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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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则栋与佐佐木敦子(节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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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些童年美好的东西,无法在脑海中消失。

  我的工作很忙,在张掖只有三天时间,还要为公司谈一个项目。第三天的早晨下起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同学们约好在那座塔边照像,海英专门为我准备了中国姑娘的服装,还有棉衣棉裤,生怕我冻着。天上飞着鹅毛大雪,地上积雪一尺多厚,许多同学住得较远,我以为他们不会来了。可是,当我来到塔下时,同学们一个个雪人似的早早来了,还有班主任、校长。我一看这情景,眼圈不禁红了。这张照片多么珍贵啊!

  就在第三天的晚上,同学们来到海英家里聚会,做了一些菜,买了一些啤酒饮料,大家欢聚一堂为我送行,给我赠诗,写留言,阔了大半宿。

  “回国已经四年了,但我无时无刻不在回想中国的事。中国是我生长的地方,那里有着我的朋友、同学、老师,有我上过的学校,有我半生的历史,我爱中国……”敦子小姐最后说。这时,敦子小姐在我心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起来。 

 
 
五 一分希望生出三分幻想
  我们轻松地漫谈着,吃着水果、听着音乐。时光过得真快,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了,我和赵丽只好向敦子小组告辞。她恋恋不舍微笑着对我们说:“下次,咱们一起去打保龄球好吗?”

  “好!你定时间,我通知庄老师。”赵丽主动地高兴说。我看着敦子小姐,并点头表示同意。握手后,她送我们到房间门口,又目送我们在走廊的尽头。在拐弯前,我回头看见她还在向我们挥手告别。

  出了新侨饭店,赵丽很坦率地对我说:“敦子平时讲话很少,这是我和她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她这么健谈。”我默不作声地听着,问道:“你们过去在一起时都谈起什么?”

  “一般都是生活上的琐碎事。她几次张罗着要找您。”

  “你怎么愿意和外国人交朋友呢?”

  “我啊,主要目的是想请她帮忙,帮我去日本。”

  “你和敦子小姐谈过这问题吗?”

  “还没有,关系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庄老师您的面子大,帮我说说好吗?”

  “今天,我才第二次和她在京见面,过去也交情不深,现在和人家谈这么大的问题不感到太唐突吗?即使深交,也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万不能勉强。”赵丽见我说的有理,又恳切地说:“庄老师,现在不忙说,过一段在适当的时机您帮我说句话好吗?”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想到国外去呢?”我反问道。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到外面闯闯吧!在这里有点憋得慌。”我们边走边说,来到了公共汽车站,在这里我和赵丽愉悦地分手,乘不同线路的汽车各自回家。“你下来了,我倒很愿意去看看你。”敦子小姐说的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是一颗心敲打着另一颗心,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往往会激起别人同样的情感。而爱情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敦子小姐在与我谈话中那睿智的目光,深情的一笑,含蓄的话语,使我神醉,扑朔迷离。初期的爱情只需要极少的养料。彼此能见到,握握手,谈几句话,心中就会涌出一股幻想的力量。 

 
 
六 偶然遇到个“红娘 ”
  中国有句古语,叫“千里姻缘一线牵”,我跟庄先生的恋爱的确有点意外,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切都在悄悄中发生,默默中发展。

  赵丽小姐才二十来岁,是个大学生,有次她问我:“敦子,你会打乒乓球吗?”

  “会点儿,有这个爱好。”

  “我小时候进过乒乓球队。”

  我问赵丽:“报纸上说,庄则栋又回少年宫当教练,他是个为中国争光的伟大人物,我们日本冠军队,就是被他打得一败涂地,至今翻不过身来,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是的,庄则栋这三个字,在中国、在世界是个非常响亮的名字,我小时候就知道,我的教练章宝娣训练我们时,经常用庄则栋小时候训练如何刻苦、如何顽强、如何巧练来启发教育我们。我们的章教练,在五十年代和庄则栋配混合双打,曾获得过全国冠军。”

  “庄则栋这个人很不错,当了冠军不翘尾巴,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时,他也挺着腰杆活过来了,可惜他和妻子离了婚,是单身汉。”

  “他球艺这么高,为什么不进国家队当教练?”

  他下放到山西二年多,把近二十年来上不去的山西队带上来,把国家女队打得落花流水,这本来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回到北京,他离开了体育界,到北京市少年宫去培养小孩儿。”“庄先生在我们日本人眼里,是一位伟大而又神秘的人物,我们全家人一谈到他就翘大拇指,可崇拜他了。”

  “过去,你见过庄先生吗?”

