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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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写作 作者:[美]娜妲莉·高柏-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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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竭尽所能回到初始的意念,回到能量末受社交礼节或内在压抑阻挠之处,回到你把心灵实际所见与所感都写出来的地方;而不是心灵以为它该见到或该有的感受。这是捕捉你心灵奇妙之处的绝佳机会,藉以探索思想嶙峋不平的边缘;就像切根胡萝卜似的,让你的意识将纸张染得如生菜沙拉一般五色缤纷。
  初始的意念藏有巨大的能量,呈现心灵对某件事物灵光一闪的最初反应。但内在的潜意识压抑往往会抑制它们,我们因而生活在第二手、第三手想法的世界里;思索再思索,再三地远离了和初始灵光的直接联系。比方说下面这句话──「我把喉咙上的雏菊割掉了」突然浮现心头,可是我受过一加一等于二逻辑训练的脑子,经过深思,基于礼貌、恐惧,加上对自然无矫饰的语言感到难为情,于是会这么说:「胡说八道,你听起来一副想自杀的样子。别让人见到你在割喉咙,人家会以为你是神经病。」如果我们听任潜意识的压抑发威,我们会写出:「我的喉咙有点痛,所以我什么话也没讲。」合宜但无趣。
  初始的意念亦未受到「自我」(ego)的阻碍,我们内在的这个机制一直设法要取得控制,想证明这个世界是永恒、充实、持久且合乎逻辑的。然而世界却不是永恒不变的,它时时在变动,并充斥着人类的苦难。因此,一旦你表达出不受自我约束的东西,文中也会充满着能量,因为它表达了世事的真相;你的文章并未负担自我造成的包袱,你乘着人类意识的波浪前进了一会儿,并用个人的细节来描述这趟旅程。
  坐禅时,你得把背挺直,双手置膝或置于身前,盘腿坐在叫做zafu的坐垫上,这个姿势名为「手印」(mudra);你面对白墙,留心自己的呼吸,不管心里感觉如何──心头洋溢龙卷风般的怒火和抗拒也好,还是像大雷雨般的喜悦与悲哀也好,你都得持续坐着,背挺直,面墙盘腿打坐。你学会一件事:不论内心的思潮或情感有多澎湃,都得不动如泰山。继续坐着,这便是得遵守的纪律。
  写作亦是如此。当你接触初起的意念时,你必须当个伟大的斗士,从这些意念写起。特别是在一开头的时候,你可能会感到情感洋溢且能量充沛,因而难以自持,但切勿停笔。应持续用你的笔记录生命的细节,并洞悉这些细节的核心。在初级写作班上,常有学生读了自己方才所写的东西以后,痛哭失声。这无伤大雅,他们也常边写边哭。我鼓励他们透过泪眼阅读或写作,如此才能显现出另一面,而不再受情绪摆布。流泪时不要停下,勇往直前探究真相。这就是该守的纪律。
  为什么初起的意念能量如此丰富?因为它们牵涉到清新的气息与灵感。灵感意味着「吸纳」,吸纳神灵,你的世界因而变得比本来的宽广,而初始的意念随即显现出来。它们并不掩饰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或感受。当下洋溢着巨大的能量,事情该怎样便怎样。我有位信佛的朋友一回在打坐完以后说:「打坐后,色彩变得更鲜活了。
  」教她打坐的师父表示:「活在当下,世界才会真的活过来。」
  4。 把写作当成练习 
  这里是写作练习学校,和跑步一样,越常练习,表现越佳。偶尔你会提不起劲,三哩的路程,每一步都在抗拒,可是你还是勉为其难地跑了。有兴致也好,没兴致也罢,你都得练习,可不能坐等灵感来了,想跑的欲望涌现了,才开步前进。灵感和欲望绝对不会自动来报到,尤其当你身材已经变形,而且一直在逃避,更休想它们会来。然而倘若你定期跑步,训练自己的心志去适应,或不去理会那股抗拒的心情,你就是去跑,并且在跑到一半的时候,爱上了跑步。当你接近终点的时候,反而极不愿意停下脚步。一旦停步了,便渴望下一次的跑步。
  写作亦是如此,你一日一埋首写作,便会纳闷,自己怎么会耽搁了那么久才终于坐在书桌前。经由练习,你确实得到进步;学会更加信赖深层的自我,并且不屈从于心底有意逃避写作的那个声音。有件事真是奇怪,那就是我们从来不会质疑足球队在一场比赛之前,是否应该花上好长一段时间练球,可是碰上写作这日事,我们却难得给自己练习的空间。
