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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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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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隽永炙热的情感,此生难夷。

  “相信我,修远。”

  “嗯,我信你。”

  一句话,她的心便不再颠沛流离。

  凤兮,凤兮,不羡碧梧不慕醴,此生惟愿归山林。

  ……

  晦暗不明的天际,一弯弦月融于熹微,沉入一泓泉水。

  夜景阑珊。

  “一梳梳到尾,二梳共齐眉。”

  惨淡的天色笼不住艳红,四更本是酣梦时候,如今不止她,恐怕整个云都都醒了。

  月下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一位面带福相的官家夫人为她梳头。

  “三梳儿孙满,四梳富贵临。”

  据说新嫁娘可以沾上梳头妇的福气,据说这位夫人是允之亲自挑选出来。那,她真的有福么?

  月下若有所思地抬眸,铜镜的照影虽有些扭曲,却也看得出是个富态十足的妇人。这妇人端着笑,圆圆的眼睛略有皱纹,想必年轻时也是引人遐思的好相貌。她一直笑着,眼中的一切真如此美好么?

  月下垂眸轻叹,她做官时对这妇人的夫家有所耳闻。虽然家泽殷厚、儿孙绕膝,可在她眼里这位祁夫人却算不上有福,甚至可以说是不幸了。同十多个女人共侍一夫,还要装出大方贤淑,这有什么好?

  她还在仔细打量,就见镜中人想要去掉她的额坠。

  “就这样。”月下按住额前的弦月。

  “是。”妇人掩饰住讶异,转瞬露出笑纹,“这么特别的发式妾身还从未瞧过,娘娘心思奇巧,王上看了定会喜欢。”

  见她误会,月下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辩解。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剪了刘海也是为了他,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

  “好风如水千巧夜,掬月殿里无人见。

  十年情动梦未觉,眠花枕月共翩跹。”

  女人们兴奋围来,争相吟着这首由王亲作的催妆诗。

  “这般王宠!”她们如是说。

  可是催妆声声,抒的是他的情,写的却不是她的意。月下面色依旧,让人看不出悲喜。

  祁夫人暗叹她的不知福,拿起王赐的玉搔头,见势就要拔下她头上那支过于朴素的白凤簪。突地,纤影陡移。

  “够了。”澄澈的眼沉沉一凝。

  “是、是……”被看的头皮发麻,祁夫人裙下微颤,不自觉地低下头。

  宽大的裙裾如水般自地面流过,灿烂的嫁衣几将晨曦燃尽。行行重兮重行行,她迎风走着,凤簪清鸣在热烈鲜艳的喜气中鸣出几分从容淡定。几缕淡色发丝偶尔跃进眼帘。她眉头不皱,熟门熟路地将其藏进黑发里。

  进了中堂她的心跳不复平静,座上的兄嫂眉头一直皱着,她知道这个抉择他们不认同。早上当她从祠堂里走出的时候,静候已久的哥哥颇为诧异。那一刻她便知道,哥哥与修远的同时出现绝不是巧合。

  原来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只不过这条路她不能走,因为他们将为此付出太多。而这样的代价,恰恰是她最在乎的。

  所以,就让她最后任性一回吧。

  “哥哥,嫂嫂。”她曲膝奉茶,“卿卿自幼失怙,在我眼中兄嫂若父母。”

  月箫略过茶,伸手就要将她搀起。

  “哥,让我说完。”她抬起头,满眼波澜看得夫妇二人一时愣怔,“这是我选的路,你们千万……不要自责。”

  “妹妹……”淡浓情动,将她搂在怀里,“委屈你了……”

  “嫂嫂,哥哥他自小面薄,肉麻的话他说不出,你千万别怪他。”

  “嗯,我明白。”泪眼婆娑中,淡浓见她笑得朦胧。

  轻轻地,月下退出馨香的怀抱,将兄嫂的手叠放在一起:“哥哥,千万要守住嫂嫂、守住这个家,爹娘的悲剧不能再在你们身上发生了。”

  你们?这话有些怪,让月箫感到一震心惊:“卿卿!”

