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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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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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瓦剌的使臣奉了太师也先的命令,来到大营,出乎意料的要求议和。
  在使臣抵达的同时,瓦剌部队南线后撤16里路,让出了水源。
  也先的书信就在我面前被陈风白展开,信写得非常客气,再三表示,进军是因为今年草原遭遇旱灾,牧民无粮可吃,他们愿意议和后立即退回草原,只需要皇上赏赐一些金银和粮食,帮草原上的人们度过灾荒就好。
  父皇被王振从屏风后拎了出来,神情同前几天的固执不同,显得非常的惊恐,一见王振的眼神,当即就同意了议和,一边命内阁大学士曹鼐拟制了同意讲和的诏书,派人与瓦剌使者一同前往瓦剌军营。
  送走了瓦剌使臣,王振立即吩咐拔营,先取水,然后进居庸关。
  “你对我父皇做了什么?”我被陈风白拉到怀中坐在一旁。
  “东瀛有一种忍术叫摄魂,被摄魂的人,只会听施术人的话,很神奇很有趣的功夫吧。”他说,“而且确实很有效。”
  “那现在呢?你为什么要解了摄魂?”我看着父皇此时坐立不安的惊慌,同前几天大不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受什么苦,还知道什么是难过。”陈风白说得很轻松,“我就是让他看着,江山是怎么断送在他的昏庸和无能手中的,这样才好玩。”
  “你未必会如愿。”我转头看着他,“希望到时你不至于后悔。”
  “我不会后悔,放心吧,我早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他说得很笃定,眼神中有狂热的坚持。
  “臣等求见皇上!”正说话,外面有人走近,被王振的武士拦住,于是一个声音高声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谁敢阻拦!”
  我听出是简芷的声音,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真是麻烦。”果然,陈风白皱眉,一手顺势揉了揉头,一手虚虚的向外一指,眼神瞬间锋利起来,“他们不想活了,就让他们进来,先送他们一程就是了。”
  王振出去的瞬间,陈风白拉起我,轻轻推我坐在父皇身边,我小的时候常常喜欢腻在父皇的龙椅上,这样的姿势,并不会让熟悉我们的人起疑心。然后他对我们轻轻的,慢慢的说:“一会都别动也别乱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帐帘掀开,简芷当先,后面是睿思和文彬,正快步走过来,我看见王振叫住睿思,睿思有些迟疑的停下,而后,武士已经簇拥简芷和文彬走了过来,我的角度看得清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武士,手已经按上了刀柄,我也看见,陈风白嘴角浮现的冷酷的微笑,以及他即将迎过去的动作。
  “你们!”我猛然感觉封着的穴道一松,才一动,手就被一旁的父皇用力拉住,那一瞬间,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站起,父皇用力拉我,而陈风白的剑指向简芷。我甚至听见父皇惊恐的说“他会杀了我们!”然而,我还是争脱了那双颤抖的手,今天的一切,是该有人承担后果,但该承担后果的不该是他们,那一瞬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看不起那个仍穿着龙袍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妄想舍出别人就能保全自己。
  桌上的砚台被我猛的扔了出去,武士们已经动手,而简芷和文彬也在错愕后还击,陈风白的剑回手向后一撩,击飞了砚台,余势仍在,而我脚上的穴道并没有冲开,一用力之下,跳出一步,身子前倾,竟正好撞上了他连头也没回,就挥出的剑上。
  “永宁!”有人嘶声大叫,声音惊恐至极,而我,却已分辨不出是谁在叫我,我只看见,陈风白猛然回头,那一刻眼中的绝望,“你——”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丢开剑,忙乱的接住了我扑倒的身子。
  剑刺中的,是我的小腹,是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见到父母的孩子。
  鲜红而粘稠的血液,顺着伤口喷涌而出,他点了伤口周遭的穴道,毫无用处。
  “在山西初遇,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其实御林军追捕的就是你,不过你走得太快没有人能追到你,刺客是你安排的,救我是你的计划。”我一口气说者,居然很镇静,居然不觉得疼痛。
  “你闭嘴。”陈风白回答我,一边已经拿出了伤药。
  “在北京,那些刺客也是你安排的,书香的死也是你,他看见了什么?你能支使那么多忍者,你懂他们的武功,你早就认识他们是不是,这都是为了报仇?”我推开他的手,抢过药瓶攥在手里。
  “你给我住嘴,药拿来。”陈风白声音徒然拔高。
  “仇人的血,不是你这些年最希望看到的吗?今天我成全你,你发什么火。”我微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笑,心已成灰,想不到,居然还能笑出来。
