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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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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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时她也开一部手排挡的桑塔纳过来,让肖童感受一下物质生活的品质一旦高了,
再低下来是多么的难以适应。
  欧阳兰兰的心计就像她驾车一样,超乎寻常的老到。她精心为他俩安排了多次情调
浪漫的晚餐,以加深肖童对一种温情的记忆。她甚至迫不及待地安排了肖童和她父亲的
“邂逅”,以使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她的生活和家庭。
  肖童和她一起学车,一起出去吃晚饭。但对吃晚饭他坚持了一个以每顿为单位的AA
制原则:如果上顿是欧阳兰兰请客,那么下顿则必定由他付钱。他不想给人一种占便宜
吃大户的感觉。
  无论如何忙碌,这些天他心里还是不断地想着欧庆春。他呼叫过无数次欧庆春的BP
机,回答却总是“对方没有开机”。这是他和女人交往的不算长的经历中,第一次感到
失败和无望。像对待文燕一样,他又常常不自觉地将这种沮丧和气恼喜怒无常地发泄在
欧阳兰兰的身上。好在欧阳兰兰无论怎么受不了,第二天照旧会开着车子,在学校的门
口等他。
  欧阳兰兰给他买了一 件皮尔·卡丹的衬衣,他不要。他说这衬衣是配着西服穿的
我又没有西服。结果第二天欧阳兰兰又给他买了一套同样牌子的西服。他仍然推回去,
说我一个学生穿什么西服,穿了让人笑话。欧阳兰兰横眉怒目地瞪着他,哆嗦着说:
“肖童,人说为师一日,终身父母,好歹我也教了你这么久的车,你就不能跟我说句人
话!”
  两人立即吵架,肖童说:“是你非拉着我学的。你不教,我花几千块钱找个有钟点
课的驾校。人家是正规教练,一样随叫随到!”
  欧阳兰兰气急败坏地抡起胳膊要抽他耳光,被他一把抓住,他们俩就这样在车子里
扭打。最终欧阳兰兰甩开他的手,眼圈红红地说:“肖童,我这样低声下气地教你,你
觉得就是给你省了几千块钱吗?你就是为了省那几千块钱才让我教你吗?”
  这是肖童第一次看见欧阳兰兰的哭相。他心软了想劝劝她,但面子上软不下来。他
拉开车门,看也不看她,说:“算我欺负你了,你可以不再教我了,算我欠你的。”
  他用力关上车门,走进学校。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宝马”是停在原地还是已经
开走,他不想让欧阳兰兰察觉他心软。
  但是第二天黄昏,当他有意走出校门时,不出所料地看到欧阳兰兰的车子又停在那
里。他知道她在反光镜里看着自己,故作漫不经心地溜达过去,拉开车门,坐进车厢。
欧阳兰兰冲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一下,昨天的争吵,谁也不再提起。
  他有时宽慰自己,他和欧阳兰兰是有言在先的,他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学车
也罢,送衣服也罢,活该她愿意。他用不着为此而承担什么。可他有时又想,男女之间
是没有友谊的。要么是爱,要么什么都不是。尽管他们之间约定了“游戏规则”,但还
是应该注意距离。至少要把距离搞得清晰明确。和文燕也一样,也应该早点说清楚。不
可能永远在一起就要把话讲清。如果还愿意来往就以普通朋友的关系来往,不愿意就拉
倒!
  星期五下午通常没有课,他终于忍不住按着庆春以前给他的地址找到她的单位去了。
他清楚地记得她答应过有事的话可以到单位去找她。于是他编好了一个事由就去了。可
传达室不让他进。他们问他是她什么人,他说是弟弟。他们说没听说欧庆春有个弟弟呀。
他说是表弟。他们说欧庆春不在她出差了。他问什么时候走的,他们说早走了,他问什
么时候回来,他们说且回不来
  没有见到人,可他的自信心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原来她是出差去了,怪不得总是
“对方已经关机”。
  他那几天又变得格外快乐,常常忍不住在宿舍里大声地朗诵:“上下五千年,英雄
万万千,壮士常怀报国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就是每个龙的子孙永恒
的精神!”这些激昂的段落配合着他的心情,被念得声情并茂,动人心魄。有同学疑心
地问:“肖童你是不是傍上个女大款呀?”他愣了,“女大款?”同学说:“可不是,
每天用‘宝马’740接出去爆撮,你本事可大了。”
  同学说的这个“本事”他承认,只要他是认真的,还没有哪个女孩儿会不爱他!
