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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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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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间心中曾经以为一切皆在把握中坚信的事,却突然没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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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辰过去,安城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暑热。红颜赌坊竹园里那些竹子翠得厉害,炎日下绿色鲜艳欲滴,煞是好看。可惜那个爱竹的人却迟迟未来,天下有传闻说豫侯大悲夫人之死,长期伴在夫人棂前,神思忧伤,追悼深深。
  每每闻起,我笑笑便罢,可是胸口顷刻总会窒息,一阵不能呼吸的痛苦后,我抬头,望着冥冥青天又是弯唇一笑,轻轻出声问自己:“他会吗?”
  我摇了摇头,笑颜淡然得宛若无事。
  ?
  这日中秋。
  我独自坐在竹林里,林间风声幽幽,凉沁沁地,恰是怡人。
  自晨曦初起到日落晚霞,我倚着翠竹望着头顶天色,突然觉得自己好疲惫,疲惫得好似再也无法等待下去,再也无法固执地爱下去。心空落生疼,一阵阵地寒,一阵阵地冰,仿佛那竹间的晚风吹进了心里面,嗖嗖阴冷。
  朗天圆月,银粲的光泽照在我身上的绛月纱上,自天而下,皆是华彩万丈。
  豪姬不知自哪抱了坛酒笑容满面地自林外走来,站到我面前踟躇了一下,而后俯腰拉起我:“今日中秋,宫里内侍送来了一坛酒,说是君上给你的。”
  “哦?”我看看她,反应过来她的话后,眼睛直直地望向酒坛。
  桃花酿。
  不问也知,纵使酒坛还未开封,浓郁的桃花香气已在月下缓缓散发开来,如此,酒气反倒淡得不可闻了。我微微一笑,自她怀里抱着酒坛转身走了。
  ?
  中秋不想赏月,便唯有避到这间地下石室来。
  清凉的桃花酒汁在胸间漾得满满地,我眯着双眼,饶是视线朦胧、双颊烧红也不愿承认自己醉了。脑子清醒着,清醒非常,清醒到往日的回忆竟无比贴近现在的自己,一幕一幕硬是挤入我的思绪。伤心处,我仍是哭,高兴处,我哭得更厉害。
  哭完之后又觉自己好生无趣,唇角一勾,竟还能笑。
  举了酒壶又倒了一杯酒饮下。
  这次睁眼,眼前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只知明烛之下满室的宝石玉器皆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迷了我的思绪,蒙了我的眼睛。耳边依稀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人音轻柔,一人音低沉,都很熟悉。尤其是后者,当他的嗓音飘入我耳中时,我便不知怎地再也笑不出,独自抱着酒壶怔怔落泪,好似那人的声音一旦响起便能猛地勾起我所有的伤心事和心底重重隐忍后的难受。
  迷糊中,有人过来抱起我,将我放入一处绵软的榻上,低声在我耳边劝:“丫头乖,醉了,睡吧。”
  我嘻嘻一笑,抱住酒壶不放,辩解:“没……醉……”
