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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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8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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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挨车  人挤人
  大脸在闪烁  包裹在移动
  有人把自行车举上了车顶  加以固定
  有人把痰吐在车厢里  用鞋底搓成一片
  
  坐上车的人  将被车拉走
  走下车的人  将混迹于城镇
  即不来也不走的人
  有可能是小偷  随时准备下手
  
  深夜  当汽车站里旅客散尽
  秃脑门的老警卫关上了铁大门
  我隔着门栅栏
  看见院子里空空荡荡
  仿佛前朝的人们
  过完了他们的光景
  躲在暗处  把空出的地方留给后人


以月为琴
■  树 才
  1
  
  下雨了!滴滴,答答……
  雨声隔着窗,敲我的耳朵。
  
  雨点打疼了——窗玻璃!
  我的心默然,默然想着什么。
  事情那么快,那么神秘,
  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你是从哪扇门入我心的?
  你还会从哪扇门不辞而别?
  
  你,你究竟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单纯得不像一滴雨。你
  又像一滴雨消失在雨声里。
  
  你给了我我最想要的——
  唉每一颗心都含着秘密。
  
  2
  
  答答,滴滴……雨还在下。
  此刻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你肯定猫在家里看电视——
  看着看着,你就笑出声来。
  
  眸子一闪:缘分出现了!
  你笑得比甜烧酒还要甜。
  
  下水道哼起了好听的儿歌,
  以月为琴,弹拨我心……
  
  儿歌能一直哼下去就好了,
  心啊它总是梦想着急转弯。
  
  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呢?
  谁说得清这是怎么回事呢?
  
  雨下着,也许会下一整夜。
  我的心默然,默然数着滴答。
  
  3
  
  心事从心里长出来,
  心好比一粒黄豆。
  
  你给它水,让它过夜,
  第二天它自然吐芽。
  
  但心毕竟不是黄豆呀,
  心事也不是黄豆芽。
  
  从心里长出来的心事,
  藤蔓一样把心缠紧。
  
  像爬山虎爬满桥头,
  心事,一片叠着一片。
  
  心被心事压着,沉甸甸。
  心事被心护着,挂了锁。
  
  4
  
  那最甜美的,人们唤做
  蜂蜜:舌尖上的鲜桃汁。
  
  那最苦涩的,人们喊它
  黄连。但苦和甜是双胞胎。
  
  那颗爱着的心太满了——
  摇摇晃晃,你又喝醉了。
  
  那份飘忽的情太玄了——
  它没有脚,也不见翅膀。
  
  一生真好比吃一桌酒,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上菜,
  
  站着的坐着的看热闹的……
  只有心事没人看得出来。
  
  5
  
  不经意中,我喊出了
  你的名字!你居然答应了。
  
  多么偶然!命运在敲门——
  谁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别再为今天苦恼了,也
  别去想什么见鬼的未来。
  
  天塌不下来!天要塌,
  也是慢慢慢慢地塌下来。
  
  我就怕薄待了你,就怕
  后半生变成一笔债。
  
  酸辣粉午餐。一粒
  花椒,辣麻了嗓子眼。
  
  那爱真的能给一个人?
  那情感是否忠诚于我?
  
  凭着虚无,我活到了今天。
  多少人的劝,我都没有听。
  
  6
  
  爹娘遥远,你用心惦着。
  外公的遗照,压在箱底。
  
  我想说,孩子,醒醒,
  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我想说,孩子,在哪里
  都得靠自己把命活出来。
  
  世界再大,没有家大——
  在外面烦了,还可以回家。
  
  雨下着!滴滴,答答……
  雨声在哭每一滴雨的下落。
  
  雨还在下!也许会下一整夜。
  我默然,默然数着心里的滴答。


臧棣诗三首
■  臧 棣
  编织协会
  
  我注视着满月下的篮子——
  它破旧,暗淡,甚至有点不真实,
  却漫溢着令人吃惊的自尊。
  很多时候,场景就是这么简单。
  
  它被丢弃在沼泽的边缘。
  它不领悟什么,也不阻止
  我通过它领悟我想领悟的东西。
  一只狐狸笨拙地占据了它。
  
  很显然,它是用芦苇编成的。
  几缕柳条穿插其间,只能算是
  帮点小忙。在我出现之前,
  还应该有块花布盖在它的头上。
  
  它是我走出岩洞后
  注意到第一个伟大的静物。
  它像是在帮助我的眼睛
  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它的作用很难形容。
  
  它是我的先知:卑微,不呼吸,
  也不弄出错误的声音。
  我被催眠了吗?我正梦见自己
  被织进了一匹抖动的绸缎?
  
