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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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以后-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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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修月的发小。”
  “幸会幸会,”刘元松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指指站在自己身边衣着时髦的年轻女孩儿,“这是我女儿,刘柳,在加拿大读书,刚好回来度假。”
  打心底说,我最讨厌应酬,笑容不能少,气氛不能冷,话题不能断,筷子时时放,酒杯频频举,累。要是像今天这样儿,坐一桌子各怀鬼胎的,那简直就是煎熬。不过就算心里有万般烦躁,脸上也不能流露分毫。我侧头看看修月,只见那厮神色自若,谈笑风生,完美地诠释了俩字儿:虚伪。看着他,我突然挺感慨,什么叫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活在同一个舞台上,扮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角色。家,不过是繁华喧嚣的幕布后那一方小小的休憩空间。休息好了,全副武装,照着剧本,继续登台。有的人投入,演得逼真,于是火了,成了角儿成了腕儿,比如修月;有的人,剧本赋予了他们令人艳羡的角色,可惜,他们却不知感恩,拼命妄想着将舞台变成一个人的剧场。
  今晚,周希让我很失望。他表现得很完美,甚至说滴水不漏。
  席间,修月和周希这对儿令业内人士头疼不已的黄金搭档你来我往地闲聊乱侃,气氛热烈,默契十足。周希是个聪明人,能让修月视之为对手,本身就是种肯定。然而与聪明脑袋共生的,往往是一颗不安分的心。我理解,理解周希的动机,理解他心底对修月的那种矛盾扭曲的恨意。修月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对他比对任何人都厚待,我想也许正是这些,适得其反地使周希心底萌生了那些扭曲恨意的幼芽。修月从白手起家到坐上上市公司总裁的位子,他的能干谁也无法否认,即便如此,他仍不敢说这一切完全是自己打拼出来的,父辈的庇荫早在无形中渗进了他的生活。可周希不同,父母是普通的小学教师,对于业内闻名的地产金童来说,事业上父母能给他的扶持和帮助实在是微乎其微。两个同样优秀的人,一个用自己不断的努力拼搏去赢得旁人的尊敬艳羡,一个却时刻提醒自己收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力求平易近人。两个人的想法做法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对,可人心往往就这么微妙。
  我曾跟修月说,平易近人本身就是一种孤高,你希望自己平易近人的同时,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对一般员工,这没什么,他们本来就在仰望你,你的平易近人,估计会让他们觉得挺受宠若惊的,说不定会更加卖命工作,更加心甘情愿地被你剥削。可是对周希这样的人搞不好就容易出问题。他很能干,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特别敏感。你这种平易近人的形象,传递给他的信息,说不定会被自动地扭曲成一种高高在上的甚至含着挑衅的羞辱。长久下去,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得受影响。强强联手的组合,很难长久,这是人性所决定的,很多时候人力无法改变。这一点,我清楚,修月更清楚。
  我曾想过,也许有一天周希会带着在海天打出的名气突然跳槽,也许有一天他会分裂香港的分公司自立为王,也许,也许,他有很多的也许可以选择。可惜事实证明,我的这些“也许”跟他的胃口相比,实在可笑得不值一提。他想要的,是扳倒修月,独霸集团。耗费心机步步为营的策划,为的是令修月永不翻身。他究竟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我没有修月那么清楚,可就在今晚,他的表现让我原本抱着的一线希望彻底灰飞烟灭。