  那个声音嗫嚅着,颇是无奈地:“你……都醉成这样了……”柔柔的嗔责回荡在耳畔,温软的呼吸靠得太近,以至于触得我的心都在发抖。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本能中只觉得说话的那人是自己寂寞空虚的灵魂寻找许久的皈依,让我不由自主地亲近,让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丫头?”他语气有些慌。
  我伏在他肩头哭泣,默默地,不再大哭,不再疯狂,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直到泪水洗去了眸间的迷朦,直到将自己沉醉已久的神思逐渐救醒。
  “你……怎么才来找我?”我轻声问着,努力掩下自己的哭声。
  他扳过我的脸与他对视。眼前,凤眸风采依旧,脸庞俊美无双,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似嗔似怒。
  “生气了?”他小声问,轻轻笑了一下后,吻住了我的唇,话语有些含糊,“我不是要把事情都处理好麽,不然怎么放心带着你走?”
  我不说话,当他的舌尖滑入口中时,我毫不犹豫地重重一咬。
  “啊!”
  他痛呼,俊面微恼时我浅浅一笑依偎过去:“你痛啊。那这不是梦。”
  “丫头。”他叹气,无辜又无奈,表情生动得让我忍不住扔了酒壶伸手去抚摸他的脸,自额而下,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一一细细揉抚着,让它们在我的指尖下重新汇聚成梦里千转百回那人的模样。
  “不要引诱我……”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下来,眸光深沉下去,有道道危险的火苗在里面不安分地飞舞着,狂野,迷人,好看得叫人心魄欲丢。
  我看着看着眸眶却一热,险些又落泪。
  他神色一动,低头吻着我的脸颊,语气柔软:“怎么?”
  “你,还要我麽?”
  他眸光一寒,似恼到了极点,摇着我的身子低喝:“什么话!”
  我被他吓得瑟瑟一颤,心中又觉委屈又觉不甘,眨眨眸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沾湿了整个面庞。
  “别哭,别哭,”他的脸缓缓压下来,温暖的唇揉去我眼角的泪珠后,不断下移,下移,他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呼吸骤然炙热无比,拂过我的脸庞时似要烫坏我的肌肤,“丫头,丫头……我无时无刻,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念着你……念得都快疯了……”
  “无颜……”我轻轻唤了一声后,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唇将我的余音全部吞没。
  醉里容颜痴狂,烛下人影痴缠。
  痛楚和快乐的感觉都如此激烈和真实,他,不是我的梦,而是我的命。
  ?
  翌日启程回齐。
  马车驶出城墙穹顶后,忽有风起,吹得车厢壁上的锦帘一瞬大开。我不经意间抬眸,却望见站在城墙上那个孤单修长的身影。阳光洒在那袭金色锦袍上,熠熠流彩的光圈耀得他风仪美如神。心一下子似停止了跳动,我瞧着他,纵使相隔甚远却也仿佛能看清他眸间淡淡的笑意。
  他执了宋玉笛缓缓靠近唇边,笛声起伏天地间时,锦帘软软飘落。
  无颜在身后紧紧将我抱住:“要不要下去见他?”
  “不必,”我摇头,垂了眼眸轻轻一笑,“他不会愿意再和我说话的。”
  他说过要我忘记他,当我离开安城时,便是他在我生命里所有行程的终结。
  耳畔,清越的笛声一缕缕传来,柔和,宛转,平淡至不能再平淡。只是如此清音却仍能直入肺腑,叫人闻之荡气回肠。当我的心中涌上一丝悲苦无奈的滋味时,我知道,这一辈子,我将再也无法忘记他。

