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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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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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是五人,如今唯余四大将。
  
  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我抬头,恰望见那个自帐后一闪而消的蓝色衣影。夕阳霞彩照着,盔甲湛芒。
  
  我冷笑,提气而起,朝他遁离的方向追过去。
  
  那将军也似发现我在追赶,避石绕丘,一路躲闪飞跃,迅如轻风长扬。我脚下不敢懈怠,眸光紧紧盯着,使了最大的力气快速追去。
  
  愈来愈近。
  
  一声轻吟,软剑自腰间而出,银芒一闪,我挥了长剑刺过去。
  
  蓝影飞动,那人险险避开后,索性不再逃,而是拔出弯刀朝我狠狠砍过来。
  
  “公主小心!”我正要举剑封住他的攻势时,停身打斗的岩石后突地有人喊出声。在我和那将军皆愣神时,一抹淄衣黑影如石压下,沉落那将军的头顶。
  
  利剑入头颅,血流激洒,将军瞪着眼,死犹不知向谁索命。
  
  人倒下。
  
  杀他之人露出面庞。
  
  我扬眉,有些惊讶:“樊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天随手抹了下脸上的污泞血迹,自将军头中拔出长剑,揖手道:“侯爷命我守在此地,狙击下山楚将。说凡羽的虎符有可能在下山的人身上。”
  
  我瞥眸看了眼那将军死去的惨状,心中气血翻腾,忙转过身,冷声道:“那你翻翻他的身子,看能不能找到虎符。”
  
  “诺。”
  
  一阵细碎的动静。没多久,半块虎符递至眼前。
  
  古铜所制,光华幽然。虎虽半截,底端却有纂刻纹字“楚”。
  
  “辛苦樊将军。”我拢指将虎符收入袖中,脚下一点,飞身离去。
 
  回到中军行辕时,帐中形势剑拔弩张。
  
  聂荆的思桓刀架在凡羽的脖颈处,楚国四将军已死其二,满目血流,腥气扑鼻。其余两将军举刀对着聂荆,敢怒,不敢动。太子望呆立一旁,慌得面色发白,手指紧攒住了无颜的衣袖。
  
  我走上前,拿虎符送至聂荆面前。
  
  聂荆摘了斗笠,伸指自怀里取出另一半虎符,与我手上的半块叮当一声脆响合拢后,方伸指取过,口中冷冷一笑。
  
  “凡羽,你可还有底牌?”他侧眸瞅着那个英豪一世的楚公子凡羽,唇边笑意似有似无,目色冰寒,空寂不见底。
  
  凡羽面色发红,死死盯着我:“夷光公主!”
  
  “不敢。承教。不知我的软骨散滋味如何?”我揖了揖手,嘻嘻一笑,看着他案前的酒壶。
  
  凡羽怒喝:“妇人恶毒!”
  
  我抿唇,转身走去无颜身旁,拉过他,轻声:“虎符已归聂荆,我们可能走?”
  
  无颜点点头,低眸看着被太子望攒住的衣袖。
  
  太子望讪讪放手:“无颜,这局势……”
  
  无颜淡然笑:“发生在晋营,事及晋楚,与齐无关。”
  
  “你!”太子望恼而成羞,举臂指着无颜,说不出话来。
  
  无颜笑而无视,只横眸瞅着聂荆:“办完你的事后,别忘了还有穆侯的事。”
  
  “自然!”聂荆定声,手指一扬,有寒芒自他袖中射出,直直飘向太子望的方向。
  
  太子望应声而倒。
  
  我还未看分清状况时,无颜已抱着我大笑飞出行辕,一闪离去,只影不留。
  
  “为什么要杀太子望?”我惊声,愤怒。
  
  无颜微笑:“不是我要杀。是穆侯要杀。”
  
  “那是他兄长!”我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挥拳打上无颜的肩膀。
  
  无颜皱皱眉,苦笑不应。
  
  我咬唇,半天,方叹口气抱紧了他,把头藏入他的怀中,心冷一片。彼时暮色正缓缓降下,暗夜到来,冷风拂上身,阴森的感觉渗入骨骸。
  
  是耶,非耶,孰能定断?
  
  
作者有话要说:智夺虎符终于写完。
子兰入安城是晋穆与其合谋,调太子望至楚丘引下凡羽,夺虎符,而毙太子望。这个,希望大家不会看得混淆。 


幽昙魅惑
  
  马蹄向南,车撵轱辘。
  
  越近金城天越暖,阳光明媚,春色乍现。沿泗水之旁的官道急急驰行时,偶一撩开车上锦帘,入目便能看到碧水悠悠西荡,波色潋滟,澜纹浩淼。岸边枯柳拂出嫩芽,软风依依中,一枝垂落,缓缓沁入水中。
  
