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别哭啊！”
“哇……哇……”
“你别哭了啊！”
“哇……哇……”我偏不！
“明明是你撞我的好么？你这么撕心裂肺的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你爸爸妈妈在哪儿？我把你送回去好么？”
“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哼，你能把我怎么样！休想到我妈咪面前告状！
“……”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威风凛凛的，吗？明明长得挺水灵乖巧的……
顾思年蹲在地上瞪着罪魁祸首，想着要不要起身走人算了。反正她向来……有心没肺。
罪魁祸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也瞪着她。并且……死拽着她的衣袖……
你狠！
顾思年用空着的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脚踝。
“那你想怎样？”
蒋江灵小朋友盯着面前的包子脸，砸吧砸吧嘴道：“你给我咬一口。”
什么！
我瞪，我瞪，我再瞪……
蒋江旗找到自家弟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副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
“小灵，你又欺负人了？”
“哥哥！”跟见了亲爹似的撒了顾思年的袖子伸出胳膊。
蒋江杰将他抱起。顾思年这才发觉高三毕业时还跟她差不多高的人一下子比她高了一个头。不科学啊。这孩子怎么长的？！
鉴于自己的记人障碍症，顾思年道出自己的疑惑：“你是，蒋江旗？”
“是啊。顾思年。好久不见。”
在你疑惑地问了别人的名字别人又一下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终归有些尴尬。顾思年顿了会，道：“好久不见。”
两个人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于是，冷场。蒋江灵小朋友看了看自己读书很好却有些呆呆地哥哥，又看了看包子脸姐姐，咂咂嘴，好想啃一口。于是拉了拉自家哥哥的衣领道：“哥哥，认得的？”
“嗯。同学。”
这就好办了！鼻孔朝天望着顾思年，“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嗯……亲兄弟明算账，嗯……子曰人之初性本善，嗯……额……还曰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嗯……额……还曰还曰，后来就没有曰过了。反正你得给我咬一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思年惊疑地看了蒋江杰一眼。蒋江杰则一脸头疼的看着自家弟弟。又来了么！给了顾思年个不好意思，请多担待的眼神。然后将人放到小三轮上推着便走了。这祸害有人给他祸害他是绝对不会停止祸害的行径的。所以，走为上！
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顾思年才拖着蹲的有些麻有些肿的脚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家里走去。
在第一个红绿灯左手后方的西点店买了喜欢的切片面包。然后向前。等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顾思年想起前年夏天在这条黑白分明的人行道上与那人擦肩而过。那大概是，这辈子离那人最近的时刻了吧。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遇。
仓央嘉措很仁增旺母的精神世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世界了。我只尊崇我原始的情感，没有尘世，没有牵绊，当我遇见你，你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回到家里用红花油将肿起来的地方揉了揉。幸好某人还没有下班，要不然又得倒腾了。
拿出柜子里老的碟出来听。印象派音乐诗人德彪西，印象主义经典《牧神午后前奏曲》。
开始的时候是一段牧歌风的音调；简单，清冽，又在乐曲中不断重复。而后的曲调甜美梦幻，充斥着美好。接着又慢慢，回落给人以孤独、凄清之感。仿似是，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的，却终究发现，那是个自己求也求不得的东西。
躺在软椅上任自我思维漂浮。
顾思年经常徘徊在生与死的抉择上。这不是什么矫情的想要突出自我的想法。她的的确确是思考过生之世界与死之世界的不同的。真真实实的考虑过死亡的可能性。然而，即使，关于村上的《挪威的森林》里那句“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她看过，关于太宰治的那句“死亡是喜生是悲”这样悲观的想法也不排斥，但或许不了解村上与太宰治，亦或是未解读过他们作品的真正内涵。所以，对于顾思年，一切仍旧模糊，包括生死。
