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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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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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怀里窝着柔软的小身体。
有人靠近,我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挥了出去,拼死厉啸:“要我的命拿去!不许碰我儿子”
视线模糊,人影叠嶂,有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微薄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我放声大哭:“滚开不许碰我儿子……滚开滚开”
头晕耳鸣,我甚至听不到儿子的哭喊,胸口重量骤轻孩子被人抱走了。
那个瞬间,我紧绷的弦终于断开,瞋目裂眦:“你敢动他分毫,我要你百倍偿还!”胸口剧痛,我猛烈咳嗽,肺叶震动,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被抱了起来,动作轻柔中带着颤栗,在我神志浑噩混沌的,几欲失控的时候,唇上一暖,有人用嘴向窒息中的我缓缓渡了口气。
“呃”我重新喘上气来。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我终于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害怕和悲痛。
我以为自己很强,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原来再坚强,也会感到无助和害怕,我躺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哭泣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陈敏

昏睡了到底多长时间才清醒的,我已经都说不上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浑身哪都疼。骨架痛,肌肉酸,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右臂上的伤口反倒显得无足轻重。
脑袋被纱布包扎起来,我下意识的吃了一惊,抬手摸上额头:“毁容了?”
手被人抓了回来,紧紧的摁到心口上,刘秀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没有,没有……只是脑后撞破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感觉么?”
“是么?”我傻傻的笑,“阳儿……义王他们……”
“他们没事,有事的是你,傻女子。”他将我的右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下,唇角在微微抽搐,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静静的瞅着他,看了很久,才低低的问:“你哭了?”
他不说是,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抿着嘴,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他脸上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悲伤,但我却似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慌乱和焦躁。
“抱抱我,秀儿……真庆幸,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他没抱我,只是靠过来,在我唇上细细的吻了下来:“傻子……你的左手腕脱臼了,太医才接好骨,胸口也是……肋骨……”
“哦。”我漫不经心的哼哼,虽然身上的剧痛使我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但我还是要庆幸我活了下来,“所以你不敢抱我是不是?没关系,不疼,你抱抱我吧。我想你……”
“怎么会不疼?怎么可能不疼?”眼眶终于湿了,我看到那双素来温润的眼眸透着血红血红的血丝,竟有种噬人的阴鸷。
我忙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手腕轻轻抚摸他的鬓角,细声宽抚:“你看,我还能触摸你,还能亲到你,还能陪着你……真的,不疼……只要能再见到你,多疼都没关系……”
“丽华!丽华……”他伏在床前,将脸埋在被褥里。没多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哭泣声。
我知道他在悔恨,在自责,却只能心酸的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用再说。
我的心,他懂;他的心,我也懂。
可很多事,由不得我们的心做主!
催赶着刘秀去处理朝政后,我宣召守在殿外的阴兴进来。
他铁青着脸,成年后的阴兴长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有次阴就给我写信,我才知道他现在的武艺居然已在阴识之上。
“叩见阴贵人!”虽无外人,他却仍是一丝不苟的遵照着应有的礼节,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这一次,我却恼了,恼他的君臣之分,恼他的尊卑有序。
“这事怎么说?”我很不客气的开门见山,言辞中的火药味十足。
“已交卫尉处理。”
“哦?然后呢?不了了之?”
“刺客分为两拨,不仅误闯了西宫,还闯入了长秋宫……”
与他的冷静相反,我嘴角抽搐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么,皇后呢?现在也像我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吗?”
他飞快的扫了我一眼,低头:“适逢郭皇后带了两位皇子去了东宫,长秋宫中宫人一十三人亡,五人伤。”
“很好!很好!”我哈哈大笑,笑声震痛肋骨,“皇后与太子真是吉人天相啊!”
阴兴撇嘴,突然激动起来:“这能怪谁?宫中有异变,我昨晚得了信,虽不知详情,却也连夜放了飞奴示警,是贵人你自己一味托大,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什么?”我呆住。
飞奴……
他握起拳,在半空中划了道弧,险些砸到我的脑袋上:“你要不是阴丽华,要不是看你现在狼狈得还只剩了一口气,我……我真想揍你!枉费大哥还常赞你聪颖,我看你简直糊涂透顶!”
我哽咽,胸口的气儿不顺,眼圈儿跟着红了:“是,我是糊涂。”
他撇开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拳砸在我的床头。
床板被震得咣当响,连带震痛我的伤口,就在我呻吟出声时,他朝着殿外喊了声:“进来!”
