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凤令 (商王恋卷五)作者:季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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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商王恋卷五)作者:季璃-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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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凤炽已经撑起长臂,勉强自己坐起身,看着不远之外的两个孩童,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他到底是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他饿得头昏眼花,只是听他们振振有辞地吵嘴,其实是挺有趣的一件事,最後,他决定不开口打扰,想看两个孩子究竟要吵到什麽时候才要理他……

    从那一天之後,两个孩子会给他送吃送喝的过来。

    因为他们最後达成协议,先把他给弄活,然後看看他到底是好人坏人,在他们能下判断之前,不能让他丧命,虽然,总是有一餐没一餐,常常一整天也只是颗果子,根本喂不饱他一个成年的大男人,但他却只是任由自己日渐虚弱,也从未曾想过提醒过他们再多送些吃的。

    他们很聪明的知道不能靠近,东西全是放在一根长网杆里,以大石为中心,两个孩子轮流跳踩,借力使力投进来的,不过,他们明明是从同一个方向扔来的物品,却会从四面八方掉到他所在的地方,有些甚至於会凭空消失,比如前两天他们给他带来一颗大桃子,在消失了几天之後,在他不死心要找出口的时候,看见它落在距离很远之外的一堆干草里,已经熟透生腐。

    傅鸣生的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可怕!凤炽看着那颗烂掉的大桃子,心想那或许也会是他最後的下场。

    今天,双生子又给他送来了食物,是一只烤鱼,以芭蕉叶包好,扔进来给他,凤炽吃着烤得半生不熟,没有滋味,内脏还全都俱在的鱼,嘴里因为吃到破裂流出的鱼胆汁而苦得发涩,令他心里忍不住苦笑,知道是两个孩子的一番好意,可是总觉得这样的食物继续吃下去,说不定会死人。

    「好吃吗?」彼舞笑咪咪地问,今天跳踩杆子,把鱼扔进去的人是她。

    「嗯……还不错。」他顿了好半晌,才点头含蓄说道。

    「我说吧!震爹常说我们烤的鱼不能入口,是要吃死人的,等我们以後见到他,一定要跟他说,有人觉得我们烤的鱼很好吃。」

    闻言,凤炽微愕了下,忍不住失笑出声,心想他究竟是哪句话让小女娃觉得他说这烤鱼「很好吃」呢?

    倒是「吃死人」这话还有几分贴切。

    虽然两个孩子说话总是天马行空,可是,从他们话里的片段,还是让凤炽知道他们的娘亲就是柳鸣儿,而他们称秦震为震爹,像是踩杆子扔东西这技艺,就是秦震教他们的。

    凤炽不知道在他内心沉窒的闷痛,究竟是遗憾还是妒嫉,只是觉得可笑,他在山谷之外等待的同时,他们一家四口人正在谷内过着快乐的生活,大概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天真的以为一切都还可能回到从前。

    他想起凤官所说的话,在机变发生之後,事情会有转变,可是,结果是好是坏,却是万般不由人。

    「你们的爹呢?」他想鸣儿应该不会来见他,可是,总不该连秦震都不出现,而只是让两个孩子过来。

    如果进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居心叵测的坏人,岂不是让两个孩子曝露在危险之中吗?凤炽以为秦震仍在谷内,是因为他进谷之时,两人并未相遇。

    「震爹吗?他出去玩了!」小女娃撇了撇小嘴,说得有点哀怨。

    「出去玩?」凤炽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种答复。

    「舞儿,再不回去,娘要喊人了!」彼歌不想让姊姊说太多,就算在他的心里,也已经以为凤炽不会是坏人,但他的心思一向比彼舞仔细谨慎,小小年纪就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凤炽锐利的目光看着小男孩,仿佛在这孩子谨慎的神情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他没点破,泛起一抹浅笑,看着男孩拉着他的小姊姊转身跑开。

    那一夜,大雨滂沱,淋得凤炽全身尽湿,但他找不到遮蔽,只能躺在大雨之中无比冰冷,也因为吃了孩子们烤的鱼而腹痛如绞。

    在极度痛苦之中,他却只是咬紧牙关,在心里苦笑,心想他明明知道鱼的胆汁吃不得,却为了让两个孩子开心而把鱼全给吞进肚里!

    明知而故犯,他就算是死了,也只能说是活该吧!

