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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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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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怎么能不怨?”母亲压低了声音,“娘只有你和你弟弟两个,这半辈子熬油一样的熬着,为了还不就是你们两个能好,逸如这孩子娘看着长大,你父皇原本也是要把逸如给你的,要是你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娘也就放下这颗为你悬了十几年的心了,可恨皇后,不知道怎么就说动了你父皇。陈风白看着也好,可是家里没有做官的,在这朝廷里没有依靠,终究势单力孤,将来能不能成大气候都很难说。”母亲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摩着我的头发,“宁儿,娘说句实话,不是娘偏心,想你为你弟弟牺牲什么,只是你们姐弟将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你外公家又是不中用了,你今儿又嫁给这样的人,将来你弟弟……哎!你父皇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姐弟俩,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仍旧趴着不动,今日之事,摆明是父皇有心疑我,逸如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家族累朝为官,在朝廷中势力非同小可。若是嫁入这样的人家,同嫁入一个书香世家相比较,高下立见。这样看来,父皇当日不肯让我去和亲,怕也是存着同样的打算,事情已经到了如今,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旨意里,我下嫁的日期已经敲定,就在年后,同文芝的相比,这场婚礼更加让人觉得忙碌而烦琐,凌罗绸缎如流水般的送进来,金银珠宝堆积如小山一般,裁衣的工匠走了一批再来一批,珍玩古董,看得人眼花缭乱。父皇似乎是对我的婚事多少存着愧疚,就用另一种方式补偿着我,帝王之家,最不缺少的,也就是金银珠宝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正文:第七十四章]


  “永宁,你和逸如走吧,只要离开京城,天下之大,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和他逃走,未必不能成功。”当除夕终于临近时,围绕在我身边忙碌的宫人终于各自散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齐全,下剩的,就是到了吉日,送我上轿了。这些日子,我每天坐在宫中,也就是在等这一天到来,只是,在这一天之前,睿思却先来了。

  屏退左右,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们,让我们逃走,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是你来呢?”我执起茶壶,慢慢的倒茶出来,“要我同逸如一起逃走,这话,为什么是你来说呢?”

  “……”睿思一愣,沉默的坐在了我身旁,拿起我递给他的茶水,一饮而尽,良久方说,“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校场上,你就不会输给他,也许,也不会输给陈风白是吗?”我苦笑,他们都不明白,这同校场决胜已经没有必然的联系了,如果胜的人是他,也是绝无可能的,因为……我情愿,我永远不知道那因为什么,然而,我却知道了。

  一切源自母亲对皇后的怨恨,让我临时起意,夜晚去了趟皇后的寝宫,早些年我就发现她寝宫之中的机关,不过从来没想过瞧瞧里面究竟是什么,这一夜,正好父皇诏了她去乾清宫,算是给了我一个极好的机会。

  寝宫机关暗格里,有一个明黄色的锦缎盒子,盒子里有一封手谕,爷爷的手谕,也许,也可以称为遗诏。

  由此,我洞悉了一个秘密,一个隐藏了十五年多的秘密。

  举国皆知,十五年前,我出生的那夜,护国寺的住持便曾经预言,当夜子时降生在这皇城中的婴孩,如果是男孩,那将是大明王朝的一代英主,文治武功一时无二;如果是女孩,那就是一位将给大明王朝带来祥瑞的公主。

  这些年里,我也一直以为,我会是一位给大明王朝带来祥瑞的公主,所以我一直努力的学习,努力的想要改变身边人的命运甚至大明的国运,然而,事实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爷爷的遗诏里,就隐藏着那另一半的真相,一个可怕的真相。

  诏书写在我出生的当夜,只是爷爷并没有把真相全部告诉我的父皇,而是在自己驾崩之前,密封了转交给了他的儿媳,我如今的母后。我于是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皇后总是处处盯紧我,总是要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虽然诏书封皮上写着要皇后在我满十五周岁后再拆阅,并视情况转呈给我父皇,但我猜,她必定是早已经看过。

  那是护国寺住持的另一段预言……

  “是,早知道这样,我不会放弃,我以为他能陪你的,不论在什么时候,永宁,只要你想离开,我就“你离开。”睿思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说:“只要你想走,即使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让你离开这里。”

  眼泪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在我觉得已经被我所爱的亲人背弃的时候,在我觉得自己正被命运无情的扯落到无底的深渊时,他的手,抓住了我。

  “为什么哭呢?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能离开?”睿思的手横过桌子,轻抚到我的脸上,抹去了我的眼泪。“还是你不想离开?”