门口随即有个粉白色的影子跳跃着闪了下,一个娇小玲珑的宫女敛衽垂首,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阴贵人!叩见阴侍郎!”
我狐疑的看着这个女子,身量还小,身高估摸着才一米五六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孩子。
“抬起头来!”
“诺。”她听话的仰头,我看清了她的样貌,果然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五官端正,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丑陋。很大众化的一张脸,相信把她丢一大堆人里头绝对不会惹人瞩目。
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阴兴身上,他缄默不语,我将视线重新转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陈敏。”
“进宫多久了?”
“奴婢建武七年进的宫,在温德殿干了九个月的仆役,承风殿干了三个月,最后在阿阁干了十一个月,两个月前到了贵人的西宫。”
我这才开始待她有些刮目相看,别看她长相不起眼,可答词句句清晰,我只问一句,她却能顺着问话回答十句,滴水不漏。
西宫里的内侍宫女全都死绝了,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的,她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我来了兴致,不禁好奇道:“刺客闯宫的那天,你在哪?”
“奴婢抱着二公主、三公主躲在尚衣轩的复壁之中。”说到这里,面露愧色,“请贵人恕罪,奴婢没有看顾好四殿下,这才让他跑了出去……”
这么说来,那天是她救了我的儿女,我转头看向阴兴,赞许道:“被你骂也是值得的。”
原来找寻多日的暗线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小女孩子放在宫里能有什么作为。
“以后让陈敏跟着你吧。”他悻悻的说,“原是派她另有用处的,现在……”
我笑道:“我将琥珀送了你,你自然得还一个人给我。”
阴兴嗤之以鼻。
说了那么久的话,我早有倦意,他看出我体力不支,于是便请求告退。
临走,我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叫道:“君陵!”
他停步,侧脸挑眉,露出困惑之色。
“如果……陛下晋你官职,封你侯邑,你会不会接受?”
虎目陡绽精芒,他吐气,斩钉截铁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颓然的闭上眼。
不会!好简洁的两个字!
可是阴兴你懂不懂,正是因为阴家人抱着这种凡事不争的宗旨,才会在面对今日这种情况时,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信这样的事情只是巧合!
更不信这样巧合的事情,仅仅是个偶然!
也许……这还只是个开端……

亲丧

伤养了四五天,脑袋上裹着的纱布终于被拿掉了,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后脑勺,发现偏右侧的地方鼓起老大一个包,一碰就疼。
陈敏年纪虽小,却人如其名,相当机敏伶俐。在经历了一次皇宫洗劫后,原本松懈的守卫变得异常严苛起来,整个皇宫塞满了侍卫,西宫外围守护的卫队人数居然和长秋宫一样多。
作为禁军侍卫总负责人卫尉铫期,面对此次刺客闯入掖庭之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发生后第二天,铫期便在朝堂之上自己摘下发冠,引咎自责。然而震怒中的建武帝似乎没打算这般轻易饶过他,居然当堂削去了他的卫尉一职,幸而群臣力保,才没有褫夺侯爵。
虽然我知道刘秀动怒是真,但要说为了这事迁怒铫期,未免说不过去。这桩案子明摆着已经无法追究得到元凶,贬责铫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出一个官方交代,也就是说铫期很无奈的暂时背下了这个黑锅。
要不了多久,等所有人或主动、或被动的淡忘了这件事,铫期又会被重新重用起来。
会忘吗?
不知道!
伤口也许会很快结痂,愈合,但是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子女险些丧命的惊险场景,我永远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正如我所猜想的那样,这真的仅仅只是个开端!
只是个……残酷的开始!
“陈敏!陈敏!”
“奴婢在。”悄没声息的,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像个幽灵一般。
我没做理会,只是皱着眉,很不舒服的喊:“胸口发闷,你拿个软垫过来,扶我起来略略坐坐。再躺下去人都快发霉了!”
她却反常的没有听从吩咐,余光瞥去,她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睑低垂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敏!”我大喝一声,将她吓了一大跳,扬起眼睫飞快的扫了我一眼,重新又把视线落下。
“诺。”
她转身去取垫子,我突然探出唯一能稍稍活动的右手,一把抓向她的手腕。我虽然受了伤,但自问这一抓动作迅速,而且出其不意,孰料她娇小的身躯突然向前晃了晃,表面看来不过是加快了去取东西的脚步,可偏偏是那轻微的一晃,居然无巧不巧的避过了我的爪子。
巧合?还是……
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玩味。有意思!真不该小觑这孩子,大智若愚哪,她要真是普通人,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机警的从乳母手中抱走两位小公主?
