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迷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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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迷迭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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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门外无聊地点着脚尖的警官一见到齐思思,立刻收起百无聊赖的神情,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

  “齐检座。”他笑唤着,眸中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汪副组长。”她对只是随便穿着一件蓝衬衫与西装长裤便显得俊帅挺拔的刑事副组长汪远阳微笑,“又见面了。”

  “是啊。”他语气愉悦,“这件案子是你负责吗?”

  “我想是吧,最近大家都比较忙,所以主任检察官很可能把这件案子派给我。”

  “齐检座就不忙吗?”

  “你也知道我没有家累嘛。”她半开玩笑,“别人都有老婆小孩,总得多跟家人聚聚。”

  “齐检座也该交个男朋友。”汪远阳眨眨眼,话语若有深意,“像你这样的美人天生就该有护花使者在身旁护卫。”

  她只是扬扬眉,浅浅一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一直对她有意,但她总是淡然以对。

  她对他印象不错,但目前她只想专心工作,男人、罗曼史、婚姻,从来没任何一项被她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至少最近这几年,她是打算将自己卖给工作了。

  “我可以进去了吗?”她淡淡地问。

  “请进。”汪远阳立刻回应,好风度地没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伸手替她推开大门。

  光线称不上明亮的询问室里只有简单的一张方桌及几张椅子,为了防止嫌犯逃逸,甚至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只靠着空调维持室内空气的新鲜。

  但齐思思仍然觉得有些闷热,她扯下系在颈上的领巾,松开白色丝质衬衫最上头两颗钮扣。

  “很热吧?”另一负责在室内看管嫌犯的刑警对她露出同情的微笑,额前刘海微湿,显然也流了一些汗。

  “是啊。”她呼了口气,一面在嫌犯的对面坐下,“殷先生,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敝姓齐。”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坐在她对面,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嫌犯终于抬起头来,两道深刻且有深意的眸光射向她。

  齐思思全身一冻,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整个人激颤不已。

  她瞪着那张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脸孔,在脑海经过几秒的完全空白后,终于确认眼前端正俊挺的容颜正是十八年来总在午夜梦里时偶遇的面孔。

  是他!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他正是她十一岁那年,将她从绝望的深渊拉起的神秘少年啊。

  *******************************************“殷先生,请问你跟死者比张永祥是什么关系?”在经过一阵努力镇摄心神后,她强迫自己以冷静的语气问案。

  把他当作一个平常的人,就用平常她对待嫌犯的态度对他。她拚命告诫着自己。

  “我只见过他两次面。”她淡淡答着,语气镇定,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不记得她了吗?不记得十八年前曾经偶然相遇的少女?或者,他只是跟她一样假装不认识对方?

  齐思思发现自己的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为什么见面?”

  “我经营一家私人保全公司,上礼拜四他曾经来过一次。”

  “私人保全公司的定议是什么?”她一面看着档案一面问道。其实这些问话之前警方早就询问过了。

  “我们接受客户委托,保护重要的物品,”他果然回答了预期中的答案,“有时候也保护人身安全。”

  “那么张永祥是——”

  “他希望本公司派人保护他生命安全。”他简单说明,“本公司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我们发现他有施用毒品与强盗的前科。”

  她点点头,“第二次呢?”

  “礼拜一我到他公寓去。”

  礼拜一?正是凶案发生当天。齐思思蹙眉,“为什么?”

  “他在电话中哭诉他有生命危险,我要他找警方,他不肯。所以我便应他要求到他公寓去。”

  “然后呢?”

  “他请我进门,给了我一杯白开水,突然告诉我他没事了,很抱歉麻烦我们。”他平淡地叙述,“所以我就回家了,当时是晚上十点半。”

  十点半,凶案发生前一个半小时,这么说,他若不是凶手,就可能是最后一个目击死者的证人。

  而齐思思不知道是哪一个。

  她眸光落向他浓密的黑发,整齐却自然的刘海静静地垂落宽广的额前,衬得他浓眉更加率性,墨黑的眼帘更加修长致密,鼻梁更加挺直,唇形更加性格有型。

  岁月是宠爱他的,不曾在他脸上隽刻任何纹路,只赐予他更加成熟稳重的气质,以及在那双曾经温柔凝望过她的黑眸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教人认不真切蕴在最底部的真实情感。

  她想,她明白了小静所谓的神秘感是指什么,在少年时他更像一团谜,现今更完全成了一个教人猜不透的男人。

  他的毫无表情是真的如此平静,或只是为了掩饰犯罪的伪装?

