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青青子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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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青青子矜1+2-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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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法置信地盯住她的眼睛,努力地、想证明这是一个谎言。然而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寸气息都表现出来一种绝不反悔的倔犟和倨傲。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他就知道,谁也说服不了她了。
  
  他终于下了决心:“我不管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管了,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别说这些没志气的话!”她蹙眉不悦,“你有你应负的责任担当,我也有我的。且不说你们白家的祖业,你那经世济民的愿望呢?何况……”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他曾经说过,后者要比前者好……她咬牙——她不能一时心软而连累了他,“何况,坦白说,我不喜欢过苦日子。”今日割舍之痛,总好过将来终日生活在忧虑恐惧之中。更何况,没有了林妹妹,总还是有宝姐姐的。
  
  他深深看她,眼中是痛彻心扉的惶恐。
  她说的很对,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到焚毁一切的地步。
  
  既然不能玉碎,就只有瓦全。
  
  他问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样,对谁都好。”
  
  痛到极点,也只能问一句:“为什么,要如此骄傲?”
  这样问,说明他已默认了这一结局。
  果然,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也许她也是。两个太过理智的人,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知道今日一别,即是永别。而他,也许还不知道这一点。想到这,她的眼底终于也起了波澜,笼烟罩雾的:“这不是骄傲,是妥协、是接受现实。”
  是她放弃爱情在先,他接受现实在后。
  
  前事种种,瓢泼而来,像一场濠雨,哗然溅在两人身上……初见时就已怦然心动,待那元宵灯会,月上柳梢人约黄昏;诗社联句,二人合璧语惊四座;春游郊外,牵马花丛两情相悦……桩桩件件,怎能忘?如何忘?何堪忘?一个是阆苑玉树,一个是广寒琼花;一个是琳琅梅雪,一个是凌波芙蕖,一个是温雅蕴藉风神俊秀,一个是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原本是谦谦君子,窈窕淑女;奈何天不遂人愿,他与她,终究是缘份已尽,情深而福薄。蓦然回首,她已在水之湄,即使是他,亦无法溯洄从之。美人如花隔云端,镜花水月一场空。到头来,也只有叹一句奈何。
  
  
  
  两年后白老太爷去世,白舜华卖了大宅,搬进了新建的三层小洋楼——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白公馆。林宛音并没有离开南京,而是躲了起来,从此深居简出过着几乎隐居的日子,至死都不曾再见。
  
  公元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叶赫那拉?杏贞,即慈禧太后薨逝,谥号“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
  
  ==========
  
  注释:
  1.门进越深,表示这户人家官阶越高。王侯家才有三进门,普通官员只有一进。两个门墩的是四品以上大官,四个门墩是五至七品大官。门槛高是内拦财气,外拦小鬼。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这些个讲究。貔貅下的书箱,是文官的意思。如果是圆鼓,就是武官。
  2.只有皇宫才能镶九九八十一个门钉,王侯家是七七四十九个。老太爷为了避嫌,这才命人凿掉了半个。
  3.雨霖铃——取“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之意。
  4。 慈禧统治中国长达四十七年。光绪死在她前一天,据说是被她毒死的。这个老太婆的事没啥好说的了。如果当年不是咸丰而是六王爷奕?当了皇帝,也许中国的近代史会好很多。咸丰就一大麻子,除了好色,什么政治才能都没有。
  5。 ‘宝姐姐’(沁芳)的手段这里很明显吧?双管齐下,多厉害。
  
往事如烟
  民国十九年。
  金陵城。
  
  春末夏初的夜晚,没有月亮,连一颗星子也无。
  乌夜啼,一灯如豆。
  一名眉蹙春山,目似琉璃的少女坐在窗前,眼角眉梢尽是挥不去的忧色。
  
  清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油灯一明一灭的摇晃,在墙上投下奇怪的、巨大的阴影。终于噗的一声灭了,屋里登时漆黑一片,一如苏子矜现在的心情。
  
  父亲遭人陷害入了大牢,也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亲戚们一个个忙着撇清关系,店里的伙计也都树倒猢孙散……耳畔是日间纷繁的人声:
  