  写作时,不要说:「我将写作一首诗。」这种心态会使你当场呆掉。尽量不对自己有所期许,坐在桌前,说:「我有写出世上最烂的垃圾的自由。」你必须给自己空间,没有目的,痛快地写。我过去的一些学生说,他们决定写作伟大的美国小说,但连一行也没写出来。要是你每一回一坐下,都期待着要写出伟大作品的话,写作带给你的,永远只有大大的失望。此外,那份期待也会让你迟迟无法动笔。
  我规定自己,一个月写完一本笔记本。( 我总是为自己设下写作的行动纲领。) 把本子填满就算,那便是练习。我的理想状况是,每天都写。我说了,那是理想状况,要是没达到理想,我会小心地不责难自己或慌张着急,没有人能事事符合理想。
  我才不管笔记本页边或顶端的空白,我把整页写得满满的,我已不再是为老师或交作业而写,我是为自己而写,不必顾虑任何限制,连页边空白也不必在意,这让我得到心理上的自由和许可。而当我写作的时候,我其实是在作烹饪,往往会忘掉标点符号、拼字等等。我也注意到,我的笔迹有了变化,变得较大、较松散。
  学生在课堂上写作时,我常四下环顾,我看得出有哪些学生在某个片刻真的埋首其中,写在当下;他们更为投入,身体姿态也显得放松。这又和跑步一样,跑得很顺的时候,会觉得没有什么阻力,你全身上下都在运转,你和跑者结为一体。写作到真的很顺时,写作的人、纸、笔、思绪,统统都不见了。你只是写啊写的,别的事物都消失了。
  写作练习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学会信赖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并培养耐性和不具侵略性的态度。艺术的世界何其辽阔,一首诗或一篇短篇小说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写作的过程和人生。有太多作家写出伟大的着作,人却发疯、酗酒或自杀了。写作的过程教我们保持神智清明,我们在写诗和小说的同时,应设法保持心智正常。
  藏传佛教大师创巴仁波切说:「这逢巨大的反对力量时,我们必须保持开放。虽然没有人鼓励我们开放,但我们仍须一层层剥开心扉。」练习写作亦当如此:我们必须保持开放,信任自己的声音和过程。到头来,如果过程良好,结果也会良好,你会写出佳作。
  有位朋友曾表示,每当她准备为一张画得不错的黑白素描涂色时,总是先拿几张不怎么在意的素描练习一番,以便暖暖身。写作练习也是为你想写的其他任何东西作暖身动作;它是底线,是写作最初始、最基本的开端。
  你所习得对自己声音的那份信任,会从而受到导引,创造出一封商业信函、一本小说、一篇博士论文、一齣剧作,或一本回忆录。然而,它也是你必须一再重拾的东西。别以为:「我懂了!我知道该如何写作了!我信任自己的声音,我要着手去写伟大的美国小说了。」着手去写小说是好事,可是别停止写作练习。这是让你维持不走调,就好像舞者在跳舞以前得先暖身,或跑者在起跑前得作柔软体操一样。跑步的人不会说:「喔,我昨天跑过了,身体很柔软了。」他们每天都会暖身,做伸展动作。
  写作练习拥抱你整个生命,但不要求任何逻辑形式:没什么第十九章需承续第十八章的动作这回事。这是一个你可以狂野自在、无拘无束,把梦见奶奶的汤的事和窗外千奇百怪的云层揉合在一起的地方;它没有特定的走向,只与当下整个的你息息相关。把写作练习想成是一双慈爱的臂膀,让你没有逻辑、没有来由,一心只想投入。那是我们的原始森林,我们在此凝聚能量以后,才开始修剪我们的庭园,写作我们优美的书籍和小说。要持续不断的练习,不可荒废。
  就是现在,请坐下,把这一刻交给我,不管此时你脑中有什么思绪,写出来。你可能从「这一刻」写起,最后却写到七年前你出嫁那一天所佩戴的栀子花。这样也行,别试图控制它。不论你脑子里涌现了什么,坚守当下这一刻,而且让你的手不停地写下去。
  5。堆肥
  要将经验自意识中筛检出来,需要一段时间。好比说,热恋当头很难写恋爱这回事,我们失去了洞察力,光会一再地讲:「我在热恋。」要描写我们搬去不久的城市也非易事,它尚未进入我们的身体。纵使我们已能开车去药房不致迷路,也不算了解我们的新家,我们尚未在那儿度过三个冬天,或看见湖上的野鸭秋去春返。海明威坐在巴黎的咖啡馆里写密西根,「或许离开了巴黎,我可以写巴黎,就像在巴黎的时候,我可以写密西根。我并不晓得当时犹嫌太早,我还不够了解巴黎。」【原注2】
  我们的感官本身缺乏动力,它们接收经验,可是接下来需要藉由我们的意识和整个身体做大幅的筛动一段时间,才能把这些经验筛选出来。我称此为「堆肥」。我们的身体是垃圾堆:我们收集经验,而丢掷到心灵垃圾场的蛋壳、菠菜、咖啡渣和陈年牛排骨头,腐烂分解以后,制造出氮气、热能和非常肥沃的土壤,我们的诗和故事文章便从这片沃土里开花结果。不过,这并非一蹴可及,而需假以时日。不断翻掘你生命里的有机细节,直到有些细节从散乱无章的思绪垃圾堆里筛落下来,落到坚实的黑土上。
