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段紫谦微垂下眼帘，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怔忡伤怀的模样，让秦瑶生出了几分不忍。
“相公，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
秦瑶有点感动。
打小她就喜欢兔子。可自从加入了隐音之后，门主就严厉禁止门下子弟饲养任何宠物。记得两年前，她曾偷偷不顾命令养过一只，结果有一次她出去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兔子不见了。后来有人告诉她，她的兔子被门主带走了。现在可能早就被剁成碎肉，不知被丢哪个山谷里喂狼了。
那一次，她伤心了好久，她找遍了音隐门附近的山谷，连兔子毛都没有找到。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笑过。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记恨门主。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可再也没有养有兔子。
没有得到过，就没有失去的痛苦。
她也有些明白了，当初门主为什么不让他们饲养宠物？
因为执行任务时，他们很经常要面临两难的抉择，这个时候，就绝不能心软，一切要以完成任务为前提。
而很早以前，池江玉就说过，心太软是她的致命伤。
池江玉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段紫谦，“段少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你怎么知道少夫人喜欢兔子呢？”
“我——我——”段紫谦依旧低垂着眼眸，但半天也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池江玉吐出了嘴里叼着的草杆，蓦地眸光一沉，“你是不是对小瑶有所企图？你和她虽然已是夫妻了，可你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
“小瑶？”段紫谦震惊地抬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你为什么叫娘子小瑶？”
秦瑶暗中抚额。
她就知道拉着池江玉一起出来肯定会坏事。
“池江玉，你马上回去。”
“小瑶——”
“回去。”秦瑶眸光一沉。
“回去就回去！”池江玉妖异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丢下话，他负气转身离去。
秦瑶目送着池江玉离去，轻轻一叹。
长痛不如短痛。
她和池江玉之间，也应该有个了断才是。否则，以池江玉任性的脾气，很有可能坏了门主的大事。
秦瑶转过身，就看见段紫谦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草丛上发呆，淡淡的晨光倾洒在他身上，晕出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但不知道为什么，秦瑶却觉得那身影分外落寞。
“相公——”她抱着兔子走到他身边坐下，寻思着该要怎样向段紫谦解释池江玉的事，“其实，我跟池大夫很早就认识了。”
“哦。”段紫谦应了声，脸上带着淡淡地失落。
“不过，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很普通的那种。”
“哦。”段紫谦还是淡淡应了声。
秦瑶一时间竟摸不清他的想法，“相公，你在生气么？”
段紫谦轻摇了摇头，忽然，他伸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神色惨白，剑眉微蹙。
“相公，你怎么了？”秦瑶吓了一跳，连忙丢开怀中的兔子，伸手扶住了他。
“没事。”段紫谦摇了头，唇角居然挂起了笑，“只是，突然之间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什么叫突然之间疼了一下？
秦瑶皱眉。
“我真没事了。”段紫谦伸出手，轻轻地抚上秦瑶的眉间，“不要皱眉。”
那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让秦瑶怔忡了片刻。
“娘子，你不会跟他走的，是么？”
秦瑶一怔，随即会意过来，“当然不会。我都是你们段家的媳妇了，我不会跟他走的。而且我刚才说过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就好啊。”段紫谦抬头看向她，那眼神又恢复了晶亮，“只要娘子不会跟他走就好了。”他笑着，忽然将秦瑶一把拥在怀里，“娘子，你要答应我，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秦瑶怔了半晌，她该答应么？
不答应，可能会伤他的心。
可答应了，以后是不是会更伤他的心？
秦瑶犹豫了。
“娘子？”原本抱着她的人，低下头深深注视着她，那双圆眸里写满了哀怨，“娘子不答应我么？”
秦瑶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没办法了，除了答应，她现在还能有其他办法么？
先稳住这个大少爷再说了。
“好。”那张娃娃脸瞬间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连晨光也失去了颜色，“那娘子可不能反悔了。”
