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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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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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啊,这就是天意啊!
  “至于我们的亲戚关系,女娃子,你能见到我之初就有防备,可见你不轻信不盲从心有主见,眼光独到,能有胆量挑破了伪装,对我说出那有理有据的一二三四点……那我就很能确定了,你就是我们周家的传人,你就是我的传人。”
  若薇瞪着这老头,他前面的话似乎还有那么点意思,可最后这个理由,这是什么道理,感情只要是聪明的、才思敏捷的就都是你们家人?
  “至于你说到老夫肯定找不到你家人云云……丫头,你这么说只是证明了我的猜想,你根本没有忘记自己家里在哪儿,你只是回不去了或者家已经不存在了,老夫猜的可对?你额上的伤,想必就是这么来的吧。”周老头叹了口气,“你刚刚看着大家在地里干农活,那副差点哭出来样子,是因为想家了吧。”
  若薇微微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周老头,不言不语,不羁不逊。她想用冷漠封起所有的情绪,她想用哼气来表示自己的不屑和鄙视老头的错误论断,或者用尖锐的言辞狠狠把老头那番话反驳回去,可她不能,她怕一开口,脆弱就绷不住了尽露人前。她怕一开口,自己就会哭。
  “丫头,住下来吧,我周老头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怅然和壮志未酬的失落,“你合我周老头的脾性,做我的学生,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学习,总不是坏处啊!或者,最差你当我们互相利用,我给你个安稳的落脚地,你把我那些东西传承下去。”
  “……”
  “丫头,你识字吧?”
  “当然!”哽了一下,若薇硬邦邦的声音因为刚刚憋着泪水而有些微微走调。
  “那就好!”
  “我还没答应……”若薇用力地扬扬下巴,依然像个全副武装的刺猬。
  老周头压根没理若薇的拒绝,自说自话地点点头:“你识字就好,那样,你起码还能有个睡觉的时间。”说完,他起身来到花格架上一个装饰用的陶俑前,“过来看看我的宝藏吧。”他扳动了那个陶俑,然后东边那整个一个书柜墙都动了,在一阵接驳绞索的喀喀声中,那书柜正好转了九十度,
  对周老头的提议若薇其实还没想好,但面对他的“宝藏”,她只探了一下头就呆了。墙内是个很深的岩洞,甚至比家里那个能容一百多人的宴客厅还要大,不知道墙壁里嵌了什么能发光的器件,没有烛火却与白日无异,这么大的地方,满山满谷的书架,全是书……
  比起金银宝器之类的那种宝藏,这种宝藏无疑是更富有,更珍贵,更高尚——爱书的人,没有坏人。若薇转过头看周老头,他脸上不再有那种虚假式和蔼的笑,而是一种严肃和……虔诚,一种真实的情感,是面对知识的特有的尊重。
  “你喜欢!是么?”周老头在若薇的脸上同样看到了严肃,他很肯定地确认。
  这么多书,不吃不睡,没个十年八年别想都翻完!若薇大致看了看就退出来了:“你不会是让我把这里面的书都学会了来继承你的衣钵吧。”
  “当然不是!”周老头笑得一脸狡猾,“那点儿怎么够,那些只不过是些参读而已!”
  若薇:“……”

  出山

  ——有理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一老一少坐在桌子旁,彼此严肃地看着对方。
  若薇:“我拜过的老师很多,我尊重他们的专业知识,但从来没有崇拜他们本身,我会尊重您,称呼您先生,但拒绝无差别膜拜。”
  周莫:“好!我要的是青出于蓝的学生,不是应声虫。”
  若薇:“我会努力地学习,但保留对你观念的认同。”
  周莫:“好!学习本身就是各抒己见的过程。”
  若薇:“我不会背书。”
  周莫:“唔……死读书,读死书,我的学生不是书呆子!”
  若薇:“我不接受体罚。”
  周莫:“……”
  若薇:“我不接受性别歧视。”
  若薇:“我不接受专制性意见。”
  若薇:“我从来没有给活人下跪过。”
  若薇:“如果在我学习的过程中能找到回家的路,我会离开。”
  ……
  周莫:“哇,死丫头,你不要太过分哇!”