  完美的伪装,失了感情的点缀,终究只是画皮一张。直爽清亮的笑声,面对修月轻描淡写、看似不经意的撩拨,气势顿时溃散。很微妙的变化,在场大多数人可能根本毫无察觉。然而,再聪明的人也很难随心所欲地伪装情感。明明在笑,握着酒杯的手却紧紧攥着,骨节泛青。明明在笑,那双一笑就弯的眼睛,却扯着僵硬的线条诡异地眯起,里面强掩着的,是心虚和背叛。
  这次的事让我对修月的看法有些改观。原本,我一直认为就一个商人而言,修月是完美的,冷静理智有头脑,够狠够绝够无情。我理解他的做法,可打心眼儿里说,我无法认同。有时候,我觉得修月特别缺乏存在感,运筹帷幄的漫不经心,让他看起来总是缺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我琢磨了很久才想通——他缺的,不过是俗人身上那几分入世的拘泥和无助。我得感谢周希,他把修月拉回了俗人的行列,他让我知道原来修月这厮在你死我活的商场上也会手软,也会犹豫,也会挣扎,也会痛苦。
  一顿饭就在修月周希的互相试探、刘元松的作壁上观、林璐璐冯婕之间的明褒暗讽,外加豪放女刘柳不停找话题跟展夜热情攀谈中圆满结束。当然,我填饱肚子的愿望也不幸地终结于帮修月挡酒、应付刘元松的过度热情,还有展夜偶尔抛来的莫名问询之中。说起来,我得感谢林璐璐,对付冯婕这种女人她比我有办法。
  散席后,不等刘元松开口,刘柳就很大方地提议想试试世界级跑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展夜撇嘴笑笑,没拒绝,礼貌地跟众人告别,载着她疾驰而去。帕格尼确实很棒,只不过伴随着刺耳的引擎声,我明显看到刘元松的脸皮扯紧,估计替他闺女捏了一把冷汗。
  本来周希让我送冯婕回去,他跟修月一块儿请姓刘的去雪茄俱乐部休闲。不懂给男人留面子就是这点好,一干人等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看法,就见冯婕往周希怀里一偎,抚着平板儿似的小肚子,很是哀怨地盯着他,言下之意很明确。根据我对周希的了解,他对女人很体贴,可有前提——私下里,人前他可大男子主义得很。冯婕大概这两年把时间都浪费在研究衣服化妆品上了,尤其成功地挤走了正房,越发拎不清自己的斤两。视线无意间从林璐璐脸上扫过,只见那小丫头片子静静地站在人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心里有点犯嘀咕,看她今晚对刘元松分寸恰到好处的勾引,应该是一个挺有心计的女孩儿,跟修月相亲那回的表现,可跟她今晚的水准不符,现在的小年轻儿,真是小瞧不得。我正感慨呢,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刷地侧过头,冯婕正梨花带雨地晃着我胳膊,哼哼唧唧地说:“南南,周希他们晚上出去,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我去你那儿睡吧。”
  我看看修月,他笑笑,扫了冯婕一眼,跟刘元松说:“雪茄俱乐部有两盒极品古巴雪茄下个月初到,我已经订好了,到时候刘市长有时间的话一定要过去试试。山顶那套房子早搞好了,你一直也没时间上去看看,今天正好到这儿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晚上就别下山了,我已经安排人把里面打扫干净了,热水都备好了。”刘元松一听,明显地喜色染眉,当然没意见。周希眯了眯眼,没说什么。修月把我拉到他身边,用手搭着我的肩膀,半靠在我身上,笑着说:“上面有人等着,司机的房间也准备好了,现在直接上去就行。”
  冯婕听完,回到周希身边,静静地站在那儿。我伸手环住修月的腰,让他更舒服地靠着。这厮肯定累了,皮笑肉不笑地应酬一整晚,劳心伤神的活儿。临走前,姓刘的突然叫住修月,跟他说明天下午过去一趟,土地批文的事。话音未落,冯婕突然叫了一声,荡悠在静悄悄的半山腰,格外刺耳。
  我问她怎么了,只见她甩开被周希紧握的手腕。昏黄的灯光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修月随意地看了周希一眼,道了声晚安后,跟我一起上了车。
  下山的时候,林璐璐那辆银色的雅阁始终没有跟上来。
  回去的路上,修月一直望着窗外出神。红灯前停车的间隙,我偏头看他,每次他都似有所觉般地转过头,跟我对视,神色倦怠,嘴角浮着极浅的笑。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有点难过,周希的事对他打击挺大。
  “别想太多,反正都发生了。”我突兀地打破车厢里的沉默,硬邦邦地说。安慰人不是我强项。
  “叶子,”他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声音沙沙的,有点哑,“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你会怎么做?”
