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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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娜丽莎的微笑-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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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查理最后停下从马上下来,然后与执政官们一起站到台子上之前都很有趣,只是有趣而已。他是我所见过长得最奇怪的人了。一个大脑袋,头发颜色就像是刚刚擦拭过的铜器,几乎是粉色的,而且身子很小,他看起来像个走路的婴儿。一个穿着马蹄状鞋子走路的婴儿,我不知道他的脚有什么毛病。
  “他太滑稽了。每个人都在安静地等着查理或执政官致辞。我旁边有个女孩喊道,‘但是他那么矮!’周围的人都笑了,但是声音不是很大。没有惹来什么麻烦。
  “这就是那个让我们这段时间都怕得要死的人。一个小矮人。而且执政官用拉丁文介绍他的时候,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他的随从必须要用法语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给他听。”
  “你知道人群里有一个人跟我说什么吗?那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非常聪明。当然很小声,因为你不知道这些天哪里有他们的耳目。他说:查理想要侵占那不勒斯,因为他听说在那里打猎很好,而且那里的天气也很好。他很喜欢打猎。而且他听到了风声,知道吉罗拉莫怎么谈论他。所以他想向南方走得更远一点。”
  扎鲁玛听得如痴如醉,我却转过身去,陪在父亲旁边。我不想听到这些。查理是个小丑,轻率地进攻托斯卡纳地区。因为他那愚蠢的理由,他害死了我的丈夫,害得梅第奇家族衰落。
  我不想让自己去想父亲以外的事情。除了扎鲁玛他是我唯一拥有的。其他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实话,我非常害怕父亲会死去。有很多个夜晚,他的牙齿不停地打战,浑身颤抖得厉害。我得爬到床上去,用我的体温让他安静下来。我整夜在他身边,没有合过眼。
  他的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了。尽管右手拇指和食指仍然有些畸形,指甲那里还长出了黑色的痂。
  扎鲁玛如同幽灵一般陪伴着我。我仅仅察觉到她的存在。她担心我缺少睡眠和营养,担心我过分照顾父亲而累坏了自己。她是唯一一个从我这得知朱利亚诺已经死去消息的人。执政官们封锁了消息,否则那些反对梅第奇家族的暴徒们会把城墙外的土地都翻个底朝天。
  家里有些法国士兵;诺利要求富有的家庭接待这些士兵,为他们提供吃住。我根本没有去市场,也没有出城,所以我只见过其中几个。有时我不得不离开房间,偶尔会遇见他们,或是从父亲房间的窗户瞥见过。
  弗朗西斯科偶尔来这里的时候,我见过这些士兵。最初的这些日子里,他并不常来。当时城市完全陷入了混乱,父亲也病得很厉害。父亲好转以后,他便常来表达他的关心。我得承认,当父亲带着病态郑重地问候他时,痛苦将我焚烧。
  但是我提醒自己,父亲是在向他的救命恩人微笑。弗朗西斯科的确很照顾我们。人们抢走并烧光了父亲所有的货物,我们的房子也被砸了。一楼所有的家具和大部分衣服、窗帘、挂毯和亚麻布都被付之一炬。弗朗西斯科把最好的食物送到我们的厨房,让药剂师送来了药膏和涂抹用的药材,请理发师来处理父亲的伤口,还让他自己的医生来给父亲放血治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单独和我说过,实际上,甚至从未提及我们的交易。一次我带他到父亲房里的时候,他用很低的声音跟我说:
  “我给扎鲁玛留了一笔钱,用来置办家具和你父亲在暴乱中失去的货物。我不想霸道地挑选这些东西;你比我更清楚你父亲的喜好。”他停了停。“我很遗憾告诉你乔凡尼比科伯爵不久前去世了。我知道你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难过。等他好一点再告诉他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脸,那对冰蓝色的眼睛,我看到了想要讨好我的热情。那不是朱利亚诺的眼睛,而这种不同让我很痛苦。任何跟洛伦佐或科西莫有关的事物,甚至是与梅第奇家族只沾点边的东西都会刻在我心上。