  昼日暖暖,深冬的苦寒转眼消逝。
 
  一冬冰凝看似无声地融解在迟迟吹来的春风中,天下局势却犹自纷乱变幻不停。聂荆夺虎符归国后,楚桓病重退位,楚立新君荆公,次日,邯郸便有使臣前往金城,送来休战国书。楚军全面退北,齐国北方城池一一收回。梁军二十五万被困平野山中,徒谋退而不能,战粮不送,军饷不达,士气渐弱,慢慢地,连出战破敌寻出口的勇气也荡然不存。
  
  南疆鬼马骑兵绝出洱海,徙驰郾城,与夏军苦苦鏖战,一去半月有余,双方却至今也未分出高下。
  
  北晋自太子望薨然而逝后形势便变得愈发诡秘,自北南下的险关重城封锁严密,行人路客过往时查检严苛。虽如此,但自在晋国的淄衣密探送来的书函依然能络绎不绝地传到无颜手中,我每每要问时,但转念一想那人计谋算天下,兵权威朝野,如此能人其实又何须我的担忧和不安?
  
  于是一个人想着便摇头失笑,自嘲无谓。
  
  无颜也不作声,只静静地,玉面含笑,凤眸轻睨,无论是自哪方送来的密报,他看了,都是这副声色不动的淡定模样。
  
  那是因为天下事目前与齐无患。我心中明白。
  
  由楚丘南下,一路走过,收回的城池仍是疮痍满目、残旧不堪,驰道虽不再见饿殍,但流连街角的百姓们依然衣破体弱、无家可归。无颜也似并不着急回金城,一路且行且歇,一城一城经过,至各地官署召见官员,询问每域详情,思讨恢复生计的办法。
  
  我扮作侍卫跟在他身旁,眼见办事如此认真专注的他,不由得唇角总是忍不住悄悄上扬。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敬重,只觉眼前此人,担着齐国豫侯其名,胸怀国是黎民,果真无愧天下予之第一公子的称号。
  
  齐国有无颜,必强。
  
  又一城,过。民安,城定。
  
  行半日,金城在望。
  
  我凝眸瞧着车外景致,闻着依稀自远方飘来的几许凉沉沉的轻柔花香,缓缓闭了眼,满脸惬意的舒坦。
  
  身旁有人凑过来,腰间一紧,随即我便落入了他的怀抱。
  
  我转身勾住他的脖子,睁眼望着他。
  
  他俯面下来,滚烫的唇自额角慢慢下滑,沿着肌肤点燃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然后将那温软轻轻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不动。
  
  “想什么呢?”他抬起头,垂眸看看我,嗓音亲和微哑,柔柔地,撩人。
  
  我微笑,转转眸子:“你!”
  
  凤眸点墨渲染,暗色深深,他瞅着我笑,一脸满足的模样:“丫头不知羞。我就在你面前,还想?”
  
  我点头,嘻嘻笑:“好好好。那我想别人。”
  
  “你敢!”公子发怒,眸间笑意却不减。
  
  我抿抿唇,眼睛盯着他,手指抬起触上他明显瘦削下去的脸颊,抚摸着他的长眉他的银发,心疼道:“你真的瘦多了。这一路,累了吧?”
  
  无颜摇头,微笑:“你在。我便不累。”
  
  这话的逻辑听得让我觉得好笑。我眨眨眼,忍不住反问:“那我若不在了呢?”
  
  无颜怔了怔,笑意僵在唇边。
  
  随后他俊面一冷,近乎恼火地望着我:“胡说!”
  
  “我若不在,你也不要觉得累。”我抱住他,扭过脸,靠在他的肩上。
  
  他不应,修长的手指缓缓揉抚着我的长发。沉默半响,他问:“三日一隔,你今天吃药了没?”
  
  我轻轻点头。早上出发时一粒药丸吞下,直到此刻那雪莲寒气犹在肺腑间翻腾不歇,口中余清香,幽幽的,凉凉的,如含冰魄,一缕一荡,牵着魂魄在飞舞。
  
  他伸手扳过我的脸,仔细凝视了许久,突然吻落下,狂燥而又冲动地吮吸着我口中的冰凉。
  
  我费力推开他,不安:“不要!这药有毒!”
  
  凤眸里颜色变幻,深沉晦涩,一点也不明朗。半天,他方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药有毒,我知道。”
  
  “那你还……”话至一半顿歇,他又吻下来,手指狠狠抵在我后脑上,动作霸道得让人没有说不的余地。
  
  胸中窒息,我闭了眼,不知沉迷在哪方。
  
  一阵急喘后,他的声音自唇齿相亲处慢慢传出,一字一字,虽轻虽淡,听入耳中时,却震得我整个心神都在摇动。
  
  “丫头,你生死都离不了我……离不了!”
  
