《主人何为言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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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何为言少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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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有很多蛇,还知道它们离得很远,甚至明白它们伤不到你。但没有用,那“嘶嘶”的声音永远提醒着你,它们就在附近,一点也不远,随时可以游行而来。
  今夜,明月高悬,星子依旧黯淡,祠外无风,是真正的死寂。
  然后,着宝蓝色银丝盘龙锦袍的燕礼恭以死神样的嗓音宣判:“六哥,太傅大人,容许朕来提醒你们忘记了些不该忘记的事。从现在起,你们就在这祠中好好回味,等到忆起些什么的时候,也算是真正从此无用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棋局,唯一的结局便是满盘皆输:说不出所以然,则一直在这里呆到说得出来为止;说出所以然,则从此无用,必死无疑。可选的只是,你究竟想要在满是绝望的寂静里品位死亡到来的全部过程,还是想要一吐为快、干脆赴死。
  也许有人会选择留下一个未解之谜,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经历过那样一种痛苦的人,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于是,在越微人面前沉吟不语的燕礼慈开口了:“陛下希望臣忆起什么?”
  正欲离开的燕礼恭听到这一句时,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冷冷的,似是嘲讽。早知如此简单,他早就把燕礼慈关在这里了,又何必为了那七十万大军的所属伤神至今。
  “六哥这话说的,朕当然不愿看到六哥失去些过往,不完整的一辈子,多么教人伤心,朕就是想帮帮六哥的一点小忙而已。”不甚在意的语调,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燕礼慈。
  “看来陛下也是想要知道莲花印的事了。”发抖的手与平静的声音,甚不和谐。
  “不,朕要解了少千的莲花印。”一句话震撼了三个人,燕礼恭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个念头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可只少顷工夫,他又一次重复道:“对,朕要解了少千的莲花印。”然后,毫无情感的琥珀色眼睛闪烁起来,发出诱人的神采。
  瞬间,整个人又冰冷下来,阴冷的声音鬼魅一般传入燕礼慈、韩赣显的双耳:“想不出解封印的法子,你们,就都别想出有悔祠的门。”
  “那是血咒。”一直神情恍惚、沉默不语的韩赣显终于想通了般,开口了:“解了也是于事无补的,除非有人为她受劫。”
  “哦?”扬声一字,燕礼恭的脸转了过来。
  韩赣显第一次觉得:原来,燕礼恭的眼神是很像蛇的,毒毒的,宛若吞吐的信子,贪婪但又冰冷,鬼魅且又无情。
  “臣可以解封印,因为封印当年也是臣奉命而为;然,以命换命,陛下做个主吧。”终是一死,前尘的债也是非还不可的,燃嫣的情他得到却守不到,那守着燃嫣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自然而然,燕礼恭的脸转向了燕礼慈,“就你吧,反正原是应该的。”那语句竟似不是在说一条命,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燕礼慈这才明白,他这些年都想错了,眼前的男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批着羔羊外衣的豺狼。
  准备解封印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一个血池,一串七宝玉珊坠,一个血缘相近自愿献身的人。很快,爻园里便集齐了所需的一切,只燕少千静静地躺在紫檀雕龙玉凤床上,对即将来临的所有一无所知。
  “开始吧。”简单的命令,隐隐的担忧,不是为韩赣显,也不是为燕礼慈,而是为那个沉睡着几乎没有危险的人。
  鲜血从燕礼慈割开的经脉里流出,蜿蜒而下,屈曲成诡异的弧度,一滴一滴地坠入血池,染就一池瑰丽的鲜红。生命就这样随着血液流失,燕礼慈的脸化作纸一样的苍白。
  因果循环,便是如此吗?
  当初的一时错,以后的业障苦,今日的轮回路。
  就算他也曾惊才绝艳,就算他也曾文采风流,就算他赢得世间美人归,眼下不也一样如鱼肉,任人宰割?
  很多年前,他是四十七位皇子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尤以武艺超群,可现在,他的命在燕礼恭手里,他却不愿自救,深沉的无力感笼罩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让他用这一池的血来补偿这个他给了生命却不曾相认的孩子吧。
  “你最好诚意一点,少千的封印解不开,半月相就取不出来,你就是死了也于事无补。”对于燕礼慈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燕礼恭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忍不住想要苛责这个半死的皇兄。
  将死的燕礼慈却突然回过头来,嘲讽般的说道:“陛下,你会后悔的。少千才是真正的帝星,今日你杀我救她,日后她必杀你夺位,你做好准备!”