  “老板也是时运不济--前头进的一批货在路上被人劫了去,接着客人送来抛光的那串钻石项链就不见了。铺里所有的现金拿来抵债都不够!偏偏惹上的又是李家——就是当初想娶你做八姨太的……”
  “我说二侄女,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嫁给李老爷呢。不是我说你,你那个男朋友有什么好的,一副穷酸样。这回你爹出事,说不准就是李家报复来着。。。”
  “苏小姐,不是我不肯帮忙――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当差的,说不上话,对方在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不好惹啊。”
  “对不住,公归公,私归私,这事我爱莫能助。”
  接着是哐当的关门声……一声一声,天旋地转。
  
  突然有人轻声叩门,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积攒多时的彷徨委屈再也忍不住,止不住的泪凝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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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个凉风习习的午后,年少的子矜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当他从容地踱入教室门时,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忆起好友倩倩曾经提到:“我将来的恋人,必得记得我们相遇的所有细节,这样才浪漫。”当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
  直至后来有一次问及修文,却出乎她的意料——教室里很吵,只有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清雅恬静的女子……”
  她听了,面上虽是羞涩,心里却忍不住欢喜:原来,他真的都记得……
  那时她就想,这样的人,只怕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修文家住上海,父母是开绸缎庄的,家境小康。
  他自己因着对金融生意的喜爱,在好友文清的推荐下到南京最大的一家“春茂”钱庄做事。
  庄子里和上海的分铺和西洋银行多有来往,所以修文常往上海出差。
  子矜每次遇上没课的空档,就跑去车站接他。
  每一次他都会从上海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像是什么西洋货店里的糖果子,玲珑可爱的肥皂,有时又是一枚珐琅制的晚香玉胸针,或是一块时兴的葱白色乔琪纱料子;东西不值几多,但是花在上面的心思可见一斑。
  他的眼光又好,惹得倩倩常用羡慕的口吻说:“我要是有这样贴心的男友,早嫁给他了,还念劳什子女校啊。”
  她虽取笑倩倩没志气,然而心里不是不感念的。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可是几乎每次都是修文让着她。
  有一次吵得凶了,他气得掉头就走,第二天却又跑来求她谅解,她当时一时自尊心作祟,愤愤地想挣开他的手,说道:“我们分手吧。”
  他怒极,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这辈子都别想!”
  她被他激烈的语气吓到。
  过了一会儿他缓和了语气道:“子矜,既然抓住了你的手,我就不会再放开了。”
  子矜心中一动,迎向他坚定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中,暮沉沉的似有光华流转,晕然而醉。
  事后她看着手上一圈隐隐的青紫,心道,就是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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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心疼地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找我?”。
  待到她平静了下来,他才缓缓说道:“伯父这事虽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在票界有不少熟人,好歹先凑齐这笔款子再说。”
  想了想又说,“关键是李家那头,之前和他家的管事有些交情。后日李茂才出门不在家,我先去管事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他这般镇定地说来,子矜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抬头感激地看向他。
  此刻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隐隐泛着水汽,笼烟带雾的煞是楚楚动人,心中一动,叹道:“说到底这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李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李茂才太阴狠,被我爹拒之门外后面上无光,变着法儿要治我们于死地呢。”她忿然,“对了,我听说姓李的和黑帮也有不少瓜葛,你若去了,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修文微微一笑,宽慰她:“你放心,他家的管事还讲几分道理,况且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怎样。”
  “虽如此,你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绊子来。”
  她想到李茂才那阴沉毒辣的目光,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时值初夏,满山遍野的新绿,一昧的葱笼。
  母亲的坟前还开着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
  父亲常来看她,每次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母亲去的早,印象中只记得她那温婉娴淑的样子,虽然不常笑,但是嘴角眉梢都是柔和的,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母亲去世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父亲说是她不爱拍照的缘故。
  每每怀念她的时候,子矜就能看到父亲摩挲着当年母亲戴的碧玉镯子,唏嘘不已。
  
