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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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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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工厂,被一群贪官污吏所吞噬,我的心都是疼的呀!那些个养
得脑满肠肥的家伙们把工厂给掰垮了,还要给改革开放的政策抹黑。我们厂里的污水净化
池,是厂里的三个头头跑到德国考察一番,花了3000万引进的设备,你现在去看一看,净
化池变成了养鱼池。养鱼池的承包人是厂长姨妹的哥哥。”
    “3000万啦!我们厂是一个仅有8O0人的中型企业,还不说他们整天吃喝玩乐的开
支,就是一个净化池,就把整个厂子给淹没了。这是渎职,这是犯罪呀!田主任,如果你不
昧着良心,你能否认这些事实吗?你为什么心里这么平静?你为什么这么能够随遇而安?你
说我麻木,说个心里话,我真想彻底麻木,不去想姐妹们下岗后生病不敢去医院,孩子要一
双足球鞋,给孩子的却是一记耳光的情景。我……为什么要这么敏感……你们大家不都很平
静很平静么?”
    夜,深了。夜,很平静很平静……

                      ※               ※                 ※

    李律师和客人吃饭时,都要谈案子。什么离婚案、遗产继承案、
    刑事案的,菱子偶尔听得只言片语,感觉李律师真不简单

    罗庆华很长时间没来吃“工作餐”了。菱子心里头,像是有只小虫儿搔似的难受。她很
想去派出所看看,那怕是隔得很远,只要能看上他一眼,菱子想,她的心里肯定就会好受一
些。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去派出所。
    李律师倒是常客。在菱子看来,李律师日常工作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吃喝了。李
律师和客人吃饭时,都要谈案子。什么离婚案、遗产继承案、刑事案的,菱子偶尔听得只言
片语,感觉李律师真不简单,能说会道,菱子很佩服他。
    这一回,李律师带了一位客人来,是位女客。四十左右的年龄,一副雍容华贵的派头。
坐下来后,女人环顾四周,略为不满地说:“李律师,看来你今天是非要为我省钱不可
喽?”
    “能省就省点嘛,我这人,还是替当事人着想的。”
    那女人手一挥,“李律师,对我不必如此,小姐,你这里有蝎子吗?”
    “十分抱歉,没有。”菱子回答道。
    李律师好奇地问:“方经理,你刚才说蝎子,是那个狠毒的、蜇人的蝎子?”
    “是呀,李律师吃过没有?”
    “没有。”
    “那行,我一定请你。一洲大酒店就有。”
    “怎么个吃法呢?”
    “非常简单,活蹦乱跳的蝎子装在一个容器里,服务员往里面灌酒,把蝎子浸在酒里,
不一会儿蝎子就醉得不能动弹。这时,你就只管放心吃,味道鲜美不说,营养价值很高。特
别是对你们男人,吃了有好处。”
    方经理说最后一句话时,朝李律师丢了个暖昧的眼神,吓得李律师低头装没看见。
    菜肴上了桌,李律师和方经理边吃边聊,他们也扯了案子。原来方经理的弟弟犯了案,
已经关起来了,方经理是想替她弟弟请李律师作辩护人,可李律师一听方经理谈到她弟弟,
立即就像是被蝎子蜇了一口似的,苦着脸皱起了眉头。
    尽管菱子和汉斌老婆勤扒苦作,却抵不住汉斌在外面狂赌输钱,“一招鲜”餐馆经营状
况越来越糟,有时连买菜的钱都拿不出来。月底,为了应付上交居委会的2500块钱,把菱
子的工资也凑上去了。汉斌老婆气得和汉斌大吵一架,把汉斌还没有拿走的存折一揣,回了
娘家。
    菱子想这成什么事呀?她苦心操瓢却只为养肥一个财大气粗的赌徒?菱子要把这情况给
田主任反映,便去了居委会。
    菱子走到居委会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见屋里传出在她听来具有磁石般质感的
声音。菱子的心一阵狂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脸颊,热辣辣像发烧一样。
    是罗庆华。是那个上天入地般消失了的罗所长。
    菱子听见罗所长在和田主任说话,菱子听不太清楚,好像是在说叶秀毓什么事,罗所长
要田主任多关心叶秀毓,田主任说罗所长交代了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心尽力。
    菱子听得心都乱了,罗所长对叶秀毓那一份关怀的口吻使她莫名其妙地局促不安。她推
开了门,一眼看见身着警服的罗庆华又黑又瘦,一副长途跋涉后疲惫的样子。
    罗所长朝菱子笑了笑,说:“田主任,情况就这样,我还有事,你们谈吧。”
    罗所长匆匆走了。菱子木木地站着。
    “菱子,你坐嘛。你来得正好,罗所长刚才向我通报了一个事,汉斌被公安局拘留
了。”
    “出什么事啦?”菱子惊问。