  一语毕,血尽身亡。剩下燕礼恭不屑地回应:“最该后悔的是你吧。”

  第三十一章 解印劫

  走到紫檀雕龙玉凤床边,燕礼恭托起燕少千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入血池之中。
  鲜红的血漫上燕少千的肩头,浸透了漆黑的天蚕锦衣。
  一只指节明显、十指修长的手探入池中,筋脉清晰可见,肤色青白几近透明。
  那只手在池里褪去燕少千的衣衫,熟稔地好似做过千万次一般。
  雪白瘦削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衬着那残忍的血红,有一种夺目的艳丽。
  而那只手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恋,径直离开了那具美丽的身体,利落、干脆、迅速。
  不用猜测,那正是燕礼恭的手,沾满鲜血的手擦在雪白的缎子上,画就一片绮丽鬼魅的景色。
  他那样悠悠然、淡淡然地做完这一切,又示意韩赣显可以开始了,没有人发现此时他那掩在袖中的双手正在颤抖。
  他心如擂鼓,血流上涌,镇定异常的表象下是躁动异常的心。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触摸到那凝脂般的肌肤时,他才意识到那个任性聪慧的燕少千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根植在他心头的女人。
  闭上闪烁不定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重新睁开又是一片清明,燕礼恭面无表情地看着韩赣显动作,一动不动。
  千色莲花,光华万丈,瑰丽无匹的五色光芒将燕少千围在正中,也只是一瞬,七宝玉珊坠碎成齑粉,溶入血池之中,燕少千耳上的莲花印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一种灼热感袭击了燕礼恭,一波一波的热浪涌进屋内,池中红色的波光也如同燃烧的火焰,蒸腾的血雾弥漫在房间里,让人看不真切血池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越微人正站在爻园的石榴林里,这里发生的事也同样是让他惊诧不已。
  早已败了的石榴花,霎时重放,红艳非常,灼人双目。细看之下,那满树的石榴花竟真的是着了火,一簇簇的火苗跳动着,毫不焦烤枝叶,只是诡异地燃烧着,空气中散布着火热的气息,同时还有惑人的芬芳。
  渐渐的,房间里也飘散着这样的香味,而血雾也蔓延到了屋外,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凤鸣,天上的明月笼上了一层红纱,血池中的燕少千悠然转醒,那无情的慈悲目此时盛满了奇异的光芒。
  幽暗深沉的眼光不再是无形的,而是真正化作了一道莹莹的绿光,透过那尚未消散的血雾停驻在不远处的燕礼恭身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蟒龙睛”,昔年蚩尤之目,今日重现人间!十九年前,也正是这一双幽绿的眼睛才让燕胤隆有了杀死那个婴儿的念头。
  谁都不知道,远在烨州的七杀楼,于方才那一瞬间猝然崩塌,无□中,八部众化为无形。真神已出,肖像何用?
  不消片刻,爻园已然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明月依旧高悬,石榴花依旧凋零,一切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
  已经苏醒的燕少千扬臂一伸,架子上晾着的墨色天蚕华锦袍刹那间披在身上,也未系带,她便盈盈起身,羊脂般的肌肤,血水凝成一粒粒珠子滚落,滴在血池里,鲜明的对照愈加凸显出那种残忍的诱惑。
  当那条修长笔直的腿迈出池子时,燕礼恭喉间一紧,然他很快发现了不对,韩赣显消失了。
  对,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与踪影,完全凭空地消失了。地上还剩了他觐见时所穿的朝服,如同蝉蜕一般,萎靡地落在地上。
  “不用找了,太傅也是化作了齑粉,在那池子里泡着呢。”燕少千似是看得懂燕礼恭所想,也不避讳,一边系着衣衫,一边语焉凉薄地说着话。
  燕礼恭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
  “你不也是要他死的吗?如今不用你动手,岂不正合你意,现在不说话是做什么意思?”燕少千依旧凉薄地发问。颈上的蛇鳞依然明显,微侧的头颅让那鳞片闪着光,渗人得恐怖。
  “你杀了他?”沉吟良久,终是问出所惑。
  “我没有杀他,解这莲花印许是要他以身犯险的,你难道不知道?”冰冷地反问,燕少千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
  她该怎么跟韩若鲤交代,一切皆由眼前这个男人而起。他不让自己回慕华山庄,他逼迫自己的父亲和韩太傅为解封印而死,那他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怨愤之情止不住上涌,然,她忘了,只有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可见,她心里还是很看重这个只长她两岁的三十七叔的。
  燕礼恭也不会这样想,那双此时依旧莹绿发光的眼睛里所投射出的恨意如利刀般剜着他的心,“朕只是想救你。”
  “真是好笑啊,那是谁把我弄成现在这样子的?”燕少千指了指颈间尚在闪光的蛇鳞,眯起的“血蟒龙睛”里满是讥诮。
  “朕是不得已。”燕礼恭觉得很无奈。
  若是从前他是断然不会做什么劳什子的解释的,可现在,面对这样的燕少千,他想要解释,却无法解释。原本,他只是想她痛而已,并无心伤她,再怎么说她都是他的侄女,可谁能料想她是摩呼罗迦神转世?
