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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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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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军说:“现在是非常时期,钱都得拿出来统一使用。”
  这话似乎提醒了欧阳天,他问肖童:“兰兰在你身上到底放了多少钱?”
  肖童说:“多少钱都是我自己的,和你们无关。”
  欧阳天说:“现在这时候,还分什么你我,现在要有难同当。当初你到我们家里每
天又吃又喝的我没亏待过你,兰兰在你身上也没少花钱,你现在倒分得清了。”
  肖童斜眼看欧阳兰兰,“你问她,她搞得我倾家荡产。”
  建军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废什么话,把钱拿出来!”
  肖童拼命挣扎大叫:“你他妈松手,你再不松手别他妈后悔!……”
  欧阳天喝住建军:“算了!”他看一眼兰兰,说:“你看你找的这人!”他阴沉着
脸踱到屋外去了。
  建军悻悻地松了手,也走了。老黄也一脸鄙夷地出了门。欧阳兰兰脸上挂不往,恨
铁不成钢地埋怨说:“真没发现你这么贪财,你没见过钱是怎么的,你这不是让我没面
子吗!等出去了还怕我没钱还你?再说,你在钱上跟我分得那么清,你这不是让老黄建
军笑话我吗,役听我爸刚才说的那话吗,你不觉得难听是怎么着!”
  肖童说:“我就不想去饭馆吃。”
  “我想!”欧阳兰兰叫道:“我怀孕了,应该增加营养,你怎么那么不知道心疼
人。”
  肖童说:“你是馋了,照你这么说,那贫困山区,农村的人,还没法生孩子了!”
  欧阳兰兰说:“我不是为了我,我是为了孩子。孩子是你的,你连孩子都不知道心
疼,你配要孩子吗!”
  肖童一时理屈词穷,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嚷嚷:“我就没想要孩子,就没想要这个
孩子!”
  此话一出,自然又是一顿大吵大闹。他们吵闹惯了,再也没人进来劝,没人进来给
欧阳兰兰做主。欧阳兰兰骂了一通哭着跑出去了,屋里只留下肖童一人。
  这是石厂长睡觉的屋子,又像是这厂子的办公室。屋里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
相应的椅子,屋角还放着文件柜。家具都很简陋。肖童看欧阳天正在院子里和老黄建军
石厂长他们摇头叹气他说话,便不想出去。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一点不想吃饭。桌子
上一个黑黑的家伙怦然在他的视线里撞了一下,几乎把他的双眼撞得金星万道,——他
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只开着机的“大哥大”!
  那是石厂长的“大哥大”。
  他全身打了个冷战,看看窗外,他们还在聊着。他把那手持电话拿起来,假装把玩
着东看西看,眼睛的余光却留意着外面。依然没人注意他。外面的光线亮,屋里的光线
暗,也许他们不会看清他的细小动作。他想事不宜迟,这是他两个月来的唯一机会。他
哆嗦着按动了电话的号码,电话机发出的嘀嘀声把他的心震得几乎跳出来。他连拨了两
次都拨错,第一次没拨北京地区码,第二次拨到一半他竟拨得自己也乱了。终于,他拨
通了庆春家的电话。电话铃一声一声响着,没人来接,他突然省悟到现在是中午,庆春
不会在家,他正要挂断,不料这一瞬那边竟有人接了。他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像终于见
到亲人那样激动万分。
  他颤抖地说:“是伯伯吗?”
  电话里问:“你找谁呀?”
  显然庆春的父亲没有听出他声音,他说:“伯伯我是肖童。”
  “肖童?”对方听出来了,“你回来了吗?你在哪儿,喂,你大声点,这电话听不
清楚。”
  他哪儿敢大声,他说:“我在广东呢。伯伯你告诉庆春,我在广东!这儿好像叫林
西县,新田村,新田村,您记住了吗?……”
  庆春的父亲在电话里沙沙的杂音中吃力地问:“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楚……”
  紧接着电话就断掉了。他小声地喂喂了半天,听筒里才传出嘟嘟的盲音。他又拨了
一遍,这次他拨的是庆春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通了,他急切地听着那一声声的振铃,不
知是渴望马上把情报送出去还是渴望庆春的声音。但是听筒里的铃声不厌其烦地响着,
没人来接。这时他不得不再次挂掉电话,因为他看见建军已经走到门口,推门进来。他
心头狂跳,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建军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脸上非常不自然。但建
军没问什么,只是拿了放在桌子上的香烟,一边点着火一边出去了。肖童深深地透出口
气,这才把藏在手里的“大哥大”放回了桌上。紧接着,石厂长也进了屋,打开屋角的
柜子从里边取出了一包东西,又把柜子锁上,走出屋子,临走时拿走了桌上的“大哥
大”。
  一切都过去了,屋里和院内都显得静下来,大概他们都到车间去了。这次突如其来
的冒险,尽管可能井没有成效,但毕竟是肖童这么多天孤身虎穴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千里
以外自己人的声音,这无疑给了他一个激励,一线希望。他兴奋地想,毕竟能找到机会!
