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顾自领小天进园去。
小天注意到两边每个人脸上都是令人舒心的笑；与迹部家佣人的公式化完美笑容不同；那是……由心而发的快乐。而苏杭亦表情柔和；唇角毫不生分的弧度。
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大园子人相处得很融洽呐……
“想什么呢。”
“在想苏大人魅力无极限～”
小天促狭地眨眨眼。
苏杭但笑不语。
……海音当然不知道佣人们多是为见她来的。
再伸手牵住四处乱看不安分的丫头；故作正色；
“以后有的是机会逛园子。不专心走路；摔倒了怎么办。”
“苏嬷嬷……苏大嬷嬷……天下无敌罗嗦的苏嬷嬷……”
小天鼓起脸蛋嘀咕。
就又挨了一记弹指神通。
…
“嗯。一切都好。秋凉园很……美呀。”
“Baga～怎么可能水土不服。”
“是；是；都说了一千遍了。哥哥再这样下去会没人要的。”
“嗯；第一千零一次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
“拜拜。”
合上手机……小天的笑容慢慢淡化成纱。
她的总喜欢自责的笨哥哥。
百无聊赖看了下挂钟；吓得赶紧从软绵绵的雕花木床上坐起来；胡乱踏上鞋跑出去往隔壁门上敲。
没人应这么大的园子；苏杭去哪里了！？
小天急得想哭；又怕迷路不敢乱走。好半天才记起手机还在口袋里；郁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后来通话变成了认路游戏。
小天停在每条小路的交叉点努力分辨东南西北；苏杭坐在目的地秫月榭与白水居交界处的某个小亭；估算丫头快要拧起眉的时候便开口提示一句。
来来回回绕过古道幽径；小天望向前方悠然品茶的少年咬牙切齿中；提起步子就想奔去赏他一掌。
“慢慢走。”苏杭放下茶杯站起来；含笑道。
那样四月和风般的眼神却让小天突然生出许多委屈……全部浮上喉间；哽得发疼。
“这回怎么就不担心我会半路摔跤呢。”
少年走过墨栏雕花的长廊到女孩身边。
“认方向慢得像没满月的兔子；会摔跤才怪。”
细心将小天的手收入掌中；
“兔子跳不过石阶就不好了。”
苏杭的关心……永远和他这个人一样既深且淡；从不会成为谁的负担。
“不是在房间睡午觉么；怎么跑出来了。”
“还说～！幸好我早早起来了。你看；约好两点见医生的；现在都”
两点零七分。
小天呆呆盯着显示时间。
“医生来了我怎么可能不叫你。”
苏杭把呆丫头的魂招回来。
“那个人；约好两点就要做四点见他的准备。”
立起一只通透瓷杯；提壶满上新茶。
小天接过小小抿一口；满意得眯眯眼。
“我们在这里等大夫？”
“……应该去大厅的。劳烦人家走这么长一段路多不礼貌……”
少年相当肯定；对海音而言……中医等于“佝偻着背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谁告诉你是‘老人家’。”
“……え？”
果然。
令人愉悦的可爱小动物表情。
苏某人侧过脸轻笑。
这时六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廊子另一端探头探脑；彼此交换眼神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最小的女孩接过同伴手中的托盘；领着其他人快步走到亭中；怯生生将盘子里一碟绿豆糕放下。
“少……”粉团样女孩像在努力集聚勇气；
“少爷请用茶点！”
居然是小天先反应过来；看看半大的孩子们；痛心疾首道；
“苏杭；你家……非法雇佣童工？”
小女孩忽然扑到少年怀里；挂在他脖子上往脸颊狠狠亲一口；
“最崇拜少爷了……”
剩下的五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嬉闹着扑上去；啃完后逃似的散了。
苏杭小天双双石化。
“哈……哈哈哈……哈哈……”
听声音就知道音源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杭你也有今天呐……哈……”
小天僵化地看向苏杭的脸；几个大大的鲜红唇印将此人的清明气质毁得一塌糊涂。
……原来……那些孩子是有备而来……
惨遭“狼”吻的当事人听到张牙舞爪的笑声后倒镇静得很；再倒杯茶；淡淡道。
“玉与同；坐。”
小天又僵化地看向来者。
长了一张圆圆娃娃脸的青少年把银色拉风提箱放到桌上；捂着肚子一口喝下茶；近距离观测苏某人后忍不住又扭过头笑喷了去。
“玉与同；坐。”
苏杭不咸不淡重复一遍。
玉大夫不由自主抖了下；讷讷坐了。