  他期望的这一天来得比预想的要快。在一个炎热的下午,他上课时腰间的BP机突然
振动,上面有人呼了一行字:“欧女士请你晚七点在学校门口等。”他当时没有在意,
以为欧阳兰兰原来约好是晚上六点半来的,大概有事要拖到七点。晚上七点他走出校门,
上了欧阳兰兰的车。一问才知道欧阳兰兰下午并未呼他。他突然猛省到那欧女士会不会
是欧庆春?心头不禁狂喜,连忙对欧阳兰兰撒谎说另有急事,今天的训练取消以后再约。
  欧阳兰兰敏感地诘问:“下午是不是有女的呼你了?”
  肖童说:“没有没有。”
  欧阳兰兰说:“你还能骗得了我,女人和女人隔着一千里,也能闻出味儿来!”
  肖童生气地说:“对,是有个女的呼我了。”
  欧阳兰兰问:“谁?”
  肖童仰起脸,说:“我女朋友!”
  他的肆无忌惮的态度激怒了欧阳兰兰,还没等他下车站稳,便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他顾不得生气,便往校门方向张望。一眼便看见欧庆春正站在那边已朝他注视良久。
  他快乐极了,见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说:“嘿,你回来啦!”
  欧庆春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他开心地说:“我侦察过你。”
  庆春像大姐姐一样用手指指他:“我说呢,业余警察都是你这么鬼头鬼脑的。”
  这种嗔爱的口气让他感到周身温暖。他问:“你怎么想起来看我?”
  庆春说:“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犯病。”
  肖童说:“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未婚夫的眼睛?”
  庆春说:“眼睛已经长在你的脸上,已经是你的了。”
  肖童说:“那你是关心我啦?”
  庆春说:“允许吗?”
  肖童说:“我会失眠一星期的。”
  两人边说边走进校门,肖童说:“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宿舍?”他很想让同屋的人看
看庆春。他们一定会觉得她非常体面。
  但是庆春提议:“你不是说你们学校里有一个湖,很漂亮吗,我们可以去那边坐
坐。”
  这主意也不错,湖边会很凉快。肖童兴致勃勃地引路,两人到了位于校园中心的内
湖。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幽蓝的湖水泛着夕阳的金辉,岸边的垂柳风止欲静。他们沿着
湖边的矮栏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湖并不大,也许这样走一圈也用不了半小时。但庆春还
是对校园里能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湖景赞叹不已。
  他们谈着这里的景致:湖边的树,石凳,湖面上泊着的一只小船;谈了医院里的气
味和伙食,还谈了已经开始的期末考试和将要开始的政治演讲……,总之这是肖童出院
后第一次单独和庆春这样从容地聊天,全是轻松愉快的话题。他们围着美丽的湖水转了
一圈后,庆春站下了。她问:
  “你最近是不是和文燕吵架了?”
  肖童被这个看去无意却很突然的问题弄得一愣。他敏感地说:“没有。我和文燕的
关系你可能误会了。其实我们只是邻居,只是普通朋友,是很不错的普通朋友。”
  庆春笑笑,说:“噢,我还以为你又有了一个新朋友,所以对文燕冷淡了呢。”
  肖童说:“我可没有新朋友。我这个人,不走这个运。我看不上的人,人家哭着喊
着要跟我;我看上的人,人家心里又未必看得上我。”
  庆春刺探地说:“啊,我知道了,你看上了一个有钱的女孩,而那女孩并没有答应
你,对吗?”
  肖童说:“你说什么呀,我才不会看上那些有钱的阔妞呢。”
  庆春说:“能开一辆大‘宝马’,总不会是摆地摊儿的‘摊儿妹’吧。”
  肖童万般委屈地摆着手:“你是说她呀。我们是假恋爱,做戏给他爸爸看的。现在
是普通朋友。她教我学开车呢。”
  庆春说:“我刚才都看见了,你们两个在吵嘴,你下了车她好像很不高兴。普通朋
友不致于这样吧?”
  肖童有些急了:“是她一厢情愿,我对她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你要不信,我可以发
誓!”
  庆春似是非常关注地再问:“你真不喜欢她吗?她长得也不错。”
  庆春对这事的重视和敏感,令肖童心中暗喜。同时也让他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说清和
声明:“我绝对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他盼着庆春能问他喜欢哪种类型的,但她没问。
她只是思忖片刻,出人意料地用一种工作性的口吻,对他说道:
  “肖童,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肖童没听明白似的,愣愣地问:“帮你们一个忙?你们是谁?”
  庆春说:“公安局。”
  肖童心里一冷,脸上飘过一丝阴影:“这么说,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公事了?”