                      ※               ※                 ※

    “输了钱,一扭屁股就想走哇?”胖子淫邪地弹了弹叶秀毓的脸

    这一天的夜里,叶秀毓应汉斌的邀请,身穿驼色裙衫,足蹬尖利如刀的高跟皮鞋,来到
“大印象”娱乐城。
    一进门,汉斌早已恭候多时。他把叶秀毓带到一间包厢,叶秀毓停下脚步,“是两个什
么人哪?”
    “不是早告诉你了嘛,是两个承包建筑工程的家伙,有的是钱,你今晚一定要好好打,
赢得钱,给我个零头就行。”
    叶秀毓一笑,“是两个冤大头呀。行!照你说的办。”
    叶秀毓信心百倍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赌徒们也是懂得“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他们没有多的寒暄,哗哗哗地码好牌,坐
在叶秀毓上手的,是个矮胖的家伙,他挑了叶秀毓一眼,“来一点的开口翻。”
    叶秀毓不语,算是默认。头几盘,很正常。叶秀毓像平时一样,牌扣在桌上,并不看牌
面,摸起牌,拇指轻轻一捏,或留下或打出,就像手指上长着眼睛一般。
    四坎加一对将,叶秀毓一推牌,和了。她旗开得胜。
    只见胖子和另一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两人又看了看汉斌,汉斌低头只管洗牌。
    接下来,乾坤倒转。叶秀毓那长了眼睛般的手一下子瞎了似的,要什么牌,什么牌就不
来。叶秀毓心里一激凌,她两眼逼视汉斌,汉斌手忙脚乱地理牌,不去接她的目光。她顿时
心里全明白了,被汉斌诱入了别人为她设好的笼子里。
    叶秀毓“腾”地一下站起来,扭身要走,被那两人拦住。
    “输了钱,一扭屁股就想走哇?”胖子淫邪地弹了弹叶秀毓的脸。
    缩在一旁的汉斌上前,“几位有话好说嘛,秀毓,这不过是一时手气不好,再玩几盘,
把钱扳回来。”
    叶秀毓轻蔑地扫了汉斌一眼,转身坐下来:“告诉你们,钱,我是没有的,想必你们二
位也不会因为缺钱花,来打一个下岗女工的主意吧?!要干什么你们明说。”
    另一个略显斯文一点的人说,“看来,叶小姐是个明白人,明说了吧,钱,我们不要,
你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一份打印好的退房协议书。
“另外嘛,我和我的胖哥都看上了你,只要你陪我们兄弟玩玩,我们还会给钱你……”
    看到那份什么退房协议,叶秀毓明白了,“是姓刘的让你们来的吧?”
    “哎,我说,女人太聪明了是很讨人嫌的。你干脆一点行不行?”矮胖的极不耐烦。
    “让姓刘的来。我和他好歹夫妻一场,他想要回他刘家的房子,也犯不着用这小人的计
谋。”她说着话,去瞅汉斌,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一脸斯文的朝矮胖子丢了个眼色,那胖子劈掌朝叶秀毓打来,秀毓一闪,躲开了。
    “不许动!”在关键时刻警察破门而入。
    那两个男人被罗所长一行带上警车,车内,早溜出门的汉斌已被押在警车里。
    叶秀毓怎么也不明白,罗所长他们竟然在她性命攸关的时刻,如神兵天降。
    罗庆华交代叶秀毓,刘家那里,暂时不要回去住,怕是不安全。
    “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秀毓问。
    “不。我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不过是职业敏感。”罗所长似乎要掩饰,可他又说,
“如果你的前夫来找你要房子,你要及时告诉我们。找不到我,打‘110’报警电话。”
    叶秀毓点点头,心里十分害怕。她问,“我住哪里呢?”
    “你去找居委会,田主任会想办法安排的。”