边给自己满上杯子边嘟囔；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可爱……”
“那些孩子是我去欧洲后安婆婆收养的……不是童工。”
苏杭试图让解释自若些。
小天只一脸同情地拿出手帕给少年擦脸。
苏杭意识到什么；手指往脸上抹过；然后就了解了丫头某些时候的挖洞心理。
只能无可奈何在玉大夫面前接受“帮助”；望着海音认真的样子……窘迫却渐渐融成眼角的温柔。
“就把叔叔我无视得彻底么～”
玉与同阴阳怪气地转调子；翘起腿上下打量小天；眼中幽光大盛；
“苏杭你是从哪里拐来这么……”一时也想不到好词形容；便把句子咽了半截；
“这这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
在侄子辈清泠一瞥下；声音渐弱；
“矿泉水里……”
“……え？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小天把无辜无知演绎到极致。
好吧；因为不喜欢别人在言辞上欺负苏大人。
那双亮闪闪的天蓝眼睛让玉与同郁结到吐血。
“刚才。”苏杭微笑道；
“玉与同；给你治手的医生。”
小天疑惑地反打量娃娃脸。
“老人家我今年二十七；出师已经十年了；怎么？”
啧；又是表象作怪。
苏杭点头；
“对他的医术尽可放心。”
听苏大人一言；小天严肃朝玉与同微鞠躬；
“往后一段时间；还请您多多关照。”
“不敢当不敢当……”话虽这么说；玉与同仍得意洋洋笑着；
“既然是表侄媳妇；老人家我一定尽心尽力。”
小天一阵恶寒。
“表侄媳妇？”
苏杭轻叩石桌；字字清晰。
“皎月湖。”
玉大夫貌似被勾起极不好的回忆；瑟缩了下谄笑道；
“来；小姑娘现在咱们看病。”
“照规矩；玉家出诊；外人回避。”斜望苏杭；俨然换了正经口吻。
苏杭亦不多话；没收小天的不安后离开。
于是一只小动物和一位开箱中的老人家
“那个；玉大夫……”
“叫我大叔。”
“……”娃娃脸的心理阴影？
“玉大叔。”
“哎；真乖。”笑盈盈。
“你跟苏杭是亲戚……？”
“苏杭母亲是我表姐。”
“可你好像很怕苏杭呐……”
“哎哟你是不知道啊这死孩子从小就顶不可爱顶不可爱来着。”
大夫摇头又叹气。
“……诶？”小天印象里八岁大的苏杭……
确实跟可爱没多大联系。
“十年前老人家不是刚出师么；听说表姐回来就到秋凉园转转顺便认识小侄子。特意带了糖去逗他他居然理都不理！伤害了老人家当年幼小的心灵～”
费心思收买小鬼；让他带自己“打扰”天人表姐的企图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应该用绿豆糕的。
“这死孩子跟谁都不亲热总一副你闹吧我不理的态度；年纪小小跟个道士差不多；看着真想揍他一顿。”
不能承认小鬼山泉般的清净眼神让老人家觉得自己很俗很邪恶……
“……”小天继续恶寒。
玉与同终于从堆满杂物的箱子里挖出一把小剪刀；暂放桌上。
“最可恨的是；他目无尊长！想当年老人家就吊住他家的猫做做正当医学实验呐；他—他就”玉与同神色凄凉；只手做掩面而泣状。
“怎么样？”小天竖起兔耳朵听；对玉大夫剪断绷带浑然不觉。
玉与同嘴巴一扁；幽怨道；
“把我扔到皎月湖里了。”
还十分巧被天人表姐看到……
“你说这死小孩才七岁吧怎么就那么大能耐呃；当然；是趁老人家没注意。”
小天摇头。
苏杭会偷袭那才怪。
“大叔你不该动苏杭的猫。”
玉与同检查伤口前拍拍小天肩膀；板着娃娃脸语重心长地总结；
“老人家这小侄子性格虽讨厌；人还是不错的。小姑娘了不起哇……刚才估计是老人家十几年来见过苏杭最人性化的时候了。”
“大叔叫我海音就好。”
小天灿烂微笑。
“那个；说了这么多……大叔怎么敢肯定我不会告状……”
秋凉夜月（二）
无论如何也想大家从头循环到章节结束的背景音乐。
一吻定情 水晶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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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带茧的修长手指在鼠标左键轻点；等到显示屏暗去；仍靠在椅上望着屏幕出神；不知在沉思什么。
这时一只极肥硕的花斑猫从窗户跳进屋；碎步匆匆；肚子肥肥软软颤来颤去。喵呜一声奋力爬上电脑桌；柔顺地蹭蹭少年的手。
少年只是随意摸摸猫头；不笑亦不像往常一样逗逗它。
猫儿乖巧地曲脚窝在少年手边；眯眼陪他安静。
“奶牛”
“奶牛！快回去洗澡……”
“有鱼吃哦；快出来！！”
门外童音伴乱糟糟的脚步声渐响。