    但是,他想,至少在临死之前,他想要见鸣儿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就算只见到一眼也好……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狼狈。」

    在极度的昏沉之中,凤炽听见了再熟悉、再想念不过的柔嫩嗓音,他睁开眼睛,强撑着坐起身,明明是痛苦至极,却还是让自己像是个无事人般,轻轻地扬起嘴角,笑视着站离他远远的柳鸣儿。

    「鸣儿。」他笑唤她的名字,在低沉的嗓音里掺和着这些年来,对她一丝丝,一缕缕,纠缠不休的思念。

    柳鸣儿冷冷地看着他,听两个孩子说他吃掉了整只烤鱼,她的心里就有不妙的预感,再加上昨晚一夜大雨,总以为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没想到他的模样看起来倒好,是她白白替他操心了!

    「你的运气不好,被困在这个地方,正好是一片连果子都长不出来的荒地,我本来在想,到底要经过几天你才会活活被饿死,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拿食物来接济,给吃给喝的,如何?还满意他们的『款待』吗?」

    「不差。」凤炽笑耸了耸肩,灼热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定在她的脸上,只是觉得遗憾,可惜了啊!好不容易她来到他的面前,他却是双眼昏花不能视物,眼前就像被一层黑雾给笼罩,依稀只能看见她的翦影。

    「很高兴他们的表现让你满意,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不许再给你送东西来,只要你答应出谷去,我现在就可以替你解阵,让你离开。」

    「不,我不走。」

    「你想清楚了吗?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会死掉喔!」她的语调不自觉地扬起,一阵没由来的焦躁,心想他就算现在没事,也迟早会出人命!

    闻言,凤炽忍不住莞尔一笑,心想她大概没发现,她刚才说了今生与他初见时,所说的第一句话,「如果这是命,我也只能接受。」

    「这不是命,是你自个儿愚蠢的决定。」柳鸣儿瞪他,却没有料到,在她眼里看起来无比正常的凤炽,眼睛是几乎看不见光的。

    「都好,我无所谓。」

    「那就随便你。」说完,柳鸣儿转过身,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

    「鸣儿!」他喊她的名字,只能看见她停顿下来的蒙胧身影,「我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

    或许,他该说,是很高兴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省点力气说话吧!你现在可是一个在等死的人呢!」柳鸣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什麽时候改变心意了,我什麽时候来放你出去。」

    闻言,凤炽只是微笑,闭上双眼,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心里无比庆幸,就算今天是他的死期,至少在临死之前,她来见他了!

    好些年不见,她的模样,还一如从前吗?

    但是,他的疑惑,没人能给他解答,终於,他唇畔的微笑渐渐淡去,再也承禁不住越来越往下沉坠的虚弱,「砰」地一声侧躺倒地,他的脸色苍白惨青,气若游丝,就算是下一刻断了气,也不教人意外……

    「愚蠢!」

    「呆瓜!」

    「死了我也不会同情你!」

    在凤炽好不容易从极度虚弱的昏沉之中醒来,还来不及讶异自己双眼能够视物,就看见头顶上横着彼歌与彼舞两颗小脑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他刚才听到的话。

    「你们在说什麽?」他开口对他们说话,感觉喉咙有些干痛。

    「我们在重复刚才我们『凉凉』对你说的话,你的名字到底是叫愚蠢还是呆瓜,都不太好听耶!」小女娃一手摸着他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然後笑着说道:「你的热退了,死不了了!」

    这时,凤炽才发现两个孩子根本是就近贴着他,心下一惊,「你们怎麽可以进来,快出去!要是连你们都被困住就不好了!」

    两个孩子被他激动的神情给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这才让凤炽发现他已经不在荒地之中,而是在一个小轩房里。

    蓦地,凤炽露出一抹微笑,终究,他的鸣儿还是没有忍心对他见死不救!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也已经换上一袭干净的男人袍服。

    好半晌,小女娃判断状况没问题的时候,又跳了几步到凤炽面前去,「你为什麽会有牡丹胎记?」

    因为几天前把他救回来时,他们都有帮娘亲给他换衣服擦身体,所以,当然有看见他胸前的那个牡丹胎记,知道他就是震爹所说的那个人。

    「都说是胎记了,你觉得呢?」凤炽失笑,「既然是胎记,当然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可是,我和彼歌也都跟你一样有牡丹胎记,所以,你娘和我们娘是同一个吗?」因为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才会都一个样子。

    「你说什麽?」

    「彼歌。」彼舞喊了弟弟一声,双生子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撩起颈後的头发,以及左腕的袖子,女孩的牡丹胎记在後颈中央,而男孩的胎记则是手腕内侧的正中,都是鲜明得宛如初绽的红色牡丹。

    凤炽不敢置信眼前所见,怔愣住好半晌回不过神。

    「看吧!我们是不是同一个娘?」小女孩放下头发,回头笑看着凤炽,还是觉得这道理最说得通,可是,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凤炽的年纪无论是左看右看,都比他们娘还老。

    「笨舞儿,你不要胡说,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生过他!」柳鸣儿端着药汤进来,没好气地对女儿说道。

    「可是,他说胎记是从娘胎带来的啊!如果不是同一个娘,那我们为什麽有一样的胎记呢?」彼舞蹦跳着走到娘亲面前,跟着她把药汤放在桌上。

    「你就没想过这胎记有可能从你们爹身上得来的吗?」柳鸣儿没好气地回眸瞅了女儿一眼。

    「所以我们是爹生的?」原来这才是结论吗?