  每次有学生写了好几页文章,并在课堂上朗读时,就算他们写得并不见得很好,我仍欣见他们探索自己的心灵,找寻素材。我晓得他们会继续下去,不会只执迷于「心血来潮」式的写作,而会保持练习的过程。他们在爬梳他们的心,把表层浅浅的思绪翻转过来。只要我们持续处理这个原始素材,它将以一种不流于神经质的方式,带领我们一层层更深入自我,我们将开始看见心灵深处那一片丰美的花园,然后以它来写作。
  我通常会把想说的东西试写多次。比方说,翻开我从一九八三年八月至十二月的笔记本,你会看到我在一个月当中,好几次试图想写我父亲临终时的事。我不断探索、堆砌那个素材。然后突如其来,不知怎的,到了十二月,当我动也不动地坐在明尼亚波利斯可颂快餐店的座椅上,关于这个主题的一首长诗迳自笔尖泉涌而出。我不吐不快的所有乖离、异质的东西,突然有了能量,结合为一体──自堆肥当中,绽放出一朵鲜红的郁金香。片桐老师说:「小小的意志力成不了事,必须拿出庞大的决心。庞大的决心并不单单只有你在努力,它意味着整个宇宙都在背后支持你,与你同在──鸟儿、树木、天空、月亮,还有十方。」在堆了许多肥以后,你与星辰、当下那一刻,或饭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豁然结盟了,你的身体张开、说话了。
  了解这个过程,可培养人的耐性,并减少焦虑。我们无法控制每件事情,连自己要写的东西也掌握不了。在此同时,我们必须保持练习,我们不能以此为不写作的藉口,而坐在沙发上吃糖果。我们必须持续堆肥,使它更肥沃,好让美丽的花朵能从沃土中绽放,并让我们的写作肌肉强健有力,在宇宙穿行而过我们的时候,可与它同游。
  这份了解有助于我们接受别人的成功,而不致变得太过贪婪。那个人只不过碰上好时机罢了。我们这辈子或下辈子也会碰上好时机。没关系,继续练习吧。
  【原注2】Ernst Hemingway; A Moveable Feast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64)。
  6。艺术稳定性
  我有一大叠活页笔记本,高约五呎,最早写于一九七七年左右,那时我住在新墨西哥州道斯市,刚开始写作。我想丢弃它们,谁受得了看自己的心灵垃圾变成白纸黑字的写作练习呢?我有位朋友在新墨西哥用啤酒罐和旧轮胎盖太阳能房屋,所以,我也想要试着用废弃的活页笔记本盖一间。住在我家楼上的一位朋友讲:「不要丢掉嘛。」我告诉她,如果她想要的话,那就统统送给她。
  我把笔记本堆在通往她家的楼梯上,然后迳自出发到内布拉斯加州的诺福克,教四天的写作班。等我回家,她满脸怪异地看着我,砰地一声猛然坐在我卧室的粉红色旧椅子上:「我整个周末都在看妳的笔记。有的部分一连好几页都好私密、好可怕、好没有安全感;然后突然之间,它们都不像是妳,而只是原始粗砺的能量和狂野的心。可是这会儿妳在眼前,娜妲莉,妳有血有肉,不过就是个人而已。这感觉好诡异。」我觉得很高兴,因为我并不在意她看到了我的真面目;我很开心,我想要有人了解我。我们对许许多多别人或自己的神话毫不在意,所以一旦有人看到我们真实的面貌,并且接纳我们,我们就会满心感谢。
  她说,读我的笔记本给了她力量,因为她领悟到我真的会写「废话」,有时整本都是废话。我常告诉学生:
  「听好,我会写,而且是一连几页都在写自怨自艾的可怕玩意儿。」但他们不相信我的话。只消读读我的笔记本,便可活生生地证明我所言不虚。我的楼上邻居说:「如果妳那时可以写出那样的垃圾,而现在又可写出这种文章,这让我体会到,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心灵的力量如此巨大,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很了解自个儿能力的人!」她说,她从笔记本里整篇整篇的怨言、枯燥的描绘,以及血脉贲张的怒气里,主要看到一样东西对练习写作过程的绝对信任。「我看到妳即使写出了『我一定是发神经了,才会这么做』的句子时,还是持续地写下去。」
  我确实相信这个过程。新墨西哥州山丘气候干燥,我的日子枯燥乏味又漫长,道斯仅有的一家电影院一连半年都在上映《大白鲨》。我相信在生活的表层之下,或者在生活的正中央,一定存在有某样真实的事物,但自己的心灵却往往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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