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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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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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纷纷笑骂徐元佐“狡猾”,把生意做到这里来了。

徐元佐倒不是开玩笑。虽然他一会儿说“照旧放款”,一会儿又宣称要减少贷款,但他终究是个商人,各种烟雾弹都掩盖不了求利的本质。如果放款能够获得收益,为何不做呢?更何况这些老财主没有用钱的地方,他可是有的。

好不容易从里面脱身出来。徐元春还来不及开徐元佐的玩笑,一帮势家子弟已经围了上来。这些人倒是很自觉,生员凑近了说话,非生员在外围旁观。举人自然另有圈子,不会上来凑趣。

“佐哥儿,听说你们布行今年银根颇紧啊。”

徐元佐多看了他一眼,自度没有说过“银根”的问题。不过那人浑然不觉,道:“小弟我有些积蓄,拿在手中也没甚么用处。正好可以放在柜上呀。”

徐元佐道:“我家今年不怎么放款,倒不是因为没有银子。”他道:“关键是银子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众人纷纷打探。

就连远处的举人圈子都忍不住望了过来。说起来读书就是为了光耀门楣,这跟挣钱可并不矛盾。再说了,若是光知道读书不会挣钱,就算中了进士又如何?还不如当个乡绅举人呢。

“我家今年要多织布,好拿去南北销卖。”徐元佐半真半假道。

众人颇有些不解:“那能用多少银子?棉都是自家种的,难道还要大肆外购?”

“非但要外购,恐怕还要购到山东去呢。”徐元佐道。

众人吸了口气:“你家打算织多少布?”

“打算再建一个织坊。”徐元佐“懵懂无知”地泄密道:“起码要有三千织机吧。”

众人算不出增加三千织机所带来的棉花需求量是多少,只觉得数目上千就很可怕,对徐元佐的话信以为真。再一想,既然徐家要将棉纺做到底,自家要么是跟着建织坊,要么就是多种棉花。

棉花因为对水资源要求不高,尤其跟水稻的需水时节错开,所以是江南除庄稼之外的重要经济作物。不过即便它的经济效益再高,也不可能将良田变成农田,一方面是未必能够长好,另一方面也有百姓对生存的危机感起码得把口粮种够吧。

“织这么多布,会不会卖不出去?”有人担忧道。

“怎么可能?九州之外复有九州,蛮夷之人还在用树叶遮羞。黄金白银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瓦砾石块,你说布能不能卖出去?”徐元佐一本正经信口胡诌道。

当场有人不信,但是口水这种事徐元佐向来不怕人。反正你们又拿不出照相机,无非就是大家传说一下倭寇和红毛夷的服饰罢了。

徐元春知道徐元佐开始胡扯调戏别人,乐得一旁看热闹。

过了一阵,徐元佐引开话题,便将其他俊杰打发离开。

徐元佐回来对徐元春道:“我怎么觉得从里到外,大家都很亢奋呢?”他指了指花厅,又指了指外面这些年轻人,眼光顺便瞟过了那些矜持的举人。

徐元春见左右无人,道:“恐怕是高拱要走了。”

徐元佐登时就不说话了。

赵贞吉对高拱发难当天,就有人写信回江南,将朝中的变化说了。这条消息走特别渠道,完全是专人专送,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徐阶手中。徐阶知道之后,自然不会对自家人保密,所以徐元佐也知道了自己炮制的那封书信产生了极大的能量。

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剧本,高拱很轻松地就逼走了赵贞吉,而此刻赵贞吉却展开反攻,而且优势明显。江南民变,已经成了京官口中确凿无疑的基调,尽管监察御史李绍先说是“盗匪”,却没人肯听。

“赵贞吉算是你师公呢。”徐元春打趣道。

“我师公?”徐元佐有些纳闷:“是郑老师的座师么?”

“他是心斋公的弟子啊,岂不是你泰州的师公。”徐元春笑道。

徐元佐苦笑,难怪王学门人如此亢奋呢!

无论是高拱还是张居正,都没有心学背景。他们非但不喜欢心学,也不喜欢理学,而是最为现实的政治人物。无论什么学派,都不能妨碍到他们布展权力;无论什么学派,只要有益于权力,也都能毫无顾忌地拿来使用。

从历史大势而言,高拱和张居正的确开创了一个政客的时代,当国宰辅不再有政治信仰,只以自我实现为最高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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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九胜负之数

赵贞吉不能算是徐党,因为他已经完全有资格独树一帜了。然而相比高拱,江南王学子弟还是乐见赵贞吉能够胜出,这是理念上的认同。基于这种认同而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徐元佐颇为吃惊。

