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后来,旧欢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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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后来,旧欢如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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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要一想起那男生的眼神,就会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薄薄的,已经所剩无几的自尊撕扯开了一个口子,然后稍一用力,就顺着那个裂口生生撕了个粉碎。
  所以,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嘉培对那个叫梁宝生的男生,很不喜欢。不过幸好,陈瓷亦没有坐下来和他们同桌的打算,而是打过招呼之后牵着那个男生相偕而走,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嘉培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吃完了KFC两人就继续往前走。此时,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老夫老妻,互相搀扶着,走在大街上。嘉培看到他们,想起了执子之手,与子皆老的诗句,于是有感而发:“湛鸣,你说,我们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我们还在一起吗?还是说,我们早已相忘于江湖?”
  “傻瓜,别想那么多,你看看我爷爷和我奶奶,从小就在一起,一直到我奶奶去世都没有分开过。其实,地老天荒是一件并不难的事情,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恒心。”
  “我只怕天有不测之风云……”
  “人生的一切都难以预料,只要我们抱定从一而终的决心,再大的风雨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嘉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湛鸣的决心,可是对于她自己,尤其是经历家变的自己,一夕之间,信心全无。
  有些人的信心来自于自身内心的足够强大,而有些人的信心则是来自于外在环境的足够强大。自身强大的人,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自信而自强。而那些依靠着外在环境去支持自己信心的人,则很容易在外在环境土崩瓦解的一刹那变得脆弱和懦弱。嘉培毫无疑问,是属于第二种人的。在听到湛鸣说决心的时候,她就觉得从一而终光靠决心是没用的,它还需要资本和运气,她的资本,三天前已经没了,她的运气,似乎也花光了。想到这,嘉培的心,又开始阴天了。
  回到家,发现妈妈不在家,问了舅舅,得知妈妈找关系去了,刚刚才舒缓过来的心情,又一下子暗了。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找关系,走后门,以前别人到他们家做的事情,现在轮到她们到别人家做了。这期间多少白眼,多少嘲笑,多少辛酸都只能往肚子里吞。所谓冷暖自知,也大抵如此。嘉培也从这冷嘲热讽中尝足了人世的辛酸,现实的残酷。她再次真实的感受到,她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现在的她犹如丧家之犬,到处仰人鼻息的过日子。以往她太过单纯,总以为这生活就是按部就班的过下去的,家庭变故,人生巨变等等词语,不过是肥皂剧里煽情的玩意,在生活中哪里会有迹可循。直到现在,灾难活生生的砸到了她的头上,她才发现,这社会竟是多资多彩的,以至她都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发生。久而久之,碰到的刺多了,就变成了刺猬,一遇到一个相关的人,就把刺树起来,看起来外边坚强,实质上里面脆弱。这期间也会求到玩伴们的父母,每当此时,就会万分难堪,想想不久之前还是平起平坐的人,现在却是低人一等了。

  第 4 章

  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沈嘉培就很少和外界接触了。除了拉关系,走后门之外,唯一的联系就是陆湛鸣了。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通电话,等录取通知书,上网查历年案件的资料以及拜访高官,单调而绝望。有时候她都会觉得,不如直接枪毙算了,这样的折磨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沈母很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的,她不能坐以待毙,即使是临死,也要做最后一搏。那个男人
  对不起她,她恨他,但是,拯救是必须的,他们到底是利益共同体,他倒下了,她和嘉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沈母唯一觉得欣慰的是,嘉培很乖,很听话,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再沉湎于悲伤中,反而跟着她一起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沈母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功劳,每天两三个小时的电话不是白打的,她很感激陆湛鸣,可是感激之余,却有种内疚,亏欠在其中。有时候,沈母会觉得这个女儿很可怜,从小就没吃过苦,却在成年的头一遭遭此大劫,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尝到了最辛酸的苦果。有时候,她叫嘉培不要陪她去那些高官家了,嘉培总是不做声,默默的穿鞋,走。
  嘉培知道自己的力量,她去不去那些官员的家里对于结果都不重要,但是,正如湛鸣所说的,她已经成为了妈妈的支柱,她只要握着妈妈的手,就能让妈妈感到力量。
  沈家的事在院子里的朋友中产生了很大的反响,都是一起玩大的,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深。刚开始的时候,各个都着急,找不到嘉培就找湛鸣,一个一个的去问“嘉培怎样了?”,“要不要帮忙?”,“想见见她。”湛鸣就一个一个的答复“培培很好。”,“暂时不需要帮忙,费心了。”,“还是不要见面吧,她精神还是不大好。”,久而久之,见不着人,也就冷了下来。只是在聚会时互相交流在父辈里听到的最新消息。对于嘉培,朋友们都是惋惜的,前几天还那么完整的一个家,忽然之间,说没就没了。