  站在这边的仍旧是我,站在那边的
  仍然是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但是,有一阵子,这篮子取代了世界——
  就像一步棋,它刚巧下到我的眼前。
  
  
  浮光协会
  
  四周,群山的合唱团已经排练了很久。
  一只苍鹰从云的椅座上
  飞旋而下,像一个调光师
  去查看故障。如果一切正常,
  它会在黄昏前吃完它的早餐。
  
  礼物很大,是蓝色的,
  像一匹刚浸过水的丝绸。
  转过山梁,长长的瀑布把我们拉夕
  它的歌友会,一泓深潭用倒影
  为我们颁发会员证。
  
  浮光多么准确——
  即便仅仅是针对在这片山峦时
  也是如此。浮光,它的显现多于照射
  它的哺育史上写满了人的
  可疑的轻蔑。比如,人是人的毒草。
  
  但是浮光不回敬
  类似的愚蠢,不反馈
  用消息来建议是否合适——
  比如,经常咀嚼草根可以增强
  我们对事物的回忆能力。
  
  我爬到山顶时,看见了
  留给我的草。浮光已经用舌头
  把它们清洗过好几遍了。
  我把草茎放进嘴里时,浮光就如同纱布
  轻轻裹了裹我在山上的经历。
  
  
  天光爱好看协会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
  不同的天光,是一种经历。
  枇杷树下的南方——
  天光像陌生人写的信。
  我是我的秧苗。这样的迷途冒犯了谁?
  
  快要干涸的小湖边上的北方——
  地点明确,天光宛如飘在碗里的酥油
  四周,强烈的天籁呼唤
  我们对待自我的真理
  必须再自然些。
  
  夜晚,这黑漆漆的栅栏。
  天光,多么孤独的无限。
  但是,我会保持我的礼貌——
  不针对任何集体现象,
  也不委婉于美丽的自我。
  
  什么样的植物会吸收
  这些光?它们的暗淡是否是
  由我们的粗心引起的?
  怎样的辨认需要借助这些光?
  而我最新的发现是,诗,有时也很大意。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
  同一种天光,则意味着一种阅历。
  我接触到的每个人都觉得
  洞穴里的生活与他们无关——
  他们不赞成:诗,是一个洞穴。


张曙光诗三首
■  张曙光
  松花江
  
  不,我不想描述这条江,
  它被污染了,变得干枯,
  在冬日昏黄的太阳下结冰,
  看上去只像一条乡村的土路
  它的江水,曾经哺育了两岸,
  并因一首歌而知名,但现在
  却含有大量致癌物,来自
  上游的化工基地。
  它曾经美丽,我常常沿着
  江畔散步,但现在它的岸边
  建起了索道,新近又用水泥
  筑起一米高墙,阻挡着视线。
  游乐园的转马和纪念品商店
  多像一块块风景上的秃疮。
  而在与它毗邻的中央大街,
  两旁的槭树被砍掉,换上了
  松树。我诅咒这一切——
  但仍然疑惑,这到底为了什么?
  不,我不想描述这条江,
  不想追怀着它的美丽。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
  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风尚,
  现在只剩下忧伤,惶惑,
  和难以抑止的愤怒。
  
  
  1963年五一节前夜
  
  白天挂起的大红灯笼亮了起来
  我们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嬉戏着——
  我和小伙伴们。那个寂静的春夜
  空气清新而寒冽,一种平静的幸福感
  在我的心中漾起,我竟错误地以为
  它会延续到永远。哦,四十年前……
  那时我们都是些穷人
  但快乐。全家人挤在一间房里
  邻里们吵架,然后和好。每天吃的
  是些粗粮,就着自家腌制的咸菜
  但有足够的时间和空地,供我们游戏
  在傍晚,在炊烟中,看得见巨大的夕阳
  在远处的树影中融化,乌鸦叫着飞过
  然后第一颗星亮起。而月亮
  足有脸盆一样大。是的,我们快乐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去期待着
  未来,那遥不可及的幸福
  二十多年后,在伊尔库斯克的
  阿莫尔河畔,在有着雪和雕像的
  广场灯光下,我又一次找回了
  童年时的宁静,但童年已是
  不可挽回地逝去。永远——
  在我将近半个世纪的
  生命中,曾经有多少事情发生
  又曾经失去过什么?对于这一点
  我真的无法说清。走在满是霓虹灯
  和广告牌的街上,我仿佛来到了
  一个陌生的国度。这莫非就是
  我们童年时的梦想,我们用半生
  期待换取的酬劳?我的伙伴们
  一个冒充成公主,嫁给了非洲的王子
  一个混入黑社会,进了班房,另一个
  成了酒鬼,还有一个是企业家
  我们的孩子叽叽喳喳地长大
  头发染成红色或黄色,在街头
  招摇着。人们开始谈论起
  世贸,欧佩克,和温室效应。
  拥挤的街道和停车场上落满了雪
  世界变得精彩,但似乎更冷。我的心
  收缩着,像一个攥紧了的拳头
  我不知道将会有什么发生
  