  有一次洛莱塔告诉我们,查理已经下令让皮埃罗德梅第奇重新掌权。我勃然大怒,命令她离开房间。被回忆折磨地一夜无眠之后,我向洛莱塔道歉,并询问了更多的消息。
  “议会不听他的。”她说。吉罗拉莫已经到查理那里,告诉他如果他让梅第奇回来,上帝都不会放过他的。
  两个星期过去了。查理和他的士兵们更加贪得无厌,残暴不仁。佛罗伦萨人不再欢迎他们,开始憎恨他们。
  11月27日——我成为朱利亚诺妻子后的第十八天,吉罗拉莫又去见了查理。这次他告诉国王上帝要求法国的军队继续前进,否则他们将触怒天父。查理,愚蠢的查理,相信了他。
  第二天,法国人走了。
  到了十二月份,父亲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听到乔凡尼比科的死讯后沉默不语。甚至当弗朗西斯科来看他时,也是这样,即使谈论起我们明年六月份的婚礼也没能令他高兴起来。
  而我,也生病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伤心过度,心里的疼痛在向外扩散。我体质越来越差;微微使劲也会令我大口喘气,躺下休息很久。我的乳房很痛,食物变得越来越不可忍受。我甚至再也不能进厨房。
  一天晚上,我没有吃晚饭便直接上床睡觉。我把自己裹在皮毛里。那年冬天的寒冷几乎要穿透我的身体。扎鲁玛给我带来了一些我最爱吃的食物——烤鹌鹑和洋葱香肠。为了让我开胃,她还往里面加了些捣碎的无花果。
  我从床上坐起来,她把这些拿给我看,并把盘子端到我鼻子底下。我看到了一只小鹌鹑,闪着油光而且皮很脆,皮下面的汁水还依稀可见。鼠尾草的辛辣气味随着热气扑面而来。我从床上拼命爬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恶心感涌了上来。
  还好扎鲁玛很快躲开了,我没来得及吐到盆子里。烟的味道和壁炉里燃烧的木头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很恐怖;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恶心得更加厉害了。幸好我那天没有吃什么,除了一些水和一小块面包。
  然后,我闭上眼睛背靠墙坐下,喘着粗气,浑身颤抖。她很快把盘子拿出了房间。不一会她又回来擦干净了地板,并在我额头上放了一块冷毛巾。
  我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她问道:“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我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的表情很黯淡,很严厉。
  “两周前。”我说着,开始哭起来。
  “嘘,别哭了。”她一只手抱着我的肩膀。“没什么好怕的。你只是累了,你只是太伤心了,太累了,没有好好吃东西……”
  “让我说完!”我挣扎着,“两周……就在我结婚前两周。”
  “啊!”我泪流满面,看着她迅速算了一下。现在几乎是十二月中旬;我是在11月9日和朱利亚诺结婚的。
  已经五个星期了。
  “你怀孕了。”她下了断言。
  我们静静地望着对方,望了很长时间。
  我突然笑了起来,她也抓住我的手笑了。
  突然间,我忧伤地看向炉火。
  “我想见见我母亲。”我说。


48章后


  弗朗西斯科将我带出监狱,他告诉我朱利亚诺已战死,查理八世占领了佛罗伦萨。同时父亲也因为监狱中所受到的折磨而病倒了。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怀了朱利亚诺的孩子。这个事实令我感到痛苦,但也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为了保护我自己、我的父亲和即将出生的、我和朱利亚诺的孩子,我选择嫁给了弗朗西斯科,尽管他是朱利亚诺的敌人,尽管我恨他,但现在他是唯一能够保护我们的人。
  ……
  我去了母亲的墓地,在母亲的墓前,扎鲁玛揭开了我的身世之谜——我的母亲爱着朱利亚诺德梅第奇——我不是我父亲的女儿,我是梅第奇家族的女儿。这解释了为何我的父亲会殴打母亲,为何我的母亲会发病以及她的早逝。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除了我。但是,这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
  结婚之后,我和父亲分开,住在了弗朗西斯科的家里。在那里我发现了我的丈夫夜夜外出和妓女寻欢作乐的事实,这并不能使我伤心,相反,我很乐意独自呆在这所房子里。在弗朗西斯科外出寻欢的某个夏天的夜里,我发现有一个自称“恶魔”的年轻男子买通女仆,溜进我丈夫的书房,企图从那里盗走一封书信。我从他的手中夺回了信,并且看了那封信。那是一个神秘人物写给我丈夫的。是我的丈夫,弗朗西斯科,在幕后操纵着吉罗拉莫,鼓励他发表反对罗马和疯狗的言论。同时,策划谋杀比科和洛伦佐的凶手,也很有可能就是我的丈夫……
