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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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 1-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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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沅春节后没住安仁里,因为安仁里开始刷油漆。等祖海四月份去广州参加广交会了,她才住回安仁里,这个时候,安仁里才真正像个样子。花梨木屏风和酸枝木桌椅又被运回安仁里,荷沅对她房间与书房的布置最满意,最喜欢卧室的一排精美壁柜和书房的一长溜儿书橱。因为那些瓷器不是古董,祖海将它们清了出来,原来的暗室正好做了书橱,没添太多木料。虽然因为时间关系没有雕琢镶嵌,但一长排的实木清水长条门倒也非常气派整齐。
  连柴碧玉见了荷沅的书房与卧室都说了一声好,她很喜欢云南运来的白藤椅子,让娘姨回家取来两张软垫来,一张垫背部,一张垫下面,坐着与赶来安仁里享受外孙女孝敬的荷沅外婆足足围着那张漂亮的桦木瘿台子打了三天麻将。只是安仁里堂皇的新家具,几乎十橱九空,荷沅贪方便,常常连晚饭都在学校食堂吃了才回来,怎么可能拿得出茶水招待一群被柴碧玉招呼来的眼光奇高的遗老,当然还是柴碧玉家的娘姨从家里搬了东西来招呼。好在荷沅拿出来的杯子是一水儿的粉青荷叶边龙泉青瓷盖杯,众人见了都没声价喝了声彩,可见是好东西。荷沅天天上课,没时间招呼,都是外婆自主。只有最后一天星期天的时候才有空出来端茶倒水,顺便给川流不息进来参观的什么老公公老婆婆们做馄饨当点心。不过不是没有回报,他们搓麻将时候聊的旧事让荷沅眼界大开,不由起了写一写安仁里旧人的念头。
  墙头燕子花开,春韭兴旺得如野草,往往一夜春雨撒过,减下的韭菜已够炒上一盘。柠檬与佛手虽然开得不旺,但香味依然扑鼻,谁进门闻到都会叫一声好。两扇落地长窗前,种下的薄荷、紫苏、香薷各自茁壮成长,薄荷已经几次被柴碧玉家的娘姨讨去过。随着天气逐渐变暖,满园子不间断的花香,即使没有花香,柠檬、佛手、茶叶、和薄荷的叶子都会吐出丝丝清幽。荷沅犹豫着终是没有种上茉莉,都说茉莉与“没利”近音,不知做生意的祖海会怎么想,虽然荷沅又知道祖海才不会那么细致。
  荷沅对安仁里的喜欢铭心刻骨。
    十三
  
  青峦时常有信寄来,他似乎很受带队的某著名教授的青睐。不过荷沅不知道此人是谁。虽然青峦在信中有说有笑,荷沅的回信也是谈笑风生,但中间终是隔着一张纸,所有的话都来得不很真切。尤其是荷沅看着春光大好,很想找个人抒发胸臆的时候,总是茫然若失地想到,断肠人已在天涯。
  自从油漆结束后,祖海也不再天天来安仁里,他狡兔三窟,公司忙了住公司,老家那儿的厂里有事就住厂里,他买了一辆二手拉达,每次似乎都是非到后车厢里面的干净衣服穿光了,这才来安仁里换洗。不过祖海现在过来不同于以往,不再是自己掏钥匙开门进来,总会预先来个电话通知时间,然后才上门。荷沅有空,就会照着从烹饪书上学来的招数,做几个荤素小菜,买两三瓶啤酒,与祖海把酒聊天。荷沅说她和同学们的趣事,祖海说他公司的最新发展。对比之下,荷沅总觉得自己是在耗费大好光阴,每天净想着玩玩玩,而祖海则是像足一个成熟的大人,举止越来越坚毅,目光越来越深邃。而祖海说的什么招呼生意朋友上门吃饭的事,则是从来没有兑现过。
  荷沅考完二年级下半学年的期末考,祖海才预约上门来吃饭,进门一如既往地拎着一只放脏衣服的皮包,手中拿着信箱里面顺手取出的报纸。进门听见荷沅在厨房忙碌,便放下东西,拿着一封信走去找荷沅。“荷沅,国外来的信,是青峦的还是王是观的?”
