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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姑息成奸
作者：区墨言
备注：
☆、第一章
北辰王朝庆嘉二年冬至
入夜的皇宫沉寂庄严，此时宫门早已关闭，巡夜的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各门经过，顾曦紧握着佩刀走至西华门下，守门的侍卫见她到来，递了牌子道：“交班！”她微微颔首，接过牌子揣在腰间，那侍卫归了巡夜的队，顾曦留下来继续看守宫门。
“新来的？”王葛今夜是连班，见来了生面孔，低声问道。
“嗯，上个月进的侍卫营…”她是第一次守宫门，虽是在夜里，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才是。
王葛打量了她一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很是清秀，只是紧抿的唇透出些许紧张，她笑了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会儿宫门都关了，此处是内城，出什么事也轮不到咱们这儿。”
顾曦点了点头，却仍是不发一语，王葛自觉没趣，也不再与她搭话。冬夜里的风吹在人脸上宛如冰冷的刀锋刮过，站了一个时辰让人浑身僵硬，她却仍是笔直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远远有马蹄声传来，离得近了，见是一辆华丽的马车直奔宫门而来，临到宫门前，那车妇一拉马缰喝道：“快开门！”
顾曦上前一步，沉声道：“何人夜闯深宫？”王葛见了忙伸手拉住她，不住的递着眼色。
“大胆！此乃候爷的车驾，你是何人？！竟敢阻拦！”
王葛忙将她拉退了一步，躬身行了一礼道：“这侍卫是新来的，不懂得规矩，小的这就给侯爷开门！”
车中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本侯好多年没让人给拦着了，今日倒是碰上了！”那车帘撩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锐利的视线，顾曦面上有些不自然，垂首退在了一边。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那马车进了门后疾驰而去……
门一关上，王葛轻吁了一口气，埋怨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他是何人？还敢拦他的座驾！”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安国候！”
“男人也能封侯？！”
“这你可就没见识了，这爵位是先帝那会儿封的，只要圣上喜欢，就是封个王又有什么稀奇的！”忽而她暧昧一笑，低声道：“这安国候夜入皇宫不得阻拦可是老规矩了，虽然新帝即位后来得少了，可但凡是宫里守门的都是心知肚明，绝不会上前盘问。”
顾曦听了心中了然，这宫里杂七杂八的事多了，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王葛见她眉心一舒，咧嘴笑道：“一看妹子就是个聪明人，既然入了这宫门，做姐的也要给你提个醒，这皇城之中，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当今圣上，而是那安国候…… ”她伸手一指护城河的方向，阴森森的道：“犯了这禁忌的人如今可都在那儿沉着呢！”
顾曦神色一紧，拱手道：“多谢大姐提醒，小妹日后定会小心行事！”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她浑身一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次日，见朝臣们下了早朝纷纷走出了宫门，已快到了交班之时，她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一辆眼熟的马车驶到宫门前停了下来，一只玉手撩开车帘，只见一个身着紫色朝服的男子躬身而出，顾曦慌忙低下了头，一双暗纹织锦缎朝靴却停在了她面前。
“你就是昨夜拦住本侯车驾的那个侍卫？”
她慌忙半跪于地，回道：“小人不知礼数冲撞了侯爷，请侯爷恕罪！”
“抬起头来让本侯瞧瞧…… ”
顾曦迟疑了一番，缓缓抬起了头，面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生得一双妖媚的细长凤眼，肤似凝脂，唇若丹朱，面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她吃了一惊，立马又垂下了头。
“生得倒是俊俏！”刘怀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缓缓道：“圣上跟前也没个合心的人，本侯看你还算尽忠职守，模样也不差，明日起就到御前伺候吧。”
“谢侯爷恩典！”顾曦连忙跪拜谢恩，神色间犹是不可置信，刘怀瑾见了勾唇轻笑，转身上了马车而去……
待马车走远，王葛立马凑了上来，“好家伙！你可是连升三级啊！”她摇头啧啧惊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看来，你是成了侯爷的新宠了，好福气啊！”
见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顾曦双眉紧蹙了起来，“大姐你这是何意？”
“妹子可别介意，俗话说，有个好娘亲，不如生副好相貌！”她压低了声音道：“那安国候最喜欢俊俏的年轻人，一旦得了宠，日后必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顾曦听了眼中满是厌恶之色，冷声道：“我等堂堂女子，岂能以色事人！”
“妹子，别太固执了，有人就算尽忠职守了一辈子，也未必有你这样的机会！”此时交班的侍卫前来，两人都噤了声。