  “好,你要答案对吧,我就告诉你,是,那些都是我安排的,我故意安排人行刺你,弄伤你身边的人,然后接近你,让你爱上我,然后娶你,然后通过你光明正大的接近明朝的皇帝,其实我要控制他很容易,但是,太容易就没意思了,越是这样,你们就越痛苦。书香是我杀的,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和东瀛早有联系,瓦剌进攻明朝的时候,他们也会进攻朝鲜,你还要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仅恨你们,我也恨朝鲜,在那里,我们过的日子狗都不如,我爷爷,我爹,都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我娘也被逼自尽了,都是你们欠我的,行了吧,你还想知道什么,不想问就把药给我。”陈风白一口气说完,劈手就夺去了我手中的药瓶,很多药洒上,血依然。
  我的手下意识的按向伤处,血还是温暖的,感觉上,似乎那在我体内跳动的血脉仍在,“你看”,我笑着将手举到他的眼前,让他看那满手的鲜血淋漓,“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你——”陈风白就是聪明,瞬间脸色就雪白一片。
  “你要报仇,你要很多人为了你的私欲去死,你能想到吗?这其中就有你的亲生骨肉,”我大笑,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神志开始恍惚,更多的鲜血正从伤口和我的嘴里涌出,“这是你的孩子,可惜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永远也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报应!”陈风白有些呆滞的重复最后这两个字,良久也大笑,然后目光森然的看向我,“说的好,这是报应,不过不是我的,是你们朱家的,我从来没有说想要这个孩子,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罢了,你以为我会心软,然后放过你们?你错了,我不会,就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天我一样摔死他,我不要仇人生的孩子,你不配!”
  我没有再反驳他,无力,也不想,伤害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洒盐,也许结局终难改变,不过我的结局,我终于还是看到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每个人命运的终点,拖住陈风白说话的时候,文彬已经悄然冲出重围而去,我忘不了他上马前的一瞥,那是他对我最后的承诺,他说过,“殿下,我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在短时间内,制造一场纷争。如果失败,也请殿下相信我尽了全力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对他微笑,因为他在,暗卫就在,我们的计划就在。
  躺倒在地的过程中,我看见王振缚了我的父皇出去,接着旗杆上龙旗飘扬,瓦剌兵兴奋的叫喊震天;
  我看到睿思砍翻拦阻他的武士,扑到我的身边,手指堪堪碰到我的,他的背后,却忽然有银光闪烁,那是从方才放开我后,一直木立着的陈风白的剑光,那猛然的一剑贯胸而过,很快的,好多温热的液体,簌簌的落在我摊开的掌心,“睿……”我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更大滴的滚落,睿思,你好傻,值得吗?我想问,却也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答案,他的神色从方才的伤痛传为平静,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就这样跪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于是我也尽力的微笑,不能同生,却可以同死,这也是缘分,这样也好,欠下的,终可回报,也许在下辈子,也许在下下辈子。
  就在此时,志得意满的王振兴高采烈的回身,然后,满脸的不信,竟丢下仍在马背上的皇帝,猛的冲向帐内,自然,我也看见,已经一身是血的简芷逼开了围攻他的武士,合身扑向王振,很多武士的兵器刺进了简芷的身体里,那血,飞快的向空气中喷溅,而简芷一步没有停留,就在睿思身边,一刀砍下了想去抱睿思的惊慌绝望的王振的头颅。
  瓦剌兵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一切,终于结束。
  闭上眼睛前,我觉得身子一轻,有人抱起了我,并在我的耳边说:“永宁,别以为死就可以摆脱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别想摆脱我——因为,我爱你呀!”
  明史记载:
  辛酉,次土木,被围。壬戌,师溃,死者数十万。英国公张辅,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并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尚书王佐、邝堃,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皆死,帝北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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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部分就此完结,顺便说一下,新版后部的内容和旧版不同,自我感觉,情感主线可能更清晰,喜欢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另,此结局可能还会修改,请暂时不要转载,谢谢!