顾秋怀曾经问过顾思年为何总是郁郁寡欢，顾思年回答说不懂，她不懂她哪里郁郁哪里寡欢，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还是可以的。然而顾秋怀还是直直地看着她，她说，乖乖你要振作，生活终归是美好的，只要避开不堪它的囚禁的本质，一切都是美好的，睁开眼看一看，世界不是你想想中的黑暗。顾思年想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直都是看着的。然而不知为何，这些话，竟然说不出口。
原来是，她的内心拒绝面对现实。她自卑，这种邪恶的种子在秋槐心里茁壮成长，吸走了心的养分，抢走了心房的阳光。心灵的缺口，是个黑幽幽的深井，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填满的。
也许也曾经故作姿态地说自己多么多么向往死亡，年少的轻狂加上从众的心理，便像某些人一样，高呼死亡的伟大。
可死并不能摆脱一切，若生是神的赐予，那这命也得由神来收回，任他高兴，如何处置，也全凭心情，那样不是很好。故意追求死亡，逃避现实的灰色罗网，便已是违背了自然。不会被宽恕。
死亡已不是一切的终点。满心荒芜，是自卑亦是自厌。似乎这世界到底怎样已与己无关。太执着于形式，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世界本就是个假象，再用这样更多繁杂的假象来迷惑自己，便真的陷入一潭死水中了。
顾思年有时会觉得，她是万千灰尘中的一粒，渺小到可以连自己都忽视掉自己。然而究竟这种渺小到达了怎样一种程度，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不过是个无处话凄凉罢了。物理的存活或许并不困难，然而精神呢？
第二十一章 隧穿
更新时间2012…12…11 23：39：45 字数：3060
2004年1月21日，癸未年癸亥月三十，除夕。“现在的年越过越没有年味儿了”。某人一边贴指挥着贴对联一边感叹，顾思年拿着站在一旁拿着剪刀和透明胶带封打下手。怎么不是呢，容积率越来越大的商品房虽然增大了土地资源的利用效率，却也隔绝了人与人交流的热情。大概很多人连自家对门邻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反正她是不知道她家对门叫什么，顶多是个在小区楼下见着是个熟脸罢了。所以串门拜年什么的在城市的邻居间肯定不存在。农村里到邻居家串门拜年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住在一个“园子”里都是一个姓的，堂的表的姥姥太太辈甚至更往前的传下来的，简言之就是都是些沾亲带故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的。只是如今乡下过年也不是趣味盎然古风浩荡了，也是这般冷冷清清各自关在自个儿家里的。着实是令人失望的。“过年”之所以被中国人最重要最传统的节日，大概更多在于那种虔诚的相互拜望中的，我们称之为“拜年”、“喊年”。这个时候不管那些亲朋好友住的多远，也都是必定要在元宵节之前赶来团聚团聚的。户户但听妇孺笑，家家扶得醉人归。当真是件极其令人欢欣的事情。
然而现今日交通方便通讯便利，按理来说应该联系得更密切了，感情更好了才是。可是呢？事实却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拜年”的方式要么简化为手机上一条群发的短信，要么物化为具体金额的红包。要想听到一声纯粹的、不包含任何利益诉求、只表示人类友爱与祝福的“恭贺新禧”，已经越来越难得了。一些人即便群发短信的时候，也要对着电话本斟酌再三，看这个人是不是值得自己浪费这一毛钱，将来有没有可能找他办事。至于“压岁钱”的接收与送出，更要经过一番利益亲疏的公式演算，浓缩着生存智慧和现实谋略。“你就弄点日子过过吧。”某个贴完对联的人无奈道。“哼……”“汤圆买了？”把椅子搬到另一扇窗下。“嗯。买了。我听说人家北方人都是自己家擀皮儿拌馅儿包饺子的，可有意思了。咱们怎么就只能吃到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呀！要不咱家今年的汤圆自己做吧？”“都年三十了。骨头汤还没熬吧？”也不管就在厨房门口摆着没收拾的子排扇排大筒骨，某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炖着呢炖着呢！”一脸谄媚地朝一旁独自发呆的顾思年挪过去，“小年，想不想吃自己做的汤圆啊？”“妈妈想吃呢？”“嗯嗯，想吃。”“爸爸？”“听你妈的吧。”转过头对上某人，“知道怎么做吗？”“知道！知道！粉加水发酵一会儿，然后捏成小个儿放在手心里搓圆就好了，很简单。我小时候做过。”“不是面粉是糯米粉。家里有。在厨房左边上面的柜子里，蓝色盒子的那个。你先去准备，待会儿这边贴完了我跟小年过去。”半小时后……“小年小年你过来看，怎么这么软趴趴的啊……”顾思年看着满身满脸白花花的某人，你不是说你做过么？！“爸爸！”顾思年探出头对在客厅擦凳子的父亲喊道。“怎么了？”“过来帮个忙。”“不能加热水，糯米粉会被烫熟，水也不能放这么多。”又往盆里放了些糯米粉揉了揉，然后用保鲜膜包住。“我把骨头炖上，你跟小年先去看会儿电视。等面醒好了我叫你们过来。”五分钟后……某人耐不住性子，冲到厨房问：“好了吗？好了吗？”“没。”十分钟后……某人又坐不住了，“好了没有？”“再等会儿。”十五分钟后……厨房的忙着的人无奈道：“你就坐不住么你。差不多了，拿去玩儿吧。”“没有馅儿么？”“没准备。”“那不是不好吃么？”“……”是谁非得要自个儿做来着？！“唔……好的吧……”等把汤圆搓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某人看了看堆得一排排的白花花的汤圆道：“是不是……多了点……”你也知道！“小年，待会送点给你苏阿姨家去。”一家之主吩咐道。“嗯。好的。”某人看着顾思年往盒子里装，一脸不舍地道：“小年，多留点呗！”“够吃团圆饭就行了。你胃不好。”一家之主又发话了。“哼……”