(网络完结)

外篇?洛仙(一)

外篇?洛仙
(一)
    中原有洛水,源于夏之华山麓林,而横贯于楚国平原。洛水初出涧峡,水流窄而急;及至长水,流川过孤岩峭石,陡处为瀑布,渊处为深谷,水色莹澈纯净,宛若天降玉带。登及高处,可望玉带缠绕于青山之奇景,水线流转飘萦,灵动处竟恰似有仙子长袖起舞。可惜云雾淡缈,模糊了仙子的容颜,红尘苍天下,世人入眼的唯见她优美的舞姿,千年翩然,千年不歇。
    远古有帝君,称之“洛仙之舞”。
    《战国记?楚书》有记载,洛水仙气,为游龙之所,凤翔飞处,当,为我龙脉。是以每年上巳之时,必有在位楚王率王室于洛水祭祀,以瞻仙仪。
    楚,武公十六年。
    是时,楚有上大夫名简吾,为人奸诈残毒,谄于上而暴于下,朋党钻营,豪夺强取,无恶不作,是为楚之第一佞臣。楚国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皆对其厌之咬牙、恨之入骨。然武公对此人甚宠之,群臣进言不得听。简吾有恃无恐,从此行而愈骄恣。
    楚地多游侠性烈之士,多行不义之徒自有“天报”。这简吾在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气焰绝伦,却不想竟也难逃这般命运。
    一夜无月,风急雨大,简吾猝死于府中姬妾房,头颅去而现于楚廷龙案,惊煞宫中一众守夜内侍。据说简府侍从发现大人尸首时,虽血洒满华塌,但那位前夜与大人同眠的姬妾却还睡得甚熟,一双纤臂抱着大人无头之身躯,梦魇妩媚。
    可见杀人者身手不惊鬼神、鬼神也是难测。
    诸人皆以为简吾之死将引武公大怒,必会通缉天下捉拿此刺客。哪知当内侍颤颤兢兢捧着简吾人头呈于武公面前时,武公睡意惺忪,略瞟一眼后便挥手让人拿下去,非但不恼反倒捋须一笑,叹:善,小子成人也!
    伺候一旁的人俱大感莫名。
    王上既不追究,简府之人因此也不敢大闹,遂默默收棺,悻而不敢言。是以此命案搁置悬疑,世人只知杀人者留名“英桓子”,论及此人,人人皆翘首指以推天下第一侠客。
    侠客英雄,却无人得知真面,虽如此,也不减世人尊崇敬仰之心。且愈是神秘,愈见传奇。
 
    楚武公十六年,也正是东齐瑾公三十一年。瑾公有二子,长子少灵,沉稳英武,颇具才干,幼年既被瑾公立为储君,弱冠后兼领齐国豫侯之高位;次子少庄,闲云野鹤,生性不羁,好丝竹,喜美色,自命风流雅士,从不参政事。兄弟二人自幼情深相投,一朝一野,俱是心甘情愿,没有丝毫间隙。
    当时二月,少庄弱冠礼后瑾公在金城之南为其另赐府邸,公子按王室族规搬出宫廷,带自小伺候在他身旁的内侍宫女上百人,瑾公赐秦不思领公子府家老。
     次年三月,瑾公下旨命少庄完婚,娶幼时既聘为公子夫人的公孙氏。公孙氏为当朝太尉公孙错之女,美姿仪,端行礼,当得夫人之尊位。
     公子贪尘世极乐,不愿早早成婚,对瑾公的旨意恩求硬磨皆不行后,只能低头领旨。
     礼官及时挑了好日子。七月初八,公子将行婚。

  瑾公三十二年,七月初七。
  深夜,残月一轮,星子漫天。亥时人静的时候,公子府里仍灯火通明,里里外外有不下千人的身影在忙活拾掇着,落红绫,铺地锦,鸳鸯琉璃灯悬挂满长廊,夜色下,整个园子的树枝上都飘飞起湛着银芒的绯色缨络。
  几千人忙碌,却一点也不显闹腾。犹是府北阁楼处,楼下站着数百禁卫,铠甲森严的架势让闲人不敢靠近。阁楼里传来古雅琴声,音断断续续,萧瑟清冷,如击碎落冰。
  渐渐地琴声急促起来,铿锵高亢,阁楼里有人和琴而歌,歌声悲而伤,抑懑且怨愤,听得人心中潮滚翻波,意难平。
  站在远处梧桐树下的秦不思望着阁楼,轻轻叹了口气。
  阁楼书房里,少灵静静站在窗旁。书阁外那方深池里荷花开得正好,碧叶稠稠,红莲妩媚。微风拂来,满室清香。
  少庄指下微微一勾,弦应声而断。
  少灵眸色一动,初来书房时脸上的丝丝不忍此刻终是尽数掩去,容颜复又如常冷俊。他慢慢转身,负手背后,下颚略扬,看向那个按指琴上的少年。
 