  “是你杀了张永祥吗?”她问了一个最直接,却是最必要的问题。

  他凝望她,“不是。”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双手撑住桌前面站起身,眸光直直圈住他,“我会仔细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请你先留在看守所几天吧。”

  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她很想这样告诉他,但她明白自己不能。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正的凶嫌前,她不能说出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话——

  虽然她真的很想这样告诉他。

  她强迫离工询问室的自己别回头看他的脸,却触及了汪远阳皱着眉的面容。

  “你今天问得很详细,齐检座,通常不是简单地确认他的身分职业就行了吗?”他紧盯着她,“莫非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我不确定。”

  “可是你倾向认为他不是?”

  她咬唇沉吟数秒,“是的。”

  汪远阳似乎颇为她坦然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冒出一句问话。“要羁押他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她现在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他无罪。

  “你们到他住的地方看过了吗?”

  “看过了。”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公寓吗?或是有管理员的大厦?”

  “是社区大厦,可是管理员不确定当天晚上有看到他回来,他当时正在看电视,而殷森又不是那种会主动向管理员打招呼的男人。”

  “那社区里其他住户呢?没有人注意到他?”

  “没有。”

  “你们问过每一个人?”她微微拉高嗓音。

  汪远阳一愣,“齐检座?”

  “对不起。”她立刻道歉,知道自己是过于吹毛求疵了。“我自己去查好了。”

  “你自己查?”他更加惊讶了,不敢置信地瞪她。

  检察官通常只是负责指挥警方办案而已,像这种调查案情的事,她应该只需下令,由他们去撤查即可,何况他们合作多次,她应该信任他的办事能力才是……

  她这一次竟要亲自去调查?

  “我们已经查过了。”

  “我知道。”她微微苦笑,仿佛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只是想,虽然你们已经仔细问过,但换一个人去看看也许可以注意到你我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他默默凝望她一会儿,“你很介意他。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关于认定他是凶嫌这件事有疑点而已。”她辩解着,连自己都觉得理由薄弱,“我不想随便诬陷无辜百姓。”

  “你不信任警方?”

  她一僵,“这是我的工作,汪副组长。你我负责抓人,我们负责认定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罪犯。”

  “对不起。”感觉到她的怒意,汪远阳立即道歉。

  “没关系。”她平淡一句,结束了两人的争论。

  “我送你?”他柔声询问。

  “谢谢。”齐思思明白他想藉此表示的好意,回眸对他浅浅一笑,“我开车来的。”

  “那么……”他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又梗在喉间。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目前不会想答应他,只得再次微笑,“我想申请搜索票,到殷森住的地主看一看,或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他默然注视她两秒,“没问题。”

  原来他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齐思思站在广阔的客厅中央,打量着室内一切。从简单平淡的装饰,到一尘不染的家具,还有整整占了一面墙的原木书柜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籍。

  一个相当注重秩序、规律,讲究精确的男人,并且……她一面浏览过那一排排的书一央想道,阅读兴趣相当广泛。

  她应该不感到意外的,从刚刚在询问室内即使空气闷热得紧,他仍穿着整洁齐整的西装,并且神奇地一滴汗也没有流,她就隐隐猜到他的私生活必然是十分严谨的。

  或许这样的精准严谨是由于他职业的关系——一家私人保全公司的负责人,当然必须具有某种程度的让人信赖感。

  可是,这样的居家环境没有温情。

  齐思思环绕着屋内,他以蓝色调为主的卧房整齐得像是不曾有人在里在住过,闪闪发亮的干净厨房让人怀疑是否有人使用过,铺着方格子的桌巾餐桌似乎从来不曾摆设超过一人份的餐具……

  这是间完全只属于一个人的房子,除了主人,不曾有其他人探访过这里。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情人。

  好让人寂寞的感觉。

  她咬住下唇,一颗心像让人挖了一个大洞似的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以及淡淡的惆怅。

  这是间甚至没有摆上一张个人照片的冰冷房屋。

  他难道真如此孤独?