到苏温婉家也是坐２３路，不远，五站就到。事先已经发了短信，所以到的时候看到苏温婉站在站台等着。顾思年把袋子递给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比你们晚点吧。还在学校的时候老四给老大打电话，那时候老大他们已经放了。你们是一个学院的应该差不多的吧。”又是那个人……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么。顿了会儿道：“应该吧。”“冷死了。去我家坐坐吧！”“不了。得赶回去呢！帮我跟苏叔叔苏阿姨问好。”“嗯嗯。也帮我跟你爸还有顾姨问好。”“嗯。那你先回去吧。”“没事儿，等车来了我再上去。”“先上去吧，天儿冷。”顾思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不行。让我妈知道我把你一人儿丢这儿等车非念叨死我不可。诶；你们专业怎么样？”“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数学了。高考好容易摆脱了。结果又给栽上了。你在学校怎么样？”“还行。唯一让我火大的是有个叫庄晓的，跟我一个班，那丫处处针对我，在学生会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攀了什么关系大一就当了副部长。我进学生会的时候是大撒网面试，结果好死不死进了他们部门。那个混蛋这个也让我做那个也让我做。好像部里就我一个干事一样！”庄晓？顾思年忽然想起原来班上的第一名。虽然她记人有些障碍，但这么个霸占了班里第一名整整一年半的人要想不记住还真是难。毕竟她自己一直被撂倒在第三名。不过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也不一定就是班里的那个。“那你没打算退部？”“退部，我为什么要退部，他不让我好过我还怕他不成，我就跟他耗着。哼，等哪天我当上部长了也要给他个十个八个任务。累死他丫的！”以人家这般的能力说不定到那天已经是会长了。不过这话顾思年没敢说，要不然身边这孩子得跟她没完。从人群里向外瞄了瞄，“车来了，我走了啊。”“嗯。注意安全。明天到我家来玩儿啊。”苏温婉紧了紧衣领跟顾思年道。“嗯。好。拜拜。”顾思年向她摆摆手，踏上公交车。“拜拜。”
天已经黑了下来。黑色的幕布拉开。喧嚣逐步上演。即使是过年这样传统而庄重的事情也挡不住人类寻觅娱乐沉溺自我的步伐。霓虹灯闪烁。包围了这整座城市。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景，不知怎地忽然顾思年想起艾略特的那句诗句：请往下再走，直下到，那永远孤寂的世界里去。这个世界的很多人依旧沿用原欲来处理问题，在最容易纳藏贪、嗔、痴之处渐渐现出原形。然而现出原形之后呢，事实上是不知道自我的现时存在状态的。就如同她。她看不清自己现在的状态是进化了的还是原始的，是更从文明的还是完全自我的。仿似是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幽暗，空旷，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人。信息的不对称让她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来回答关于自身的问题。她记得太阳内核的温度是１６００开氏度，通过量子隧穿效应在１０００开氏度的条件下实现核聚变。宏观物质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微观事物轻易可以完成。然而很多潜意识里觉得可以实现的事情要完成并不容易。她以为她至少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关于那个人。她以为她至少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不知所措了。事实并非如此，她依旧迷茫。这种迷茫她并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形式，出现的时间，周期性又如何，所以有些时候连她自己也会忘记，然而这种状态是又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存在的，是现时的能力无可消弭的。她看到自己能力的局限性，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非常多，比如说完全勘破，比如说放下。她想或许她该像那句诗所说的一样，一直前进，一直，直到走进最孤寂的世界里去。但是这个孤寂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她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这个词语所形容的这样的一个世界或许是好的，或许是足够让人逃避的。要逃避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也许是她自身的不可自拔的情感，也许是那些不知如何排遣的情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