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风流- 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暴风吹得伞檐乱摆。将之拧回头顶,冲出宅门。哪知刚走出去一步,等时浑身湿透。 



  街上空寂,歪歪斜斜顶着伞走一段,速度如何也快不起来,雨水斜打在身上,冰凉刺痛。握着伞骨的手亦失去温度,干脆直接将伞丢在路 



旁,伞檐顺路,接连翻了几个筋斗。雨冲得人舍不开眼,季斐然握紧冻僵的双手,四处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暴洪复发,堤坝横制颓波,洪潦只能徘徊在城外。南郊山峰断续坍塌,泥石流滚滚落下。季斐然看着那远处的山,目光呆涩,阒然无声。 



  雨越下越大,头皮被雨打得发麻,关节的疼痛移到心窝。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季斐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脸埋入双臂,滂沱 



大雨落地,擦着他的鼻尖流过。 



  有人自雨中奔跑而来。季斐然猛地抬头,却无力起身。那人将他搀扶起来,还未说话,他已带着哭腔道:“子望!!”抱住那人的头,倏 



然吻住。 



  不过多时,天微明,雨且停。街上寂若死灰,水渍未干。 



  封尧背着昏迷的季斐然,一步步往回走去。 



第 27 章 



  封尧背着季斐然回去,便见大厅坐了个人,正端坐品茗。眉如长松,项似琼玉,发如云鬓,手似春笋。举止闲雅秀媚,双眼却一直往外瞅 



,跟大闺女盼情郎似的。眼前无战火,身后无追兵,轻松一身,正是游大学士。 



  见了封尧,游信即速放下茶盅,快步走来,眼角一弯,喜道:“昨儿原想回来,但你们这睡得早,我就住了客栈。斐然还说着我要被洪水 



冲,怕是不能称他心意了。”封尧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游信这才看到他背上的季斐然,笑容慢慢挂不住:“怎么回事?” 



  封尧招呼人请大夫,一路背着季斐然进屋道:“昨夜他溜出去冲雨,估计会中风寒。”游信从之入房,正欲搭茬,封尧便接道:“我在南 



门前不远处找到他。” 



  游信先是一愣,当口变成不食咸鱼的猫,手掌在衣角处搓了搓,帮衬着理锦衾。封尧手拦到一半,则未加户止。游信坐在床旁,嘴角已盖 



不住笑意,欲把季斐然的手腕,瞥一眼封尧,手又收回去,见季斐然面容憔悴,言下钝颜。只得眼撑撑对着封尧,盼他出去。 



  封尧将云母帐放下,若无其事道:“方才他亲过我。”游信竦首,不以为然笑道:“斐然长忆一人,这么快就变了心?”封尧苦笑道:“ 



他自是眼拙,把我认成了齐将军。” 



   



  游信相仍笑不唧儿:“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斐然一顺专情,令人钦羡。”封尧坐在游信身边道:“齐将 



军尚未长忽时,小贤本故不是这种性子。估计受将军影响,素喜抑强扶弱,打抱不平,怀揣火炉似的,看得人心窝都暖着。” 



  游信瞧着季斐然,默默点头。封尧手板支颐道:“又且这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事,也分个上下。整个朝廷都知道,小贤在齐将军上头。我 



十二弟封帛告诉我,齐将军的体质不适合在下,却不告诉小贤,每次行事都会痛苦。直到他去了,小贤才听说这事,遂发誓再不在上。” 



  



  游信的目光凝在一处,仍不答话,付之一哂。 



  封尧浅笑道:“现在小贤言行不类,始终相悖,憎恨越是憎恶那人的品行,则越要说自己喜欢。齐将军豁达坦诚,厚道热心,小贤偏偏讨 



厌与他相反的人,故朝中之人几乎都被他讨厌。当着阎王告判官的事,也就小贤能做得出来。” 



  游信笑容逌然,颇为醉心:“嗯。” 



  这时,大夫到来,把脉诊疗,开方子,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离去。封尧道:“我看这大夫是个水货,我们得赶紧回京。”游信心不在焉地 



应声。 



  封尧不经意看他一眼,伸个懒腰,作揖打招。游信行礼送他离去,又坐回季斐然身边,春山吊眉微蹙,凝视他许久,回房收拾行李。 



黄昏过后,碰巧游信出去,季斐然醒来,屋内无一人。刚走出房门,便看到归衡启猴子似的,烫了屁股发了疯,汲汲忙忙左蹿右蹿。季斐然头 



尚有些疼,走两步一摇,站定后对归衡启道:“归大人这在瞎忙忽什么呢。”归衡启惊叹道:“祖宗~~回去歇着~~~” 



  季斐然如堕五里雾中,傻眼看他。归衡启擦把汗道:“王爷和游大人,一个也惹不起。”季斐然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原来如此。王爷 