  “睿思,不是我不相信你能带我离开,也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我反握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你今天的话,我会记住一辈子的,不仅是记住,还有感激,你对我的好,这一生,我都会牢牢的记得。”

  “傻丫头,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呢?”睿思看着我,无限惆怅,“我只想你能幸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虽然不甘心,也愿意祝福你和逸如,但是我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逸如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人瘦得脱了像,我看不过去,骂他是懦夫,问他为什么没想过带你离开,可是他说你不会离开,他说如果你愿意,他什么都不会顾了。我不信,所以我来了,今天如果是逸如来呢?你会不会同他一起离开,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只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不会。”我摇头,“我不会走,也不能走。”

  “是吗,”睿思扯了扯嘴角,终于没笑出来,“过去我常常自怨自艾,想着如果你不是公主,而我也不是我,那么,结果会不会不同,到了今天才想通,你不是公主,我也不是我,那么我们怎么会相遇?我还笑你傻,其实我才最傻。”

  “不会呀,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好,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王睿思,说不定我们还是会遇到彼此,也许是茫茫人海中偶然的回眸,也许在一个炎热夏天的午后擦肩而过,那时候的天一定是湛蓝的,你就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衣衫,一定要穿白色的衣衫,这样,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你的,一定能。”我喃喃的说着,眼中的泪聚集、流淌、干涸,重又聚集,是什么时候呢?是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眼前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期许遥远的来生呢?来生,我不是我,而他也不是他,没有纠缠的家国天下,有的只是肆意飞扬的青春,会有那样一天吧,会有吧……

  睿思走了,一只小小的锦袋被他珍而重之的放在我的手心,“别再还给我,”他说,“你许了我来生,这是我的定礼,也是……也是今生对你的祝愿。”

  锦袋里面的东西,我不用打开也抚摩得出来,那是一块玉牌,刻着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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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五章]


  腊月眼见着快要过完了,皇城内外,大家都在期待过年,还有什么比过年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呢?可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处,喝酒、吃饭,话家常。

  过小年这一天,我同以往一样,吩咐人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备上一坛子好酒,准备等会就派人去请文兰几个来。文兰同简芷的婚事在明年二月里,这会该准备的也该准备齐全了,最近梦里总会梦到那会在书房初识的情形,各人的形容神态还记得清清楚楚,仿若是发生在昨天,但是梦醒却总不胜唏嘘,文芝远嫁,我同文兰眼见着各自嫁人,大家都长大了,只是,却再不能如从前一样,朝夕相对,甚至今后,还要凭添出许多的隔膜,又有什么意思呢?

  瓦剌进贡的使臣却在今天入了朝,看看日子,与往年比,今年贡使来得晚了许多,而人数却比每年大大的增加,书馨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匝舌不已,据说这次来了瓦剌使团上报的人数居然达到了3000人。

  我不免皱眉,因为按照每年的惯例,瓦剌贡使携带着良马等货物来朝贡,我们总是要根据朝贡物品的多少,相应地给予回赐。而且一般情况下,回赐物品的价值要稍稍超过朝贡物品的价值,同时,还要给对方贡使一定赏赐。我知道王振这些年与瓦剌私下勾结甚密,以铁器交换马匹,从中牟利。为了笼络瓦剌,这些年里,他更教唆父皇要显示中原大国风范,不断加大赏赐力度,这回瓦剌贡使人数激增到3000人,国库怕是要搬出一半作为赏赐了。

  我一边吩咐书馨再去听听消息,顺便等到朝堂一散,就请睿思他们过来,再叫书香出宫去接文兰。

  大半个时辰后,文兰来了,朝堂却意外的没有散。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迎了文兰进东暖阁,一边问他们,“你们进来前,可听说了什么?”

  “正是出了大事呢。”文兰一笑,“刚刚我们来的时候,遇见礼部的大人们往驿馆去,说是皇上叫去清点瓦剌贡使的人数,现正立等着回奏呢。”

  “清点人数?”我一愣,瓦剌贡使谎报人数,冒领赏赐的事情发生了好些年了,怎么早不查、晚不查,偏要在今年查呢?