  荷沅先看了一眼祖海,笑道:“你怎么每次来都是筋疲力尽的样子,又忙什么了?”顺便就是祖海的手看了一眼,“王是观的,这家伙说来说来却不来了,我还等着他呢。咦,这回的信怎么这么厚。”
  祖海收起信,微笑地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荷沅,道:“我刚出差回来,我们产品的地级市级别品牌专营又谈成三家,看来朝北扩张已经站稳脚跟,可以开始西进了。”
  荷沅专心做菜,但现在已是熟手一个,当然有空说话,“我前几天看日报上面介绍你的公司了,说你铁碗整肃联合企业中的产品质量,一举扭转本市同类产品在全国市场上的不良名声,还说你开创的那个品牌现在信誉非常良好,是块金光灿灿的金字招牌。真有那么厉害吗?我看着好开心,将报纸拿去寝室给宋妍她们看,她们都说想不到你会这么能干。”
  祖海笑道:“记者的笔真不得了,死人也能写成活人。他一定要给我拍照登报纸上,我说我又不是演戏的,这张脸那里能放到报纸上面去,还不笑死人,不干。他还顶不情愿的。”
  荷沅听着失笑,道:“我们舞蹈班的表演被校报记者拍了照,放到食堂门口的橱窗里展示。看着男生们一个个端着饭碗在照片面前流口水,我就得意地想到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好在我水平差,老师总是说我跳不出味道来,总算把我安排在偏远位置,照片照出来总是模模糊糊,缺胳膊少腿,否则被那些臭男生看着下饭,多恶心。”
  祖海听着前半截话心里有点酸溜溜,听了后半截话才放心。见荷沅忙碌,想帮忙又帮不上,他没烧菜的能耐。只能道:“我把衣服泡到洗衣机里去,那么热的天,你少烧几只菜。”
  荷沅一听,连忙叫道:“别,别,你还是将衣服放着,你洗出来的衣服连我看着都觉得脏,上回晾在外面被柴外婆家的青婆看见了说得我都脸红。我已经讨教来了办法,你还是放着等我来洗。”
  祖海站在原地傻笑了会儿,这才拍拍荷沅的后脑勺,笑道:“笨荷沅,我的衣服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洗。”
  荷沅一听,顿时一张脸红得如火烧过一般,扭过身去不敢看祖海。祖海默默在旁边笑了会儿,这才出去洗手间,准备洗衣服。荷沅想了想,还是追了出来,飞快地说了句:“你慢慢来,我教你怎么洗。”然后立刻龟缩回厨房。
  一顿忙碌,终于结束。搬着菜盘子上桦木瘿桌子,却见祖海斜躺在长窗边的长藤椅上睡觉,还不是闭目养神,简直是熟睡。荷沅准备好饭桌,想叫祖海,又不忍,他一定又是不知怎么没日没夜奔波了。有次听他说过,他能把出差时间安排得分毫不差,白天到一个城市,晚上乘夜班火车睡一觉,醒来抵达另一个城市。偶尔来这么一次还好,经常这样,谁吃得消。
  荷沅想了想,悄悄走到洗手间,伸出两枚手指,抽出祖海的短袖衬衫,照着柴外婆家娘姨青婆说的法子洗干净领子,又将祖海的脏长裤抽出来放一边,等下一桶再洗,剩下一团全扔进洗衣机里,关上门放水浸泡,怕水声吵到祖海。将第一次洗出来混浊的脏水放了,又用洗衣粉和漂白剂一起重新浸泡,等洗衣机的声音停了,这才走出洗手间。拈起桌上放着的沉香木柄宫扇,荷沅走到祖海身边一看,祖海还是睡得稳稳的,一点没被吵的意思。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却听大哥大响。才响了一声,祖海就一骨碌苏醒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准确无误地找到手机,按键接听。荷沅这才拉亮桌上的台灯,就着灯光看王是观的信。
  祖海嗯嗯啊啊地几声下来,便挂了电话。这才睁开眼,见荷沅坐在他对面看信,凑过脑袋瞥一眼,毫不意外,看到的是整张的英语。“王是观怎么有那么多话可以说。”说完便上洗手间。走出来按亮客厅所有的灯光,站在桌边看究竟有些什么菜。忽然想起刚才还被他堆得乱糟糟的洗手间现在好像很整齐,忙回身去一看,果然,内衣和衬衣都被荷沅浸泡了起来。特意走到荷沅身边,微笑道:“你还是把我的衣服都洗了。”
  荷沅脸一红,硬着头皮道:“放心,我只处理了一下你的衬衣领子,其他都是整包扔进洗衣机里去的。”
  祖海一时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看了一会儿埋头看信的荷沅,搭腔道:“王是观会不会来?”
  荷沅忙道:“不来了,他正失恋得有气没力,三句不离我爱他他不爱我,我得写封信分分他的神。”
  祖海一听反而开心,看来王是观还真与荷沅没什么关系。“他不来也好,我下周去芜湖,你去不去?可以就近去一趟黄山。我听说从黄山下来,坐一天船可以到千岛湖。”
  荷沅一听来了精神,“去,当然去。我本来就安排了这个暑假和王是观一起看安徽民居,还特意存着钱呢。这家伙真没用,恋个把爱都能废弃雄心壮志。但是祖海,你那么忙,哪里挤得出时间出来旅游?”
  祖海起身到桦木瘿饭桌边,笑道:“人是活的,时间是死的,安排一段时间出来玩还能不行?荷沅,信等下再看,我都快饿死了。你今天烧的菜怎么都看上去清清淡淡的没一点油水?”
  祖海话音才落,手机又响,荷沅才走到桌边,就听祖海霹雳似地一声喝,吓得荷沅差点呆在当地,“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你带他们吃饭,吃完来安仁里找我喝茶。我今天懒得出门。”说完就把手机掐了。
  荷沅见祖海说完一脸的若无其事,不由好奇地问:“祖海,你平时都是这么跟人说话的吗?那么凶,不怕把人吓死?”
