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的话把老板娘逗乐了。她一边收拾饭桌一边道：“你一顿饭，十块三，就收你十块 钱吧！”
车夫拿出十元钱，使劲往饭桌上一放，“酒也喝足了，菜也吃饱了，还得蹬车去呀！， 还得给人家当牛做马呀！”
李爱党也吃完了饭，花了一块二，老板娘只收了他一块钱。两角钱的小咸菜算是白送的 了。李爱党感激得连连点头：“谢谢啦！谢谢啦！”
老板娘笑着道：“别光嘴上说，等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你一定要请客呀！”
“那是。那是。”李爱党高兴得连连点头。出了小饭店，又蹬上了三轮车，没走多远， 遇到了一个乘客，他要去一高中家属住宅楼。李爱党说：“三元钱”。那男的点头，上了车 子。
十多分钟后，李爱党把这个乘客拉到了一高中宿舍楼。在楼前的一块草坪前，停了四辆 三轮车，四个车夫坐在那里打扑克，有两个三十多岁，两个四十多岁，扑克打得正酣，铺在 地上的一块塑料布上，还放着一些零钱。在蹬车的这个行当中，李爱党知道有些人是挺爱打 扑克的，一玩就是半天，输赢有时也不少。他看着这四个车夫，问了一句：“你们还玩呢？ ”
一个车夫抬起头，他认识李爱党，就说道：“老李，你也过来玩一会儿吧。咱们四打一 ，挺爽的。”
李爱党摇摇头：“我可不玩。你们一天出来蹬车，玩了半天扑克，怎么回家交待呢？”
一听这话，一个车夫把手中的扑克牌往塑料布上使劲一摔，大声吼道：“我们也是人， 我们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喜好吗？天天蹬这鬼车，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个车夫点着了一支烟，一边看着手中的牌一边说道：“老李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 饥呀！你蹬车挣钱，为了你的儿子。他考上了大学，将来可以当官，可以给你养老，给你送 终。你有奔头呀！我们有什么呀，孩子学习不好，将来也是个蹬三轮的。一天一身臭汗，见 人矮三分。我们也是人，我们就不该享乐享乐吗？”
“行了行了，别跟他说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多玩几把吧！”又一个车夫催促着。
李爱党没再言语，蹬着车子离开了他们，继续向里面走。坐车的男子感叹地说：“干什 么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苦衷呀！”
车子到了地方，乘客给了钱，下了车，上了楼。李爱党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他的衣服 已经湿透了。一高中的宿舍楼紧挨着学校的操场，透过面前的透视围墙，可以看见校园里正 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他们穿着整齐的运动服，在操场上跑着，跳着。一看到这崭新的校服， 李爱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头几天，儿子跟他说过，学校要交校服钱，每套一百五十元。 他答 应了，说等两天，等把钱凑够的。后来，儿子就再也没说起这件事，他也就没当一回事，给 忘了。想到这，他顿时身上又急出了汗。他马上掏兜，把里里外外的钱都凑到一块，认真数 了 两遍，还真够一百五十元钱。他想立即把钱给儿子送去，可是三轮车往哪放呢？骑到 学 校是不可能的，校门前是禁行的。他正发愁的时候，看到远处打扑克的那些车夫，便赶紧把 车子蹬了过去，并在他们身边下了车。
一个打扑克的车夫看他过来，笑着问道：“怎么样，想通了吧？！和我们玩一会儿？”
另一个车夫跟着说道：“老李呀，想开点吧，怎么都是过一生。”他说着就要给李爱党 让地方。李爱党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求你们点事，帮我看看车。”
“看车，看什么车？”刚才说话的车夫不解地问。
“我要到一高中去，三轮车不让进呀！”他回答。
“这个时候到一高中干什么？”一个车夫一边出牌一边问。
“找我儿子去。学校要校服钱，我刚刚给凑的，要马上送去。”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车我们给你看着。”一个车夫爽快地答应。
李爱党绕过家属楼，进了学校。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教学楼里很静，各班级在上课 ，他走到儿子所在的三年一班，教室里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找儿子。 在门口等了一会，还不下课，他决定去找班主任李老师，可刚要离开，下课的铃声响了，李 振东老师推开教室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他，忙开口问道：“老李，你…… ”