  “哦,原来是不得已啊,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呢。”燕少千正视着燕礼恭,阴阳怪气的腔调,“那是谁让半月相提前发作的?是我吗?昭德殿里是谁让我痛到昏厥也不肯放手的?是我自找的吗?”
  燕少千一步步逼近,身上沾染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蜿蜒曲折,是一条红色的蛇影。燕礼恭一步步后退,毫无回击之力。
  “少千,够了。”越微人慵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们走吧。”
  他已在房外待了许久,直到现在才现身并不只是为了看热闹,从燕少千行走时步履翩跹、几不着地的迹象看来,他已经可以确定:燕少千没事了。
  但当莲花印已解的燕少千转过身来,他才惊觉,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那双莹莹绿光闪烁的眼睛,还有颈上越发明显的蛇鳞,无不昭示着:燕少千正是巨蟒摩呼罗迦神的转世。
  飘摇翻转的红衣,猎猎风动,越微人缓步移来,步步都踏在燕少千与燕礼恭的心弦之上。一瞬间,燕少千想起步步生莲花的佛陀,左脚过去,右脚未来。
  可,越微人不是佛,周身凝结的寒意、微显赤色的凤眸都宣告着:他是高贵的阿修罗王,欺世灭神;而不是慈悲的释迦摩尼,普渡众生。
  “半月相,何解?”堪称温柔的问话。
  “无解。”
  “无解,还是,不愿解?”诱惑般的言语。
  “无解,亦不愿。”简洁明了。
  越微人没有生气,神态怡然,牵起燕少千的手,向门外走去。“既是无解,那为师回慕华再帮少千除蛊吧。”
  在越微人心里,眼下只要把燕少千带回慕华山庄,便是再好不过,其它的还要从长计议。他原是想先将燕少千带走,不料此时燕礼恭冷哼了一声。
  “哼,好一个为师,红袍客越微人也不过是打着师父的幌子在行逆伦之事。”
  越微人停住脚步,也没有说什么。
  “独占少千十三年,不肯她离开你半步,朕就不信你还有为师的自觉。”
  越微人从容转身,亦是没有说什么。
  “当日,少千不过唤了你一声师父,你便赏了她一巴掌,你还真是个好师父。”
  越微人轻轻放开燕少千的手,还是没有说什么。
  “少千要离你而去、随朕入宫时,你竟舍得放下红袍客的架子,道一声:微人错了。这一声微人的自称是不自知,还是刻意而为之啊?”
  越微人飘然前行,终究无话。
  “看来,不用朕再继续提醒了。”眼见越微人向自己走来,燕礼恭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冷峻的脸上绽出一朵罂粟般摇曳的浅笑。
  “体察入微,算是融帝辩才无碍、四两拨千斤之外的一样拿手好戏吧?”越微人也一样勾出一个晃人神思的笑容,挑眉相问。
  “红袍客谬赞了。”
  “无妨,那敢问融帝现下使的这招离间计,为的又是什么?”凤尾般的眼角,吊起十二分的风情,慵懒的低音愈见醇厚。
  “难道做三十七叔的,为了困住爱侄连兄弟重臣都弃之不顾,这是亲缘使然?”
  又是一问,正中红心。只是被问的人内心忐忑,发问的人妒火中烧。
  方才越微人经燕礼恭一问算得上茅塞顿开,不过那又如何,就算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儿又怎样?总不比眼前的融帝更为荒唐。
  可两个争锋相对、争奇斗艳的男人似乎忘记门边站着一个他们同时深爱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 无情恼

  “你们两个说完了吗?”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燕少千觉得很疲惫,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来了长安。
  她向来推崇一句话:“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现在,她自己的状况便是那庸人。十九年来,她从未有过烦恼,其一是越微人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其二便是她明了:什么是放下。
  燕少千以为这世间最慈悲的是佛陀,然,最无情的也是佛陀。
  就算释迦摩尼广有大爱,可这样的大爱没有人消受得起,于是分给芸芸众生,每人一小份,倒也算端平了满水的碗。
  但这一小份又有什么用?是能做衣穿,还是能当饭吃?
  都不能,因此,不如无爱。有句佳词:“多情反被无情恼。”也是一样道出了无情之妙。
  当她还是垂髫小儿之际,孟燃嫣便已将这无情的种种好处耳提面命,喋喋不休的背后也算是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绝不能让她重复自己的路。
  人言道:“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那样的纠结,她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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