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天下- 第34部分

　　
〃几十年前，风家被灭门，爹娘惨死府中家眷无一幸免，府邸也让大火烧了个干净。那时我尚且年幼被家仆藏于地窖密室内方躲过一劫，当风朝的人马找到我时，我早已缩在角落里哭晕过去。没看到那满目狼籍，一具具尸体，血流成河恐怖景象，也没看到那家仆用她的儿子代我惨死刀下，只为保住风家仅剩的血脉。之后，近乎流亡四处躲藏，风朝怕那仇人发现我的存在，往往一个地方住不到三、二个月就离开，从此隐姓埋名。那时并不知道明里暗里誓死保护我的人是谁，他们统一称我为'小主子'，只觉那些人不会害我，就由着他们带着我四处走，直到几年后被世人视为传奇的风家被灭而引发的轩然大波渐渐平息，渐渐被人遗忘后，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就这样，我在'风守'的保护下有惊无险的长大。直到十八岁那年我化名为'敖尘'以行医为名开始游历五国，敖是我爹的姓氏。一方面磨炼自己，一方面也有心寻找仇人的线索。我心恨自己不为女子，无法重振风家。'敖尘'这个名子虽不算名动天下，但在行医这一行中也享有盛名。虽说我总抛头露面有失男子声誉却不缺上门提亲做媒之人，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实在太招祸，照顾我的老奴就将其全数挡回。不是我不愿嫁人，而是我意在招婿，以延续风家血脉为上，若我自己找不到合意的人，就准备听从风朝的安排。〃~
　　

〃岂知，游历归来的路上，偶然结识带着小厮翘家的上官玟荃，相处之下更视她为知己，她懂我似早已相识的故友，她对我有情我也心知，可我对她却无半分爱慕之心，仅是好友，知己。那人是玟荃的朋友……若不是我对那人一见钟情，或许我会考虑跟玟荃，她不是上官家嫡长女。可是，我却偏偏没长眼睛爱上那冤孽之人，定是我前世欠她，才让我今生来还。初时，那人对我极好，花前月下柔情细语，两情相悦。我甚至打消招婿的想法，即使是侧室也甘愿嫁予她。哪知天不随人愿，终是给自己招来祸事……〃~
　　
逸尘浅浅自嘲而笑，双手却紧握得发白：〃那一日夜晚，我竟被人迷晕掳了去，四位暗卫尽数被杀……而我连续几日都被媚药控制不能自已，迷离时失了清白……我恨，恨不得吃那贼人血肉，怎能容她这般糟蹋，欲与那贼人拼个死活。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不能死，不能死，绝不能因自己断了风家最后的血脉，若是死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只得含恨忍辱，饲机逃了出去。那人找到我时，我根本无颜面对她，想一走了之。可当那人知道之后虽愤怒却未嫌弃于我，反倒速速准备三媒六聘不顾家人反对娶我进门，发誓不会再让我点丁伤害，不会让那贼人找到我。我信了，心怀感激跟了她，那时让我为她死我都甘愿……可惜，好景不长，新婚不足两个月我诊出了喜脉，眉心也长出一粒小小的白晶。我又急又慌，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打掉胎儿，几番犹豫终是不舍，不管再怎样，这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好歹都是我风家的骨血，若是女孩刚好继承风家……幸好，那时的决定没有做错，若不然……若不然……〃~
　　　　　　　　


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几分哽咽之意。〃若不然，就失去我这个总爱笑嘻嘻惹爹爹生气的可爱女儿了。〃我笑笑，缓解下悲伤的气氛，鼻子酸酸闷闷的想哭。~
　　　　
〃是啊，拿气爹爹当乐趣的女儿稀世少见。〃他毫不留情在我头上用力搓揉了把，悲中带丝笑意斥道。我又向他怀里窝了窝，让他在我头上泄愤。~
　　　　