  少年身着淡黄色锦袍,五官柔美优雅到极致,偏脸上神情略略怔忡,眸子一抬,眼神空散。
  
  少灵冷哼:“觉得委屈?”
  少庄不答,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摆弄着那根断裂的琴弦。
  “既是一国公子,婚事自不由得你儿戏。你生性懒散不理政事也罢,但平衡朝中权势,是为父王的儿子,你推卸不得。”
  少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意冷淡,言词悠然无谓:“所以哥哥今夜要来守着我,将少庄当作犯人般看着?”
  随少灵而来的有禁军数百,他少庄不懂丝毫武功,自是离不得半步。
  少灵扬眸望月,沉吟许久,方软声道:“我只是为了你好。无爰一直视你做兄长,不关其他,纠缠下去唯有你自己痛苦,你该明白的。”
  少庄嗤地一笑,抱着古琴缓缓起身。
  “如此,少庄真要多谢哥哥了。” 嗓音柔软,一如既往的温和。
  少灵目色暗沉下去,不再出声。
  秦不思在梧桐树下站了许久,等阁楼上琴声平歇时,他抬了头瞅瞅梧桐树顶端,轻声唤道:“无爰姑娘,下来吧。”
  树上没动静。
  秦不思转身欲走,树上却有人怯怯喊他:“家老,等等。”
  秦不思举头。
  一抹绿色云烟轻飘飘地自梧桐树上坠落,稳稳停于他面前。
  秦不思一笑:“姑娘真爱爬树?这梧桐树上可还有小鸟巢穴?”他记得,公子在泗水之畔第一次遇着这无爰姑娘时,那日大雨,绿裳女孩危危爬在一棵枯得将倾的大树上,一手静静托着一个欲散的鸟巢,一手拢起衣袖覆在巢穴上,好似在为里面的幼鸟遮风担雨。
  公子命他上树将女孩接下来,女孩却只把鸟巢递给他,她自己只骨碌一下,自树干上滑下来,落在了树下水坑里,狼狈地沾了一身的泥。
  女孩不爱说话,公子见她满身泥污的模样可怜,便将她“捡”回府。侍女给女孩换了一身新衣裳,纯净无暇的白色,清灵秀美的容貌,瞧得即使是内侍的秦不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公子好不容易才逗得女孩嫣然一笑,彼时,却不妨独孤府家老来要人。秦不思问过才知,女孩名无爰,是独孤妃的徒儿,自幼长在独孤府,颇受宠爱,身份地位不输独孤家族任何一个女儿。那日上巳,祓禊之后无爰失了行踪,有路人说看见公子的车架,家老便一路寻来。
  公子生性多情,一眼便喜欢上无爰的安静乖巧,从此频繁来往独孤府,整日和无爰玩在一处。无爰善舞,公子善琴,春日煦阳下,无爰随樱花而舞,公子逐白云而歌,旁人见了一眼,便就醉了。都说是一对璧人,堪堪正配。而公子从此心再无旁鹜,独守着无爰一人,爱惜怜宠,无以复加。
  可是这无爰看起来虽聪敏机灵,男女情事却似一窍不通,虽和公子关系亲密,却只呼他“哥哥”,并不做它想。
  秦不思琢磨着大约是无爰还小了些,待年长了,便自然而然就懂了。可惜的是公子没等到,君上一旨下来,势如涛汛,重如山压。
  想到这,秦不思不由得又叹口气,望着眼前垂头用手指摆弄腰间缨络、一声也不吭的无爰,淡淡道:“夜深了,奴让人送姑娘回独孤府吧。”
  无爰不动,她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方轻轻问出句话来:“我,可以见他吗?”
  秦不思道:“姑娘要见公子作甚么?”
  无爰抬头,灵澈的眸子暗了暗:“少庄哥哥不开心,你听他的歌声。”
  见了你,公子怕是会更不开心。秦不思打量了几眼无爰,终是摇摇头,叹道:“公子说过今日不愿见姑娘,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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