  眼中隐隐有湿润在流动,心中疼痛,倔犟和坚强在一丝丝地抽离,许久后回眸,那里唯剩下了满满的柔软和怯懦。似爱,似悲,更似哀。
  
  我不语,任由他吻得疯狂。
  
  情根深种,再弃不甘。
  
  马车自穹顶下缓缓驰入宫廷。
  
  天边夕阳已落,霞彩彤然,余晖谩斜映洒上琉璃瓦碧瓷砖,纵使檐栏上黑绫白绸素裹依然,但湮在百里金芒的耀目下,整个宫阙绽发着不可一世的煌煌气象。
  
  随着无颜回到长庆殿,昔日的莺莺燕燕如今只影不见,满殿宫人无几,一派奢华富贵的清寂中,落音回声,景象间竟隐隐有了些萧条的意味。
  
  我蹙眉,暗藏下心中的得意快乐,故意装出感叹的模样,斜眼看无颜,同情道:“可怜,你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你可真舍得?”
  
  无颜叹息,摇摇头,看似痛心不舍:“没办法。谁叫本公子身边跟着天下第一悍女?”
  
  “你!”我咬牙,握紧了拳头,在他眼前示威性地晃了晃,“敢说是悍女,悍女可不是白叫的!”
  
  “你揍亦可,本公子甘心。”他大笑,言罢,竟毫不避忌地抱起我在殿中央转了转。绚烂霞光穿透大开的窗扇照入,淡紫帷帐随风飞动,青丝飘扬,隐约中有浓香扑鼻,满殿宫人皆看得害羞地垂下了头,我犹不可避脸庞通红。唯有他,那个放诞而又不羁的风流郎,神态间得色满满,笑容愈发地倜傥潇洒、俊美无双。
  
  我被他转得脑子发晕,待他放下我时,脚下一个踉跄。
  
  他扶住我,微微一笑,拉着我的手走去书房。
  
  两人行走静静,行至书房前,我低头沉吟一下,忽道:“以后不能了。”
  
  “什么?”
  
  我咬了唇,垂下眼帘,悄声念叨:“不准再招惹别的女人,不准再风流无忌,不准……”
  
  手上一紧,我停下说话,瞥眸望向他。
  
  他凝眸瞧着我,轻声笑了:“有你便是天下,够了。”
  
  “当真?”我故意问。
  
  他声色不动,点头。
  
  “无颜……”我痴痴呢喃,心中好像有了点感动。
  
  可转瞬间他却挑挑眉,摇晃脑袋,低声叹气,眉宇间满是烦恼:“的确当真够了……一个你,这辈子都够我烦的了。”
  
  感动立马消逝无影,我闻言冷哼,甩开他的手,重重踢他一脚。
  
  他皱眉瞪眼。
  
  我扬眉笑出声,手指用力,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有女人斜躺软塌。
  
  金裳银发,容颜美丽妍致,看不出究竟年芳几何的面庞上处处洋溢着天姿英爽的豪气,柳眉弯弯,笑容妩媚而又亲切。
  
  “两位总算回来了,叫豪姬好等。”豪姬对着我和无颜软语轻笑,神情妖媚懒散,慵然中既见几分满含暧昧的魅惑,又见洞察明了的静睿和岁月弥逝后的平淡。
  
  乍见着她,我浑然忘记了方才还和无颜强调不休不准他靠近美人的嘱咐,只忙跑去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满心欣喜:“王叔逝后你不是去了晋国?怎地此刻又回来了?”
  
  豪姬含笑不露:“我办完事,来给公子送信。”
  
  “什么事?”
  
  豪姬不答,转眸看着无颜。
  
  无颜侧眸瞅了瞅我,并不曾迟疑,只轻轻一咳嗽,转身坐至书案后:“豪姬但说无妨。”
  
  豪姬闻此言脸上魅惑散去,敛容起身,揖手时,神情恭谨而慎重:“豪姬此次回金城,有三事欲报侯爷。”
  
  无颜点头,淡淡地:“说。”
  
  “其一,半月前,枫三在红颜堵坊暗通晋国国宾馆的秘道掩护下星夜离安城,淄衣密探一路护送,如今他已安全逃回夏国境内,”豪姬言至此话语顿了一下,眸光一转,看向摆在无颜案上那个华丽的锦盒,伸手指了指,笑道,“枫三托我带话回侯爷,玉璧连城,换他一命归国,他甘愿拱手相送。”
  
  我听了不禁奇怪:“不是说连城璧送给了姑姑?”
  
  无颜伸指揉揉眉,唇边笑意浅浅:“可光明正大地送,亦可鬼神不知地夺,如此,方不失乱世下豪客政商的风范和行径。一个玉璧,离间晋后穆侯,诛太子望而乱晋国,讨好齐再换自身命……”无颜摇摇头,感叹,“子兰就是子兰,不愧是商人,从来做事都是只赚不亏。”
  
  豪姬掩袖,不以为然:“翡翠玲珑塔他可当真送给妍公主了,这事不假。”
  
  无颜轻声笑,并不在这话题上多停留,只问道:“子兰外逃,穆侯手下的黑鹰骑士当真没有动静?”
  
  “没有,”豪姬答话时皱了皱眉,似也困惑,“淄衣密探带着子兰前一步出了安城时,随后我就差人通知了黑鹰骑,不过……貌似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并未追踪,而是任枫三离去。”
  
  “意料之中,”无颜一点也不讶异,脸上笑意愈发蛊惑动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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