    柳鸣儿很用力瞪着女儿那张粉嫩的脸蛋,总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跟她认真下去,毕竟跟一个快四岁的奶娃儿认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而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怔愣说不出话的凤炽,终於迟疑地开口了,「他们是我的孩子?」

    「我有告诉过你,阿震是他们的亲爹吗?」说完,柳鸣儿只是淡淡地瞥扫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好半晌,凤炽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任凭彼舞在他面前做鬼脸,彼歌在他面前挥手,都没有反应,反倒是最後他爆出了一串浑厚的大笑声,把两个孩子都给吓了大跳……

    「我在黄泉遇见你的那天,正好是你生两个孩子,临盆的日子吗?」

    澄蓝的天,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吹拂着一望无际的罂粟花海,红的、橙的、白的花,在晴天下,饱满的颜色显得瑰丽而灿烂。

    经过几天的休养,凤炽总算是恢复了体力,虽然高大的身形还是显得消瘦,脸色也不甚好看,但是,行动已经可以与常人无异。

    他在柳鸣儿的身後跟随了一段时间,终於忍不住开口问她。

    柳鸣儿回眸瞅了他一眼,却只是静默无语地再别回头去,继续往前走,那日,在给他换衣衫时,在他的身上看见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好像经历过一场大灾难,她心里不无好奇,却不想开口问。

    虽然她没有开口,凤炽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回答,她与他一前一後走在罂粟花之间,一身素白的衣衫,松挽成束的青丝,让她纤细的背影看起来更加柔弱不堪,却令她绝色的容颜,看起来更我见犹怜。

    「你为什麽还进来呢?你该知道我不想见你的。」她站定了脚步,终於肯回过头正视他,「你不是这天底下最爱我的人,不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你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的二师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凤炽抿唇,一语不发地与她相视着彼此,虽然,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那男人曾经是她的二师兄,是前世曾娶她为妻的夫君,也是今生养她长大的爹。

    ……我想要一个地方,终年都有开不完的花,最好是一年四季都像春天,最好能够与世隔绝,是属於我一个人的世外桃源。

    曾经,在她二师兄面前,她什麽话都敢说,什麽梦都敢做,因为,只有他不会取笑她,会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你真的相信,在这天底下有你说的那种地方吗?

    他还是一贯的微笑,坐在石桌椅旁,慵懒地支着腮,笑着反问她。

    做做梦嘛!我才不怕大师兄和三师兄他们说我是天真的傻瓜,他们爱笑就去笑吧!说不定,哪天我真的找到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呢!还是二师兄你也要笑我是爱做梦的傻瓜?她扁了扁嫩唇,心想她的二师兄不会跟另外两位师兄「同流合污」了吧!

    不,我不笑你,说不定这世间真的有你所说的世外桃源,小师妹,你说,如果真有一座终年花开的世外桃源,你要给它起什麽名字?

    既然是终年百花盛开,我要给它取名叫做「百花谷」,让人一听,就知道那山谷里花多得繁不可数。

    好,就叫「百花谷」,就算这天底下真的没有你梦想中的「百花谷」,等哪天二师兄有能力了,亲手打造一个给你……

    他说到做到了!

    柳鸣儿仰起娇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泪水盈眶;四季如春,与世隔绝,属於她的桃花源,在等待她重新转生的最好时机之前,她的二师兄信守了与她的约定,为她打造了这座「百花谷」。

    ……那下辈子换你当爹,爹当鸣儿,好不好?

    如今这句话再想来,她想,他想说的话,其实应该是:那下辈子换你爱我,我来被你所爱,好不好?

    「是,我不是最爱你的人。」凤炽低沉的嗓音随着风震碎了静默,当她睁开双眼再视物时,不知道他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前,隽雅的眸光直勾地瞅着她,「但是,你最爱的人,是我。」

    「不是!」柳鸣儿投给他一记瞪视,转身要逃开,却立刻被他给擒住了一双纤细的膀子,「放开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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