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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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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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提到的这位学生,写作兴趣大发,因此马上想试着写本书。我告诉他:「慢慢来,先让自己写一阵子,熟悉一下写作是怎么回事再说。」写作是一辈子的事,并且需要做很多很多练习。我了解他为何迫不及待,我们往往想要让自己以为正在做件有用的事、去某个地方、完成某个目标──「我正在写一本书」。
  决定书写大块文章前,先给自己一些空间。学会信任你自己声音所拥有的力量,自然而然的,它会开展出方向和需要,但这与你想达成某个目标的那种需要来自不同之处。写作并不是麦当劳汉堡,写作必须慢火细炖,而且一开头时,你根本说不准烧出来的会是一顿烤肉、一桌盛宴,或是一块羔羊肉排。
  15。 迷恋 
  每隔一阵子,我便会写张单子列出让我迷恋的事物。有些迷恋改变了,不过老是会有更多让我迷恋的项目,还有此一则幸好已被抛到脑后。
  作家到头来免不了都在写令他们迷恋的事物,是那些他们无法抛开、无法忘怀的事物;是他们藏在身体里面,等着要倾吐的故事。
  我请我的写作班学生列出令他们迷恋的事物,好让他们看出自己在没清醒时候,无意识地(和有意识地)在想些什么。列出单子以后,便可善加利用,这下子你就有张写作素材表了。何况,最让你迷恋的事物是很有力量的,它们是你将一再重复写个不停的东西,你将环绕着它们写出新的故事。因此,你最好向它们屈服吧。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它们都很可能会接管你的生命,所以你应当让它们为你服务。
  我的犹太家族是令我迷恋的主题之一。每隔一段时日,我便认定对自个儿的家人已经写得够多了,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姑娘,世上还有好多素材值得写哪。世上的确还有其他的题材,它们也会自然浮现,可是当我有意识地决定不再写家人时,这种压制的行动似乎也压制了其他所有的东西,这纯粹是因为我正在消耗很大的能量来躲避一样事物。
  这就像决定要节食,一旦下了这个决心,食物便彷彿成为世上唯一真实的东西,不论我是在开车、跑过一条街,还是在写记事本也好,种种行动都变成在逃避我突然之间真正想要的一样东西的方法。对我来说,让食物和铮鲈谏卸颊加幸坏憧占洌尚Щ岜冉虾茫欢豢商悦庾员┳云豢谄滔率鸨伞
  书写家人也是同样的情形。我索性花好几页的篇幅来写他们,这么一来,他们便能在「迷恋会堂」里占有一席之地,从而也让我能挪出空间写其他题材。企图压制他们,他们反而会出现在我写的每首小镇之诗的角落边上──即使是艾荷华州的某位农妇,听来也像马上要去烙犹太煎饼啦。
  有个正在戒酒的人曾告诉我,酒鬼一到了派对上,总晓得酒摆在那儿、有多少酒、他们已经喝了多少,以及下一摊要到哪儿去喝。我一直不怎么爱喝酒,但我知道自己很爱吃巧克力。听过酒鬼的行为模式后,我开始自我观察。第二天我到朋友家,他的室友正在烤巧克力布朗尼。布朗尼还没出炉,我们就得出门去看电影。我察觉到,整场电影从头到尾,我都在想着那些布朗尼;我迫不及待想赶回去吃上一块。电影散场后,碰巧遇到几位朋友,他们建议大伙儿找个地方聊聊。我看见自己变得惊惶失措:我想吃那些布朗尼。我随便编了个藉口,说明我们为何得先赶回朋友家,才能再进行当晚其他活动。
  人往往受不可抗拒的冲动所左右,或许只有我是这样。不过迷恋似乎是很有威力的,要驾驭那股威力。我晓得我大多数的文友都迷恋写作,那股迷恋和巧克力的魔力并无两样,不管手头上正在忙什么,我们总是念念不忘该提笔写作了。这可不好玩。艺术家的日子并不悠哉,除非埋首锻鍊你的艺术,否则你一辈子都不会自由。不过依我看,埋首创作总好过喝一缸子酒或塞下一大堆巧克力吧。我时常在纳闷,所有那些有酗酒问题的作家,之所以贪杯嗜酒,是因为当时他们没在写作呢?还是因为他们写不出东西来?造成他们喝酒的原因并不在于他们是作家,而在于他们是没有在写作的作家。
  做个写作人和提笔写作带给人自由的感受;写作使你得以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原本以为自由代表为所欲为。