  事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院子里的朋友都打过电话过去,约嘉培出去散心,可是每一次她都拒绝了。她可以坦然的走在大街上,迎接陌生人的眼光,但是她却没有勇气和颜面去面对昔日玩伴的目光,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那种怜悯的目光,光是想起来,都会让她自卑。前三天还是称兄道弟的人,一夕之间,随着父亲的入狱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或许那些太子党们不会去想,但是嘉培会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从来不需去考虑那些位低人一等者的立场的。
  这其中,陈瓷的电话来的最勤快,三天两头的打,直说一个人在家很闷,很想找个人来打发时间。嘉培每次听了都是推辞,推辞再推辞。她不愿见的人当中,陈瓷恐怕是排在了第一位的,原因无他,她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双鄙薄而厌恶的眼睛了。虽然那双眼睛并不长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不敢肯定,在梁宝生的潜移默化之下,陈瓷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厌恶她。
  7月,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众人都松了口气,愁眉苦脸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了点值得高兴的事情。沈母问嘉培:“要不要摆个酒?”嘉培摇了摇头,想起院子里的人,个个读的都是名牌学校,而她……丢不起这个脸!沈母叹了口气,不再做多余的劝告,只是说了句:“有个人你总得见一见吧。”
  经过一番努力,疏通了各方的关系,嘉培终于在高墙之内见到了父亲。望着眼前这个苍老,憔悴,干瘦的老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眼泪就流了下来。沈父只得抓紧面前的栏杆,对着女儿说:“培培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嘉培抽泣着,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是肯定的了,不愿原谅也是肯定的了,只能顾左右而言它:“爸爸在里面还好吗?”
  “好,很好,吃好住好,不用再担惊受怕,睡的很安稳。”
  “爸爸,我想你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沈父接过录取通知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培培啊,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不依靠父母,通过自己努力取得的成果。爸爸很高兴,我们的培培终于长大了。”
  “爸爸,如果这是长大的代价的话,我宁愿不要长大,一辈子由你们操心。”
  “傻瓜,爸爸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这个社会很残酷,你要努力的长大,快一点长大,这样爸爸才不会操心,爸爸才会走的安慰。”
  回到家,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
  若是以前,沈嘉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大学庆功竟会是在高墙之内,和一个阶下囚一起度过的。那么的惨淡冷清,想起三年前陆湛鸣的大肆庆祝,简直是天渊之别。
  陆湛鸣,想到他,嘉培愣了愣,又想到父亲说的“这个社会很残酷”,他会一直陪着自己
  吗?这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人,会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嘉培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想着爸爸那张瘦削的脸和白天忽然冒出来的怪念头。沈母也睡不着,翻个身,看着身边辗转反侧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半天,才问了一句:“今天和湛鸣通了电话了吗?”
  “通了。”
  “湛鸣这孩子是不错的,家世,脾气什么的都好,放在以前,我们都是高攀了,现在,更加是委屈他了。”
  嘉培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母亲,夜色中,她的眼睛特别明亮。母亲说的,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不说出来,就可以假装没有这个可能,做只鸵鸟,找个沙堆埋起来。说出来了,就得面对。现在这种混乱情况,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去考虑其他问题。
  沈母见嘉培不做声,知道她心情不好,她也很喜欢那个稳重,肯担当的孩子,可是,依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只怕嘉培跟了他会受委屈,被人给脸色看,现在了断还来得及,若是拖拖拉拉的,只怕伤害更大。
  母女俩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睡了。
  自从上次和湛鸣牵手逛街之后,嘉培又开始避而不见他了,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接口去推脱,去逃避,有时实在推脱不过了,她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了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见他,也许因为她心底里自觉的觉得配不起他了,毕竟他那么优秀,而自己却又如此的平凡。也也许她不忍让他看到她现在落魄的样子,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他的心中。毕竟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当年她的意气风发,光鲜灿烂他都看得那么清楚,她如何忍心再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说到底他们都是浅薄的,都只可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又或者,他们若是有了共患难在先,到了以后熬出头后就能共富贵了?