  “清点人数好呀,清点了人数,咱们大明朝也能少使些冤枉钱,只是这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散了,”文兰脱了外面的红狐狸毛的斗篷,坐在暖炕上,“我可饿了,等不了他们,疏荷,有什么精细的点心,先来点解解饿。”

  “只有二小姐嘴急。”疏荷闻言也笑开了,这些日子,这丫头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我虽不说,也知道她为我的事窝心上火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倒是文兰来了,还能让这屋子里的气氛热闹些。

  “你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文芝有什么信吗?”书香见我瞥了他一眼,就伶俐的退了出去,自到前面去找书馨了,我于是坐在暖炕的另一头,问起文兰。

  “没有,姐姐去了这些日子,并没有信回来,爹娘都说,她这一去,是代表咱大明朝去的,瓦剌也不会亏待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文兰沉默了片刻说,“我的事也预备齐了,只是查点绣活,时间到底赶了点,我就分出些叫丫头们干了,手上忙的时候,我心里也想着,先是怨,怨我们姐妹的命怎么这样,后来想来想去,还是姐姐说的对,这都是命,既然是命,不好也是一日,好也是一日,又何苦为难自己呢?何况,我嫁的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便不是自己……,算了,今天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比起姐姐和公主你来,好了很多了,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都是命吗?我笑了笑,一路走来,总觉得自己在改变自己也在改变别人的命运,其实,又有谁知道,也许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呢?

  “为了你这句话,很值得干上一杯,”我满满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疏荷正好进来,也倒满了茶给文兰,“来,以茶代酒,我敬你。”

  文兰塞了块点心在嘴里,一边却说:“干杯就免了,你这里今天预备了不少好吃的,我都闻到了,你别想用茶水灌饱我,让我替你省了那些菜下来。”

  “扑哧……”疏荷先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拿起块马蹄苏塞向文兰的嘴巴,笑骂她,“也只有你这满脑子吃心眼的丫头,三句话不离本行,什么话在你嘴里,都能歪出理来。”

  一盒子糕点我同文兰你垫一块,我吃一块,到了日暮已经见了底,前面的朝却仍旧不曾散。

  先是有消息说,瓦剌贡使人数清点完毕,实际是2500人左右,虚报了500人,接着就是司礼太监王振一反常态,奏请父皇吩咐礼部按实际人数发给赏赐。

  接着就议瓦剌贡马的价格,王振说他派人去了解了情况,今年的贡马品种不是往年的那些,马匹的年龄又偏大,身子瘦小的多,价格也不应该比照往年,而且为了给瓦剌一些教训,让他们不要再以次冲好,这次应该将贡马的价格削价五分之四,也就是仅付给瓦刺索求诸物的五分之一。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苦思历史上,瓦剌正统十四年挑起战端的理由,他们要公主也给他们公主了,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还要兴兵犯境,今天的情形却给了我启示。瓦剌一贯想从中原获取大量的金银锦缎茶叶,每年靠高价卖马,已经获利很多,原本也不用铤而走险,但是如果他们一直以来的财路忽然被断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果然,到了定更,瓦剌使臣怒气匆匆的出了朝堂,催着到礼部领了赏赐,就借口要赶回去过年,连一夜也没留宿,就离开了。

  最终,今年的酒菜都落入了我和文兰的腹中,我留她晚上住在我寝宫,她答应得也很快,“好久没和你屏烛夜谈了,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不回去了。”

  轻易的一句话,就险些让彼此的眼泪流下来,我们忙各自叉开话题,半个晚上,只拣过去有趣逗乐的往事来说,说到彼此都困倦得嘴上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只做机械运动的时候,才到床上,倒头睡去。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正文:第七十六章]


  这一个除夕,过得中规中矩,除了少了睿思他们六个人的陪伴之外,一切都同往年一样。因为正月里封了印,没有什么国事好处理,父皇除了常规要在宫里设的宴席外,还叫人到坊间去寻访,一连几天,找了不同的杂耍班子到宫里献艺,我对这些一贯没有兴致,除了第一天略坐了一会之外,其他日子就推说受了风,不肯再去。

  过了正月十五,看了花灯猜了灯谜,宫里重又开始为我的婚事张罗,这期间,简芷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总欲言又止,直到我婚礼的前两日,才趁左右无人,对我说:“你该单独见一次逸如的。”

  是了,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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