逸尘用手指轻柔梳理着我被他揉乱的黑发，淡淡说起那未完的往事：〃那人……得知我有身孕后很惊讶，虽然对我还一如往初，说她不在乎这孩子是谁的视为已出，但我多少也查觉得到我们之间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也冷淡许多。不过是我对不住她在先，倒也不觉得她有错。就这么又过了三个月，眉心上的白晶渐渐泛起蓝丝，一层层纯蓝，蓝得似那湛蓝的天空。心里虽有些失望，却还是有那种初为人父的欣喜……若不是那次不经意间偷听到那人谈话，说不定我会一直被蒙在古里，依然死心塌地的爱着她，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永远不悔。〃~


〃我心如刀割悲痛欲绝，自己的痴心竟换得她的背叛……她竟将我做为权力交易的筹码，出卖给那贼人……风朝怀疑过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眼睛底下不动声响的放倒暗卫把我掳走，肯定有奸人相帮，那曾想那奸人就是她……她不知从何得知我隐藏的身份，怕我离开就骗说她爱我不在乎我被人污了而愿意娶我……那曾想若我生下女儿那么她就能以下任风主主母身份接管风家遗留下来的财权，有助于她争夺继位权……可惜我偏偏怀的是男孩打破了她的美梦，眼见继承大选马上来临她又准备迎娶安峻王的小儿子来巩固现在的势力……那曾想那日的钟情竟变成自己作践自己，我连夜离开，又怕那人找到，求助玟荃帮我掩饰。玟荃愧疚当初若不是她介绍那人给我认识，我也不会有如此痛苦不堪的遭遇。她做了安排，让'敖尘'以不能忍受妻子新娶一封绝笔假死于世人眼前。之后，我隐居于这山林间，盼着你能早日出生，从此父子相依为命……〃~
　　　　

〃爹爹……你隐居于此，当真不怨不恨么？〃我听于此心头极其堵闷，呜咽着几欲落泪。知道是一回事，听来却是另一回事。想哭，替逸尘哭诉。~
　　　　　　　　


〃傻丫头，哭什么，爹爹还没哭呢。〃逸尘轻抹去我眼角溢出的水珠，接道：〃我自幼没了父母，饱受逃亡之苦后遭人叛离，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当年怀着你时我甚至恨你，恨不得刮了那毁我终身的贼人，也更是想报此深仇，怎奈那人势大杀她不得，最多暗中做些手脚以泄私愤……可是这二十多年过来，那往昔的仇恨却已淡如云烟，仅当那是我今生的劫数，定要偿还。如今，风家的仇人也罢，那俩人也罢，早已不会再扰乱我心。唯一的牵挂就只有你，看着你从那么丁点一年一年慢慢长大，为父很欣慰很满足，心念此生足已。可巧三年前你私自离家，偏又跟那人碰了面，那时爹爹惊恐不安，担心会不会就此失去你。思量再三狠下心将你强行带回，打算困你一生在此。可爹爹心里也明白，你不会甘于虚渡此生，青春年少意气奋发的年纪，爹爹也曾走南闯北，不愿被人拘束。辗转反侧，能拖一时是一时。直到风朝提出希望你接位……影儿，答应爹爹，不要想去报复，往事已过烟消云散，保护好自己，照自己的心愿生活，不用顾及风朝，不用顾及风家，平平安安就是爹爹最大的安慰，爹爹在山上也安心。〃~
　　　　

我看着逸尘清澈的眸子，慎重保证道：〃好，影儿答应爹爹，只要她们不来惹我，我绝对不主动找茬。快乐又潇洒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样可以吧？〃她们要是来惹我，新仇旧帐一起算，相信逸尘也不会反对。管她是什么人，管她势大不大，管她是否与我有血缘关系。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我从来不自称君子，小人通常都比君子占便宜。~
　　

