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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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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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你操劳,明儿就回去吧,这里有他们就行了。”瘦削的手握紧了棉被,脸上仍是淡定温和的笑。
  “那可不行。”庄严把茶杯放回桌,又倚着床榻支起脑袋,唇边笑容微荡。“我身体早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弱的。再说,已经答应了王爷要好好照顾你,怎可半途而废。风大哥他们终究是男子,难保有些地方不够细心。我虽然手脚笨了些,总是女子,想得要周全。你总不愿王爷另派个不熟悉的人在一旁看着吧,那多别扭。”
  陆子澹那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恼道:“连王爷也参与了。”
  庄严不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陆子澹叹息一声,慢慢闭上眼睛,沉声道:“我累了,流云你去睡吧。”
  陆子澹醒来时发现自己紧握着一双莹白的手,眼睛渐渐往下,看见手的主人如画的容颜。那睫毛颤巍巍地动了动,轻巧的鼻翼吸了吸,小脑袋在原地蹭了蹭,眼皮终于打开。于是,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波横,那一汪秋水朝自己一弯,心就遗失了。
  不动声色地送了手,神色自如地朝她笑笑,问道:“不是让你休息的吗,什么时候又过来的。”
  庄严捂嘴打了个哈欠,顺手将被子掖了掖,回道:“本来回去睡了,刚躺下就听到你叫我,于是又起来看你有什么吩咐,没想到你根本没醒。怕是做梦了吧,可心里头怎么也不踏实,干脆就披了毯子在一旁看着,好随时照应。”
  陆子澹看着她仍是恍然无知的俏脸,心中苦笑。
  不一会儿风雷电三人进屋,陆子澹让庄严出去洗漱,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风雷电脸色很不寻常,眼神游离飘忽,几乎不敢与她对视。等到早饭后李闻持过来,陆子澹又寻了个接口把她打发了出去。
  才走了几布,庄严觉得脚上有点不舒服,低头一看,天青色的布鞋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边,白色的袜里依稀可见。于是折身回头,准备换双鞋。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李闻持的声音,“不错,就是我安排的,她不是也没反对吗?”
  庄严微微一怔,想起昨晚陆子澹说过的“王爷参与之类的话。”脑子里有些乱,伸出推门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流云对这些礼仪一概不知,哪知你的深意。若被人知道了,对她名誉有损,还是今儿就让她回府吧。”低低的是陆子澹的声音,还是温和平静的语气,却有着种不容置否的坚持。
  “子澹,我是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对流云动了心思,那就收了她。虽然她身份不明,但既然是你喜欢上的女子,我就绝不会有异意。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这不像你的作风。”李闻持的声音有点大,话里的内容也让庄严脑中一片混沌。
  “流云她——”陆子澹的声音低了些,庄严在外面几乎听不见。
  “你知道我的身体,照这样下去,还不知能活多久,我不想害了她一生。再说,三弟的心思,我又怎么能?”陆子澹的话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庄严的心中一悸,有些担心地想进屋,可一想到方才两人的对话,又停住了脚步。
  她活了十九年,当然知道所谓男女之事,以前在邢城也有不少好事者来庄府提亲,但彼时不同今日,那时她是庄家堂堂小候爷,是邢城众多未婚女子心中最佳丈夫人选,她从另一种角度冷眼旁观,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只是一片茫然。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又如何分得清楚。
  分不清到底是惊还是喜,是恼还是怪,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上发烫,脑子里却一塌胡涂。恍惚间听到有脚步声渐至,庄严猛然醒转,折身躲到廊后,果然见大风匆匆走来,神情似是焦虑。
  大风进屋没多久,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李闻持一脸阴沉地从屋里出来,神色十分严肃,那眼神阴霾如鹰隼,周遭的空气也受他影响变得冰冷而肃穆,使得一旁偷看的庄严十分不安。
  好在李闻持似有所思,大步朝院外走出,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见着李闻持的影子渐渐消失,庄严这才拍着胸口从廊后探出头来,微微松了口气。一转身,顿时愣住,雷电两位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她面前,表情复杂地望着她。
  庄严顿时窘在当场,脸上又是尴尬又是难为情,红着脸朝他们点了点头,从他们身侧匆匆掠过。直到走出了园子,才猛地一呼气,不知雷电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他们听没听到屋里陆子澹跟李闻持的对话。唉,即使没听到,等他们回去跟陆子澹一说,陆子澹怎会不知道她在外面偷听。这一切不是都摆上了台面,该让她如何是好?