  我有点诧异:“这问题可真够俗的。甭在那儿瞎琢磨,就算周希再能折腾,也没能耐把你逼到那一步。”说这话的时候,我声音有点抖,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角。
  “如果到了那天,你会怎么做?回答我。”他声音淡淡的,却很坚持。
  “那就从哪儿跌倒的再从哪儿爬起来,多大点儿事儿啊。”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我一定会站在他身边,这种陪伴,无关爱情。
  “有时候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也挺好。”他点了根烟叼在嘴边,我没阻止。
  “叶子,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对你,我也绝不放手。”
  没来由地,我心里竟一暖:“只要你好好在意身体,那些事都不在话下。”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轻轻喷出口烟,乳白色的烟雾顺着半开的车窗袅袅而散。
  “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顺道去买点夜宵?”经过路边一间生意红火的小餐馆,户外支着的桌椅颇像扎啤烤肉大排档。匆匆一瞥,顿觉肚子空空如也。
  “去四喜铺喝粥。想吃烤肉,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烤肉倒不着急吃,等你好了咱俩一块儿去。”我接得挺顺溜。简单的一句话,倒逗得他缓下清冷的面色,笑意直入眼底,“咱俩?嗯,不错,咱俩,咱俩。”他自言自语似的反复念叨,嘴角微翘,很漂亮,很让人心疼。
  “行了,别嘀咕了,咱俩咱俩咱俩,就咱俩,听够了吧!想跟我一块儿去吃烤肉,先把胃养好再说。你现在给四喜铺打电话先订上,到那儿拿了正好走。”
  “就在那儿吃,拿回去凉了味道差太多。”说完,他掏出手机,顺手熄灭了抽得只剩半截的烟。
  “不行,你在车上等着,我拿了直接走,进去吃,三折腾两折腾的得到几点?”听他说话都软绵绵的,特没精神。四喜铺卖的是手艺,店面装修简单,连个包房都没有,这个点儿又是消夜高峰期,他坐那儿纯粹自找罪受。
  “随你。”他没坚持,懒洋洋地拨号,“你不是最爱生滚鱼片粥?带回去可就没法喝了。”
  “我喝什么都行,点你能喝的。”
  “那你跟他说。”电话接通了,他把蓝牙耳机塞进我耳中。
  “一个中煲红枣百合山药粥,我大概半小时到你那儿。”接电话的是老板娘,我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没多废话,我拿下耳机丢给他。
  “我不爱吃山药。”他收起电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不爱吃的东西多了。”真没见过男人这么挑食的,只能说,人无完人。
  “叶子,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嗯?!这个问题够突兀,够直接。
  “为什么?”其实我还真挺好奇。
  “想知道?”他低笑,挑着尾音故意吊我的胃口。
  “不说拉倒。”我没好气地哼哼。
  他又笑,出声儿的那种,挺清亮。
  我的心情指数随之上涨:“没事多笑笑,别总冷着个脸,小心老了得面瘫。”
  “展夜对你有意思。”
  这都哪儿跟哪儿!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问。
  “你知不知道辰星的投资人是谁?”
  “这两个问题有关系?”
  “这人你熟着呢。别那么珍惜脑细胞,偶尔也拿出来用用,总攒着该发霉了。”
  “我记得楚尘的账户资金进出一直很频繁,不过我没问过这些进进出出的钱都干什么用了。”
  “傻样儿,日子这么过婚姻不玩儿完才怪。”
  “打住!别岔开话题。”
  “你不都说出来了?”
  “你别告诉我楚尘是辰星的投资人。”
  “嗯。”
  “江舟知道吗?”
  “他会不知道吗?”
  “楚尘是他的摇钱树,他会由着楚尘自立门户扶持新人?”
  “江舟心里明镜儿似的,他跟楚尘的合同还有几年到期?”
  “你会不知道?”我白他一眼,“两年。”
  “嗯,这两年楚尘还在他的掌握之下,辰星就算发展再迅速,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跟皇天一较高下。两年后,辰星娱乐在楚尘和展夜的折腾下有点规模了,楚尘的合同到期了,江舟也是时候坐收渔人之利了。续不续约无所谓,他的目标是辰星,收购辰星。”
  真黑!我在心里大骂江舟:“他凭什么那么肯定楚尘会把公司转让!”
  修月笑笑:“从生意人的角度出发,他肯定已经为楚尘准备好了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价码。江舟的手段多得很,恩威并施,胡萝卜大棒,他擅长着呢。”
  “真是……”我恨恨咬牙,“冷血黑心的奸商!”
  “看你激动成那样儿,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修月往后调调座椅,跷着二郎腿,一副悠闲样,跟刚才的冷淡判若两人,“不用担心,虽然江舟的算盘打得挺好,不过这次恐怕要失算了。”
  “嗯?”
  “辰星娱乐是股份制,法人代表是林雪,不过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属于楚尘,并且,全都登记在你名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好经过十字路口拐弯。我手一滑,方向盘打过了,差点冲上人行道。猛地刹车,突觉胳膊上暖暖的,他的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扣住我,稳稳地,让人安心。
  “很惊讶?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挺惊讶。”他说。
  我咬着嘴唇沉默。打正方向,继续上路。
  “你俩这日子过的,活脱脱的地下工作者,飙着劲儿地比谁更隐晦,什么事打死了也不直说。你咬牙坚持了这么些年,可真够不容易的。”修月靠回座椅,特调侃的语调,却透着掩不住的倦意。
  我脑子乱成一团:“干吗突然告诉我这些?”
  “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什么意思?”
  “反正你早晚得知道,早解决早利索,你也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解决?”把股权转回楚尘名下,然后……
  “我知道这事之后,对楚尘那小子的看法倒是有点改观。”
  我再次沉默。
  “明星红不了一辈子,总得有点稳当的营生照顾两个人下半辈子的生活。”
  “别说了。”我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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