逸尘轻笑如风，眉宇间风华绝代，似嗔怒道：〃你这丫头从来都不吃亏！！也怪我平日里对你一味的放纵娇惯，真该让风朝从小就开始好好教育你，把你教得稳重些，正经点。顽劣不堪总叫人为你操劳，不省心啊。〃~
　　

〃爹爹，你好过份儿，这么说人家……〃我撒娇般在他怀里不依缠闹一番，一扫刚压抑悲伤的气氛。~
　　　　　　　　　　　　


逸尘笑着凌落眼前的黑发，好气又好笑望着我，缓声道：〃丫头……你不问那人是谁吗？
〃这个……〃我想说知道，但又不能说。〃那人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她只不过提供一半的生命给我，未曾养育过我。她是圆的也好，扁的也罢，对我来说都无关痛痒。她这样对待爹爹，根本不值得让我费脑子去理会她的事，全当没这个人。我只要有爹爹就够了，才不要另外有人来跟我抢爹爹，来抢者就打跑，哼！爹爹是我一个人的。〃~
　　　　　　　　　　


〃你这孩子又说任性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逸尘笑叹道，捞起我长长的黑发细细辫起来。~
　　

〃这还用问，我已经长大了，爹爹不是亲自给人家举行的成人行吗？夫君也有一位了，还说人家小，哪小？〃我撇撇嘴，委屈的嘟喃道。~
　　　　　　　　　　　　


逸尘手一顿，眼眸闪过一抹诡异，笑道：〃什么时候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爹爹就承认你长大了，如何？〃~　

〃……〃得，问题又绕回来了……~

记得离山前那一日，我做出今世今生最多的承诺。~
　
第　　　　　章　随风远行
那一日，我怔怔的倚坐在树荫下发呆，仰望远方的夜幕渐渐降临天际之界，星光点点，流光辉耀。森林之中万物悄悄沉寂无语，偶尔几声残音虫鸣，一切都这么宁静和谐。~


一道忧郁绵长的萧声流倾过黑夜凉凉拂来，似那脚步婆娑，似那踏雪无痕，芬芳着绵延曲折的心之路，袅袅萧音犹我如他此时无眠的心情。林风轻轻地撩动我犹入夜色的黑发，满世界里只有音韵和思绪在荡漾。如梦如幻，似雾似烟，逐飞花，追流水，忆往昔，盼千秋，一路蜿蜒而来，随风落在天际尽头。~


淡淡翘起一抹会心的上弦月，不用回眸寻觅也知那素月白衣，临水而立，手持玉萧，飘然如仙，沉淀于那悠远的思绪，暂别的难舍情怀。感伤彷徨之即，萧声犹然而起，皓月星辉之下，静谧深湖之畔，黯然伤神似泣似诉。~


每每此刻，我悄然隐于古树青松岩崖一隅，远远倚望，默默听萧，寒梅落尽，墨兰重绽，年年如斯。如诗如歌，姗姗而来，缓缓而去；千回百折，无影无踪；曲终音消，空留一抹幽梦未醒的残韵入夜中。~


夜深张灯烛火摇曳，深受逸尘的情绪影响，我也惆怅呆怔许久，重新找回飘去虚无空间的心神后，懒懒伸个懒腰慢步晃了回去。逸尘大概也该回到静思阁或书房，藏于自己世界里不愿人扰。~
　　　　　　　　　　


远远就见廊下一角那三抹身影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守着烛火的夜涟遥望着门口，见我出现安心般扬起微笑，薄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倚墙闭眸沉思的风炎张开那双寒眸瞅向我，老实坐在廊椅上的听雪迅速起身，朝我的方向躬身行礼。~
　　

这一世，究竟是那羁绊束搏我，还是我强求那羁绊，都不再重要。唯有那灯火阑珊处有人默默等待自己归来，莫名的暖意就已满满萦绕在心头。我兴味盎然轻笑道：〃都待在这做什么，观星星还是赏月亮？赏月最好准备些夜宵，架起篝火，再加上几个娱乐节目，边吃边笑边赏才有兴致不是？〃~