  “我的未来一定会好,哥哥你要继续相信啊。”她眼眉弯弯,不像是敷衍。

  “娘娘,吉时要到了。”

  月下向后看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寂寞不过帝王,可是哥哥你要比允之还要寂寞。”

  浓眉入鬓,略有挑起。

  “握重兵而善终者,唯寂寞一途耳。”

  一语点醒梦中人,眼前女子同记忆中那个早熟的孩子重叠起来,纵使相貌改变可那双聪敏的双目却依旧清澈如许。月箫后知后觉地叹着,原来被保护的一直是自己啊。

  “还好,寂寞有嫂嫂与你分担。”双手握了又握,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她陡然放手,动作快的与其是在回绝别人不若说是在说服自己,“别了,哥哥。别了,嫂嫂。”

  不回头,绝不能回头。

  她冲到门边,刘海垂在前额,于双目间投下阴影。

  “姑姑!”小小的人儿扑面而来。

  “彦儿……”她瞅着膝下,睫毛分明挂着水滴。

  “好漂亮!”小人儿崇拜地仰望。

  她浅浅弯眸,水滴瞬间落下。

  “娘娘,吉时到了。”

  喜娘再催,小人儿警惕地抱住她的双膝:“姑姑不要走。”

  “姑姑不会走。”她蹲下身,爱昵地亲了亲小脸颊,“今天是庙会,姑姑只是去扮天女娘娘。”

  “真的?”他两眼圆圆,心中更崇拜。

  “真的。”

  “嗯,姑姑去吧,彦儿在家等你。”小人乖巧地松开双手,“早点回来哦!”

  她一步一回首,望着童稚的笑颜一时泣不成声。

  彦儿,对不起……

  惊红满地,心生荒凉。

  原以为能平静地面对,笑着说别离,可没想到啊……

  掩面的珠帘叮叮咚咚地响着,跨过红门清水在身后泼洒。

  “嫁了!嫁了!”

  喜娘们大声唱和,一盆水代表了无奈的结束,以后她就不是韩家人了。

  出了门,搀扶她的变了人。作为手帕交,如梦如愿站在她的左右,“现在回头还不晚。”

  她闻言笑开:“姐姐,谢谢你来送我。”

  “卿卿,不要做傻事。”喜乐爆竹转移了他人的注意,如梦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雕梁画栋的凤台。

  “姐姐。”

  “嗯?”五指扣住手腕,如梦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掌带着薄茧,全不似官宦千金的细软娇嫩。

  “雷厉风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虽看不清帘下的秀颜,可由轻柔的语音也能猜出她此刻的表情。

  “下月我们就成亲。”说到他,如梦难掩温柔。

  “那小妹就放心了。”

  这段路不长,可她们走的极慢,像是要永远继续下去似的。

  “娘娘,该上车了。”

  转过身,她慢慢拨开如梦的搀扶。

  “卿卿……”

  “待允之称帝后,让雷厉风辞官。”

  含在口中的话突然哽住,如梦望着帘后的精眸一时愣怔。待醒来,那镶云绣凤的滚边已从她的身边淌过。

  “为何?”如梦喃喃低问。

  踏上的绣鞋微停:“不适合。”

  什么?

  “到时候姐姐就明白了。”

  “那……”她刚要追上,却见送嫁的队伍已经启程,“卿卿呢?”

  望着如云的红绸,如梦久久不能言语。

  未曾饯别,香尘已隔。

  还能再见么,卿卿……

  宝马香车雕满路,淡淡的晨光挂在锦缎妆成的树上,举目是俯首的百姓。

  十里艳红妆,有谁能嫁的比韩月下风光?

  好像,好像有人可以媲美。

  她偏头想着,对道边的祝贺与礼拜全然不理。

  对了,是她啊。

  梦湖之下,她一梦黄粱。五百年前,那个女子嫁的也是同样风光。

  合上眼,月下几乎可以看见那双了无生气的眸子。

  水眠月嫁的绝望,而韩月下却不怅惘。

  她蓦然睁目,灿烂朝霞映入眼中,宛如前世的双目哪还有阴影。

  果然,命运还是要攥在自己手中啊。

  双手握紧、握紧,额上的昙花却在凋零……

  她是第一个,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由朝门进宫的王后了。

  下了凤台,她走在雕龙刻凤的中央王道上。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过去的半年她连升四级,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开始时她认为允之逼她入朝,只是看上了自己的小聪明。可经历了许多后她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勾起自己对权位的兴趣。

  万仞青空下,宫殿巍峨而壮丽。

  从十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吧,她不是一个安于庭院的女子。所以他诱她易钗而弁,任她翻云覆雨,不过是想让她贪恋罢了。若不是因为年幼时的遭遇,她说不定真会落入陷阱,在左右人和被左右之间汲汲营营。

  踏入正殿,满朝文武跪伏了一地,御座上的某人早在她步入的那刻站起。

  她不疾不徐地走着,心如止水地望向高台。

  真可惜啊,允之,破了你的算计。

  “云卿。”脚边一声唤,带着压抑的情绪。

  她耳力极好,可就算听见又怎样。

  元仲,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垂眸走过,忽略了长长裙裾边那只想要攫取却又极力克制的手。

  “云卿……”

  拾级而上,与面带春风的那人越来越近。不待她走完最后一级,右手就被不容拒绝地握紧。

  “终于等你了,呵呵~”带着按捺压抑的声音吹拂在耳边,勾住她的腰,凌翼然带着她睥睨座下,“感觉到了么。”

  风牵起两人的衣襟,鼓扬的长袍交织在一起,如此艳丽。

  “这就是高处的滋味啊~”五指穿过帽帘,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可是这里还不够高,卿卿你看到了么,天上的浮云终有一天会在你我脚下。”

  “允之。”她撇开脸挣出他的掌控,眼中带抹怜悯,“高处不胜寒。”

  “你我相依,岂会有寒意?”