  在靠池塘的大青石上坐了半天,脑子里仍没理出个头绪来,陆子澹那几句话在耳边飘来荡去,庄严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唉声叹气地琢磨了一上午,直到惠济和尚经过时大声冷哼才把她惊醒。
  惠济和尚为了她女伴男装入住寺庙的行为十分不满,虽然碍着李闻持和陆子澹的面子不好发作,但在庄严面前脸色总不好,更何况昨儿他被从飞踹了一脚,直到现在屁股还疼着,免不了恨屋及乌,连带着庄严也看不顺眼。

  第三十七回

  十七
  流云一抬头正对上惠济和尚不屑的神色,不由得暗自好笑。她也知道这和尚并非坏人,只是脑子有些迂腐,看不惯自己的行径罢了。于是善意地朝他笑笑,放低声音道:“惠济大师早安。”
  惠济的脑袋抬得高高的,眼睛往下朝她瞟了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回答。流云也不生气,掀开袍子,起身走到他面前,柔声问道:“惠济大师可是刚从子澹少爷那里过来?不知子澹少爷病情如何了?”
  惠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色,闷声回道:“还不是老样子,一直都这么拖着,好些年了,就没见好转。他也不知道注意修养,整日跟着王爷劳心劳力,最是消耗心神,照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流云这是第二次从惠济口中听到陆子澹病危的话,想到他温和憔悴的面容和永远淡定的微笑,心里不由得一紧,双手紧紧拽住惠济的衣袖,脸色发白地恼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没有法子救他吗?他不过身体虚了点,怎么能说无药可就这样的话呢。医者父母心,你这和尚不好好施针救治他,反而说这种丧气的话,算什么良医?”
  惠济本就为了陆子澹病情反复的问题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又被她如此教训了一通,心里十分恼火,大怒道:“你这丫头片子知道什么,陆子澹天生寒毒,早已侵入骨髓,就是华佗再世只怕也救不了。我是大郑国手,整个大兴城有谁敢说医术超过我,就是宫里的太医见到我也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前辈。若不是看在陆家的面子,我才不会出手救一个将死之人。”
  流云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所谓医者之上者,乃视人为人。无论其贫富,权势,善恶,美丑,众生平等。大师说看在陆家面子,又说什么什么不医将死之人,实在有辱医德。说什么国手,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惠济顿时大怒,手指发抖地指着她,想骂她什么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因流云确实在理。恼了一阵,他恨恨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小女娃儿,口齿如此刁钻,实在不讨人喜。我大度大量,不和你计较。但陆子澹的病情早险象环生,不是你骂几句就能救得了的,你也不必对着我撒气。”
  流云一听到此处,自知惠济所言非虚,心又暗沉了下来。见惠济仍是忿忿不平,也知自己方才言语太过极端了,惹怒了眼前这和尚。她性子向来大度,遂换了副表情,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流云太无礼,说话莽撞,还请大师原谅。”
  惠济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有再不客气,又叹了口气,沉声道:“也不是我不救他,只不过陆少爷这病不是说能治就能治的,我认识他十多年了,眼看着他身体越来越差却无能为力,心里也不好受。若不是为誓言所困,不能出寺,我定要去寻那巫崖门主,和她切磋商谈,找出治病良策。”
  流云微微一愣,疑惑道:“这巫崖门主是何人?难道比大师您的医术更高明么?既然如此,瑞王爷为何不去寻他,把他找回来跟大师商量不是一样吗?”
  惠济斜着眼睛瞥了流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个孤陋寡闻的女娃儿,连巫崖门主都不知道。她是剑心门门主,人称‘再世药王’,医术通神,二十年前大兴城瘟疫,差一点就灭城,正是巫崖门主研究出良方,救了全城人的性命。先皇为表彰她的公德,特在帝陵外设一生祠,供百姓敬仰。你虽年轻,但家里的父母就没跟你说过么,真是忘本!再说,巫崖门主隐世数十年,你想寻就能寻得到吗?瑞王爷这些年也没少派人,可就是没有一点线索,我也没办法。”
  流云被他骂得哭笑不得,也不好解释反驳,只是摇头不语。脑中忽地亮光一闪,遂狠狠一拍脑袋,大声道:“我真笨,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我伤成那样师父尚且能救,也定能救他的。”于是转身就往外跑,完全不顾惠济和尚在后面大呼小叫。
  等到牵了马出门,才想到竟忘了跟陆子澹打声招呼。回头望了望身后几已不见的西宁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折身回头。
  陆子澹剑眉微颦,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扣着,许久都不发一言。一侧的风雷电见此情形也不敢多说,只得静立在侧。屋里安静了半晌,房门处传来“吱呀——”一声响,陆子澹嘴角微微上勾,抬头朝门口望去,笑容马上凝在脸上。
  端着茶盘的灰衣小沙弥怯生生地走过来,低着脑袋把茶盏放在桌上,小声道:“陆公子请用茶。”
  陆子澹眼神一黯,手上缓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大风眉宇间一阵恼意,喝问道:“怎么是你?我们府上的流云姑娘呢?”