“嗯。不反悔。”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秦瑶却觉得心底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段紫谦放开了她，“娘子，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解释一下。”他微微顿了下，很困难才继续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也在怀疑我什么？我竟然知道你喜欢兔子。”
“我——”秦瑶正思忖着怎么回答，这时，原本四散逃窜那些兔子似乎发现了主人的存在，便纷纷跑了回来，聚在段紫谦身边，有些甚至亲昵地依偎着他。
秦瑶笑了，“相公，你养这些兔子很久了吧？”
“嗯。”段紫谦点了点头，“差不多快一年了吧。”
“一年了啊，难怪他们这么听话。不过，你也把它们养得太胖了。”秦瑶又顺手捞起了一只胖兔子抱在怀里，“它们平时都吃什么。”
段紫谦蹙眉想了想，“它们好像什么都吃。”
“什么都吃？”秦瑶诧异万分。
“嗯。我给它们什么，它们都吃。”段紫谦看着那些兔子笑了，脸色总算比刚才好了些，“包括肉。”
秦瑶无语地看着他，“兔子怎么能吃肉？”他把它们当狗养了？
“兔子不吃肉的么？”段紫谦狐疑地看着那些胖乎乎的兔子们，“我给它们吃的时候，好像很开心啊。”
秦瑶笑了，“兔子吃肉的话，不仅容易病态性的肥胖，而且很容易把肠子吃坏，也很容易死。”
“我不知道。”段紫谦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好。我想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以后，我帮你养这些兔子。”
“娘子，其实——”段紫谦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在你嫁过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你知道我？”秦瑶心头微微一跳，他知道了什么？
“嗯。你干爹派人来说媒之后，我爹就派人四处打探你的喜欢、习性——然后，我也跟着一起去了。再后来，爹说你没问题，可以嫁来段家，可我……可我还是时不时会去林府附近看你。那时，你虽没有养兔子，可我发现，你每回看到兔子，眼神都很温柔，就连脸上的笑容也都是极其开心的，所以——”段紫谦越说声音越低，“所以，我猜想，你一定喜欢兔子。于是，就买了几只养着，想给你惊喜，谁知，这一养就是一年——”
秦瑶有些明白了。
想她为嫁进段府，确实整整费了一年的光阴。
一年前，按照门主的指示，身为翼城十大商户的干爹林剑明就已经派人向段府说媒了，可段元成却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他既没有明着拒绝，也没有表示接受，在暗中整整观察了她近一年，才派了人来林府提亲。
幸好，这一切门主都料到了。早早为她伪造了身份，也让她在林府足足当了一年的千金大小姐，这才让她顺利嫁入了段府。
没想到，除了段元成，这位段家的大少爷竟也在暗中观察了自己一年么？
可为什么，自己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难道是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段元成身上？
一些疑问，悄悄地在秦瑶心底生了根。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修啊。。。
第五章 夜探清风居（修）
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到段府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秦瑶舍不得那些兔子，原想抱一只回来，却被段紫谦阻止了。说是段元成极不喜欢动物。
秦瑶一想起段元成那张严肃的脸，就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确实很难想像，像段元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动物？想到这里，秦瑶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门主。门主似乎也不喜欢动物，难道门主也跟段元成那般严肃冷漠么？
不知道为什么秦瑶的心底涌上了一丝烦燥。
虽然她仰慕门主很久了，却不太喜欢门主跟段元成一样。
段元成给人的感觉太过冷漠疏离，让她站在那里都觉得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平时段紫谦是怎么面对他这个父亲的。
甩了甩头，她甩掉了心中的烦燥，转过头时，却发现段紫谦正靠在床边闭目假寐。
他明显有些累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就连双唇都带着淡淡的青白之色。
思及他割伤了手臂失了血，刚才又病发了，却陪着自己玩了一整天，秦瑶心头不由柔软了几分。
“相公——”她走过去，低声轻唤。
“嗯？”段紫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带着睡意的黑眸里浮现出了一片迷离之色。
“累了就躺回床上休息吧。”
段紫谦茫然地望着她，“娘子不睡么？”
秦瑶点头，“当然要睡了。我也累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爷，少奶奶——”
是墨羽的声音。
秦瑶打开门，就见墨羽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墨羽，什么事？”
“少爷该喝药啦。”