番外 逸如篇

  八月十五,土木堡之战,朝廷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皇上被俘。这些日子,当这个消息再也瞒不住时,整个京城开始变得人心惶惶,不,人心惶惶的何止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的整个天下。再加上瓦剌势如破竹,攻陷了不少地方,正向京城进逼,京城里很多文武大臣,都开始把家小,悄悄送往南方。
  这些天,我常常登上北门的城楼眺望,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的心却能够看到,那紫荆关外的土木堡,那个埋葬了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兄弟,我最爱的女人的地方。
  永宁,你真的不再回来吗?父亲、睿思、简芷、文彬,每一个名字,都足以让仍旧活着的我痛彻心肺,为什么你们都走了,那么匆忙,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
  我知道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选择和他们同去,生死同命,荣辱以共,这样,至少我不会如此的遗憾,如此的痛苦。
  我总觉得,这样的结局,是永宁早就预料到的,我也是刚刚知道,七月出发的时候,永宁已经给了她府里的每个人一笔银子,安排好了他们今后的生活;我也是刚刚知道,临走时她叫人送给我的锦囊里,那面暗铜色的令牌,能够调遣一股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暗卫;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暗卫的首领居然是文彬。
  我不知道,我从前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多少,但是我知道,永宁留下了很重的担子给我,那担子不仅是她最后的心愿和信任,也是家国天下。
  太子见浚监国,但我知道,他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子,朝廷中现在每天讨论的,都是要不要南迁的问题,这日在乾清宫议事,已经把妻、子送回南方的徐有贞,正借口“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倡言南迁。
  永乐老臣礼部尚书胡濙听了徐有贞的话,竟然也犹豫起来,说道:“朝廷南迁而去,先皇的陵寝,该由什么人留守保护呢?”
  倒是于谦挺身而出,厉声怒叱:“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乃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之事乎?请速召勤王兵,誓以死守。”
  我看到见浚在看我,自从土木堡的消息传回后,这个孩子每天承受得太多了,我微笑着安抚御座上的他,然后出班,面向所有人说:“臣赞同于大人之言,请殿下下旨,此刻开始,有敢再言南迁者,立斩之。”
  坚守北京的旨意一下,河南、山东等地的军队陆续调到,防御的部署也大体就绪。当时通州官仓存粮,恐被敌军侵夺,群议焚毁,应天巡抚周忱建议仓米数百万石,可充京军一年饷粮,可令自往领运进城。于谦立刻请命文武京官预支本年九月到明年五月的俸粮,军士各预支半年饷,各自到通州仓领取。更征用顺天府大车五百辆起运通州官粮进京,同时号召人民有车之家,能运粮二十石纳京仓者,官给脚银一两,特派都御史陈镒总管运粮事。于谦更命赏给新选余丁官军和旧操舍人及应募新兵每人银一两、布二匹,守城匠人、守门军火夫和皇城四门内外官军每人布二匹。
  二十一日,奉太后懿旨,于谦升任兵部尚书。
  二十三日,太子见浚代理朝政时,都御史陈镒奏称:“王振倾危社稷,陷皇驾于敌手,请族诛王振,没收其财产,以安人心。”
  见浚听见族诛两个字,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群臣哭声已经震动殿陛。
  王振私党锦衣卫指挥马顺恶言斥骂,喝逐群臣,场面一时混乱非常,最后竟然在殿庭上大打出手。
  王竑、曹凯同捉住马顺的头发,咬下他肩膀上的肉,痛斥道:“你先前助王振为恶,狼狈为奸,凶威不小,今国家危急至此,你竟然还这么狂妄?”
  见浚面色苍白,我靠近御前,有些距离是臣子不能跨越的,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代替永宁安抚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这场混乱中,群臣一阵乱打,竟当场击毙马顺。
  接着,群臣又要搜捕王振私党宦官毛贵、王长随二人,太监金英见事急,就赶快把毛、王从宫门推出,二人立刻被打死。与马顺一起,三人尸体陈列在东安门外示众,据说,军民争相殴打泄愤。
  这一天,一道旨意,王振家族无论老少一概斩首,籍没其家产。
  王振在京城内外共有私邸数处,穷极华丽,抄出金银六十余库、玉盘百余面珊瑚高六七尺者俄二十于株、马数万匹,其他币帛珠宝等物不计其数。不久,王振私党郭敬、彭德清从大同逃回,并被抄家监禁。
  二十四日,于谦荐举右都御史陈镒,安抚京畿内外军民。陈镒是文芝文兰的父亲,平素以廉干刚直著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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