  他不懂,她叹息。

  “今生,我允你一个天下。不论几多红颜,能站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你。”

  什么时候他才会明白,她不是他的弱水,而他也不能只取这一瓢饮。

  ……

  南风有意绿灯树,星汉西流欲下来。

  宫中华灯初放,处处洋溢着喜气。黄袍下的步履有些急,他目带桃花流转出无限风情。

  离寝宫愈近,胸口的酒气就愈发浓郁。密密痒痒的酥麻感自肌理弥散到心间。

  这样的夜,如此的月,他只浅酌了两杯就已微醺。

  急切地,他跨进殿门,下意识地寻找起来。

  “允之。”

  这一刻,他已沉醉。

  深深凝着倚窗赏月的美人,凌翼然迈出沉稳的步子,可微颤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卿卿。”他迷恋地唤着,刚要揽上纤腰,就见月下退到一侧。

  “坐。”她主动邀约。

  见她如此自然,凌翼然挑了挑眉,眼中带抹玩味:“茶?”

  “饮湖烟雨。”她斟了一盏,放在他面前。

  “洞房花烛夜品茶,可不是个好主意啊~”凌翼然瞥了一眼,轻滑诱道。

  月下只淡淡一笑,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请。”

  看着她悠然品茗,凌翼然不禁虚其双目。

  “放心,茶中没有药。”

  “即便下了药,你也逃不了。”他轻哧着,嗫了一口,“我道你怎会乖顺出嫁,原来是藏了后招。”他倾身靠近,眷恋地抚上她的面颊,“可就算你处处提防事事算计,我还是如此倾心啊。”

  一反常态,月下并没有躲开他的抚摸:“先王驾崩的时候我在。”

  “哦?”凌翼然漫不经心地应着,执着于她的柔顺。

  “你的母妃是被废后害死的,她中的是昙花一现。”

  “哼。”凌翼然一撇嘴角,“卿卿,你若想转移注意,就再别说我已经知道的。”

  “昙花一现无解,允之也知道?”

  “不是无解,而是愿不愿解。”手指滑到她的唇边,来回地抚着,“这就是你的后招?让我有点失望啊~”隔着方案,他探过身去,眼中只有那如花樱唇。

  “允之可愿解?”

  眉头一蹙,他与她近在咫尺。

  “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样的问题他拒绝。

  “如果是真的呢?”

  那双眸子太过淡定,看的他一阵心虚:“这不好笑。”

  “我同意。”她解下额坠,露出落蕊的昙花,“一点都不好笑。”

  他瞠大双目,转瞬却又收起破碎的神情:“哼。”他冷冷笑道,“这招倒让我刮目相看了。”停摆的心跳还没恢复,他下意识地抗拒。

  “允之。”她轻轻唤着,露出倾城一笑。

  眼中,那朵残花幽幽一颤,仅存的几瓣凋零了其中之一。那般袅娜,好似随风,缱绻的不可思议。

  “不……”他捧起那张小脸,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额面,“不要再玩这种诡计!”

  “还要我笑么。”说着,她又要勾唇,却被他抱得紧紧。

  “不要……”耳边声音戚戚,“不要再笑了……卿卿……卿卿……”他绝望地喃着,好似溺水的人抱住圆木,一松手就会丧命。

  “放了我吧,允之。”

  “不……”

  “那,救我?”

  长身微僵,连呼吸他都变得极小心。

  “不能的,我明白你不能。”轻轻地拍着他,月下难得表现出亲昵,“允之的心中有千山万水,有神鲲天下,你会是最伟大的帝王。”

  “卿卿……”

  “放了我吧,允之。”

  埋首于她的颈窝,凌翼然执着地不愿放手。

  先是母妃,再是卿卿,他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柳暗花明,可为何还是这样的结局?

  为何!

  凌翼然收紧双臂,早已干涸的泪腺又已丰盈。

  为什么……

  “允之,先前我因感恩你救了哥哥,而与你并肩。其实,我并不喜欢朝事,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你该告诉我。”他哑哑开口。

  “告诉你能改变什么?”

  “……”他想开口辩驳,却发现她更了解自己。

  “看起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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