闻言，三人表情各异，一人扶额轻声叹息，一人抿抿嘴当真观起明月来。只有听雪乖乖细声答道：〃哥哥们等主子回来，听雪也在等。〃~


我笑着搂下小听雪，揉揉月夜辉耀如水般银发，单薄的身子透着一股凉气，想来，他们等了我很久。夜涟和炎自是知道我跟逸尘这种季节性的悲愁感伤，一年总要有那么一、两次。每当这时，他俩从不上前打扰或者试探般询问，兴许自知不该问，也不想问，只陪伴似的静默等候，等着我跟逸尘悲过容展自然恢复正常。那萧声闻者皆动容，不单仅我一人，他俩想必也情寄萧韵，深感这素雅庭院锁住几许闲秋，几许尘世无奈。~

〃你们别傻站在这了，天冷都回屋去，收拾收拾该带的东西带全了，明日跟我下山。〃我淡笑着挥挥手赶人，转睛一想，开口道：〃小听雪，你留下陪我，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听雪乖巧的点头答应，站在我身侧。~
　　

像是预料到我会有此决定，风炎倒是痛快的行礼后走回他屋里，做他自己特有的准备，比如说放信鹰传个信息给风朝之类的。~


而夜涟则幽幽看着我似乎欲诉又似无言，不愿回屋又呐呐说不出话来，眉眸间不自觉地闪动着让人爱怜的风姿。我心领神会笑出来，几步上前亲昵搂住他的脖颈，拉向自己，对着那双诱人的薄唇，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好在听雪看不见，天也黑，夜涟双臂环上我的腰，微微揽紧，热切回应我，唇舌纠缠，气息交错。隔着柔软青袍他的体温暖暖传递过来，他压抑着浓重的喘息，墨黑眼眸里激烈的情意暗流涌入我眸中。我稳稳呼吸，呓语似在他耳畔极细道：〃别担心没什么事，去收拾东西吧。〃咬下他饱满的耳垂，推开他。~


夜涟脸颊飞染起羞涩嫣晕的红云，松开双臂悄然颔首，似是这时他才醒悟到尚有一人在场般偷瞅听雪几眼，发现听雪束手垂眸似是没听出他做了什么，放心的微微虚气转身回屋。~


离开前，我讨个轻吻惹来他一阵目眩神迷的怨瞅。我恶质的笑笑，拉起听雪白嫩小手走回自己屋里。夜涟情动不满通常都是我惹出来的，他在跨过那条界限，成为我的夫君后，虽还如往常那样不时当我的抱枕陪我入睡，但每次也要亲腻一番方才罢手。只是，莲帐鸳鸯锦，缠绵烟罗枕，仅我生辰那一夜而已。~


〃主子……〃听雪摸索着帮我解外衣时轻声唤我，同样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嗯？怎么了？〃兴许听雪发觉我不爱生气，总是柔和的对他，他胆子倒也放开些，至少敢主动跟我说话，虽说见着我还是屈身行礼，但比起动不动就下跪强太多。他以前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掉，总要慢慢来不是？我轻抚那张精美似玉的小脸，〃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个，主子刚刚在欺负夜涟哥哥吗？〃稚嫩的清调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他话一出口，我险些扑倒在床。无力感顿生，听雪的话真具杀伤力。做坏事果然应该躲在没人的地方，不然会带坏纯洁如雪的小孩子。~


这时耳边响起若是逸尘撞见这场面后那戏侃调调的笑声：'你就不能回屋么？这么心急，拿我们当摆设么？羞不羞啊！'我铁定面不改色对着他吐舌头：'爹爹不会当做看不到啊，非理勿视，非理勿视！''爹爹不是圣人也不失明。''我就脸皮厚怎么着吧？！'　……那时夜涟早就羞得想找个地缝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