不少宿老让子弟传话,如果有需要,大可开口。

他们不在乎花多少银子。无论是数千金还是上万两,对他们而言只是个数目,金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如果这些阿堵物能够帮助他们在理念的战场上胜利,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大家都知道,其实石洲公能够反制新郑,全凭林侍郎的书信,而这封书信出自阁老书斋,想必敬琏也参与其中。”康彭祖没有参加三月的踏青之会,因为他没有王学传承,自然不会被邀请其中。

徐元佐碰到康彭祖是因为学校考试。明朝的府县学可不是装装样子的学校,非但有课要上,还得交作业,每季度都有考试。考试成绩分为六档,如果落在太后面,一等廪生也会被革除,降为二等增生、三等附生,甚至被宗师摘了生员方巾。

作为一个没时间准备功课,又不能长期请病假的学生,徐元佐自然钱弹开路。他找了个水平略差,但是又有颇为努力的同学,给他银子让他去买考题。这位同学拿到考题之后,必然会找枪手代写,却不知道这位枪手一题两作,还有一份暗地里给了徐元佐。

这位枪手的名字叫梅成功。

徐元佐既保全了秘密,解决了考试的问题,还帮助了同学,赢得了不少赞誉,在学校里还多个忠诚的朋友帮他刷声望,可谓一石数鸟。

康彭祖虽然也用功读书。不过最近受到的打击颇大,竟然生出“不是读书料”的想法,所以心思也更多地用在了水师建设和朝中政局上。

徐元佐对盟友实话实说:“的确是我的手笔。”

“哈。现在许多人都说,这是少湖公不逊于倒严的一次壮举。”

“呵呵。又干掉了一个首辅嘛。”徐元佐扯着嘴角,像是在笑,却没有笑意。

康彭祖疑道:“敬琏似乎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们都高兴得太早了。”徐元佐道:“我想了数日,几经推演,最终还是觉得石洲公胜负难说得很。”

康彭祖眸子之中热情冷却下来。他虽然不是王学门人,但是知道一个泰州学派的阁老有多么重要。泰州学派,大概是整个大明最注重民生的学派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起身市井,或为工匠。或为商贾,能走出赵石洲如此一位阁老,简直是天赐良机。

若是不能把握住,实在太可惜了。

“敬琏,你一定有法子吧。”康彭祖道。

江南士林为了能让赵贞吉战胜高拱,肯定是乐意出钱出力的。不管怎么说,赵贞吉是王学门人。在诸学归一、心学一家的指导思想下,即便赵贞吉不认江南学派,江南学派也要认他。

徐元佐摸了摸下巴上渐渐发硬的胡须,歪着头道:“这么高端的事。我缺乏经验啊。”

康彭祖失声而笑:“这种事,几辈子才能遇到一回?除了令祖,谁敢说自己有经验?”

“那你说。我大父为何不出手呢?”徐元佐理所当然顺着康彭祖的话头问道。

康彭祖登时愣住了。

是啊,徐阶为何不出手呢?

徐阶的影响力可不局限于王学,他是一步步走上首辅之位的,门生故吏各种人情遍布朝野。如果他出手,赵贞吉的胜率不是高了许多?而且大明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徐阶与高拱这样撕破脸皮的阁老,放在前朝的党争之中,绝对是杀之而后快啊!

早在隆庆继位之初,同为阁辅的大学士郭朴,就曾与高拱说:“(徐阶)谤先帝。可杀之!”高拱当时并没有说话,但是随后却流传出高拱“说”徐阶该杀的传言。可见两人是同一条心。

康彭祖脸上阴晴变幻良久,方才道:“看来敬琏所见。已经超越我许多了。我真是不知道为何。难道只因为张江陵是少湖公的衣钵传人?”

康彭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如果徐阶真是因为张居正而不肯援手赵贞吉,那真得问一句了:张居正是你徐阶的私生子啊?就算亲儿子都没这种待遇啊!

徐元佐垂下眼睛看了看靴子,仰起头道:“我恐怕大父的意思是:赵石洲终究难逃一败。”

康彭祖反倒松了口气。他能预想到这个结论,但是没有勇气相信。

“所有人都在高新郑与赵石洲你来我往,却没人看到张居正。”徐元佐道:“大概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张居正今年才四十五岁吧。在论资排辈的官场上,无论哪一朝,作为宰执都年轻得过分。这对他而言反倒成了保护伞,让人觉得他羽翼未丰,不过是受到徐阶和高拱庇护的小朋友。

“可是仔细梳理一下嘉靖到如今的政局,你会发现:张江陵什么好事都轮上了,什么坏事都躲开了!高拱第一次致仕,是他去劝的;我大父致仕,是他劝的;其后李石麓致仕,也有他逼迫的功劳。”

“啊!”康彭祖发出一声惊呼:“他如何能逼得动首辅元揆!”

“当时石麓公稍有去意,张江陵当面直说:若此,还能保公令名。”徐元佐随手甩了个八卦,道:“这是石麓公致仕之后,他的弟子写信给我说的,绝对不假。”

康彭祖纠结道:“如此说来,张江陵还是要站在高拱一边?”

