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莫雨x穆玄英)浊影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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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 (莫雨x穆玄英)浊影清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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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又能改变什么?
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坚持便能无憾,也许,最终依然让人无法面对,这一点他不是最有体会么……
何方易缓缓阖上了眼没再说什么。
而在风雨镇的河畔边,穆玄英经过打坐调息,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莫雨站在他的面前,眼都不眨一下瞅着他,眉头始终紧皱。待穆玄英两手归于膝上,慢慢睁开眼,才开口道:“毛毛,要不要找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他是没料到那人的内劲如此强悍,才会吃了亏,“莫雨哥哥,你为什么会来风雨镇?”
“你这话就怪了。”莫雨伸手拉他起来,“风雨镇我来不得?”
“当然不是。”穆玄英见他瞅着自己的脸,不禁摸了摸,“是不是我面上有什么东西?”
莫雨盯着他就是不支声。
穆玄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抹几下脸。
“毛毛。”莫雨捡起岸边小石块,随手向河面一抛,石块不断在水面上弹跳,荡起一圈圈涟漪,最终沉下去,“最近睡得不好么?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晃悠。”
穆玄英也捡起一块石头,仿照莫雨的姿势丢了出去,不过,只在水面跳两下便没了踪迹。他鼓起腮帮子,眯了眯眼,蹲下来又挑出几块石头,边往水里抛边道:“莫雨哥哥,我梦到我爹了。”
莫雨知道仁剑穆天磊很早就不在了,那时毛毛还小,应该没什么印象,“我记得在瞿塘峡碰面之时,你已放下那段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是放下,只是……”穆玄英投光手里的石头,肩膀耷拉下来,微微叹气,“王谷主一生坎坷,比我尤甚,又对莫雨哥哥有恩,我虽失了爹娘,却蒙许多人照顾,实在无可相比。”
“所以你在内疚?”
“身为人子,我的确没能为我爹做什么。”白帝城不与王遗风相争,洱海一役没抓住血眼龙王,这次听到洛阳有他的消息,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想那么多作甚?”莫雨这次来,也是奉谷主之命查探萧沙的动向,即使是毛毛,他也没打算放水,“该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穆玄英点头,呼出一口气,内里隐隐作痛,这次丢出的石头直接落水,“唔……刚才那人实在厉害。”
莫雨道:“你当知他来历。”
“叶姑娘管他叫‘舅舅’……”穆玄英咂咂舌,“那便是天下第一刀——昔日霸刀山庄的二庄主柳浮云。”
“他连刀都没出,可见是在唬人,”莫雨短促地轻呵一声,“现在想想,那时我若没有出面,对你未尝不是好事。”
“我……也没想到会衍变至此。”穆玄英尴尬地摇头,“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这样做主。”
“你父母不在,长兄为父,自然是我说的算。”莫雨一捏他的脸颊,“听到没。”
“嘶……很痛啦。”穆玄英八爪鱼似的胡乱往下拉,不慎将莫雨左边的护腕手套扯了下来,露出多年不见天日的五指。
莫雨也是一怔,随即穿戴回去。
穆玄英绕到他对面,“莫雨哥哥,你……这几年还有没有……”
“有没有犯病过?”莫雨接下他的话,往后退了小半步,“那已不重要了……反正我是恶人谷的疯子。”
穆玄英不开心地两手抓满石头,同时往水里丢,溅得到处都是,连岸边的两人都不免受到池鱼之殃。
“毛毛。”莫雨无奈地笑道,“你这样打水漂是丢不远的。”
“我知道。”穆玄英偏过脸不看他。
“那你想学不?”莫雨足尖一点,小石块落入掌心,再次轻而易举打出二十多跳的水漂。
穆玄英默默地数着,叹为观止地转回头,两眼闪着光道:“想!”
莫雨勾勾手,穆玄英立马蹿过去,就差竖起耳朵来听。
岂料莫雨贴在他耳边呵出一口热气,“不、告、诉、你。”
“莫雨哥哥——”穆玄英打了个激灵,脸一红,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伸手一推,捂着耳朵大嚷:“你唬我!太过分了!”
不教就不教嘛,还拿这个逗人玩……
就是这样,逗他,他会气得汗毛倒竖嗷嗷大叫,即使正在哭也会生气十足。莫雨不无得色仰头一笑,冷不防被十足的力道推坐在地,于是,拍拍身侧的草坪,示意他也过来,穆玄英气呼呼坐下来。
偶尔飞过几只蝴蝶落在淡黄色的小花上,颤动着斑斓羽翅,他看着看着,心情渐渐平复,盘起腿,往嘴里送了一根嫩嫩的绿草,“以前小荷一让咱们帮她编花环,莫雨哥哥就会拉我藏在小镜湖边……”
莫雨听到“小荷”两字,抿了抿唇,难得没应话。
也许是河边薰风习习,波光点点,林荫下虽有蝉鸣鼓噪却不会那么燥热,穆玄英有一句没一句絮叨,眼皮渐沉,额头一点一点,时不时碰在莫雨肩上,身子往他那边倒去。

13

莫雨回神见毛绒绒一团往怀里歪。
他下意识扶住穆玄英的肩,往后推了推,“毛毛……你困了么?”