  庆春圆滑了一下:“公私兼顾吧。”
  肖童脸上的笑容顿时失去了光彩,显得十分勉强了,他说:“我能帮你们公安局什
么忙。”
  庆春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问:“认识这个人吗?”
  肖童一看,疑惑地说:“这是欧阳兰兰的爸爸。”
  庆春问:“他叫什么你知道吗?”
  “好像叫欧阳天吧。他怎么啦?”
  庆春说:“我们怀疑他和一起贩毒案有关。我们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调查。”
  肖童惊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他很有钱啊,公司也很大,怎么会去贩毒呢?”
  庆春:“我们只是怀疑,所以想请你协助我们获取必要的证据。”
  肖童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和他们认识?我们刚认识没几天呀。”
  庆春想了一下,说:“有人看见你和他们在一起。”
  肖童面露反感地盯着庆春:“你们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们是在跟踪欧阳天!”
  “那他女儿呢,欧阳兰兰,她有没有事,她是不是也搅进那种事里去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
  肖童低头沉思,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他的脑子全乱了。
  庆春说:“你要是真的关心欧阳兰兰,就更应该协助我们搞清这件事,避免她陷进
去,甚至可以把她解脱出来。”
  肖童抬头看了庆春一眼:“不,我不是关心她。我讨厌她。而且她是她我是我,你
别把我们俩搅在一起。”
  庆春说:“那你更不应该再有什么顾虑。是的,他们很有钱,可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欧阳天二十年前还一文不名,后来自己做生意也是一波三折。可现在,连他的女儿都开
着‘宝马’。也许他手上的每一分钱,都沾着罪恶!你应该帮我们查清他。”
  但是肖童摇头:“不,我不想参与这种事,我也干不了密探这种事。我也不打算再
和欧阳兰兰有什么来往了,我以后也没法知道她爸爸的事。”
  天色已经黑了,身边的湖变得暗淡无光,像一潭死水。肖童看不清庆春的脸色,他
知道她很失望。他自己也很失望。他原以为庆春是出于对他的好感和挂念才来学校看他
的,结果他自作多情。她是为了一桩实际上和他毫无关系的公案而来。这一刻他心情败
坏,恨不能立刻跑回家去,蒙头哭上一场。
  但那位女警察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沮丧,仍然不遗余力地忠实于自己的公务,对
肖童循循善诱地做着说服动员:
  “你是大学生,你应该学过中国近代史吧,你应该清楚中国近代的民族衰落和毒品
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吧。你看过《中华之剑》吗?你知道毒品在中国现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吗?如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戒毒所。你可以看看毒品毁了多少人,
拆了多少家庭。你可以了解一下在你周围有多少家破人亡的真人真事,你要是了解了,
我相信你会明白的。你会勇敢地站出来,为禁毒出一份力,尽一份责任的。我希望……”
  肖童突然粗暴打断庆春的“希望”,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警官,我不是吸毒者,
我没有必要去戒毒所!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但是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你
陪我在这儿散步,聊天,是在占用你宝贵的工作时间,你是为了你的公务,才这样耐心
地陪我……,我很抱歉!”
  肖童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戏弄和讥讽刺伤了。他向庆春狠狠地鞠了
一躬,转身跑开,头也不回地把庆春一个人丢在突然降临的夜幕和湖水的寒意中了。

十三
  第二天早上,庆春上班时在机关门口碰上了处长。处长也是刚来,他的老式奥迪从
她身边缓缓开过,停在办公楼前。处长从车里下来,没有进楼,站在台阶下等她。她紧
走了几步,打招呼说早上好。处长没答,只是问:
  “昨天你去了吗?”
  她知道处长在问肖童的事,于是答道:“去了。”
  “工作做得怎么样,他同意不同意?”
  庆春摇摇头,她跟着处长走进办公楼,一时不知该怎样描述昨晚在燕京大学湖边的
那场无功而返的谈话。处长反倒见怪不怪地说:
  “我早就料到了。现在不少年轻人,包括一些大学生,爱国主义教育不知忘到哪里
去了,和自身的利益无关的,一律不感兴趣。一点献身精神都没有。过去五六十年代,
公安机关要是让谁协助完成个任务,那都是争先恐后啊,那是对自己政治上的信任啊。
真是时代不同了。”处长感慨万千似的,然后说:“你再耐心做做。工作吧,实在不想
十也不能强迫。你告诉他,如果他提供的情况对破案有价值的话,当然啦,得是那种直
接的有决定意义的价值,我们可以给些适当的经济奖励,或者叫补贴吧。现在真是没办
法,有些人不给钱就不干。”
  庆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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