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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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殿-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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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下方只有两个小字:胡砂。
  她的脸像被霞光笼罩一样,红得厉害,猛然垂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芳准将她的手腕抓起,把绸帕轻轻塞进她的袖袋里,柔声道:“送你吧。只可惜了先前的那些好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胡砂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睫微微颤抖,俨然心神不宁之极。
  他抬手,将她耳边一绺长发挽去后面,温柔唤她:“胡砂,留下来,只当为了我。”
  胡砂心中一阵狂喜,又是一阵迷惘。过了良久,才低声道:“你……你是师父……是仙人。我是凡人……”
  芳准轻笑着打断她:“那又如何?厉害又漂亮的女仙人多了去,三百多年来我见得还少么?”
  胡砂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想哭,不知是因为太过幸福,还是因为太过恐惧,只怕这种幸福在手中稍稍停留就要消失,她甚至不敢握住。
  “我不该冒犯仙人。”她颤声道,“我……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成仙……这样、这样的话……”
  芳准揽住她的肩头,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前,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他望着灼灼繁华的桃花,低声道:“不必强求成仙。你不做仙人,我便陪你做凡人。”

  销|魂殿

  凹地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芳准!叫老子在下面淋瀑布受罚,你却在上面腻歪地谈情说爱!要把老子牙都酸掉!”
  胡砂吃了一惊,听那声音,像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的。
  她立即抬头疑惑地看着芳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也罢,今天心情好,你上来吧。”
  说罢朝她眨了眨眼睛:“他不守职责,差点犯下大错,这点责罚还是要的。”
  胡砂恍然大悟,原来他罚二号先生站在下面淋瀑布,完全是肉体折磨啊。她用一种恶魔主人的眼神看他,芳准却不以为然,在她鼻子上一捏:“因你是女孩子,所以我向来不严苛要求。凤狄凤仪两小子犯了错都要受罚的,自小他俩淋的瀑布可不比他少。”
  胡砂顿时哭笑不得。
  说话间,就见凹地那里飞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人,身姿英武,正是白纸小人二号先生。只是平日里穿着的金甲如今捏在手上,光着上身,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
  他带着满脸疲惫的神色,还有些忿忿不平,走到芳准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没什么诚意地说道:“多谢主子教诲,赐予灵泉洗刷,教我功力大增。”
  芳准更没诚意地摆摆手:“好了没你事了,快下去吧,别留着碍事。”
  二号先生怨念地站起来看看他,再看看满面红晕的胡砂,到底还是忍不住,犹豫着说道:“芳准,作为部下我自然没立场说你什么。但作为朋友,这话我不得不说,你与小姑娘仙凡有别,虽然仙人不禁嫁娶,指的却是仙人之间。你们这番作法,要教旁人知道,只怕不好。何况你名分上还是她师父。就当为了小姑娘着想,不如等她成仙之后,去了师徒名分,才好光明正大相守。”
  芳准淡道:“谁规定师徒不能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爱与谁一起便一起,这也要旁人同意么?”
  二号先生急道:“你总是这般任性!此事与你自然无损,你怎么不为她想想?再说了,你要做凡人,也得看看眼下的情形。多少人眼红水琉琴?又多少人是顾忌你在才不敢下手抢夺?你这般恣意妄为做了什么凡人,还要命不不要?自己的命不要也罢,小姑娘的命你也跟着丢了?”
  芳准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二号先生继续苦口婆心:“你向来清心寡欲,过了三百年,到如今怎么反而变得冲动起来。你爱与谁一起,当然可以,因为你是仙。小姑娘可以吗?她目前还只是个凡人吧。”
  确实,胡砂尚未成仙,与仙人苟合便是大罪,即使将来得道,做了仙人,此事也是一个污点,必然被地府记录在案,死后要送去地狱赎罪的。
  念及此,芳准不由想叹气。低头去看她,她脸色有些发白,娇滴滴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哪里都十分可爱,他要一时贪欢,不过落下个风流倜傥的美名,这像花朵般的小姑娘却要为此下地狱呢。
  二号先生见终于把他说动了,心下顿时一松,再接再厉地补了一句:“要长相厮守也简单,忍忍吧。你继续做她师父,继续做你的仙人。都做了这么多年仙人,还差几年么?等小姑娘成了仙,自己有本事对付那帮邪魔外道的家伙,再不怕有人来抢水琉琴。你俩爱怎么怎么,谁也管不着。”
  对面两人都没反应,二号先生觉着自己的口才十分了得,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影子里睡觉了。
  芳准扶着胡砂的肩膀,静静看着对面飞珠溅玉的五道瀑布,良久,他终于慢慢放开胡砂,背着手,不看她。
  “胡砂,说过的话可以吃回去吗?”他低声问她,没有回头。
  胡砂脸色苍白,睫毛不安地颤抖着,轻道:“……可以,只要听的那个人别当真就行。”
  “那——我们继续做师徒,方才的那些,就当没发生过,好么?”