“李老师，我是来找我儿子的。”李爱党赶紧说话。
“嗳呀，太不巧了，文勇下午去教委开个会。”李振东说。
“怎么，学生，学生也总开会去吗？”李爱党不解地问。
一听这话李振东笑了。“不是。这个会特殊，市教委团委召开的一个毕业班团支部书记 座谈会，点名要文勇参加，因为他是团支部书记，学习成绩又好。你来找文勇一定有什么急 事吧？！”
“也，也没什么太急的事。”
“有事你就说吧。”
“是这么回事。”李爱党说着，从兜里拿出了凑足的一百五十元钱。“儿子几天前跟我 说，要交校服钱，我那时没凑够。后来儿子没追，我也给忘了。今天路过校门口，突然想起 这件事，就把钱给儿子送来。李老师，因为我晚交了钱，一定影响了全班，实在是对不起。 ”他说着把一大把零零碎碎的钱递了过来。
“老李啊，你们家生活困难的情况我知道，学校也知道。经过研究，文勇的校服就免费 了，这钱你拿回去吧。文勇的新校服明天就发啦！”李振东说。
“什么，校服的钱免啦？”李爱党愣愣地问。
“是啊，全免了。这钱你收起来吧！”李振东再一次地说。
李爱党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他摇着头：“李老师，这钱不能免。我家生活是有困难， 可我能劳动，能挣钱，我能供起儿子。那校服钱，免给家庭最困难的孩子吧！我不是最困 难的。”李爱党说着，一把零钱已经塞到了李振东的手里，把他的手塞得满满的。
望着这个诚实可爱的人力车夫，捧着这一把散发着热气的零钱，李振东的眼睛潮湿了。 他没有再好的语言来表达，他只好庄重地点了点头，收下了这笔钱。
第二节
杨芝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到利民小店吃馒头了。当她早上再次迈进这里的时候，胖老太 太首先开口了：“孩子，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是我这小店的馒头不好吃，还是……”
“大娘，我，我回家去了。”
“学校放假了吗？”
“没有。”
“那你？”
“我爸爸病了。我回山里照顾爸爸去了。”杨芝说着，坐到了小餐桌前。
胖老太太听了点点头，她端来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又端来了一盘咸菜，同时让帮忙 的儿子端来了一碗大米粥。看着这么可口的早餐，杨芝早已经饿了，她昨天晚上在医院就没 有吃饭。她大口地吃了起来。
因为是星期六，小饭店的人不多，老太太就坐到了杨芝的对面，看着她大口地吃着馒头 ，关心地问：“你爸爸的病好了吗？”
杨芝停住嘴，摇了摇头，“爸爸到市里的医院住院来了。”
“得的是什么病？”
“前一段日子，爸爸总是胃疼。到医院后大夫给检查了，说是胃溃疡。”
“现在医院治病是很贵的，你市里有亲属吗？”
“没有。”
“那这看病的钱……”
“是学校宋校长和王老师把我爸爸接到市里来的，又找人安排住了医院。住院的钱，可 能都是宋校长和王老师拿的。”一提到这件事，杨芝就眼泪汪汪的。
“孩子，你命挺苦，可竟遇到好人。这年头儿，好人可真是不多呀！”
听了老太太的话，杨芝赞同地连连点头。说话的工夫，她已经把桌上的两个大馒头，一 大碗粥和一盘咸菜消灭得一干二净。她擦了嘴，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来。老太太见了，忙说 道：“从今往后，你来吃饭，一块钱也不要交了，就全免费了。”
“这，这怎么行呢？”杨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爸爸病了，省点钱留着给他买点好东西吃吧！”老太太说着，又对儿子喊道： “ 还按过去的老规矩，快给这孩子拿几个馒头，留着她中午吃。”儿子赶忙答应，找方便袋去 了。
东西装好了，老太太又拿出了三十元钱，一起递给了杨芝，说道：“孩子，我一个小门 小店，也是度日如生，拿不出什么更多的钱来帮你。这三十元钱，拿着给你爸买点什么吧。 记住，早饭和午饭，就都不要到外面吃，医院的饭菜也是挺贵的。”
杨芝真不知道怎样感激才好，她抹着眼角上的泪，呜咽着说：“大娘，我，我永远永远 不忘您。”
“孩子，这个时候，你可一定要坚强呀！你爸住院，恐怕要花好多钱的。别人帮助是一 方面，你自己，也要想着法子挣点去。”“我，我到哪儿去挣钱呢？”
“你也不小了。课余的时间，去打打工，干点家教，保姆什么的。现在的大学生，家庭 生活困难的，也都这么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老太太的话，一下子点亮了杨芝心头的一盏灯。“对，我可以干活，我可以挣钱。”杨 芝怀着满腔的希望，走出了小饭店。