  由其实意味着知道自己是谁,在这世上应当做些甚么,然后确实地去完成自己的责任;自由并不是叫你转移目标,想着自己不应当再写你的犹太家人。然而,在一切烟飞尘灭前,记录下移居美国的那些第一代高柏家人的历史,记录他们当年在布鲁克林、长岛、迈阿密海滩的往事,就是你该扮演的生命角色。
  片桐老师说道:「可怜的艺术家啊,他们活得很难受。他们完成了一件杰作还不满意,还想继续再做另一件作品。」的确如此,不过,假如你的心蠢蠢欲动,与其开始喝酒,变成酒鬼,或者吃掉一磅可口的奶油软糖,变成大胖子,还是继续创作比较好。
  所以说,不见得所有令人迷恋的事物都不好,执着于谋求和平便是好事。不过,也得保持安宁平和才对,不要光想不做。迷恋写作是好事,不过得动手写才行,不要扭曲了这股欲望而沦落酒乡。迷恋巧克力则不是好事,这一点我明白,它有害健康,而且不像和平与写作,巧克力对这个世界并无助益。
  曾因内容描写萨尔瓦多的《我们之间的国度》(The Country Between Us)一书而获得「拉蒙诗奖」(LamontPoetry Award)的诗人卡洛琳.佛雪【译注】说道:「改变你内心最深处的迷恋,成为政治性作家。」这话有道理,你光是想着该写有关政治的事,并不能真正写出政治,只会写出烂诗。应该开始关心政治、阅读相关文字、谈论政治,而且别去管这样对你的写作会有何影响。当政治变成令你迷恋的事,自然而然的,你就会写政治了。
  【译注】卡洛琳?佛雪(Carolyn Forche,1950~),美国当代女诗人,诗作富含政治性。
  16。 原创的细节 
  本章篇幅虽短,却很重要:在你的写作采用原创的细节。生活何其丰富,只要能写下过往和当前的种种真实生活细节,你便不大需要别的东西了。就算把你在纽约光顾过的艾罗酒馆的装潢,好比斜窗、缓缓旋转的「莱茵黄金」啤酒广告牌、「怀斯」洋芋片货架,以及红色高脚椅,统统搬进一则发生在不同时空背景的短篇小说里,用来描写故事中的酒吧,小说一样会看来头头是道、有凭有据。「哎呀,不行,那间酒吧是在长岛欸,我不能把它搬到纽泽西。」你当然可以,不必太过拘泥于原创的细节。虽说人的想像力往往足可移植细节,然而运用你确实知晓,而且亲眼看过的细节,会让你笔下的文字更真实可信,从而奠定扎实的基础,让你得以从这里开始写起。
  要是你刚在闷热的八月天到过纽奥良,曾坐在圣查尔斯大道的木兰酒吧里吸吮小龙虾的虾脑,那么一月份某晚发生在克里夫兰的一篇小说里,自然不宜安排这个手腕粗大的角色在当地酒吧里做同样的事情。这样是行不通的,当然啦,除非你打算朝超现实的方向写,在那里,一切的界限都逐渐溶解消失。
  留心周遭的种种细节,但自我意识不要太强。「好的,我置身一场婚礼,新娘穿着蓝色礼服,新郎戴了朵红色康乃馨;正在上菜,上的是垫了花边纸的肝泥。」放轻松,享受婚礼的喜气,以开放的心灵活在当下。你会自然而然地融入所处的环境,稍后,当你伏案写作时,自会记起和新娘的红发母亲共舞的情景,看到她露齿而笑时,门牙上红色唇膏的印子,并且闻到她身上混杂着汗味的香水气味。
  17。 细节的力量 
  我正在明尼苏达州欧瓦托纳的科士达巧克力店里,对面坐着我的一位朋友。我们刚吃完希腊沙拉,正埋首在笔记本上写作,要写半个钟头;桌上还有两杯水、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以及一杯掺了牛奶的咖啡。店里的雅座是橘红色的,靠近前方柜台处,摆放了一排排的巧克力糖衣奶油软糖。马路对面是路易斯.苏利文(Louis Sullivan)
  设计的欧瓦托纳银行,苏利文则是法兰克.洛依.莱特【译注】的老师。银行里头有幅庞大的乳牛壁画和美丽的彩绘玻璃窗。
  我们的生活既平凡又奇妙。我们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有人虽垂垂老矣,依然美丽,有人则满脸是皱纹。我们早上醒来,去买黄色乳酪,希望口袋里的钱足够付帐。在此同时,我们都有颗神奇的心,我们在世上度过许多寒冬,经历无数愁苦,心都一直在跳动着。我们都是重要的,我们的生活也是重要的。说实在的,生活真的很神奇,生活的种种细节都值得一记。这是作家所必须怀有的思考,是我们握着笔坐下时所必须写下的。我们在这儿,我们是人,我们就是这么活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世界在我们眼前流转。我们的细节是重要的,否则,如果它们根本不重要的话,就算丢下一枚炸弹也无关紧要。