  她没说话。
  芳准轻轻一笑:“就算听的人不当真,说话那人却也忘不掉,更不打算把说出口的话吃回去。蒙着眼睛继续过日子,却不是我的风格。胡砂,你怕不怕下地狱?”
  她默默摇头,他虽然看不见,却分明知道她的答案。
  “我也不怕。”他背着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样紧,像是要将她捏碎在掌心似的,“最坏不过再将水琉琴毁了,回头师父就陪你做凡人,一起下地狱,那里肯定比这里好玩。”
  胡砂眨了眨眼睛,两颗老大的眼泪嗖地一下就滚在了衣服上。
  她张开胳膊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心,只觉这人像是整个世界的依靠一般,真的可以把所有一切都托付给他,不用担心。她是如此爱慕他,敬仰他,不想失去他。
  “我们……都不要下地狱。你等着我,我一定努力成仙,一定努力!”
  胡砂喃喃说着。
  芳准含笑道:“成仙可没那么容易。”
  他转过身,低头端详她,抬手替她把眼泪擦了,柔声又道:“不过你怎样决定,我都尊重。”
  胡砂满心感慨,揉着眼睛,正要说点应情应景的感性话,忽听他把手一拍,道:“好吧,为了成仙,今日起我便要做铁血师父了。你且下去,坐瀑布下面入定,两个时辰之后再上来。”
  她分明听见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芳准仔细看着她,忽而又叹了一声,在她红通通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凡人要成仙,何止上百年,纵然我是师父口中的天才,也花了百余年才得道。如你这般资质普通的丫头,大约还要再多个百年。两百年的功夫,便是神仙,也要憋成石头了。”
  胡砂先因为他说自己资质普通,立即把嘴巴撅起来了,后面听他说要憋成石头,又忍俊不禁要笑,低声道:“我哪里都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师父为什么要喜欢我?”
  芳准为难地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个么……要说漂亮,确实不够标准。琴棋书画也不行,以前还很听话,如今却变顽劣了。至于洗衣服打扫,想来凤狄做的也比你好。要说善解人意,我早已放弃你这颗榆木脑袋了。”
  这么说来,岂不是完全不合标准?胡砂的下巴又要掉下去。
  见她神情郁闷古怪,芳准不由笑了起来,抬手像是想抱抱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住,将手慢慢背到身后,转过身,不去看她。
  “倘若世间众生一早便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旷男怨女了。我要美貌与聪慧来做什么?这两样我都不缺。”
  活了三百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聪明的,愚笨的,痴情的,凉薄的,狡猾的,无邪的。比胡砂好的有太多,可那些他并不想要,因为不想要,所以都是浮云般的存在。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理由吗?一定要仔细剖开,细细分析,从何时动心,何时心痛,何时茫然?这样的喜欢,教人疲惫。
  “胡砂,你令我喜悦,便已足够。”
  他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沾到肌肤,便眷恋地舍不得离开。指尖只觉滚烫,面前的少女面红如灼,星眸含醉,他情不自禁便要靠近她。
  昨晚的吻太敷衍,结束得太快,还未能品尝到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他的心忽然便激烈跳动起来,有一种冲动,想紧紧抱住她,低头去吻她。
  胡砂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芳准硬生生停在那里,半晌,只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微微一笑:“好了,去入定吧。”
  到底还是理智打赢了感性,胡砂乖乖地坐在瀑布下入定(其实就是和激烈的水流做斗争,而且惨败),芳准倚在青石上看书,估摸着大约有两个时辰了(其实一个时辰还没到),他把书一丢,将湿漉漉的胡砂从水里提了上来。
  胡砂很悲观地想,照这样下去,只怕再过两百年,自己也成不了仙。
  不过坐了那么久,她没觉得有什么帮助,怀里的水琉琴反应却十分大,一时发出嗡嗡的鸣声,隐隐放出光来,像是要活了一般。
  她想起一号丫头说的五色涧,不由问道:“师父,你出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五色涧?真的能让第五根弦长出来么?”