穆玄英跟骨头散了架似的,头向后仰去,露出掩在粗布衣衫下的脖子,也不知他在喃喃呓语什么,小巧的喉结徐徐滚动。
莫雨一手撑在他颈子后,把人圈回来,挨近听了听,那略有些干涩的唇微微张着,竟是在唤他的名,抬眼一看,昔日稚嫩的容颜已出落成眉眼清俊的年轻小子,甚至到了足以谈婚论嫁的大好年华,无怪乎何方易想把外甥女许给毛毛。
毛毛是好,但毛毛真正的好,外人又哪里懂得?若说世上会有谁比他更在意这个人,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越想心火越大,呼吸急促起来,入了魇般离穆玄英越近,直到双目相对,口鼻相闻,彼此的气息若有似无撩拨着对方。
莫雨那飘忽的心神,一时什么也无法思考,低下头往那柔软的唇上覆去。快要碰到的刹那,又听穆玄英在挨个唤小荷,小白,小月……脑海里一阵电光火石的挣扎,莫雨流露出痛苦之色,把怀里的人轻置在腹部,仰卧下去,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按着胸前饰物,迷茫地望着与稻香村同样湛蓝的碧空。
穆玄英睡得很熟,偶尔在莫雨身上磨蹭几下,被安抚着摸了摸发顶又安心地睡过去。
等一觉醒来,星子漫天,周遭已无莫雨的影子。
穆玄英坐在那里揉揉眼,猛地叫了声不好,起身赶往镇子上的铁匠铺,好在那家铺子关门晚,正要上栓,铁匠一看是白天来过的人,摇摇头,“小伙子,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对不住!”穆玄英一个劲儿道歉,内心默默滴血,碎碎念道——
莫雨哥哥你走也不叫醒我!
铁匠把枪裹好交给他,说让岳先生先行过目,如果哪里不妥再拿来回炉重铸。穆玄英把补金给他,赶紧往洛阳城赶。出来一整天,迟迟不归,岳承志会不会以为他拿着一堆钱跑了?即便回去了也不好交待,再说,如今城门都关了,怎么进去才是最大难题。他围着外城护城河打转,一道白光在三起三落之间来到近前。
穆玄英仔细打量对面之人,原来是位背着剑的小道士,他似乎也在为错过宿头犯难。
“道长是要进城吗?”
小道士望着一手剑一手枪的他,颔首道:“是的,我跟朋友约了在城里的一家客栈碰面,但路上耽搁了一阵子,没能赶上时辰。”
“我也是。”穆玄英唉声叹气地走来走去,“东都也是天子脚下,门禁森严,怕是混进去不易……”
小道士的眸光随着他忽左忽右,突然,看他止住步子,便问:“你怎么了?”
“你会不会游水?”
“会一点。”
“那就成!”穆玄英指了指护城河,“这条河跟内城河是连通的,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下去,然后潜水游到城里再上岸!”
“这样可行不?”小道士有些不安。
“我是还好……就怕你憋不了那么久的气。”穆玄英摸了摸内袋,捏一粒白丸子放到小道士的掌心里,“这叫‘飞鱼丸’,我家那边人人都不离手,会让你如鱼得水。”
小道士拈着药丸,看上去十分犹豫。
“你怎么不吃?”穆玄英是耿直之人,也问得直白,“若是怕有毒,我吃一半。”
“不。”小道士腼腆地笑,“我是想起路上听人说,道士最喜欢逢人就卖大力丸,可我这个道士却遇到了你。”
他不是强买强卖呀!浩气盟跟恶人谷在南屏山水陆两岸交锋,飞鱼丸要多抢手有多抢手,若不是小月身边药草不离手,给他备了许多,而他天生水性好,大多时候用不上,那飞鱼丸早就没了,穆玄英欲哭无泪道:“你吃吧,我不要钱。”
“真的?”小道士低声道,“我没有什么钱。”
“是真的!”穆玄英忙不迭给他吃定心丸。
就这样,小道士糊里糊涂服下飞鱼丸,两人在夜幕的掩护下跳进护城河。
好在是大夏天,不然非冻坏不可,小道士在水里睁开眼,那昏暗的视野里几乎辨不清东南西北。他游了半天,感觉还在原地打转,一着急水差点灌进喉咙。关键时刻,有人抓住他的手腕,飞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
小道士快要窒息之前,总算浮上来,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你刚才一直围着柱子转。”穆玄英抹去脸上的水珠,“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机关。”
“不是……我……咳咳……”小道士捶捶胸口,“我找不到北了。”
“有人!”