但下一个机会还会有吗?他又茫然。
  回到自己屋里,欧阳兰兰背朝外躺在床上,还在生气,听见门响也不回头。他在门
边的一张破椅子上坐下来,和解地说:“你还在生我气哪。还是起来去吃点东西吧。晚
上我再陪你出去吃,我请客行了吧。”
  欧阳兰兰还是没理他,也不去吃饭。别扭了一下午,到晚上才和缓下来,拉着肖童
出去吃饭。她还是跟欧阳天要了钱,因为用百元的美钞付钱确实也不方便。她要钱时老
黄和建军都表示了不满。建军说,兰兰你怀孕了,你特殊点吃好点我们没意见。他凭什
么沾这个光啊,他吸毒还吸出小灶来了,连老板都没吃小灶呢。欧阳天说,算了,让他
们吃去吧,就算是让他陪兰兰。
  肖童就陪着欧阳兰兰去那村里的饭馆吃了晚饭。避着欧阳兰兰,他和饭馆的老板娘
做了简短的攀谈,他问她你们这里除了饭馆。小杂货店还有什么?有储蓄所吗,有图书
室吗,有邮局吗,有电视吗,有录像吗,有卡拉OK吗?好像你们这儿连电话都没有吧?
他绕了一个大圈子拉了许多陪衬,目的其实只是问邮局和电话。老板娘用十分艰难的普
通话词不达意地说了一大通,肖童连猜带分析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是这些统统都没有。
  第二天中午他们就在厂里跟着大伙儿一块随便吃了点工人做的大锅饭。到了晚上欧
阳兰兰又拉着肖童跑到了这家饭馆来了。当然她并不像在北京时点菜那么挥霍,挥霍得
带着点炫耀。她只是点了两三样普通的菜,主要是图这里的菜炒的味儿还可以。一顿饭
下来也很便宜,昨晚他们要了两菜一汤两听可乐,不过花了二十元钱。
  南方的初春,天一样黑得早,不到七点钟,落日的余辉便已经泯灭在村里唯一的这
条短街上。只有这个餐馆和那两家敞开的小杂货店里泻出的灯光,凸现着门前泥上的坑
洼。饭馆里又来了两男一女三位新的客人,咋咋呼呼地坐下来点酒点肉,门口停了一辆
拉货的卡车。这村子经常有长途货运的司机路过打尖或留宿。那两个男的听口音像广州
一带跑长途的,那女的少言少语低眉羞目。肖童无意中抬眼去看,他的眼珠子顿时凝固
在眼眶里,半张着嘴差一点叫出声来。
  那个女的就是欧庆春。
  肖童几乎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他想他会不会是看走了眼,这么多天久思不得出了
幻觉?天下的美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会不会这女的与庆春仅仅是外表酷似?欧
阳兰兰看他眼神不对,也回头去看,半嗔半恨地用筷子戳了一下桌子:“嘿,看什么哪,
没见过漂亮姑娘是怎么的。”肖童这才醒悟过来,低头吃饭,额上却渗出一片汗迹。
  欧阳兰兰说:“怪不得你现在对我没兴趣了呢,原来你还真是个花花公子,见个漂
亮点儿的眼就直了。”
  肖童见她声音大得有些过份,怕欧庆春听了产生误会,连忙低声压制道:“你说什
么哪!”
  “上次在西藏你就粘乎邮局那个小姑娘来着,你也太没起子了,连少数民族你都不
放过。”
  肖童的耳朵已经被心跳塞住了,什么也听不清楚。他低头吃饭,用余光瞟着对面的
饭桌。越瞟越觉得那女的正是庆春无误,她的装束尽管变了,打扮像个搭车赶路的大学
生,但她的动作,举手投足,却是那么熟悉和亲切。肖童想:这真是从天而降!
  他们要的汤来了,是一碗皮蛋鱼片汤。肖童知道欧阳兰兰对菜无所谓,最重视的是
汤。于是捂着肚子说:“不行我要上厕所,我好像有点要拉肚子。”欧阳兰兰说:“你
是不是水土不服呀,快去吧你有纸吗?”
  肖童故意大声问老板娘厕所在哪里并且要了几张餐巾纸,起身从欧庆春身边目不斜
视地出去了。他绕到餐馆的房后,那儿有一个砖墙围出来的厕所,看上去男女不分。四
周黑黑的,餐馆里的声音显得很远,几棵高大的古榕也树静风止地沉默着。他四面观察,
附近没有人,就站在树下心焦如焚地等着。
  两分钟后,果然有人过来了,从步伐上一眼可以认出庆春的特征。终于,他们站到
了一起,近得咫尺相隔,互相能把对方的脸看得非常清楚。他看见庆春的脸上沉着而矜
持,不像他那么激动难抑。庆春说:“肖童,真高兴还能见到你。”肖童此时千言万语,
但他忍着,只说了一句:
  “我们住在村东头,新田化工厂里。”
  “欧阳天在吗?”