去了何处?”归衡启道:“方才还出来过。现在不知道。”季斐然坐在桌旁,倒了一壶热茶,动作慢得像乌龟爬沙:“这茶不错。”归衡启点 



头哈腰。 



   



  季斐然品一口茶,将杯捧在手心,咂咂嘴道:“若论茶中极品,雁荡山之龙湫茶当之无愧。在皇上那讨过一杯,入口难忘呐。”归衡启就 



像怀里揣着兔子:“不错~~不错~~还是休息吧~~”季斐然道:“对了,游大人呢?”归衡启大松一口气:“早该问了。” 



  季斐然僵了片刻,置杯子于桌面,却迟迟未抬头:“我做了两个梦。头一个里,游大人被水淹了。再一个,他回来。现在分不清哪个才是 



梦。”归衡启道:“自然是头一个了。”季斐然当下起身道:“我找他聊一会子。” 



  归衡启道:“别啊。今儿王爷和游大人明是两盆火,暗是两把刀。不想给烧了砍了,还是待房里罢。”季斐然笑道:“瞧你说的。明人不 



做暗事,王爷光明磊落得紧。要狡诈,也只是一个人。”语毕潇洒拂袖,跨出门外。 



  刚走到游信房门前,季斐然却卡悬崖边似的,迈不出半步。良久,摇摇脑袋转身。背后却传来开门声。回头一看,游信方开了门,面容恬 



美:“来者是客。少憩片刻可好?”季斐然豁然一笑,擦过游信,大步进房,却未正眼看游信一下。 



  屋内荧光闪烁,灯心如豆。季斐然靠着椅子坐下,十指蜷缩。游信方关上门,他飞速将手搭上桌台。游信从之端坐,含笑道:“斐然可大 



好了?”季斐然抬眉:“好了好了。”游信道:“明天赶路,你身子承受得住么?”季斐然道:“使得使得。” 



  游信瞥一眼窗外,又瞥一眼季斐然,掂起季斐然的衣角试厚薄。季斐然下意识往后缩一下,动作极小未被游信看到。游信走到床旁,取下 



自己的褂子,披在他身上:“你睡觉总是不安生,风湿不犯都难。”季斐然道:“那是那是。” 



  游信替他裹紧衣裳:“你的病不能再加重了。我睡得轻。”季斐然道:“厉害厉害。”游信直视他,平淡道:“如何?”季斐然点头。游 



信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我去铺被子。”季斐然道:“什么?”游信若无其事道:“睡我这里吧,我容易醒,可以照顾你。” 



  季斐然一惊,猛地站起来,椅子险些砸地:“睡这里?”游信正欲拉被子下来,却停了动作:“不方便?”季斐然立即摇头:“要睡。” 



游信怔忪看他良久,朝他走两步,解衣服,揽他上床。 



   



  方躺下,季斐然便往里面缩了缩。游信笑道:“以前我和你待一起,你不常常张牙舞爪么。怎的今天如此胆小?”季斐然拍拍身边的空位 



:“我是给你留位子。” 



  游信但笑不语,随之躺下。季斐然一直以面朝上。伸手按住胸口,乱成一团。半晌,以为游信睡已入睡,侧身对着他,却正碰上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仅隔寸余距离,呼吸清晰可闻。季斐然作贼似的翻身,背对他。过了一会,又回过头,悄悄看一眼游信。 



  游信正弯着眼对他笑,却仍未说话。季斐然干脆豁出去,一不作二不休,又翻回去,倏地抱住游信的脖子。游信眼中笑意更浓了,回抱住 



他的腰。季斐然轻吸一口气,表情却很是玩味:“子望,有个问题要问你。”游信轻声道:“嗯。” 



  季斐然道:“下雨时,我出去做的事,不是梦,对不对?”游信道:“嗯。”季斐然长吁一声,闭眼又睁开,小心问:“我做了一些奇怪 



的事……你怎么看?”刚说完,他便开始怀疑脑子给雨瀑布冲坏了。但心里很清楚,自己极有可能会在游信回答以后吻他。 



  游信淡淡一笑,声音很平静:“我希望你能忘了它。” 



  季斐然硬挤出笑容:“是么。”游信道:“不过,你看似负心薄幸,实际挺死心眼儿。我知道你不可能忘,不过可以慢慢来。”季斐然努 



力在逼自己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整个人变成了木雕,连眼都不眨一下。游信顿觉说错话,想要搂住他,却被他推开。 



  季斐然一吱溜坐起来,闪电般翻身下床。游信连忙坐起来道:“生气了?”季斐然未回话,只埋头穿衣服。游信又道:“斐然,当我没说 



,好不好?别恼我了。”仍未得到回音。游信一时惆怅,竟忍不住道:“过都过去了,你为何还要时时想着?” 