                      ※               ※                 ※

    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经世事风尘,
    将其闪光的本质给掩盖住了

    汉斌被拘留后,居委会中止了与他的承包合同。田玉贞决定,餐馆不再由个人承包,而
是由居委会直接经营,这样,一来便于管理,二来便于安置下岗职工。
    经过居委会集体研究,餐馆的具体事务由菱子负责。又挑选了五个生活困难的下岗女工
到餐馆工作,其中,有胡一民的老婆胡嫂。
    菱子既是大师傅,又是管家,十分忙碌,便回家卷了铺盖住进了餐馆。
    田玉贞又给菱子安排了个伴,那就是避难的叶秀毓。
    居委会承包下来的餐馆,经过整顿之后,重新开业。菱子想把餐馆“一招鲜”这名字更
换掉,广泛征集大家的意见,有说叫“百姓餐馆”的;有人说,干脆就叫“吃得起”餐馆,
这容易招徕客人;菱子壮着胆子,去了一趟派出所,找到罗庆华,请他为餐馆起个名,罗庆
华笑着说:“我可没什么文化,怕是起不好。”他不忍拒绝菱子那双恳切的眼睛,认真地想
了想,说:“把‘一招鲜’的‘招’字更改为‘勺’字,叫‘一勺鲜’,其义,一是表明这
餐馆是一勺巷居委会的;二是表明菱子小姐手艺不凡,食客只要品尝一勺,即可咂出其鲜无
比。”
    菱子听了,拍手叫好。请人把招牌写好挂出,一勺巷的人都说这名改得好。
    “一勺鲜”开业后,安置的五个下岗女工都欢天喜地地来了。刘老师的老伴也要来,人
说他家靠着刘老师利用寒暑两个假期办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早就是一勺巷的“顶尖”富户
了,居委会没有通过刘嫂的申请。
    叶秀毓是田玉贞最为忧虑和惦记的人了。那次夜里,她的一番慷慨激昂,使田玉贞深为
感动。她感觉叶秀毓是一个心灵十分纯洁,而又正直和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有头脑,会思
考的女人。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经世事风尘,将其闪光的本质给掩盖住了。
    虽然叶秀毓与田玉贞相隔10岁的距离,但是,她们的工作经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这
也是田玉贞能体恤叶秀毓内心失去平衡的那份痛苦之情的原因。可是居委会的工作千头万
绪,说起来都是鸡毛蒜皮,让人头痛,更何况她接手的这副摊子破烂不堪。田玉贞一时还没
时间考虑如何能安置这个心高气傲的叶秀毓,就发生了麻坛“女杀手”险遭暗算的危险事
件。田玉贞只好让叶秀毓先去和菱子作伴,她还想说服叶秀毓,让她协助菱子工作。
    田玉贞上了餐馆的阁子间,这原来是汉斌和他老婆的卧房。现在菱子和叶秀毓就住在这
里。两个能干的女人倒是把这小窝收拾得一尘不染。
    “你怎么到这尼姑庵里来了?”斜倚床头的叶秀毓一副慵倦无力之态。早几天那惊魂未
定的慌乱已不见踪迹。
    “怎么,你是想嫁人了?”
    “为什么不想?”叶秀毓从床上跃起,继而,她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唉,别瞎扯了,
田主任找我有事吧?”
    “怎么打算?还去打麻将?”田玉贞故意朝她疼处戳。
    “关于麻将,我已经向罗所长作了保证,金盆洗手,决不再打。我是一诺千金,田主任
尽管放心。”
    “那好,你去楼下,和她们一起干。人一闲下来就会生病的,再说,你不做事,哪来收
入?”
    叶秀毓的脸色阴了下来。
    “没兴趣。”
    田玉贞听了,沉吟片刻,冷冷地说:“对你我来说,兴趣是次要的,主要的问题是生
存,你对麻将有兴趣,可它险些害了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餐饮业照样人才济济,
你的公公不就是个人才么。织布机是你叶秀毓人生唯一的战场吗?离开了它,你只能成为废
物?”

                      ※               ※                 ※

    临到夜晚关门打烊时,马嫂又去倒泔水桶。
    菱子把她叫住了。“马嫂,你莫慌着倒。”
    田玉贞见一时说服不了叶秀毓,也不再多说了。这种人,她的上帝是她自己。

    田玉贞下了阁楼,把菱子叫到一旁,让她看着叶秀毓,罗所长说了,要注意她的人身安
全。菱子心里有数,只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田玉贞把“一勺鲜”的管理大权交给了菱子,这使菱子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她
把主要精力用在汉菜系列的品种进一步开拓、如何降低成本、提高档次的技术事务上。其他
人已作了分工,吴嫂当过工厂的会计,她管账;小陈是个姑娘,收银兼服务小姐;胡一民的
老婆马嫂沉默寡言,她负责清洁卫生,洗菜涮盘。马嫂来上班的第一天,菱子觉得眼熟,细
细一想,她不就是那个晚风中卖土豆的女人么!于是问:“马嫂,你在江边卖过土豆,是
吗?”
    马嫂有些慌乱地点点头。
    “我买过你的土豆。”菱子说,“那是个晚上,风很大,小聪在一旁陪你,对吧。”
    马嫂笑笑。菱子发现她这微笑和那晚一模一样,又苦又涩。
    菱子欢快地和马嫂说着话,她觉得马嫂太沉闷了。
    “你养了个聪明的儿子呢,真是好福气!”
    马嫂半天不语,突然开口道:“我就是为他活着。”说完,她走开了。她像猫一样悄无
声息地走开了。只是她干活的动作不像猫那样敏捷,她总是迟缓地、无声无息地闷着头干
活。
    成天泡证券所的胡一民和马嫂是一对打闹夫妻。胡一民脾气特别躁,碰上马嫂慢性子,
也不和他吵,他急起来无法发泄就挥拳头。一下二下,马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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