  
  鼹鼠的教育学
  
  谈论着天气,和今年的收成
  人类的近视眼镜架在未来通红的鼻子上
  暑假过去了,孩子们返回了学校
  他们的识字卡片散落在
  从远处田野吹来的风里。一切
  没有变化。牵牛花依然在栅栏上
  向着秋天奋力攀爬,苹果依然按照
  牛顿的定律从树下砰然落下
  季节并没有带来意外的
  礼物,只是变换着风景的画片
  像一部幻灯机。
  老式的,上个世纪
  五六十年代流行过的那种
  它们与一些过时的观念和词汇一起
  任意堆放在时间发霉仓库的一角
  没有人留意。我们能从里面
  学到些什么,既然已远远背离了
  自然的属性?通过隐秘的地下考古学
  我们发现了采石场、矿坑、石油
  和一具具无法辨认的尸骨
  而街舞和DV是全新的,还有彩色的眼影
  是的,但我们仍然记得
  那些古老的箴言,譬如:“生活多么美好”
  以及“过马路时要小心车辆”,
  或“我们那么深地爱着我们在
  大地深处黑暗而温暖的巢穴”


天空颜色的柔情(组诗)
■  扶 桑
  两种艺息养育了我
  
  两种气息养育了我——
  夜晚喂我以安宁
  黎明喂我以爱情
  
  我的心呵,你依然保持了单纯
  在我的开花时分你的花
  绵延过死亡那重重叠叠的阴影。
  你也是那不死者。
  
  
  为什么有些夜晚我要想念雅姆
  
  是的。温柔和天真是美的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美。
  而折磨我心灵的痛苦
  也是这世界的美的一部分
  
  我愿垂下脸来,成为这世上的任何一样
  事物——黑黝黝小巷
  通宵站立的路灯
  田野上随开随落的野花……
  甚至你,睡在我心中的月光,雅姆呵
  凝视过的那些为蚊虫所困的驴子
  它们脚下的土路
  或是,某人的一声抽泣。
  
  
  夜漫漫
  
  你已尽力焚烧过。
  被丑陋毒害过。
  已酥如粉末……
  
  依然,独自,抿紧嘴角
  噢我的心啊,噢我的心啊
  不要放弃你自己
  
  在黎明到来之前
  都是——忍耐的时刻。
  
  
  梦
  
  窗子默默地凝望
  眼睛明净而忧伤
  房间在屏息谛听
  像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两杯茶相对而坐。袅袅
  升起的气息
  一种白色、温暖的气息
  羞怯而静悄悄靠近——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说话。
  
  
  那是天空颜色的柔情
  
  用一颗少女和母亲的心
  爱你——
  
  你就是我心中的那滴泪
  亲爱的,走过来并向我露出
  你的脸吧,别在暗夜里
  在众人之中,长久地藏着你的美
  
  走过来并向我露出
  你的脸吧,亲爱的
  让我也看一看,那日出——


诗二首
■  刘 翔
  某些大海早已经干涸
  
  某些星星已经陨落
  天空进入门缝,
  浩荡的季风,现在
  只是无力掀动几根头发
  
  可能,你只是一个死去的蛹
  不再耽于飞翔的雄心
  也许,你只是一个安详黑夜的优美的情人
  在根须的抓握中,感到安全
  在死亡中倍感安宁
  
  
  红狐狸
  
  沉重的生活,沉重
  铁砧的击打,眼前一片红雾
  城市的流浪者
  身上背着十二个袋子的拾荒者
  从山坡上下来
  生活的淤青像青苔
  长满那满是银发的脸
  
  沉默地,她走来
  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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