“陈敏,你是哪人?”
她侍弄好我,偏着头略略想了想:“奴婢的母亲原是汝南人,母亲有孕的那年遇上饥荒蝗灾,夫家把能省的吃食都留给了母亲,结果全家人一个个的都……饥寒交迫的母亲不得已流落南阳,可最后生下的婴儿也没能撑过冬天。据说那一年恰好碰好阴家小公子诞下,满府欢庆,满乡聘购乳母,母亲便自卖身家,进了阴家,抚育小公子。”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阴家这么些年,居然对这样的人和事闻所未闻,“阴家小公子,这又是哪一个?”
“是……贵人的异母弟弟阴䜣……”
“瑟”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飞快坠落,我惊愕的盯住陈敏的脸。
“奴婢……思母心切,失态了……”她擦干眼泪,脸色重新恢复正常,继续说道,“阴䜣公子虽是庶出,但因是主公中年得子,所以格外疼爱。奴婢的母亲尽心抚育,把小公子抚养至三岁,直至主公和公子生母相继过世。当时大公子怜小公子无人照顾,便作主让母亲嫁给了府中的庖厨,也就是奴婢的爹爹……”
她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抖,到最后她身子一软,跌到在床下,面色苍白,两眼发直的望着我:“奴婢的母亲……母亲……一生悲苦,她失去过一个儿子,所以……所以对小公子尽心侍奉,比自己的亲子还……视若己出,哪怕……哪怕……”
“陈敏……”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阴䜣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很模糊,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只隐约记得小时候他很淘气,但是却很怕阴识,事实上当年阴家的几个兄弟没有不惧怕这位兄代父职的当家大哥的。“是不是……阴䜣他欺负你……欺负你母亲?”
她摇头,手背胡乱的抹着眼泪,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是徒劳:“对不起贵人!奴婢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所以……”
“不要紧。你是阴家的人,和我的亲人没分别。”我感激她救了中礼她们几个,所以待她自然与众不同,“私底下,你大可不把我当成什么贵人,你要想你的家人,你便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吧!”
“姐……姐……”她突然不抖了,两眼发直的望着我,满脸悲伤。须臾,她摇头,“不,你是贵人!你是阴贵人!你是阴家的贵人哪!”她突然扑过来,失态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被她粗鲁的动作抓疼,却不忍发怒,只是咬牙忍住。
她大哭,不断再三重复:“你是阴家的贵人!你是阴贵人!你是阴贵人啊……”
“陈敏!”我忍无可忍,逸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松手!你抓疼我了!”
她猛地一颤,扑通跪下:“奴婢死罪。”
“陈敏!”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完全搞不清状况了,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陈敏!陈敏……”真是敏感的小孩子,我见她哭得可怜,不忍责备,耐着性子哄她,“你别担心,等我养好伤,写封书函回阴家,警告阴䜣那小子,他要是再敢伤我们敏姑娘的心,我让大哥鞭笞他。”
她忽然大恸,苦苦维持的坚强面具瞬间崩溃:“贵人啊!你可知此生……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什……么……”我隐隐觉察不祥,心跳蓦然加快。
“奴婢的母亲……贵人的母亲……奴婢不该多嘴!可是……奴婢愚笨,想不通,想不通啊!你是贵人,阴家贵为国戚,那是何等显赫,何等荣耀?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贵人会被追杀,身负重伤?为什么阴家要被满门血洗?这不公啊!不公啊!”她嚎啕,哀号,伤心欲绝,“不该是这样的,我的娘啊……娘啊……你不该死得那么惨……”
我震动,如遭雷殛:“陈敏!你……说清楚!阴家……怎么了?”结结巴巴的问完这句话,见她早哭得成了泪人儿,似乎快厥过去了。
我用大拇指指甲狠狠掐住她的鼻下人中,好一会儿她才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憋着嗓子又哭出声来:“他们不让我说……可我憋了一晚上,心里疼……疼得像是有刀在扎……”
我再也顾不得身上有伤没伤了,挣扎着从床上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冲出殿外。
这一跑不要紧,登时惊动了殿外的其他内侍。
下阶梯的时候,脚下无力,险些一个趔趄从台阶上翻下去,幸好身后的中黄门眼明手快,可他拽住我胳膊的同时也把我的伤口给迸裂了。
他吓得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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