交了班后，顾曦刚回到清直院，侍卫司就派人下达了调令，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官服和佩刀，她心里是五味杂陈，此番是人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她得来的却是难以心安理得，望着窗外萧条冷清的侍卫所，她终是将那把佩刀握在了手中。
☆、第二章
次日起，顾曦就被调往辰华宫外当值，连着巡视了一个月，她终是明白，这御前侍卫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她这个二等侍卫别说是近身护驾，就连圣上的影子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这段时日以来，也从未遇到过安国候，想是已将她这个小人物抛之脑后了，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御前侍卫中大多是些官宦子弟，像她这般毫无身份背景可言的难免受到排挤，她也不以为意，平日里照样独来独往自得其乐。
今日清晨刚交了班，正准备回住所歇息一下，身后有人不停地喊着她，她扭头一看，见是同级的侍卫赵羽庭，她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姐，为人豪爽就是平日里有些聒噪，遇到顾曦这个少言寡语的，倒是找到了些乐趣，一来二去也相熟了起来。
“子廉，你去哪？”子廉是顾曦的表字，被她知晓后，便不愿再以姓名相称。
“回住所……”她淡淡回道。
“就知道你如此无趣！”赵羽庭伸臂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今日你我都不当值，何不找些趣事来做？”
顾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此人所说的趣事不外乎是那些风流韵事。
“瞧你想歪了吧，本少也是文雅之人！”赵羽庭瞥了她一眼，神秘兮兮的凑上前道：“我说的趣事是墨园主人的赏梅诗会……”
“我不是风雅之人亦不通文墨，不去！”说罢，她移步向前走去。
赵羽庭一把拉住她，急道：“本少还不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咱们北辰王朝的女子哪个不是重武轻文，作些酸诗什么的都是那些小男儿的爱好，但那诗会可是请了京中所有有名的大家公子，你就不想去看看？！”
顾曦侧脸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急迫的样子，定是怕到时候出了丑无人垫背，正要开口拒绝，那人又开始软磨硬泡了起来，经不住她的折腾，她换了身衣服随她出宫前往墨园……
这墨园主人身份尊贵，乃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玧华帝卿，嫁给了当年的状元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裴少秋，墨园是他的一处私邸，他平日里爱好风雅，在京城名流中亦是闻名遐迩。
“相信我吧！做姐妹的绝不会骗你，若你能找个大家公子，那才是一步登天！”临到门口，赵羽庭还不忘对她“循循善诱”。
顾曦摇头苦笑，她这人一穷二白的，哪敢妄想高攀那些大家公子？
递了名帖，两人步入院中，此时满园梅花盛开，冷香四溢，几条碎石铺成的小道通往各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却是豁然开朗，又是一番美景，也难怪这墨园能举国闻名，确实是雅致而不失大气。
赵羽庭见着几个酒肉朋友，几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顾曦自觉没趣，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随意选了条小道便缓步走去……
此时梅林深处的望月亭中正坐着两个男子，楚澜轩提笔沾墨，落笔就写下几行诗句，秦昀在一旁伸头看了，笑道：“轩哥哥真是好才气，小弟自愧不如，就是我朝的女子之中也没几人能比得上的！”
楚澜轩淡笑着瞥了他一眼道：“就你嘴甜，你那些招数用在大姐身上就好了，莫要来唬弄我！”
“她？！”秦昀撇嘴嗤了一声，“她就是个榆木疙瘩，说什么也不开窍，不是连楚相都拿她没办法吗？”
楚澜轩轻叹了口气，大姐生性刚直，早年就投身了军营，在政见上与母亲多有不合，虽还未成家却已是分府而住了。
秦昀见他沉默不语，也叹了口气道：“不提那人了，免得败了兴致，倒是轩哥哥你……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拖着音调道：“何时才能找个嫂子回来？”
楚澜轩白了他一眼，嗔怒道：“你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昀双手一摊，感叹道：“堂堂丞相公子，才貌双全，怎能年过二十还待字闺中，若小弟身为女子，一定立马将你娶回府中！”
“让你再胡言乱语！”楚澜轩伸手就要挠他胳肢窝，他侧身一躲，两人就在亭中笑闹开来，此时一阵风吹过，石桌上的宣纸未用镇纸压住，随风飘出了亭外……
顾曦从一树梅花旁走了出来，一张纸飘飘扬扬的落在了她脚边，她拾起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四句诗，“东风才有又西风，群木园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她神色诧异的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亭中……
楚澜轩正倚栏而立，见她向这边望来面上亦是现出惊诧之色，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生得温润如玉、俊秀文雅，黯淡的衣着掩盖不住梅花般清冷的气质，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正望着他，手中还拿着那纸诗文向他走来……