  “一九七一年,见过两次面,那时我二十七岁,庄先生和中国乒乓球队来到日本,参加第三十一届世乒赛,这是‘文革’中第一个访日的代表团,也是我回国四年第一个听说来访的中国代表团,我很想见到从第二故乡来的亲人。我两次坐夜车赶到名古屋,第一次正赶上比赛刚开始,我被拒见,第二次庄则栋代表中国乒乓球队出来见我,交谈有十分钟就分手了。第二天,中国乒乓球队从名古屋去大阪,我也正好从名古屋站上车,经大阪回岛根县。我们在火车上相遇了。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庄先生率领中国青年乒乓球队访问日本,在东京我曾去饭店看过他,以后十几年再也没见过。”

  “你想见见庄先生吗?”赵丽问我。

  “行!看看这位落难的世界冠军吧!我坦白地告诉你,当年我心里可矛盾了,他为中国人争来了世界冠军,举国欢腾。我们那个中学都为他欢呼,同学们都流泪了,我也很高兴。可我是日本人,庄先生把我们日本队打败了,我心里也难过,最后我还是跟同学们一起欢呼跳跃。因为我终究出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嘛!我的血液中流动的感情,爱中国的成分比爱日本还要多。”

  大概过了两个月,突然赵丽来了电话,她说:“敦子,我跟少年宫联系好了,他们说庄先生有空,你看能去吗?”

  我赶快放下电话,向我们公司所长请假,所长说:“行,快点回来!”

  就这样,我和赵丽来到了少年宫。那个时候说实在的,我对庄先生根本没有什么恋爱念头,纯属尊敬、敬仰,也怀着一颗同情心。总觉得他是个为中华民族作出过贡献的人,如此冷落他有点儿不公正。我从小学到中学,后来又在日本伊藤万公司工作,一直是反对跟外国人谈情说爱的。涉外婚姻,民族感情难以跨越,而且要比跟本国公民恋爱麻烦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爱情这东西的力量太大、太神圣,连我自己也不能战胜。 

 
 
七 同情心萌发着爱情
  少年宫见面之后,只要一闲下来,总是替庄先生担心生活的不幸。我是个老姑娘,已经四十岁了,深知单身的寂寞和苦恼。庄先生是结过婚的人,有妻子儿女,一下子妻离子散,变成孤单一个人生活,是很痛苦的事情。

  因此,当时我有一种想法,或许我跟他交朋友,作些安慰,跟他一块玩玩,能减少他一点苦恼,给他的生活增添点乐趣,所以我约他到饭店里见见面,聊聊天,吃吃饭。

  两次接触之后,我发现他没有一蹶不振,而讲到他的专业,仍然双目有神,放光溢彩,并且知识渊博,这是难得的。不知不觉我想起十四年前,在日本名古屋的那次相见,那时的庄先生是多么神气、而又平易近人……

  今天说起来,好像是有缘分,没想到,少年宫第一次相见,他竟能叫出我的名字,这使我感到吃惊,一下子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到了第二次吃饭时,他风趣,健谈,对人生充满乐观,并没有跌倒之后的灰心丧气,很有男子汉的风度。我更加对他敬仰。

  我那时这样做,仅仅想成为他一个普通朋友,不敢有非分之想。我这日本姑娘对他关心、同情,跟他接近,庄先生心里会怎么想。看来我的想法又落后于现实了,朋友之间太疏远,就不够朋友,而男女朋友之间一发展就容易越过朋友的限度。特别是庄先生本来就是我所崇拜的人,我是不可能只把他当朋友而一点也不去爱他。

  也许,我的举动和同情,点燃了庄先生爱情的火焰,他对女人冷却了的那颗心,像春天的竹笋一样,哪怕有巨石压着,也要破冻土钻出地皮,迎接着春天明媚的阳光、滋润的雨水。他暗暗地开始向我传递信息,那时我还不知道恋爱已在身边发生,只是有一种感觉,庄先生在我面前出现时,我心情格外开朗,时间也过得格外快,而且下次还想见到他。

  再说赵丽是个热心的年轻姑娘,她发现我是个老姑娘没有结婚,也知道庄先生离婚了没再结婚,我们年岁相当,而且见面之后谈得很投机。她是旁观者清,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我和庄先生是合适的一对。因此,赵丽无形中在做红娘,热心地为我俩牵线搭桥,她问我:“要不要约庄先生出来玩玩?”

  我说:“行,今天晚上到丽都饭店打保龄球吧!”