  小沙弥吓得后退几步,眼神飘忽不敢抬头,结结巴巴道:“那个姑娘出寺了,中午骑了马出门,现在还没回。所以主持大师让小僧过来此后茶水。”小沙弥的手紧紧地握住僧袍,眼睛不时偷偷地朝大风瞥上一眼,马上又躲开。
  雷电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低下头,迟疑了几秒,低声道:“上午我们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流云在门口。”
  陆子澹脸色陡地变得苍白,握着的茶杯手指渐渐泛白发青,滚烫的茶水溅出些许洒在他瘦削的手上,竟然也不知道疼痛。大风马上冲到他面前,一边小心地接下他手上的茶杯,一边吩咐雷电二人去找烫伤药。
  陆子澹轻轻抽回手,淡淡道:“没事,雷你继续说,对于皇上突然册封九皇子为王,朝中有何反应?”
  雷担心地瞧着陆子澹泛红的虎口,张了张嘴,迟疑道:“公子还是先处理一下——”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道锐利的眼神朝自己射来,话又吞了回去。狠狠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番思绪,这才正容道:“瑞王和肃王都十分不服,刚才在殿上就差点发作。朝中群臣对于皇上这一举动也是议论纷纷,毕竟十皇子年纪尚轻,又无任何功绩,皇上虽然宠信云妃,但此举实在不得人心。不过朝中已有传言,说皇上认为瑞王爷把持兵权,对此诸多猜忌,而肃王又不得圣心,所以皇上有意立十皇子为储……”
  “哼——”陆子澹冷冷一笑,雷马上停嘴,疑惑地望着他。
  陆子澹抬头看了风雷电三人一眼,眼神最后落到大风身上,低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大风慌忙道:“这些宫廷政事,属下怎么敢多嘴。而且属下实在不明白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早些年一直对瑞王爷宠信有加,怎么又突然转到十皇子那里去了。朝中谁不知道十皇子鲁莽冲动,哪及王爷沉稳睿智,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王爷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陆子澹苦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柔声问起李闻持的反应。雷马上吐吐舌头,夸张道:“属下还从来没见过瑞王爷发那么大火,回王府后把花园里青石桌子都给掀了。更过分的是,皇上不知寻了什么错,又把兵部的几个将军降了职,王爷气得当时就要进宫找皇上理论,最后被刘统领给劝住了。不过我看以王爷的脾气,明儿早朝肯定要发作的。”
  陆子澹淡淡一笑,“王爷许多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难怪会反应这么大。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吩咐道:“给我准备纸笔,我给王爷写封信。”说刚说完,呼吸一时不顺,胸口发闷,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风雷电三人顿时慌了神,一边冲过来扶住,一边倒茶斟水,电还冲出房门去叫惠济和尚。陆子澹抿了口茶,咳嗽稍微缓了缓,只是脸上涨得通红,尔后又渐渐转白,没有一丝血色。
  大风想将他扶至床前躺下,陆子澹却轻轻摇头,指指书桌,示意他摆上纸笔。大风责备道:“公子,您都这样了,那些事情就不要管了,身体重要啊。”
  陆子澹仍指着书桌,固执地不肯上床。
  大风无奈,朝雷使了个眼色,雷不愿又无奈地朝书桌走去。
  “我只写几个字,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们不用担心。”见他们如此表情,陆子澹反而笑着安慰他们。“王爷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我若不劝他,明儿定会在殿上跟皇上吵起来。他习惯了沙场真刀真枪的实干,对这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并不在行。”
  他好不容易说完这些话,又听下喘了一会儿,才拾起笔,在纸上落了几个字,仔细折好,递给雷,道:“给王爷送过去。”

  第三十八回

  十八
  大兴城比邢城大了近一倍,观音阁远在城东,流云须穿过青从和白鸟大街,这都是大兴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好在流云骑术高明,牵来的王府黑马又甚是聪明,因而在人群中穿行如梭。
  行至十字路口,一辆马车以雷霆之势朝流云冲了过来。流云一惊,忙狠狠一勒缰绳,直把马儿拉得前脚腾空,嘶叫连连,嘴角都被勒出勒血,看得流云心疼不已。她有武功在身,自然不怕摔下,倒是面前的马车被惊吓得在原地蹦跳,任凭马夫任内和拉扯叫唤,那车身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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