赵俊飞十分伤心地回到了家。他一进屋，理也不理正在做饭的妈妈，直接进到了自己的 房间，并且把门使劲一关，还在里面上了锁。他的情绪沮丧极了。妈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把好好的语文课给搅了，还扬言要到市政府去告老师，这是什么妈妈呀？简直就是一个无知 的泼妇。他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妈妈真是太丢人了。妈妈离开教室以后，他就忍不住伤心地 哭了起来。同学们都过来劝他，班长钱大首气愤地说：“俊飞，你也太老实了，我要是有这 样一个不讲理的妈，我，我就把她给休了。”
李老师对他说：“俊飞同学，你也别太伤心，这不关你的事儿。也许，你妈妈真是为了 你好。”“为好也不能这么做呀。她凭什么搅了我们的课堂？我演的鲁大海，还没等上场呢，她 就把戏给搅黄了，这几天，我是白白地背了台词啦！”钱大首为没有能演上鲁大海而生气。
“当当当”，齐菲芳在外面敲门。“俊飞啊，快出来吃饭吧，饭菜我都给你做好了，有 你最爱吃的熘虾段。”
赵俊飞没有言语，也没有去开门。
齐菲芳仍在外面说着：“孩子啊，你快出来吃饭吧，晚上还有老师来补课呢！”
赵俊飞一声不吭，还是不开门。
外面的妈妈急了，敲门的声音也大了。“俊飞，你，你怎么了？你快说话呀？！”齐菲芳 喊话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我不想吃。”赵俊飞实在忍不住了，回答了一句。
听儿子在屋里说了话，外面敲门的声音停了，齐菲芳说话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不吃 饭怎么行呢？！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屋子平静下来，齐菲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敲门。又隔了一阵子，听见外面的门响，赵 俊 飞猜、想，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果然，不一会儿，爸爸就来敲门了。他敲门的声音不大，说话 的声音也非常亲切。“俊飞啊，我是你爸爸，爸爸想看看你，有什么话你和爸爸说。”
想着平日里爸爸的辛苦和劳累，想着他为自己的学习，连惟一的嗜好抽烟都忌了，赵俊 飞默默地走过去，从里面把门打开。爸爸走进来，看着儿子哭得红红的双眼，他轻轻地叹 了口气，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没说出一句话。
齐菲芳走了进来，用眼睛愣愣地看着这爷俩，没好气地说：“快吃饭，一会儿还要补课 呢！”
赵俊飞抬起头，用陌生一样的目光看着妈妈，他鼓足了勇气说：“饭我不吃了。课我也 不补了。”
“你，你想怎么样？”齐菲芳瞪着眼睛看着儿子，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了一样。
“我不想念书了，我没脸回班级，我没脸见同学，更没脸见老师。你，你已经把我的脸 面都丢尽了。”赵俊飞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不让你去农场劳动，是为了让你有时 间复习功课，不让你参加排练的那个什么戏剧，也是为了让你好好复习呀！你都是高三学生 了，你不知道珍惜这宝贵的时间吗？跟着他们瞎闹哄什么？”齐菲芳大声地说。
“怎么是瞎闹哄呢？老师说这是教育改革，我们大家也都喜欢。”赵俊飞争辩着。
“你懂什么改革？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好好读书考大学。”
“我不考大学不行吗？”儿子问。
“绝对不行。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今后的前途，命运，就都在这考大学上了。” 齐菲芳严厉地说。
“那，那不上大学的人就不活了吗？”儿子不服气地又问。
“活和活能一样吗？蹬三轮的也是活，像你们班李文勇的爸爸，那是个臭苦力，没人能 瞧 得起。当市领导的也是活，像你们班章丽丽的爸爸，那有权有势多滋润。像你爸你妈，就是 因为读书少，也没赶上好机会，虽然现在还不是下岗工人，可也是无职无权的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好？”儿子又在继续发问，而且问话的语调是明显的不赞成妈妈的 话。
“你少给我犟嘴。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敢不给我好好学习，你要是考不上大学， 我，我就打断你的腿。”齐菲芳的厉害劲又上来了。
赵志一看，赶忙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小声说道：“听妈话，赶快去吃饭吧，晚上好补课 。”
看着妈妈那严厉的面孔，看着爸爸无可奈何的神情，赵俊飞的眼里又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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