  “在。还有他的助理和司机。那厂子里还有个姓石的,都是一伙的。”
  “我们很可能今晚就动手抓他们。你准备好,别让他们伤了你。到时候你趴在地上
不动就行。”
  “好。”肖童点头的这一秒钟,知道自己是熬到头了,这两个多月来,以至近一年
来,他倾力而为的这件事情,就像一个西天取经式的长途跋涉,在九九八十一难之后,
马上就要功德圆满,以理想中最棒的一种方式,终成正果了。他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
情,究竟是兴奋还是疲倦。他万幸地说:
  “你们要再晚来两天就来不及了,欧阳天打算再替那姓石的出一批冰毒,从海上运
到香港去,然后他们就坐香港那边接货的船一起偷渡过去。”
  庆春似乎对这个情况格外重视,问:“他们说了在哪一天和香港的船接头吗?在什
么地方交货?”
  “不知道,可能就是最近几天吧。”
  庆春思索一下,说:“肖童,你今天晚上还是按我说的做好准备,但如果我们今晚
没动手的话,你就想办法摸清关于香港那条船的情况。我会想办法再联络你的,你记住
一个电话号码65007852,这是广州的电话,广州的地区号020,有紧急情况你就打这个
电话。你就说你是肖童就行。这号码你记住了吗?”
  肖童点头:“65007852!”
  “你快回去吧。”庆春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保重!”
  这个他盼了整整两个月的秘密接头竟这么短暂地结束了,他握着庆春伸过来的手。
这只手的感觉和他第一次在医院里拉着她的手去卫生间时一模一样,既柔软又有力度。
他在她抽回手的刹那竟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眼泪几乎是轰的一声,奔涌而出!
  他说,庆春我想死你了!

四十五
  欧阳兰兰把那一大碗皮蛋鱼片汤几乎全快喝光了,肖童才从厕所姗姗而归。他的眼
圈发红,像是刚刚哭过似的,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她小声问他是不是瘾又犯了。他摇
摇头,说肚子疼。欧阳兰兰又心疼又好笑地奚落了一句:“肚子疼至于掉眼泪吗!别看
你这么大个子,就跟纸糊的一样娇气。”
  他们吃完饭,她傍着肖童的胳膊走出饭馆。肖童甩开她的手,在邻桌那几位外乡的
过客面前,他似乎对她的这种亲呢还有些难为情。肖童的冷热无常使欧阳兰兰觉得她至
今也没摸透他的脾性,她到现在也搞不清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什么位置。
  他们回到了化工制剂厂,看见建军不知何故正把石厂长的子弹头面包车发动起来,
欧阳天和老黄正和石厂长在办公室里激烈地谈着什么。建军把欧阳兰兰叫到一边,小声
说:“兰兰,赶快收拾东西去,咱们马上要走。”
  欧阳兰兰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建军看一眼五米外的肖童,低低地说:“别问了,回头我再告诉你。”
  建军一向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向她献殷勤的,但最近不知为什么总喜欢欲言又止地卖
关子,欧阳兰兰最反感别人这样故作神秘。于是她跑到办公室里去问父亲。
  她进屋的时候父亲与石厂长显然因为什么事情有些争执,双方眉眼不睦,口气僵持。
父亲说:“老石,这么多年,我关照你没有,失过信没有,你十万块拿不出来,有个七
八万。五六万,也可以。几天之内,这批货我帮你出出去,我连本带息,如数奉还。咱
们往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石厂长说:“十万块,小意思嘛,我不是不够朋友,我现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金
嘛。枪倒是有。不过罗老板你也是信不过我呀,怎么说走就要走,提前一个招呼都不给
我打。”
  欧阳天说:“我不是告诉你我把和香港14K接头的时间记错了吗。我明天上午必须
赶到珠海。我就问你一句,我罗长腿讲话你还相信不相信?你怕我骗你钱骗你汽车是怎
么着?我们老黄不是说留下来吗,你是不是让我把女儿也留下来做人质?”
  欧阳兰兰见说得这么严重,吓了一跳。老黄说:“石厂长是不是觉得我们大业公司
走背字会走一辈子?这么说吧,凭我们罗老板的关系、路子、信誉,不会没有翻身的时
候,你也别太认钱不认人了。”
  石厂长干笑着:“哪里还有什么大业公司呀,大业公司不是早叫警察封了吗。”
  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老黄也只能憋着气干瞪眼,脸上大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愤慨,
欧阳天把手上的手表摘下来,又把无名指上的钻戒扒下来,往桌子上一放,说:“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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