  做学问这东西,越是不拘泥于教条,不守“规矩”,这个学生将来的成就可能就越大,这是周莫在前半辈子的荣耀生涯中早就悟出的道理,当然他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属于“不老实”的那类,所以如今他家族里这些循规蹈矩的晚生后辈中,没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当他发现了这个一眼能识破他伪装的丫头,当下心里就起了点考验的心思,当然,最后当他成功地把这个孩子说服收为己用的时候,他非常、非常的高兴。
  丫头要跟他约法三章,没问题!她越不守规矩,他越高兴!只是这伶牙俐齿的丫头……
  “三章”定下来之后,周莫最后发现自己这哪里是收徒弟,分明是找了个祖宗!在师生的既得利益谈判中,风云了大半辈子的周莫连一寸地也没守住。
  欺师灭祖,这简直是欺师灭祖!
  若薇看着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自己生闷气、发脾气、不再稀罕搭理她的“师父”,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愉快的笑。她转身倒了杯茶递过去:“你是当先生的,怎么能就这么点气度?谈判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赢得最大利益啊,把你换成了我,这么做于情于理都不该算过分对不对?何况,要是没这点小聪明,您也看不上我啊。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您也承认,学习就是教学相长,彼此互动,彼此增进的过程。再说,您是做学问的,我是奸商家里养出来的,术业有专攻,败在我手上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周莫在磨牙,死丫头,这个死丫头!
  ****
  两年以后。
  中山,伏城。
  “店家大叔,我想向您打听个人,”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在街边的茶棚里落脚,顺便与店家搭话。这位少年书生肤若凝脂眼若星辰,颇具惊鸿之貌,不过,年纪还小,十六七岁的样子,打扮上看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青色布衫洗得有点褪色了,身旁放着的蓝布包袱也干干瘪瘪的,面带风尘,好像走了很远的路。
  “客官有什么事您说。”店家抹了把桌子坐过来。
  “您在这城里地面熟,您听说过严大善人吗?”
  “听说过呀!严大善人谁不知道啊,公子是来投亲的?”
  “嗯,算是吧!”
  “啊哟,那你可不巧了,严大善人他去了呀!”店家大叔惋惜地摇摇头,“唉,说起严大善人,那可真是好人啊,出资修桥铺路的不说,手下的佃户谁家有个三难五灾的也都帮衬,可好人没好报啊,”店家小声地在书生耳边嘀咕着,“征兵征去了,去了就没回来!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景,三天两头的打仗,听说宋国连十四岁以下的男娃都征了兵……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我们这种老骨头也被征了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哇……”
  那书生耐心地听着这位大叔对时政的好一阵唏嘘,然后店家大叔慢慢又把话题转到了最初的那个上,“哦,说到这严大善人去了之后,他家婆娘就跟着抹了脖子,严家上下没有个管事的人,这才一年多光景就不行了。孩子太小,架不起来,各家铺子里掌柜的都想着分出去另立门户呢……可怜那姐弟俩……真是人走茶凉啊,当年严大善人也不曾亏了他们,可这些人……不过,咱也不能怪,都是打仗闹腾的,每天朝不保夕的,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从店家啰里吧索的嘴里打听出严大善人的宅子,书生放下两个铜板就离开了。
  没想到还有这层变故,嗯,出师未捷,不是好兆头啊!
  顺着路人的指引,他一路找到了八角胡同严家的宅子,扣门,好半天没见应声,凑近了,啪啪啪又拍了几下门环,才隐约听见里面有动静,是争吵。
  “都是一帮吸血精,吸血精!”
  “……暄儿别这么说。”
  “姐,我这就赶他们走!”