  “妈,我和修文来看你了,”子矜摆上一束雪白的栀子花,“这次父亲遭了难,你要佑他平安才好。”
  
  下山的时候,一轮晕红晕红的太阳斜斜坠在山路的尽头。
  远处烟树迷离,望去青溶溶的一片,早有一撇月影儿梗在天的另一头。
  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金箔银纸剪出的贴纸,长长窄窄的贴在路上,虽然依偎在一起,仍是单薄了些。
  
  第二日子矜在家候着消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仍不见修文过来。终是耐不住出门,刚走出小巷,迎面火急火撩地跑来修文的朋友文清,“子矜,不好了出事了!――修文从李家出来,路上被人毒打一顿,又绑走了!现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家门前。
  “苏小姐,我们家老爷恭候多时了。”只见门房一脸谄媚的笑。
  李茂才靠在客厅富丽堂皇的沙发上,眼见苏子矜走进门,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一日子矜虽然只着了一身布裙,仍是掩不住骨子里的清丽脱俗。她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姿婉约,又岂是他那几房只会争风吃醋的姨太太比得上的。
  李茂才坐到今日的位子,手段毒辣自是不必说,还凭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自从那日在路上惊鸿一瞥之后,就使劲了手段想得到苏子矜。
  他生平最嫉那些名门世家,最恨人提“暴发户”三个字。虽然大字不识,却附庸风雅的很,家里充斥着明清字画和玉器古玩,这次自是觉得娶个女学生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苏小姐今日光临,鄙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突然瞥见了后脚跟进的文清,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原来文先生也来了,请坐,请坐。”
  “两位前来找李某,不知有何贵干?”
  “您老又何必兜圈子呢?你我都心知肚明,还请高抬贵手,放了苏伯父和楚修文。”文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文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李茂才一拍大腿,“欠债的事好商量--钱财乃身外之物嘛;至于楚先生嘛,听说是被青龙帮掳去了。这事可不好办,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人家,只怕在下无能为力啊。。。”
  听得他这样打哈哈,两人俱是怒火中烧,却又不能撕破脸。
  “李老板,您就直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虽然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子矜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这样没耐心。”李茂才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这样吧,其实我也不愿强人所难,项链虽然值钱,但是换成是自己人,就不用算帐了嘛!至于楚修文那小子,”他狞笑一下了,“也不是救不出来,道上的朋友总算还卖我几分面子。就看苏小姐愿不愿意了?”
  
  子矜心里恨不得把对面这个糟老头千刀万剐,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李老,可否容我考虑一下,这样的大事,总要和父母商榷一下。”
  “这个好商量,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苏小姐,我很中意九这个数。算命的说过我今年必有一劫,遇九才能九九归一,逢凶化吉啊,”他又得意地一笑,“还有,我那些弟兄没什么耐心,苏小姐,时间不多,要抓紧呵。”
  
  子矜从牢房里出来,心里又是苦楚又是矛盾。
  父亲的精神倒也还好,只是头发又白了许多,想是忧思过度所致。
  子矜强打起精神,劝慰了一番,只说是已找到了筹钱的法子,不日即可救他出来。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么一大笔款子,真是难为你了,”父亲很是内疚,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探究地看着子矜,“这次必是姓李的耍手段,子衿,他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他就是想讹诈我们一笔。他家管事说上次驳了他家老爷的面子,这次要杀鸡给猴看。真是一帮不讲理的强盗!”无奈之下,她只得扯了个慌。
  “唉,如果真是这样,反倒好了。爸担心的是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情!爸出不去不要紧,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我也活了五十岁了,活得够长了,早点去见你妈也好。。。你这孩子,好好的哭它作什么?”
  
  她原来真是天真,想着把房子卖了、把铺子顶出去,东拼西凑地或许还能还清这笔债。
  如今竟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
  然而父亲和修文还等着她去救。父亲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给那种人的,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父亲受难;还有修文,那样温润如玉的修文……这辈子,他们终究是情深缘浅,她既不忍看他无辜丧命,便只有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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