  “怎样,你也觉得这家伙在住的地主不像人住的吧?”一旁的汪远阳察觉了她紧紧皱着眉头的表情。“整洁得过分!普通男人的家里不会是这样的。”

  这倒是。她认识的男人没有人家里是像殷森这样的,就算是像之鹤那种斯文温和的大学教授,家里也还是带着一点点凌乱的。

  “典型智慧型罪犯的住家。”汪远阳加了一句。

  齐思思心神一凛,凌锐的眸光倏地射向他,“你像是已经将他定罪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因她不善的目光皱眉,“只是平心想一想,像张永祥那种死法,肯定是出自于一个冷静异常的凶手——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及证据,甚至连格斗的痕迹都没有,一枪毙命,而且正中心脏。这绝不会是业余的手法……”


  “所以你认为??”

  “如果凶手真的是殷森,这样的居家环境确实显示了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汪远阳冷静地叙述。

  齐思思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一双美眸。

  “你念过犯罪心理学的,齐检座,”他紧盯着她,“不应该觉得这样的推论让人意外。”

  她一震。

  是的,她是念过犯罪心理学,也研究过许多案例,所以她知道汪远阳这样的推论并非不合常理。

  一个冷静无情的凶手其私生活通常是一丝不苟的,有许多甚至满腹经论,有学问得让人吃惊。

  如果要她侧写,她也会认为凶手的住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她不相信,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曾在十八年前的子夜温柔抚慰过她的少年会长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还有他方才看她的眼神,那样深刻、慑人,又恍若沉淀着深深的孤寂。

  那会是一个犯罪者的眼神吗?

  她不愿相信。

  “我想跟管理员谈一谈。”

                                         

          

          

                          第二章            

  丝毫没有线索。

  齐思思微微仰头,让自天际温柔丽落的白金月光覆上她的面容,流转着轻薄的光影。

  她晃了晃扣在纤纤玉手间的水晶酒杯,接着缓缓啜饮一口,红酒微涩的液体刷过她喉间,残余淡淡的酸味。

  努力了这些天,依然一无所获。

  管理员不记得当晚曾见他回去,社区大厦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目击他回家的身影,她甚至将几个当晚在家,之后却出差或旅行去的住户一一查出来,一个个打电话问,同样没有人记得当晚看到他。

  他说他是在当晚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到家的,却一个目击者也没有。

  没有人可以作证的不在场证明等于没有不在场证明。

  齐思思长长叹息,拉上窗户,落下窗帘,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如果在明天下午的侦察庭如开前她找不到任何人能证明他不在场,她就必须把他送上法庭,然后她便再也帮不上他任何忙,只能祈祷他聘请的律师够精明优秀。

  必须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律师才有可能替他洗清罪嫌——天!齐思思握住酒杯的手紧了一紧,为什么她总是直觉地认为当晚的凶手不是他?他很可能是那晚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啊,而且又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


  他是可能有罪。但,也可能完全无辜啊。

  可她认为他是无辜的——不,该说是强烈希望他是无辜的,而且无论如何也要证明他无罪。

  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一个检察官应该有的理性与客观了?从她再见以他开始。

  她想起那天她到殷森住处时汪远阳注视她的眼神,以及他得知之后她又单独去了两次和社区的住户谈话时,打电话质问她的讶异口气。

  她是不是做的超过一个检察官该有的分际了?

  她手上还有许多别的案子,她不能,也不该为了这一个投注所有的心神与时间。

  她必须放手了。

  可是她不想放!齐思思忽地高举酒杯,一仰而尽,接着望向剔透水晶杯朦胧反照出的面容,那模糊的容颜覆着清晰的焦虑与慌乱。

  她痛苦的望着自己苍白的空颜。

  她真的不想放手,即使明白自己身为检察官有该做的事,该负的责任,她仍然无法轻易说服自己不再插手这件案子,把他送上法庭。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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