  我自以为很了解我的丈夫,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甚至连我的父亲也变得无法信任,那封信中传递的信息透露,我的父亲也是梅第奇家族的敌人,弗朗西斯科的盟友……
  我生下了马特奥马西莫,我和朱利亚诺的儿子。在儿子的洗礼上,收到来自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信息——
  ……
  我成为了列奥纳多达芬奇的间谍。
  ……
  我被带入列奥纳多的画室,在那里,我们将完成洛伦佐的遗愿——让列奥纳多达芬奇为我画像。同时,这也是列奥纳多本人的愿望,他告诉我他曾经见过我的母亲,那一瞬间的容光使他震颤,那是美丽的本质,他告诉我,他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我母亲的影子。在他为我画像的时候,他还告诉我,皮埃罗德梅第奇要夺回佛罗伦萨,他需要我的帮助。
  我通过被“恶魔”收买的女仆传递信息,利用去圣提斯玛阿努兹塔的小教堂祷告的机会去见列奥纳多,在他替我画像的时候,我向他口述我所偷看到的我丈夫的信。到了第二年,佛罗伦萨的形势开始恶化,查理八世放弃了这座城市,春季的洪水和秋季的瘟疫使得佛罗伦萨开始散发恶臭,吉罗拉莫失去了民心,教皇决定将他逐出教会,人们陷入恐慌之中,支持梅第奇家族重回佛罗伦萨的呼声再次响起。但令人沮丧的是,皮埃罗在北方的进攻失败了,他始终没有回到佛罗伦萨。
  1496年的夏季,佛罗伦萨的形势进一步恶化,瘟疫在街头肆虐,我已经无法再去圣提斯玛阿努兹塔的小教堂祷告,为梅第奇家族传递信息。议会处死了五名身份暴露的梅第奇家族的间谍,我目睹了行刑的现场,看到那五颗头颅掉落在地上,这和我母亲当年的预言不谋而合,“来自地狱的烈火会将他的四肢蚕食,化为灰烬。五个无头的男人将会杀掉他!”吉罗拉莫最后的确死于火刑。
  母亲的其他预言也在逐一灵验:“一切都在重复循环。”我记得当时她这样低语着。现在我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在给我丈夫写信,给他指令的神秘男人是谁……
  我也知道,我的父亲,安东尼奥,也是梅第奇家族的敌人,我和弗朗西斯科的婚姻是他们牵制和控制我父亲的一种手段,但是多年的养育之情使我仍然爱他,我想要保护他。然而列奥纳多的画却向我揭示了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的,谋杀我母亲的爱人和我的亲生父亲朱利亚诺德梅第奇的凶手,那个始终没有落网的凶手,竟然是……我的父亲,安东尼奥在临终之前他向我透露了两个秘密:我的爱人,梅第奇家族的朱利亚诺还活着,而我并不是梅第奇家族的女儿……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我把安东尼奥临终前的话当作了呓语。在弗朗西斯科的书房里,我找到了新的信件——我的丈夫得到指令,打算利用我来诱杀我的爱人,梅第奇家族的朱利亚诺。这个消息使我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我决定写信通知朱利亚诺,但是我的信使,我忠诚的扎鲁玛落入了弗朗西斯科的手中。我给朱利亚诺的信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他们利用我的儿子威胁我,让我修改信中的内容,将我的爱人朱利亚诺诱骗到大教堂,二十年前他们谋杀朱利亚诺德梅第奇的地方。他们想让当年的悲剧重演。
  更糟糕的是,我被迫出卖了列奥纳多。我再次想起母亲的话,“一切都在重复循环。”她这样低语着,“你陷入了暴力、流血和欺诈的循环,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你必须将他们结束。”
  我将是那个结束一切的人。
  在一切暴力、流血和欺诈的循环结束之后,列奥纳多达芬奇完成了我的画像。他向我坦承了他与我的母亲、与朱利亚诺德梅第奇三人之间奇异的爱。我让他保管这幅画像,这样,我和母亲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而我,拥有了朱利亚诺和马特奥。每当我注视镜子里的自己,都会看到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时我也会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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