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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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我不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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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才又急又气,是他叫她来,现在又把她关在门外。
  幸亏可勤的车子随即驶至。
  〃本才,快上车,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干吗站在王家门口,为何不按铃?〃
  跳上车,可勤把自己的手套脱下交给本才戴上,本才方觉得暖意。
  〃快走。〃本才都不愿多说。
  可勤看她一眼,把车驶进市区。
  〃去什么地方?〃
  〃想喝酒。〃
  可勤说:“我不反对,可是你身体状况……〃
  〃可以应付,放心。〃
  可勤说:“我从前总以为像你那样的天才处理俗世的事必定会得不落俗套。〃
  本才给她接上去:“不过渐渐发觉天才还不如蠢才机灵。〃
  〃对,这两封信由纽约寄出,在出版社压了已有两个星期。〃
  〃多半是读者信。〃
  〃那更应立刻处理。〃
  本才学着可勤的口吻:“读者才是我们的老板。〃
  到了相熟的酒馆,本才坐下,叫了六杯苦艾酒,一字排开,先干掉两杯。
  情绪略为稳定,取过信件一看,〃嗯,是辜更咸博物馆寄来。〃
  可勤心向往之,〃法兰莱怀特设计的辜更咸博物馆。〃
  信纸抽出摊平,本才读过,一声不响,折好又放回信封。
  〃说什么?〃
  〃邀请我去开画展。〃
  〃那很好呀,真替你高兴。〃可勤雀跃。
  本才微笑,〃三年前已经来叫过我。〃
  〃你竟没答应?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任何事情都得有所付出,不划算。〃
  可勤大奇,〃你怕什么?〃
  〃怕我其实不是天才,曝光过度,自讨苦吃。〃
  本才喝下第三杯酒。
  〃好了好了,别再喝了。〃
  〃我已经痊愈,除出一背脊的伤疤,没事人一样。〃
  可勤一点办法也没有,徒呼荷荷。
  她一抬头,不禁笑了,救星来啦,〃看是谁?〃
  向她们走近的正是刘执成。
  本才诧异,〃可勤,是你叫他来?〃
  刘执成坐下,一声不响,看看桌子上空杯,也叫了六杯苦艾酒,酒上来,他学本才那样,干尽三杯。
  本才不禁劝道:“喝那么多那么急做甚……〃
  刘执成笑了。
  本才这时不好意思不放下酒杯。
  她说:“哎呀,你的头发胡须都清理了,这叫洗心革面,为着什么?〃
  刘执成笑笑,〃谈生意比较方便。〃
  可勤真是个正经人,〃这种地方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本才说:“可勤开车,可勤没喝酒。〃
  可勤嘀咕:“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叫就六杯酒,表示什么呢?〃
  本才答:“豪气。〃
  可勤嗤笑出来。
  刘执成陪她坐在后座,她把沉重的头靠在他肩膊上。
  这个铁胆忠心的好人要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动她。
  本才默默到了家。
  可勤叮嘱她:“早点休息。〃
  〃你们呢?〃
  〃回公司赶功课。〃
  〃有工作真好。〃
  刘执成:“本才,要是你愿意到敝公司来上班,我马上替你装修办公室。〃
  这样的话自然中听。
  本才进屋,甫坐下,忽然想起还有话说。
  辜更咸那边,得请刘执成代为婉拒才是。她出门追上去。
  到停车场一看,不见人,心里想:只得呆会补个电话,可是刚转头,就看见刘执成与殷可勤自转角处走出来,本才想迎上去。
  本才忽然凝住,她随即躲到大石柱后边去。
  本才看到刘执成紧紧的拉住殷可勤的手,朝吉普车走过去。
  拉手本属平常事,但是也分很多种,看他们的姿势,立刻知道是情侣。
  本才躲得更严。
  他们走到车前,忽然紧紧拥抱,随即分开上车。
  可勤潇洒地把车驶走。
  本才嗒然低下头。是她撮合了他们二人。
  这两个人在同一间写字楼工作已经好几年,相敬如宾本无他想,直到杨本才把他们拉在一起。
  看,谁也没有等谁一辈子。
  本才沉默了。
  她缓缓走回家,关上门,倒在床上。
  终于求仁得仁,完全寂寞了。
  屋内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大难过后,必有落寞,现在,又该做什么才好。
  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