  耶路撒冷有座纪念犹太人遭纳粹屠杀的「大屠杀纪念馆」(Yad Vashem) ,里面的一整座图书馆将遇害的六百万人名字编成目录。图书馆里不仅有这些人的姓名,还记录了他们的生日、居住地,把一切查得出来的资料皆搜罗齐全。这些人曾经活过,他们攸关紧要。「Yad Vashem」的意思,其实就是「名字纪念馆」。惨遭屠杀的,并不是无名无姓的群众,他们都曾是有血有肉的人。
  同样地,在华盛顿特区有座越战纪念馆,里面详列了在越战捐躯的美军的名字,共有五万个,包括中间名字在内的完整姓名。一群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人被杀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他们呼吸的气息。其中有个人,名叫唐诺.米勒,是我小学二年级时的同学。他在他的每一本数学作业本的边缘空白处,画满了坦克车、士兵和船舰。
  睹其名思其人。我们一辈子都背负着一个名字,课堂上点到这个名字时,我们会喊「有」,毕业典礼上听见喊名,或在夜里听见有人低唤我们的名字时,我们都会有所回应。
  说出我们的姓名、我们住过的地名,写下我们生活中的细节,凡此种种皆有重要意义。「我住过阿布奎基的煤街(Coal Street),住家旁边有间修车厂。我常拎着装着蔬果杂货的纸袋,走在铅大道( Lead Avenue) 上。那年早春,有个人种下了甜菜,我望着红色/绿色的叶子慢慢长出来。」
  我们生活过,我们的片刻都是重要的。作家的责任便在于此:去传播缔造历史的细节,去在意欧瓦托纳那家咖啡馆的橘红色雅座。
  纪录生活的细节不啻挺身而出,反抗具有强大杀人力量的炸弹,反抗过度要求速度和效率。作家必须肯定生活,肯定生活中的一切:水杯、坎氏奶精、柜台上的番茄酱。作家不应该讲:「住在小镇很愚蠢;或明明可以在家吃健康食品,却跑去咖啡馆吃东西,也很愚蠢。」我们应该对生活中确实存在的真实事物给予神圣的肯定──关于我们的种种事实:超重若干公斤;屋外灰扑扑、冷飕飕的街道;玻璃橱柜里的圣诞金葱彩带;橘红色雅座里的犹太作家以及对座的朋友,后者有一头金发,孩子则是黑皮肤的。我们必须成为能接受事物本色的写作人,要能喜爱细节,唇边带着「是」跨步向前,好让这世上不再有「否」。否定的态度会让人生没有价值,让这些细节无法持续下去。
  【译注】法兰克?洛依.莱特( Frank Lloyd Wright, 1867… 1959) ,美国建筑大师。 18。 烤一个蛋糕 
  烤蛋糕时,你需要糖、面粉、奶油、烘焙苏打、蛋和牛奶等材料。你把它们统统放进碗里,将之混合。然而光这样是做不成蛋糕,只能得到一碗油腻黏稠的玩意儿。你得把这团东西放进烤箱里加热烘烤,才能将之转化成蛋糕,而出炉的蛋糕和原料本来的模样看起来截然不同。这很像是一九六○年代时,为人父母者无法承认眼前一副嬉皮打扮的,竟是自己的儿女。牛奶和鸡蛋看着自个儿制造出来的奶油蛋糕说:「这不是我们的小孩。」不是鸡蛋,不是牛奶,而是难民父母生出来的博士女儿──在自己家里,她倒像是个外国人。
  就某种程度上来讲,写作也是这样。你准备好所有的材料,亦即你生活里的种种细节,不过光是把细节列表并不够。「我生于布鲁克林,父母健在,我是女的。」你得添加你的热力和心的能量;你讲的并不是别人家的父亲,而是你的亲生爸爸;此人酷爱抽雪茄,吃牛排时加太多番茄酱,是叫人又爱又憎的一个家伙。你不能光是把材料放到碗里混合了事,这样无法赋予它们生命。你必须成为一个有着爱憎细节的人,让这些细节成为你身体的延伸。纳布可夫【译注】说:「爱抚神圣的细节。」他可没讲:「随便把它们扔在一处,或痛打它们一顿。」爱抚它们,温柔地抚摸它们。关心周遭的事物,让你的整个身子都去抚触你正在描写的那条河流。因此,如果你称它是黄色的、愚笨的或缓慢的,你全身都会感觉到。当你深入其中时,就不会有个抽离开来的你。片桐老师说:
  「坐禅时,要把整个人放空。让禅定来达到禅定,而不是让史提夫或芭芭拉来达到禅定。」写作时也当如此:让写作来完成写作,让你自己消失:你只是在记录涓涓流动过你身体的思绪而已。
  蛋糕在烤箱里烘烤着,所有热能都致力于制造那个蛋糕。热能可不会分心,想着:「喔,我才不要奶油蛋糕,我想烤巧克力蛋糕。」写作的当时,你心里可不能想着:「喔,我不喜欢我的生活,我要是生在伊利诺州就好了。」不能这么想,你要接受现实,并写下现实的真相。片桐老师有云:「文学能告诉你生活是什么面貌,却不能告诉你如何摆脱生活。」
  烤箱有时可能很难控制,你可能得学习怎么才能点燃热力。计时写作能增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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