  湛鸣对于嘉培的举动,深感无奈,他那么心细如发的人,那里可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点破过它。他知道她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名利,地位,甚至包括自尊,她唯一能剩下的就是在他面前的仅剩的尊严。她竭尽全力的保护着这珍稀动物,而他也只有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只盼着有一天她能够想通过来,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虽然没有再约会,但是电话还是没有少的,每天起床后的一通电话,长则两三小时,短则一个小时,从未间断过。这也是这对情侣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然而,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湛鸣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却又低估了嘉培的决心。当他一次又一次的提出见面而她一次又一次地婉拒之后,他的心终于开始烦躁不安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多日不见呢?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情侣可以忍受对方这样的避而不见,更何况是一个正当少年,血气方刚的孩子。如果他足够成熟,或许他有更大的耐心去隐忍,静候,如果他足够幼稚,他也可以不管不顾,只求自己见上一面的快乐。可是他什么都不是,他成熟到知道不能去打搅她的安宁,却又幼稚到天天渴望着抚摸她那张日益消瘦的脸。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在电话那头说:“我想见上你一面。现在,马上!”
  “你不要过来”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嘉培惊慌失措的声音:“再等等,好不好,我很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湛鸣知道这不是借口,她的确是想静一静,或者说她的确是想逃避。沈嘉培这个人他很清楚,骄傲却又懦弱,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绝对不会是勇敢面对。对于她这样的性格,在以前,她家里人都不以为然,反正沈家有权,一旦出事,自然有她的老父顶着,而且嘉培性格单纯,不爱惹事,自然也没有机会让大人们去为她的滋扰生事而操心。但是,大人们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沈嘉培不会去自动惹事,但是事会自动来惹沈嘉培。当沈父出事的一刹那,他是否会后悔,当初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是否能安然度过这个难关亦未可知呢?
  然而这一刻的陆湛鸣是后悔了的,他以前对她的骄傲和懦弱是抱着纵容的态度的,他的想法一如她的家人一样,带着一种位高者的优势思维去思考问题。直到那一天天塌了,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于是,他匆匆忙忙的灌输着她要坚强,要勇敢的思维,虽然这样的灌输犹如亡羊补牢,但胜在为时不晚。而他也从他们的通话中看到了他努力的成效,她开始试着和她妈妈一起,共度这个难关。但是还不够,他要的不止于此,他要她站出来,站在她的面前,让他可以伸手去拥抱她。
  可惜,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心底的懦弱还在,她还是不肯出来见他,即使他心急,焦虑,不安,她还是不肯出来见他。而他则是心痛她此刻的煎熬,不忍再在她身上多加压力,于是也一直的故作轻松,状若无事。
  转眼间又到了陈瓷的生日,一拨人在KTV里纵情声色,放声高歌。嘉培照旧没有出席,众人对此,都有点见怪不怪了,细心的人,还会抓住湛鸣问一下沈家的情况,粗心的人,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培培的高考怎么样了?”陈瓷问到。
  “还好,被录取了。”
  “那就好,也算是雪中送炭的喜事吧。”
  湛鸣不再说话,定定的坐在那里,看着闪烁不停的灯光,喧闹不止的人声,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玩色子的玩色子,好一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画面。忽然,湛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所谓友谊万岁亦大抵不过如此吧。
  电视里传出了beyond的《海阔天空》,湛鸣走了过去,拿着麦和着乐曲吼了起来。自从沈家出事之后,他的日子过的也并不好。嘉培压力大,伤心,他亦一样,可是,嘉培的那些悲伤可以表露出来,那些压力可以由他来化解,而他呢?他的悲伤表露给谁看?他的压力由谁来化解?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很累,觉得总有些与己无关的东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可是,他还得假装轻松,想尽办法去安慰她,然后,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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