听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响起,穆玄英赶紧把小道士按进水里,自己也潜下去。外面的人都拿着火把,所以照如白昼,连在水里的他们都能看得清楚外面的暮色。等喧哗远去,穆玄英跟小道士上了岸,找个没人的角落把湿漉漉的衣衫拧了拧。
“多谢帮忙!”小道士认真地抱拳,“在下纯阳宫静虚弟子谢晓元,若有机会必报此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穆玄英脱口而出,“我家也有很多你的同门。”
谢晓元不解地打量他,“但你不是道士呀。”
“呃——我是说我家那边也见过不少纯阳弟子。”自知失言,穆玄英挠挠下颌,“天色不早,我必须快点回府了。”
“小哥如何称呼?”谢晓元执着地问。
“我姓穆。”
“穆兄。”小道士郑重其事道:“那么后会有期。”
年长者总当他是小娃儿,初次被年纪相若的人呼之为兄,穆玄英无限自豪,眉开眼笑道:“谢道长,咱们就此别过!”
两人各行其道。
穆玄英开开心心往岳府那边走,之前的担忧已被丢到九霄云外,然而当他转过路口,发现本该岑寂的大门外居然被人群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那些人中,有一部分还是官府的差役跟仵作,个个肃穆凝神。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不在的一天,岳府发生了什么大事?穆玄英绕到后门,听了听,墙内没有动静,墙外左右无人,继而纵身一跃落入园内。
“莫兄弟为何现在才回来?”
乍听到背后响起岳承志的声音,穆玄英险些把手里的枪给扔了,随即意识到身上带着碎星宝剑,掌心内更是捏了把汗——
大事不妙。

14

军师说过很多次,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人的问题时,那就讲实话。穆玄英把自己在风雨镇等枪,结果睡过头的事说了。岳承志倒没有责难他,把枪拿来,映着月光弹弹枪尖,静静聆听回响,然后,指向穆玄英另一只手的兵器。
“你先前所说那位朋友的剑?”
“……我遇到了朋友。”穆玄英不想多提那些事,岔开话题道:“先生,外面那么多人是有何事发生?”
“府里死了一个人。”岳承志摇摇头,“仵作还在验尸,等下才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死了一个人?
“谁?”穆玄英一惊,有点担心莫采薇的安全。
“是跟你一起进府的门客,晚饭时发现他死在柴堆里。”岳承志揉着眉心,“真没想到会在我府上发生这种事,岂有此理!”
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穆玄英也不便多言。
片刻后,带头衙役与仵作来找岳承志,两个人一脸愁云惨淡,仵作道:“岳先生,你府里这位可够惨的,血给吸干了,一张皱皮什么都不好查。”
穆玄英一听不寒而栗,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居然能把人折磨到此等地步?
“先生府里要查一圈,下人也须接受盘问,不过安大人交代过,您不必到衙门去,只要在府里等消息便是……”衙役左右看看,压低嗓音道:“这案子有点稀罕,偏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临近,上面的意思也是压一压缓一缓,别触了霉头。”
“岳某谢安大人美意。”
一桩人命案,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收场。
穆玄英简直无法置信,天子脚下这群吃皇粮的官差居然把安庆宗的话当圣旨,有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折腾一晚,岳府的门客婢子无不身心疲惫,待管家的转达完岳承志的安抚,大家各自安歇。
穆玄英趁机给不远处的莫采薇使眼色,约她三更后在老地方碰头。
“你在西厢注意到什么没有?”
“有!”莫采薇心有余悸道:“是个箱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还会响……我想打开,但那锦盒太高,我站在椅子上也够不到。”
“你在害怕?”穆玄英注意到她脸色很差。
“是……我发现那个死人。”她一哆嗦,“好可怕,眼睛都陷进去了。”
“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穆玄英想不通,一个寻常门客没有道理死得那么蹊跷。
“也没什么呀。”莫采薇嘀咕道:“除了头一晚上咱俩见到那个女的——”
这倒是提醒了穆玄英。
莫非跟韦柔丝的出现有关?他不得不再次提醒莫采薇,“这些日子别再靠近西厢,你小心点……实在不行……找个理由别做了。”
“这怎么能行?”莫采薇瞪大眼,起身抗议,“不让他还我一个公道我不甘心!”
“噤声啊——”
穆玄英怕莫采薇大呼小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就不坚持了。回去后,同屋两人已睡,鼾声震天,他换下那身湿衣正要躺平,觉得有什么滚落下来,一摸是个纸团,虽然浸过水却没有烂,应是特制之物。
穆玄英摸索出火折子,轻手轻脚打开门,猫腰在角落里点燃观瞧——
毛毛:
放夜那天,客栈见,你晓得哪家。
落款是一个红色的小斧子印,那是恶人谷的记号,穆玄英哪里会不认得?顺手把纸烧了,倚在廊下喃喃道:“莫雨哥哥……还是你惦记着毛毛。”
那会儿在河边就想说,既然安庆宗大婚之日洛阳是不夜天,不如一起玩。可自己没出息,被何方易伤了一下,精神不济,聊没两句睡着了。起来后又忙着赶回来,根本没有闲暇功夫胡思乱想,亏得莫雨哥哥记着他提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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