  “暄儿……”
  咚咚咚的脚步声靠近,咕隆一声,门插拿起,门开了,年轻的书生还没等打招呼,一个扫把横着就飞出来了。也亏得这书生手脚灵活,及时身子一矮,扫把擦头皮飞过去的,不过人倒是有点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门里边是两姐弟,姐姐看起来十五六,神态柔和,模样端正,倒也算美人一个。
  弟弟也是一副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身材修长,脸上稚气还未脱,也就是十一二岁,正凶神恶煞地瞪着眼睛,不过年纪小倒像小孩子撒娇一样。从衣服料子看真能看出是富人家的小孩,不过现在衣服已经磨损了,褪色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用扫把轰人的弟弟慢慢涨红了脸,他看到了门外的陌生人,知道自己打错了。
  “真是对不起,我弟弟莽撞了,他以为是有人上门讨债的。”年轻的书生被请到屋里,姐姐严倩招呼了客人摆上了清茶,年纪都不算大的三个人坐定了,她开口问,“请问公子,您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从打听严大善人开始,到一路听人议论,再亲眼看到从大门走进厅堂这一路的宅子的萧瑟状况,书生对这对姐弟俩的生活窘境已经心里有谱了,听到了这样的问话,他笑了笑:“先容在下自我介绍,本人姓周,名维,本来是来拜访你们的父亲,可是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不幸了。不过没关系,刚刚这位小兄弟认为我是来讨债的,其实,也不能说他说的就不对!”周维伸手拿出一张契书递到那个厉害的严暄鼻子底下,晃了晃,“哎,先说好了,在下跟那些趁火打劫的亲戚和商行管事可不一样,我一没欺你们两个孤儿寡女,二来有白纸黑字的契书,这是你们父亲立下的,可非我抢来的。”
  这个周维一开始说话还像那么回事,岂料转眼间,就摆出强盗土匪的嘴脸欺霸严家的家产,直让人恨得牙痒痒!严暄真想抡扫把直接赶人,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就看到那字据上的内容,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周莫出身名门望族,当年他率着族人隐蔽山林的时候,祖产有良田千顷,因为是祖产不能舍,所以立下字据,委托给这位已故的严家家长严老三代管。契书上说的明白,严老三负责代管,收益他们两家二八分成,严家二,周家八,契书上有已故严氏家长的亲笔签字画押,确实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周维以周莫的继承人,要收回这些地,或者从严家要几笔小钱花花当然也是名正言顺的。
  严倩挺直了腰杆,“我们不会死赖着的,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东西,公子要我们什么时候搬出去……”
  周维悠闲地放下茶碗,伸手拦下她,“可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死淫贼,不许轻薄我姐姐!”属刺猬的弟弟立刻惊跳起来,一掌就冲周维抓来了,他手背上立刻多了三道血粼子。
  周维可是不肯吃亏的主,反手就给了严暄狠弹了个脑瓜崩儿。
  “周公子……”严倩惊呼一声,一把揽过弟弟护在怀里,生怕他再吃亏。
  周维眼睛一眯,冷下脸看着严暄:“看看你,好歹也十几岁了的大小伙子,上窜下跳没一点气度,连最基本的观察、分析做出判断的能力也没有,惹了祸就知道躲在姐姐的裙子底下,难怪诺大的家产这么快就败光了,你再这样下去,小心哪天吃不上饭,你姐姐被人押到妓院里去抵债!”
  “周公子,您要回您的东西是理所应当,我们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不会耽误您什么的,至于那些被亲戚们贪去的东西,我们会给您要回来。就是请您宽限些日子,砸锅卖铁,只要我们有口气在,我们不会屈了您的银子……”
  周维望了眼天花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瞧,刚刚小姐问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在下做了自我介绍,也回答了你的询问,现在我只是礼尚往来问问你们的名字,好彼此称呼,怎么说到要死要活上了?我们有深仇大恨么?”
  “你一进这个门,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经让我们无家可归了,比那些上来明抢的人还可恶,现在又居心叵测地要套我姐姐的闺名,女孩子的闺名这怎么能随便告诉外人呢!”严暄句句在理地吼回去。
  “是你自己瞎想,我什么时候叫你们无家可归了?我说让你们搬走了么?” 看这两姐弟安静下来,并且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等待下文的样子,周维做出请的手势,“坐下来吧,严小弟,严小妹,不介意我这么称呼吧?这么说吧,协约上说得明白,这些田产是我的祖上委托你家代为照料的,得了利,我们两家二八分。所以,你们得为我赚钱,你们不赚钱,我从哪里拿银子花啊?”
  “可是……”严倩很是为难,商行不交银子回来,田产都被亲戚霸去了,他们姐弟俩要是有能耐经营好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又怎么会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这里有书房么?” 周维左右看看。
  “有,可是都闲置了……公子,你要干嘛?”
  “当然是要计划一下把属于我的东西抢回来啊!”周维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小笨蛋,“慈善事业”做得比他还大方!

  讨债

  ——助人为乐是高尚,助人为己是双赢。
  好说歹说,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绝不是来收回那点家产的,严倩和严暄俩人才支支吾吾别别扭扭地道出家境状况和他们捏在手里的最后王牌。
  鸡肋。
  这是周维听完了他们的王牌后的第一个反应。
  简单地说,除了固有的田产外,严老三经营布庄也算个行家里手,多年的经营,他在织就布料方面似乎颇有心得,而这种心得在反复试验数载后,最终让他发明了一种叫“提花三重锦”的东西,算是在丝织造诣上达到了顶峰。结果还没等他培养人手,推广市场,人去战场没回来,一切就断了。
  成品只有一块,周维看过了,漂亮,真的是很漂亮,每一寸缎的纹理花色明明是素色,但好像就是带着色彩,不同的角度,色度都有不同,在阳光下更是泛着虹光,即使在现在这样的乱世,也绝对是个能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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