  去同这个人谈几句也好,无论是谁,不论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都能解闷。真没想到他会是马柏亮。
  〃本才,是你?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他没期待她会亲自来听电话。
  不知怎地,本才的气已消,只是轻轻同:“还好吗,婚姻生活如何?〃
  〃过得去,托赖,听说你痊愈了,十分庆幸。〃
  〃是,差些更换生肖。〃
  〃我知道你一定会挣扎下来的。〃
  事后孔明。
  〃柏亮,好好过日子。〃
  〃钱老不够用。〃
  这句话本才一早听得麻木。
  〃省着点花。〃
  〃已经不敢动弹,可是一出手就缩不回来。〃
  他哪里还有得救。
  本才以为他会开口问她借,终于没有,始终尚有廉耻。
  一个男人,向身边的女人要钱已经够不堪,居然向前头的女人要钱,那真不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才好。
  他最后只说:“听到你声音真好。〃
  本才轻轻放下电话听筒。
  那时年轻,不懂事,糊涂到极点,自有乐趣,他们也有过快乐时光。
  看护来了,又去了,十分关注病人那颓丧情绪。
  那晚本才睡着后,没有再梦见母亲。
  或是任何人。
  杨本才做回自己,才发觉有多大失落,她的生命何其苍白。
  午夜醒来,沉思良久,累了,再睡,心中已有决策。
  第二天一早起来,沐浴更衣,刚想出门,王振波来访。
  〃本才,打扰你。〃客气得像陌生人。
  他与杨本才根本不熟,也是事实。
  本才原是个大方豁达的人,她招呼他进来。
  〃有什么事?〃
  王振波把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很含蓄地说:“本才,你卧病的时候,我自作主张,替你办妥一点事。〃
  本才取过文件看,哎呀,她低声叫出来。〃罗律师终于把遗产承继权批还给我了。〃
  王振波微微笑,〃她擅于经营,不负所托,这几年来遗产几已增值百分之一百。〃
  本才暗暗感激。
  〃不过,还是由你自己来管理的好。〃
  本才搔搔头,〃我不懂理财。〃
  〃各间大银行都有值得信赖的人材。〃
  〃是,我会好好运用。〃
  〃你是一名艺术家,身边有私蓄,人就清丽脱俗,如否,立刻沦为江湖卖艺人。〃
  本才由衷地感激,〃振波,多谢指教。〃
  〃我希望看到你健康快乐。〃
  明敏的杨本才立刻意味到他的另有深意,〃你可是要远行?〃
  王振波微笑,〃被你猜到了。〃
  本才黯然,依依不舍,〃到哪里去?〃
  〃去一个比较宁静的城市,看着加乐长大。〃
  本才想喊出来:我就是加乐呀。
  不,现在加乐已是另外一个人。
  本才问:“你已取得加乐的抚养权?〃
  〃我正说服她母亲。〃
  凭他的人力物力以及毅力,一定没有办不到的事。
  王振波站起来,〃我走了,本才。〃
  〃我祝你称心如意。〃
  王振波点点头。
  本才加上一句:“你要小心,加乐最近刁钻不驯,而且只得七岁。〃
  话已说得十分露骨。
  王振波微笑,〃你仍然真正关心我。〃
  本才忍不住拥抱他,把脸靠在他胸前,像从前的小加乐那样。
  然后,她静静送他到门口。
  王振波有点无奈,终于转身离去。
  本才站在门口良久,沮丧得不得了。
  她提醒自己:要振作,杨本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刚想出门去办正经事,门铃又响起。
  呵,莫非是他忘记了什么,又回头来拿。
  打开门,门外却是小小王加乐。
  本才无比亲切,却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岂不叫王振波担心?〃
  小加乐笑一笑,〃你的确是个好人。〃
  〃让我通知他。〃
  〃且不忙,我有话说。〃
  她自顾自走进客厅,坐下,打开手袋,取出化妆镜,取出唇膏,补了补妆。
  然后淡淡地说:“给我一杯咖啡。〃
  本才看得呆了,半晌才答:“是,是。〃
  她斟出饮料。
  小加乐,不,区志莹慢条斯理的说:“振波不再爱你。〃
  本才不由得更正她:“王振波从来没有爱过我。〃
  〃尚算你有自知之明。〃
  本才啼笑皆非,下令逐客,〃我有事要出去,你请长话短说。〃一个人的涵养功夫究竟有限。
  〃以后不准再见王振波。〃
  〃哈。〃
  区志莹斥责:“这是什么意思?〃
  〃由不得你管。〃
  区志莹大怒,〃他不爱你,你不爱他,见面来干什么?〃
  本才看着她,〃你有没有听过世上有一种关系叫朋友?〃
  〃咄,鬼话,一男一女做什么朋友?〃
  〃这就是你的心胸不够广阔了。〃
  〃我不会允许王振波再见你。〃
  〃祝你成功。〃
  本才打开大门,请她走。
  这时才看见王家的司机在门外等她。
  〃王振波永远不会再见你。〃
  本才已经关上了门。她已经累得垮下来。
  独自坐在沙发上良久,鼻端隐约还闻到区志莹适才留下的香水味。
  本才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认得这种浓郁的香水叫作森沙拉,梵文轮回的意思。
  她叹口气,喝杯冰水,出门去。