“公子，这是你的吗？”
他沉吟半晌，鬼使神差的答道：“是我的，就送给小姐了罢……”
顾曦眉心轻蹙，摇了摇头双手呈上，“我是个粗人，不通文墨，公子要是给了我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说罢，双手又向前伸了伸。
楚澜轩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顾曦拱手一礼就转身离开了，他望着那身影直至消失也不走开，秦昀见他失神的样子，讪笑道：“轩哥哥可是看上那人了？”
楚澜轩神色闪了闪，扭身避开他的视线，“你又胡说什么！”
秦昀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摸着下巴笑道：“确实是生了副好皮相，也难怪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楚相公子都失了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人一副穷酸相，应该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楚相怕是容不得这门亲事。”
“什么亲事！如今还八字没一撇呢！”楚澜轩斜了他一眼，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
秦昀听了轻笑一声道：“轩哥哥这么说，怕已是一眼定情了，我就没看出来，她除了生得好看点，还有何处能吸引你，冷硬得跟块石头似的，就像那人一样！”话到此处，他的神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楚澜轩见他如此，淡笑道：“就只会打趣我，姐姐那边你要是不再加把劲儿，怕是此生都没得指望了！”
“谁稀罕她啊！”他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伸手去抢他手里的诗文，两人又在亭中笑闹了一阵儿，却已是各怀着心思。
此时顾曦已回到了庭院之中，见赵羽庭多喝了几杯，满口的醉话连连，“子廉，你先回去，我还要和朋友聚……聚……”
“明日清晨就要交班，你莫要回来晚了！”见她含糊不清的应着，她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第三章
次日，快到了交班的时辰，却还未见赵羽庭回来，顾曦走在去辰华宫的路上，远远看见几个侍人簇拥着一人款款而来，她连忙垂首退到了一边。
“你是上次那个守宫门的小侍卫？”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曦微微抬眼一扫那华丽的锦衣，躬身一礼道：“卑职顾曦，见过安国候！”
刘怀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本侯近日事忙，倒是没顾得上你！”他伸手在她结实的肩膀上揉弄了几下，问道：“你这侍卫做得如何？”
顾曦顿时浑身僵硬，却又不敢妄动，拱手回道：“侯爷对卑职的提拔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忽而那只手缓缓从她肩头移至脸颊，轻拍了拍，只听他道：“你是个聪明人，就是差了些火候，今日来承阳宫让本侯好好教教你这宫里的规矩，日后若是想飞黄腾达自是少不了你的！”说罢，人已是翩然离去……
顾曦僵立在原地，胸膛微微的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此时赵羽庭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见了她立马露出欣喜之色，“子廉，我总算是赶上了！”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她猛地一拍她的肩膀道：“你怎么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顾曦神色一缓，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想了些事情。”
“我说你人迟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想个事情都跟丢了魂儿似的！”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就向前走去。
顾曦突然皱着眉退开了一步，掩鼻道：“你身上什么味啊，这么刺鼻？！”
赵羽庭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襟，挠着头干笑道：“还不是昨夜那只小粉蝶，擦了太多的香粉，沾得我一身都是，这会儿也来不及沐浴了，换身衣服也遮不住这味儿！”
见她神色厌恶的皱着眉，她伸手捶了她一拳道：“瞧你！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就怕旁人不知道你是个雏儿，小心招不来蝴蝶反倒惹来了苍蝇！”
顾曦沉了面色，快行几步躲开了她……
“哎！我说你今日是怎么了？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赵羽庭忙跟上她，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她半垂着眼睑，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入夜，她守在辰华宫的玉阶之下，一个宫侍走到她面前道：“安国候在承阳宫召见，跟我走吧。”
她迟疑了一番，回道：“卑职还有职责在身，恐怕……”
那宫侍冷哼了一声，出言讥讽，“主子让你去是看得起你，要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莫要不识抬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