“高新郑放言‘满朝除张叔大尽无能之辈’,又有人亲见他拉着张江陵的手说:‘我愿与公建不世之伟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张江陵隆庆初年所上《陈六事疏》,与高新郑之前的《陈八弊疏》如出一辙。”徐元佐叹声道:“你说张江陵站在哪一边?”

如此看来,张江陵真是个叛徒。

康彭祖默然。

“张江陵即便不站在高拱这边。也绝不会站到赵石洲一边。那两位之间可是有仇的。那么单对单,赵石洲能否胜得过高新郑?我看也很难说。关键在于大礼议罪臣起用的问题上,高新郑与圣上同心。所以即便朝野反新郑,圣上肯定也要因此保他。”徐元佐道:“说透之后。想想也真没意思。”

康彭祖怔怔良久,道:“敬琏的确能见人所不能见。”

“非也,我也只是找对了着眼点罢了。”徐元佐道:“不过高新郑经此一役,对江南应该能松松手,海运的事,朝堂想来能行了。”

康彭祖虽然讨厌高拱江南士林对高拱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他也不是茫然不知朝中形势,道:“高新郑倒是支持海运的。去年年底他还要开胶莱河。”

徐元佐没说高拱“似粉实黑”。只是淡淡道:“真要想走海运,何必提出胶莱河之事?嘉靖年间也有人如此提过,早就证明行不通了。”非但明朝行不通,截止徐元佐穿越前都行不通。否则雄心万丈要改天换地的人怎会不开挖胶莱运河?所有海船还得绕行胶东半岛。

康彭祖略有所感,似乎知道点了什么,道:“若是海运开了,你就要承运漕粮?”

徐元佐道:“那是肯定的,所以我年前要想知道水师的事。”

“上回咱们谈过之后,水师的船就做了一些调整。”康彭祖道:“湖广那边能造的还在造,江南这边采买了两艘大楼船。在下关开造两艘蜈蚣船。闽粤那边倒是有嘉靖年间的老船,又买了六艘充门面,如今还在海上没到。”

徐元佐想想无论怎么走。等朝廷决定海运漕粮的时候,船总是能到的。他道:“世伯怎么说?”

“家父以为,有这十艘大船,能载两千水军,只多不少。”康彭祖道:“何况到时候朝廷肯定还要发运军押运,不会只有咱们的船。”

运军也不能放心。

徐元佐道:“运军都是走河运的,突然改走海运,怕不牢靠。河跟海能一样么?所以关键还是得看咱们自己。”

“正是。”

“水兵好找么?”

“这个容易,朝廷这两年在遣散以前抗倭时候的募兵。正好咱们接手,连兵器都有了。”康彭祖道。

徐元佐忍俊不禁。大明朝廷就是喜欢做这种扶持民间资本的事。打着省钱的旗号贱卖国有资产。然而很难说朝官们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最终获益的都是官僚和他们的亲戚。现在徐元佐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对此也是喜闻乐见。

果然是屁股决定立场。

“淮安灾民与乱兵呼啸为盗,如此也算是保境安民了。”徐元佐道。

康彭祖连连摆手:“那种不清白的人怎能收进来!敬琏,你这是异想天开了。”

徐元佐尴尬一笑:“这事你们办,我只是想能让百姓多条活路。你看不合适就算了。”

“敬琏所虑甚合我心,凡人衣食充足,谁肯为盗?不过水师干系重大,断断不能用他们的。”康彭祖道:“日后海运通畅了,沿途需要补给,正如敬琏曾经说过的,因海谋生者能有十数万,这些人也就能寻个安生了。”

徐元佐点头道:“正是。朝廷只看到漕运养活了那么多人,却看不到海运能养活更多的人,还能开疆辟土呢。”

康彭祖讶异道:“敬琏,你要往哪里开疆?”

“当年太祖高皇帝不打倭寇,那是因为即便打赢了也拿不到任何好处。如今倭岛上有红铜白银黄金,全都是我大明急需而罕出的矿物。为何不打一打?不过这事太远,咱们得先把水师建起来,然后等个机会。”徐元佐道。

康彭祖心中暗道:你这倒是将东海海寇的一套学得十足。先是金山开港,然后进军倭岛。若是真叫你学成了,怕不是又一个东海王。

想到王直在日本的种种传闻,康彭祖突然觉得:就算不读书了,做个海外夷王也挺不错。

当然,能读书还是最好读书。

康彭祖与徐元佐匆匆一叙,问及徐元春这些时日在做什么,答曰闭门读书备考,颇为唏嘘。想到自己功底不如徐元春,天资不如徐元春,努力也不如徐元春,不免颇为沮丧。徐元佐只好鼓励他几句,康彭祖方才回家读书去了。

每省的举人名额是固定的,常年积累下来的生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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