  芳准点了点头:“时机还未到,再等两天。”
  从五色涧回到竹林的小屋,如果用腾云或者缩地,眨眼功夫就到了,不过彼时两人好像都不想用法术,手牵着手,就用两条腿硬走回去。
  胡砂明明很累,她体内的魔血刚被洗干净,加上在瀑布底下顽强斗争了一个时辰,两条腿都在打颤,可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远远地,望见竹林里一座简陋的小茅屋,居然觉得亲切无比,像是自己的家一般。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静静打量夕阳余晖中的竹林,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安喜乐。
  芳准捏了捏她的手,低头笑道:“走吧,回家。”
  回家。他不用问都能猜到她心底的话,当真是个水晶琉璃人。
  胡砂朝他微微一笑,忽听他又道:“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真人,住的地方也得起个气派点的名字才好。你看桃源清远,这个殿那个峰,就连青灵真君住的地方都叫逍遥殿,咱们不能被比下去。”
  她顿时一愣:“不是有芷烟斋了吗?不好听么?”
  芳准连连摇头:“太不气派,小家子气。”
  胡砂瞪圆了一双眼睛看他,他分明是在开玩笑,漆黑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很美,但经过五年多的相处,她很清楚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算计。
  果然听他道:“有了个逍遥殿,索性咱们也起名什么殿。嗯,这里美人美景美酒一样不缺,独缺销|魂二字。我便取名销|魂殿。”
  胡砂的脸又红了,想甩开他的手,他却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与你一起,已足够销|魂。”芳准将她的手握住,放在唇边细细一吻,“放心,我等得。”
  胡砂又是一笑,与他十指交缠,抬头去看他,那黄昏诸般美景,彩霞纵横,却都不及他眼底光彩来得夺目。
  你才是真正令人销|魂。胡砂在心中想着。
  走吧,回家。
  家里小乖还垂耳等着,想必心中是惶恐的。还有一号丫头,想必已是烧好水,泡了茶,轻烟袅袅。到了夜里,二号先生睡足了出来,一并品尝美酒,畅谈于星空下。
  迷路的大师兄迟早也会找来,一面黑着脸劝他们少喝点,一面被芳准强迫灌酒,最后黑脸变成红脸。
  倘若……倘若凤仪没有成魔,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依然会提着烧鸡每天过来诱惑她,漫不经心地调笑她,然后与芳准拼酒,两人不分胜负。
  这里是她的家,就这样住着,不回去也行。
  不回去,真的可以。
  **

  第五根弦

  过了五日,下了一场小雨。
  芳准起的很早,将窗户推开,远方五色涧泛出的神光不再像前两日那么五彩斑斓,似是有所收敛,缤纷的色泽也凝聚成了淡淡的白色。
  时候到了。
  他揭开里屋的门帘,唤了一声:“胡砂,起来了没?”
  过了好久,胡砂才在里面懒懒地“嗯”了一声,显然还迷迷糊糊地沉醉在梦乡里。
  芳准探头进去看,见她歪七扭八地睡在床上,被子掉了半片下来,好像整个人也不太安全,稍稍翻一下就要滚到地上。
  “胡砂。”他又叫了一声。
  床上那个软软的身体又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起身,结果没撑好,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幸好,被子也跟着摔了下来,没受伤。她果然好本事,在地上滚一圈,抱着被子还要睡。
  芳准手指一勾,整片被子就飞了起来,飘回床头,胡砂到底是被冻醒了,打个喷嚏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揉着眼睛看窗外天色,跟着就怪叫:“天还没亮啊,师父!”
  “迟了就来不及了。”芳准手指又是一勾,胡砂像是胸前被人一把抓住似的,不由自主被抓到脸盆架子前,被动地洗脸。
  好容易梳洗完毕,胡砂打着寒颤和呵欠一路茫然地跟着他腾云朝五色涧飞。
  怀里的水琉琴有点古怪。自从来到五色涧之后,它便一直很高兴,彻夜嗡鸣不停,到了今天早上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里面那一抹血色,也不动弹了,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师父,今天就可以让水琉琴完全复原了吗?”胡砂比较关心这个。
  芳准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水琉琴要再不复原,第二道天罚只怕也不远了,此等关键时刻,再让他被天火烧上一回,有害无益。
  他见胡砂神情紧张又局促,想必是自己的态度影响到了她,便展颜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大的事,有师父在。”
  说罢将她耳边一绺乱发拨开,失笑:“弄得这么乱糟糟。”
  胡砂很惭愧地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被他催着出门,她的衣服带子都系的歪七扭八,头发上那根簪子歪歪的,眼看便要掉下来,和只蓬头鬼似的。
  芳准停在云端,低头慢慢替她重新结衣带,一根一根,解开了再对准重新系好。
  他的手指长而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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