秦瑶回头看了段紫谦一眼，他显然已累极，眼睛已再度闭上了。
“明天再喝吧？相公他好像很累了。”
“不行的。”墨羽摇头，神色异常坚决，“老爷吩咐了，这药一定要每天喝，否则前面的调养就都前功尽弃啦。”
“那好吧！”秦瑶只好接过药，“我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谢谢少奶奶。”墨羽开心地退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少奶奶，一定要让少爷喝完药才睡。”
“嗯。”
秦瑶重新关上门，转身看着早睡得迷糊的段紫谦。
“相公，喝药了。”
段紫谦并未睁眼，只是眉尖微拧了拧，“不喝了。”
“来，这是为了你好。”秦瑶在段紫谦身边坐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清醒，“喝了再睡。”
段紫谦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痛苦地盯着那碗药，“一定要喝么？”
“嗯。墨羽说，你一定要喝。”
“墨羽好麻烦。”段紫谦又拧紧了几分眉峰。
“喝了身子才好！”秦瑶笑了。
他闹起别扭来，还真像个孩子。
看到秦瑶的微笑，段紫谦心情似乎好了些。
“既然娘子说要喝，那我就喝。”他接过药碗，很干脆地一口饮尽，随即又皱起了一张娃娃脸，“好苦！”
秦瑶连忙拿过一杯清水给他漱口。
“好些了么？”秦瑶柔声问。
段紫谦点头。
秦瑶帮段紫谦脱了外衣，又给他拧了毛巾擦了脸，才让他一身舒适地躺到床上，自己则合衣卧在床侧。
“娘子——”已经再度被睡意侵裘的段紫谦，强撑着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秦瑶的手，“你不会离开的，是么？”
那一瞬间，秦瑶竟从段紫谦那半睁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藏得极深的落寞。
“嗯。我不会离开的。”秦瑶轻声安抚，“快睡吧！”
段紫谦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也许是白日太过劳累，又也许是刚才药里有某种安神的成份，不消片刻，秦瑶就见段紫谦呼吸沉稳平缓，想是已经沉睡了。
她轻轻地给段紫谦拉上滑落的锦被，然后小心地翻身下床。
现在，她要去见一个人。
那个日间被她伤了心的人。
偷偷地溜出了房间的她，并没有发现，身后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秦瑶施展轻功一路疾行，很轻易地就避过了那些守夜的护卫家丁。
几个起落，她来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
这里是落尘居，是段家专门用来招待宾客的。
池江玉就是住在这个院落里。
此时，天际只有一弯月勾儿挂在黑幕之上，四周零星散落着几颗残星，夜色显得有些凄清寂寥。
池江玉并没有睡，他就坐在走道旁的长椅上，靠着栏杆，出神地遥望着夜空，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那一身白衣虽然一如平日般那优雅，此刻却显出了几分落寞孤寂。
秦瑶走上前，轻叹了口气，“魅影——”
池江玉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去陪你的段家少爷，来我这里做什么？”话落，他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秦瑶蹙眉，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酒壶，“不要这么喝酒，很伤身的。”
“小瑶，你现在还会关心我么？”池江玉唇角微微一勾，那双妖魅得近乎邪气的漂亮眼眸却流露出一抹哀怨，“我还以为，你有了段紫谦，就不要我了。”
秦瑶再次叹气，“魅影，你要是一直这么任性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池江玉却恍若未闻，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许因为酒意作祟，一时没能站稳，脚下微微一颠，秦瑶连忙伸手扶住他，但一时低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反倒被他顺势一带，跌坐在了身后的长椅上。
池江玉身子一倾，就这么压了下来。
暧昧的气息，顿时在黑夜里漫延。
寂静的黑夜里，似乎传来了一声似乎略带着怒意的“轻哼”声，秦瑶一怔，往四周看了眼，除了一片黑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是自己多心了么？
“魅影——”
回过神的秦瑶伸手想推开池江玉，却听见池江玉低哑着声问：“小瑶，为什么你总是叫我魅影呢？”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哀伤，秦瑶一怔，一时间也忘记了要推开他。
“我们认识好久了啊，可你一直叫我魅影——”池江玉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甚至都没认真记住我的名字。”
“我——只是——”秦瑶想了想，还是做了解释，“我只是叫你魅影叫习惯了。”一进音隐，每个人都有其代号。大多数情况下，称呼门内子弟也都是称其代号。
“这个习惯真不好。”池江玉还在笑，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为晶莹剔透，绝美而带着几分妖媚的五官，让恍神的秦瑶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