  赵丽笑笑,她就给庄先生拨电话。我们第三次的约会又开始了。 

 
 
八 我总是惦记着他
  那天傍晚,凉风徐徐,我叫来一辆出租车,带着赵丽小姐,去庄先生的家接他。

  庄先生住在东城一条繁华大街路西的胡同内。这里属于北京古老的四合院的保护区,一排排槐树、榆树,一座座略显斑驳的院门,很有古城特色,胡同口还堆满西瓜、西红柿。

  我们的车子停在胡同口。赵丽带着我,去找庄先生的门牌号码,谁知一下车庄先生就迎了上来,他早就在那里等我俩了。庄先生有礼貌地跟我们握手之后,就主动邀请说:“既然来到我家门口,就认认门吧!”

  我们推开房门,赵丽惊讶地说:“啊!这屋子真大,有多少平方米?”“这是间客厅,有四十平方米。我的客人多,有地方坐嘛。”赵丽和庄先生走到另一个门,看到里面还有房子,我站在那里没有去看,有些不好意思,我问赵丽:“里面还有几间房?”

  “两间卧室,一间洗手间。”庄先生没有主动让我们进去看,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对我说:“敦子小姐,等房子建好了,你们再来看好吗?”

  庄先生讲此话时,他的目光传递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这瞬间,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房子是我住的,这里的女主人是我!”这念头闪过后,我又暗暗骂自己“瞎想!真不害羞!”脸也感到一阵灼热。

  “建好房子,孩子住哪里?”赵丽问他。

  “他们不在这里住,和鲍蕙荞住在一起。”

  我怕司机等得不耐烦,赶紧对庄先生和赵丽说;“司机还要送我们去打保龄球,咱们走吧!”

  丽都饭店坐落在北京的东北郊,是座新建的合资豪华饭店,供外国人食宿和娱乐,价格昂贵,只收外汇券。那时我是单身,工资也算丰厚,每月都要来玩上几次。当时我听赵丽小姐说过,庄先生每月工资只有七十五元,玩一次保龄球合人民币二百多元,他是不敢问津这种高消费场所的。在门口我付钱买好票,请他们进去。庄先生一看要花那么多钱,又是我掏钱,他的表情很不自在,心中一定不是滋味。我心里也明白,这种场合女士出钱,男子汉心中总是内疚的。我非常理解他的处境。

  他苦笑了一下对我说:“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过去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打保龄球,现在总算真的要打了。”

  庄先生毕竟是运动员出身,对球性的适应比一般人要快,第一个球就碰倒六个瓶子。他越打越好,满堂红越来越多。我心里佩服他的聪明。每当他打出好球,我就为他鼓掌。我看他玩得很开心,心里格外高兴。每当我打出好球时,庄先生也为我喝彩鼓掌。

  打完球后,我又请他们到球场旁边的休息室喝咖啡。

  我们在这几次交往中,相互的心靠得更近了,当时我不知道这样做实际上已经在播种爱情,同情心中萌芽着爱情。而且我也奇怪地发现,在庄先生面前,我变得年轻了似的,话格外多,心情也很愉悦,而且离开庄先生之后,总是惦记着他。

  爱情啊,你真的就这样不期而至了吗?

  到皇家公园去

  由赵丽约我们几次相聚后,敦子这把圣火,使我的心在燃烧,我总是在思念着她。老实说,我也想过,她是个日本姑娘,我是政治上跌了跟头的名人,这样的感情发展下去又会是什么结果呢?在此之前,我也曾在杂志上读过这类报道,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有个别勇敢的同胞,突破过去的禁令与外国人恋爱,虽然受到许多挫折、磨难,但最后还是成功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真羡慕他们。现在我已经是无官一身轻的平民百姓了,跟一个普通日本姑娘恋爱,有何不可呢?

  虽然几次约会赵丽小姐都在场,但我感觉她是在有意地撮合我和敦子。敦子是稳重的姑娘,由赵丽陪着显得多么自然,多么亲切!我想这一切都是敦子精心安排的,使我对她又增添几分敬重,对赵丽的话也格外注意。

  第一次赵丽对我悄悄说:“敦子是费了好多周折才找到您的。”

  第二次赵丽又对我暗示:“这是我和她认识以来第一次见她那么健谈。”

  第三次赵丽在敦子打保龄球时又对我说:“庄老师您虽然第一次打保龄球,敦子称赞您打得好,比她技术还好。今后她有了对手,还要再约您打保龄球呢!”

  赵丽的话的确很重要,敦子对我的感情在升温,我对敦子的爱恋也天天在增长。我一边在家抓紧修房工作,一边盼望着十月初我们说好的郊游。

  十月二日的早晨,秋高气爽,日丽风清,我们三人乘车来到了颐和园。

  我边走边给她们介绍说:“这里原是一座规模宏伟的皇家园林。清朝末期,慈禧太后把建海军的经费挪用了,修建了供她享乐的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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