  季斐然脸色煞白,几次欲开口,都说不出话。游信见他这般,还道他是思念齐祚,心里也憋了口气:“再说,是你先惹我的。”季斐然已 



气到嘴唇发抖:“是,是下官的错。游大人,下官在这里赔不是,以后再不会做越礼之事。”说罢行了礼,推开门冲出去。 



  “斐然!”游信唤了一声,赶紧跟去,方出房门,便不见季斐然的身影。心道他在气头上,还是等大家都冷静了再去和解,回屋歇着,一 



宿未眠。 



  其实,季斐然躲在门背后,待他回去才出来。揉揉眼睛,硬打个呵欠,悠哉走回房间。 



第 28 章 



  谷要自长,人要自强。游信心下知晓,季斐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次日主动去他房前负荆请罪。季斐然开门,长伸一个懒腰,鸭子摆似的 



摇回床上,眼皮压铅般合上,端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游信守他面前,犹疑半晌才道:“斐然,东西可收拾好了?”季斐然扯被子盖住脑袋,嗯了几声。游信往屋内扫了一圈,轻吁一口气,开 



始收拾他的行李。 



  一切准备就绪,游信到大厅等待,归衡启刚去半盏茶功夫,季斐然则随之而来。 



  



  断断续续砸暴雨,总算挂上大太阳。归衡启翻了皇历,知府送客,一行人备马回京。随从牵马出门,季斐然折扇一撑,走在几人前头,一 



路左瞧瞧右看看,浑然一副罽袍哥儿相。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正值牡丹盛开时节,满城姚黄魏紫,二乔豆绿,红白粉黛,美不胜收。季斐然一路摇扇一路赏花,仰 



首闭眼,轻吸花香,怡然自如。 



  另外三人并肩而行,游信盯着季斐然,封尧盯着游信。正所谓四人行,必有剩余。归大人这会子是和尚之梳,不知自丑,眼睛一弯,还乐 



得清闲。 



  走了一段,季斐然停在一朵魏紫面前,俯身去嗅花香。归衡启屁颠跟去道:“这花还真是天下一绝。”封尧道:“可惜花无百日红,过不 



了几日便谢了。”季斐然端详花蕊,微笑道:“花无百日红,尚有重开日。人有数载命,却无再少年。” 



  游信离他两步远,垂下眼帘,转身欲走远些,却又听季斐然道:“何况,是个人都知道,一壶难装两样酒,一树难开两样花。”游信顿成 



木头鸡。季斐然道:“游大人,我说的话对不对?”游信未加理会,跃上马背,驾了一声,马儿疾驰出去。 



  归衡启眼珠子骨碌一转,刚转到季斐然身上,又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玩花。做人难,做季斐然身边的人,更难。不吱一下,图的是安全 



。季斐然弹了弹花骨朵,却听到小贩扯着嗓子喊道:“卖鸟喽,斗鸟画眉!” 



  季斐然侧身上马,拉了拉缰绳,见那小贩打点四五个笼子,几乎只只都在斗着。他手中倒提了个不一样的:绿纱罩子,金漆黄铜钩,哥窑 



水食罐,盛着个无比赛的画眉。小贩道:“公子,这畜生只除天上有,果系世间无,将它各处去斗,俱斗它不过,成百十贯赢得。买了回去玩 



玩罢。” 



   



  季斐然拽紧绳子,冲那小贩摆摆扇子柄,对归衡启道:“真拿子望没法子,这不对那不是,孩子脾气。我这就追他去。”语毕策马奔驰。 



  归衡启唤道:“季大人,你骑的是我的马啊~~”季斐然耳聋似的跑了一段,停下来,半侧脸。顿了半晌,重重在马臀上扬了一鞭子。归衡 



启又喊了数次,不过多时,却没了影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封尧,封尧马脸一拉,上马,头也不回,杀出重围。 



  由于季斐然闲散,归衡启闹腾,天将黑时,一行人俱未赶多少路。过了个小林子翻了座山,在州镇里落脚。踏进镇口,仰头便见一破牌匾 



,四个龙飞凤舞的瘦金字:没有客栈。 



   



  季斐然下了马,扇柄在手心里咚咚敲:“就这家了。”手一挥,缰绳甩入扈从手中,大步流星杀入客栈。 



  订房掏盘缠付账下住,一气呵成。见几人衣着光鲜,店内伙计小二则拉了桌子,大摆客栈的特色菜,一看馔食名字,众人纷纷掉眼珠子: 



没有凤爪,没有肉丸,没有热肠,没有辣子鸡。季斐然将腿一翘,满眼喜色:“真不错。” 



  封尧道:“觉得不错,就多吃点罢。”游信微笑道:“拙中见巧,倒也别具一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