   
 


  
 
 
  
 

十 
 
  先到银行去处理财务,再拨电话到出版社。
  殷可勤来听电话。
  〃可勤,我想上来歇脚。〃
  〃我来接你。〃
  〃我就在附近,十分钟可以到。〃
  〃我替你准备饮料。〃
  〃请给我一大杯热可可。〃
  总算留住了一个朋友。
  可勤一见她便关心地说:“你看你累的。〃
  是吗?本才摸摸面孔。
  虽然从来不自以为是个美女,但是也明白此刻姿色是大不如前了。
  除了热可可,还有椰丝蛋糕,本才老实不客气地吃起来。
  殷可勤也是个伶俐人,细细打量本才气色,〃你有话要说吧?〃
  〃是,〃本才抹了抹嘴,〃我想重新振作。〃
  殷可勤鼓掌。
  〃辜更咸那边,我想听听他们的建议。〃
  〃好极了,我愿意做你秘书,替你处理琐事。〃
  〃不敢当,请你帮忙才真。〃
  〃本才,你的才华必定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
  本才牵牵嘴角。
  〃我马上替你联络辜更咸。〃
  本才看看可勤,微微笑,〃我还需要节食,置装,换个新发型……要出去打洋鬼子了,不能失礼父兄叔伯。〃
  殷可勤一直笑。
  〃可勤,给我一点鼓励支持。〃
  〃一定,愿你打垮洋人,扬威海外。〃
  本才略觉安慰。
  可勤补一句:“本才,口后若有人闲言闲语,你不必理会。〃
  本才颔首,〃那些人会些什么,不难猜到八九分,若是排除万难,争得些少名声呢,必定是媚外崇洋,倘若不幸全军覆没,则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么容易做春秋大梦呢你。〃
  可勤给本才接上去:“作品多一点,他说你粗制滥造,作品少一点,他又说你受欢迎程度大不如前。〃
  两人笑作一团。
  静下来,可勤问:“叫你去纽约住你愿意吗?”
  “我无亲无故,大可一定了之。”
  “胡说,你还有我们呢,一年起码寄十个八个封面回来。”
  本才这次来,另一个原因,是要使殷可勤释然。
  因此她很平静地说:“好好照顾刘执成。”
  殷可勤一听,忽然涨红了面孔,像是做贼被人当场捉到,双耳烧得透明。
  本才不禁好笑,本想促狭地看她尴尬,终于不忍,“你看你到今日还怕难为情。”
  可勤张嘴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试了几次,不得不放弃。
  这时,肢体语言似乎更加重要,她握住可勤的手。
  可勤嗫嚅:“他一直喜欢你……”
  本才更正:“他一直关心我。”
  可勤十分感激。
  本才叹口气,“我猜我是那种六神无主,彷徨得团团转的人,特别叫他不放心。”
  “执成喜欢艺术家。”
  “当编辑大人也是文艺工作。”
  “本才,你真好。”
  “你俩一早就应成为一对。”
  可勤轻轻说:“可是不知怎地,互相都没有留意对方。”
  本才代为解释:“工作太忙了。”
  “一定是那样。”
  “现在有了好的开始,大可慢慢发展。”
  可勤仍然腼腆。“你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光是讨论明年该出版哪些书,已经可以谈三日三夜,将来生了子女,名字也现成,一个叫书香,另外一个叫字馨,不知多文雅。”
  可勤笑了。
  半晌她说:“本才,你呢,你完全没有想过你自己?”
  本才自嘲:“有呀,我已经要跳出框框,去做国际级艺术家。”
  “感情方面……”
  “直向前走,总会碰到那个人吧。”
  “要求别太苛刻。”“可勤,你应劝我提高眼角才真,否则再来一位马某那样的人才,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可勤骇笑。
  笑着她忽然落下泪来,与本才拥抱。
  身后忽然有人说:“咦,这不是抱头痛哭吗?”
  正是刘执成来了。
  他真幸运,无意中得到理想伴侣。
  像可勤一样,他打量本才后:“你太憔悴,得好好休养。”
  一定是虚肿面孔,红丝眼,瘀黑嘴唇叫他们这样吃惊。
  本才一点牵挂也无,回家休息。
  看护来了,有点诧异,“你好像放下一些什么,整个人轻松了。”
  “是吗,”本才笑笑,“一定是面子,面子最沉重。”
  “不,也许是才华,”护士笑,“才华也千斤重。”
  她真幽默,世上好人果真比坏人多。
  本才一边在她指导下做柔软体操,一边说:“会不会是爱情,爱人十分沉重。”“真正的爱情叫人欢愉,如果你觉得痛苦,一定出了错,需即时结束,重头再来。”
  本才讶异,“说得多好,像个大作家的口吻。”
  看护说:“背上的烫伤疤痕其实可以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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