“会不会躲到这间房里？”
……海音。
少年放下支起的左手；往镂花木门侧过视线。
“果然在！苏杭也一起呢……？”
小天的笑颜明朗而纯净。
女孩们涌进屋；七手八脚捉住奶牛。大猫惨烈冲主人叫唤。
“乖；洗澡去。”苏杭点上奶牛眼间的细致皮毛。
这场景在小天看来熟悉无比……
拧起眉把郁闷吞下。
“杭哥哥也去吧；猫会变得很听话的。”
粉团女孩显然已失去初见面时的“勇气”；表情怯怯又期待。
“下次再陪你们。”
少年露出淡淡的笑。
小女孩们失望持续不到两秒；合力抱牢扭动的奶牛干劲十足地离开。
“不跟她们一起？”
“告‘诉‘我‘什么事。回秋凉园的七天；你对小妹妹们可一直是百依百顺的。”
……丫头有时候会格外敏锐。
“刚刚收到爱礼丝的邮件。”
“奥地利国会通过了废除王位男性优先继承制的法案。也就是说；爱礼丝现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她得知；女王最初就不打算传位给卡洛斯。”
“那……卡卡呢？”
虽然清楚依卡洛斯脱线的个性应该不会怎样；心……还是被揪紧。
“卡洛斯已经去美国留学；并接手王室水晶品牌北美地区的主管工作。”
一切都按着女王预订的轨道进行。卡洛斯的告白；只是给爱礼丝继承人身份的契机。加上女王给自己的邮件；足以断定即使除去感情因素；卡洛斯和海音……也没有任何可能。
“……这样啊。”
小天垂下眼眸弱弱叹气。
“要是当亚洲区主管我们几个还能经常见面呐。”
所以说从头到尾被人算计在内的感觉很坏。
苏杭只是维持着清浅的笑。
“想见面什么时候不可以。卡洛斯在经营方面很有天赋；总比让他当国王合适。”
“嗯……”
“别东想西想。我们去帮安婆婆做月饼怎么样……？”
“好！这样吧；我给你做绿豆馅的月饼；你给我做冰激凌月饼……”
“……听上去很公平。”
今年也在一起的农历八月十五。
月儿圆的中秋节。
诺大的秋凉园；所谓团圆饭居然未坐满两张圆桌。
安婆婆；苏杭；小天；六个小姑娘；再几位亲眷在远方的佣人。
或许本就没有团圆一说。
被搬到月下的桌子摆满别致菜肴；还带热度的月饼安放正中。
月华初绽。凉风习习；竹林飒飒。银白池水混花木湿气的幽冷。
惟有孩子们的欢闹才能稍稍冲淡秋凉园沉淀多年的清寂；只是大家都不在意。安婆婆和佣人们思念遥不可及的亲人故人；苏杭小天一如往年感受着身周景色与节日氛围的杂糅。
少年低头切下小块绿豆月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其实除了甜味尝不出其他味道；却仍浅浅弯起了唇角。
“做得很好。”
苏大人的月饼即使长得比较奇怪；也是不错的。
小天想这么说；但看看长得更奇怪的自家月饼；就只忙往嘴巴里塞食物。
“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他们在吃月见团子。呃……就是糯米团子。”
小天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庆幸。
孩子们吃饱喝足后热烈讨论起今年公园预定的活动；一个个心已飞到火树银花中去。这些对小天而言也十分新奇；听到有趣的地方；眼中光芒璀璨惑人。
“留在园里的人一起出门逛逛；年年如此的。”安婆婆和蔼笑道。
“今年海音小姐和小少爷一定也要去。”
小天连连点头；末了看向苏杭。
“我想把《月夜》连贯起来做点修改。迟些再去找你们。”
少年放下筷子；安然道。
音乐灵感的确跟环境心情有极大联系；小天听过的《月夜》也是首极清幽的曲子；苏杭的做法无可厚非……
粉团察觉到小天的犹豫；扑过来软语哼道；
“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杭哥哥既然说等会找我们；我们就边玩边等他嘛～还有对联奖品；最漂亮的泥人；去晚了可就全没有了！”
其他五个孩子围住小天齐心协力劝降。
苏杭虽尽力温和待孩子们；几天下来她们仍将起初的好奇放肆转为疏疏的敬慕；倒是跟小天亲厚得很。
连安婆婆都赞同；小天就只再三叮嘱苏杭尽早过去；坐上了开往市区公园的轿车。
渐行渐远。
由秋凉园到闹市；灯火五光十色染上夜空；洁净月光亦沾惹凡尘气息。熙熙攘攘人流；隔着车窗也能见的人世温暖和幸福……孩子们笑颜明媚；司机耐心回答孩子们连珠炮似的提问；安婆婆搂着最小的粉团；一遍遍抚她的发……又在怀念什么。
小天将车窗降下一些；人们的欢声笑语；烟火的绽放声就都在耳际；月亮边上一团团火花映在瞳中；极致绚烂后……闪灭。
很热闹。
却没被传递到一点点暖心的快乐。
人越多；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