  祖海笑了笑,道:“这是凶吗?还好啊。换了你今天累成我那样子,你还想出去请客吃饭吗?老杨都不会看看我的脸色。今天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还会犯浑。荷沅,今天酒别喝了,我本来脑袋就混混的,不想等一下在客户面前被他们拐了去。估计他们也不怎么会喝酒。”
  荷沅记得老扬还是祖海的副总,总觉得祖海这么训斥比他年纪大的人不好,但又不知道他做得对不对,或者生意场上还真要这么做的都难说。看了一桌子汤汤水水的菜,荷沅自己也想笑,“我今天看着一个卖冬瓜的老头可怜,那么大年纪了,背都直不起来,还要挑那么大俩冬瓜来卖,五分钱一斤,才能卖几块钱啊。我不小心就多买了一点。你别看外面好像都是冬瓜,其实内里可都是荤的呢。”
  祖海笑道:“冬瓜片卷蛏肉,冬瓜酿肉沫,冬瓜夹咸鱼清蒸,荷沅你还真能变花样,饭店吃的都没你做得精致。这碧绿的小球总不是了吧?”祖海见他从唐山出差带来的雪白骨瓷汤碗底上滚着一颗颗翡翠似的碧绿小球,大热天的看着非常爽口,便先下调羹取一只出来,见荷沅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总觉得有鬼,吃下去略一品味,立刻惊道:“这也是冬瓜?怎么可以做得那么好看?汤也很好。”
  荷沅得意地道:“今天一桌菜,卖点就在这个汤上面了。小球是我用冬瓜削出来的,拿温油慢慢润成碧绿。汤是如假包换的高汤,为了让汤一清见底,我照着书上做鱼翅的高汤来做的这锅汤。鸡肉,猪腿肉,和火腿肉一起蒸两个小时,然后一起放进水里面再煮了一下午,最后把肉渣滤掉。今天我一天都花在这汤上面了。怎么样,明天早上我给你拿高汤下面吃。”
  祖海看了荷沅一眼,微笑道:“太用心了,也太费你的时间,不过还真是好吃。”
  荷沅还真担心祖海说出吃是好吃,但不值得那么花时间的话。见他没说,忙自己如实招来。“其实我一边做事一边在动脑筋,我想趁着暑假,把解放前安仁里所有住家的历史清一清,做出一本清楚的记录,这才不致对不起那么好的安仁里。我前一封信已经与王是观说了,让他翻拍几张他家保存的安仁里旧照给我,我附在记录上,一定好看。这回王是观写信来说他已经拍了,等家里有人来找柴外婆的时候一起带来。听说里里外外有好几张呢,他们家里也支持我写,这封信后面几张都是他父母的回忆,我等下还得翻一下字典才行。可是都是模糊的记忆,没有准确的年代,我怀疑那还得去翻资料。我一整天都在理思路呢,不知怎么写才好,有了王是观父母给的资料,再加我外婆的回忆,我现在心中的轮廓总算有点清楚了。”
  祖海笑道:“你好好写,写好了我让人全文打印,我们好好做一个封面,认识的人每人发一本。”
  荷沅做个鬼脸,笑道:“那么隆重,又不是安仁里博物馆。被你一吓,我立刻觉得责任重大,反而写不出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臭王是观,本来还想叫他给安仁里拍几章有点味道的照片,这下只有我自己用破凤凰205照相机来几张了。祖海,他们拿来的照相里面一定是王是观爷爷西装革履站在安仁里面前,我拍的时候你西装革履给我做模特好不好?”
  祖海笑道:“还是你自己穿得好看一点,拿着你那把宝贝扇子,扭扭捏捏来几张的好。”
  “错,那叫风姿绰约好不好?”荷沅一点没客气就一筷子敲了上去。
  祖海吃饭吃得飞快,荷沅的一筷子一点不会打断他的速度,他只盯着冬瓜酿肉沫和那碗高汤吃了。放下筷子,拍着肚子道:“吃了个水饱。荷沅,你等下去开一下书房的门窗,通通风,我准备在那里接待客人。今天的饭碗你洗一下,我冲个凉,换身衣服。”
  荷沅嘴里应了,可心里好奇,追着上楼拿衣服的祖海问:“为什么一定要在书房?客厅才凉快。”
  祖海笑道:“那几个客户是我们的原料供应大户,省公司的,平时走路鼻子都朝着天。我们要不是量大,他们理都不会理我们。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组成联合企业,每一家要的货都不多,想进他们的门都不行。否则今天我说我累了,换别人是不会逼我出去见面的,只有他们做得出来。我今晚想坐在我们书房的嵌螺钿仿古大书桌后面接待他们,平时我接待他们都在办公室,为平衡那些失权小老板们的心,我的办公室还是水泥地,没什么装修,他们很看不起,今天给他们看看厉害的。”一边说,一边进到中间他住的房间,开衣柜取衣服。
  荷沅晃晃悠悠跟进门,拉出一只抽屉,取出一件颜色娇黄的T恤交给祖海,“你上衣穿这件吧,今天是在家里,如果穿衬衫戴领带的,反而不自然。这件是我刚看见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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