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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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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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争执,不禁窝火,看看人家陈利军,找准了支柱,一锄头一锄头地挖,居然挖出
金矿来,而自己呢,还在为投资方向犯愁,真他妈窝囊。又闷几杯后,竟醉了。

    醉前,朦胧听到陈利军对华媛说:“嫂子,照顾好贵哥,记住,我们是明天下
午2点的飞机,直飞马尼拉……”

    从深圳前往菲律宾,他们乘坐的是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37。与去新马泰不同,
这是条新开不久的旅游航线。l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马尼拉国际机场。走出机场
上旅行车时,傅贵见旅客中有人对他笑,定睛,竟是757飞机上见过一面的那个秃顶。

    傅贵这才发觉旅客几乎全是大陆人,其中不少男女气宇轩昂,好像钞票要把腰
囊撑破似的。“看来,中国有钱的人不少嘛,”他悄声对陈利军说,“至少在东南
亚,不会寒酸兮兮的。”

    陈利军怪怪一笑,没搭腔。

    从马尼拉经奎松城、圣费尔南多到苏比克海湾,全程约200公里。德国产凯斯鲍
尔旅行车一路风驰电掣,车窗外的田野、椰林和青黛的山岗令傅贵想起海南岛。

    傍晚,他们住进苏比克海湾的卡西古兰酒店。从酒店开满鲜花的阳台望出去,
浩瀚的南太平洋一望无际,夕阳贴近海平线,化开一滩金红,粼粼金波随风缓缓荡
漾。海滩沙石洁白,棕榈林如绿障,景致清幽,胜景可餐。

    刚收拾停当,陈利军敲门进来问:“贵哥,你看是今晚就操作还是等明天?”

    傅贵想了想,说:“其他旅客是啥打算?”

    “我侧面打探了一下,好像大多是今晚就开始,”陈利军看了看华媛,没回避,
“明天安排的游览,肯定累,都说不如趁手硬就开局。”

    华媛有些狐疑:“你们今晚要操作啥?”

    “嫂子,放心,不是让贵哥去泡妞。”

    “那是啥,为啥鬼鬼祟祟的?”

    傅贵:“男人的事你问恁多干啥,你若想去就一块去,不去就和阿惠到酒吧听
音乐。利军,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开局。”

    所谓开局,其实就是赌局。对此有必要作个简单交待:多少年来,国内媒体特
别是影视作品总把所谓大款和有钱人的生活描绘得奢华富贵,似乎跨出房车又进酒
楼,金屋藏娇,偎红拥绿,这多少带有偏见。事实上,当暴发时代结束后,这些人
逐渐就范于市场经济的法制规则,竞争压力加大,业余生活的主要乐趣已不是女人。
也就是说,对于许多国人还心驰神往的绮丽梦想,他们早已生厌,并为此过分支付
了精力与能量。因比,他们重新重视家庭生活,但对赌局都陡增兴趣,就像一般百
姓闲时打打麻将一样,他们闲时也要玩几把,玩时个个神闲气定,潇洒自如,据称,
时下澳门葡京酒店的玩客40%来自大陆。而地方公安部门抓赌多为打麻将的小鱼烂
虾,真正的赌局一般用扑克,大抵也与国际接了轨。傅贵的原则是:小玩怡情,以
放松绷紧的神经,且有“度”,不可违。

    这次来苏比克,是陈利军提议的。苏比克位于吕宋岛西南端,是原美军太平洋
舰队除檀香山外最重要的基地,自1898年美(国)西(班牙)战争后,美国海军就
在此安营扎寨,越战期间,又开辟空军基地,B…52战略轰炸机从这儿直飞越南,驻
军最高峰时超过10万。美国大兵的消费给当地带来繁荣。这与泰国芭堤雅因越战而
繁荣如出一辙。90年代中期,根据美菲两国政府协议,美军从菲律宾全境撤出,偌
大的苏比克刹时沉寂萧条。当年,美军撤出芭堤雅后,当地政府为恢复繁荣,引进
人妖促旅游,菲律宾无人妖,当局便发展博彩业,几年功夫,据称其规模仅在澳门
葡京之下。今天从深圳飞来的人,大部份想玩一把。这些,华媛自然一无所知。

    但当晚她跟着傅贵去了。

    他们去的赌场就在酒店旁边,名叫伊拉甘。场内装修豪华,人声鼎沸,黝黑英
俊的侍者穿梭往来,其乱哄哄的场面乍看就像重庆普开过的一家“千人烫火锅”
(后来倒闭了),只是没有油腥味。上到二楼,隔有若干硕大的包房,清静多了。
傅贵和陈利军各买好筹码,选好台坐定入局。

    当晚,傅贵手气硬,他的visa卡上多出的美元折合人民币12万元。次日晚上,
华媛和阿惠欣赏泰加洛土著的音乐会去了,傅贵和陈利军又去伊拉甘玩。这次傅贵
栽得惨,到晚上10点钟他竟输掉45万元,其数目早已超过他所规定的“度”,令他
肉痛。在重庆时,傅贵逢年过节也玩几把,毕竟输赢有限,且都是圈内人,如今把
恁大笔钱丢进爪哇园,怎么也不服气,虽然理智告诉他得赶紧收手,但却不由自主
地又去买下5万元筹码,然后进卫生间小解,撒撒晦气。

    解毕,正洗手,有人进来,一看是那面善的秃顶,傅贵先颔首一笑,算是招呼。

    “先生脸色青黑,印堂晦暗病了?”秃顶先开口。傅贵摇摇头。“那就是
输了,输多少?”秃顶问。傅贵想了想说,四万五。秃顶兀地笑起来:“嘿,我刚
好赢了5万,莫非赢的是你的?”

    傅贵一惊:这小子未必想吃诈么?江湖上啥怪异奇人都有,得防着点。秃顶却
让他先等等,自去方便完毕,净手,再伸出手来:

    “认识一下,黄青,重庆沙坪坝人氏。说句老实话,在飞机上我就看出你面带
晦气,没想你也来苏比克玩这个,不输往哪里走!”

    “黄先生果真高人罗,”傅贵握住他干瘦枯涩的手揶揄道:“这么说你在飞机
上就预料到你来苏比克能赚钱?”

    黄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傅贵一愣:“你没问我问题嘛。”待明白是要回答姓甚名谁时,不禁笑了。

    黄青说:“咱们都是重庆人,耿直、心直、话直,认识了,也就别再先生长先
生短的假装斯文了。说说看,你是想把输掉的钱捞点回来呢还是再输十万八万?”

    “此话怎讲?”

    “要捞我就帮你想点办法;要输你就再放筹码,但今晚你无论放多少,只一个
字,输!”

    傅贵想,这家伙究竟是异人呢还是巨骗?

    黄青笑道:“问题在于,我不清楚四万五对你是个啥概念,是九牛一毛呢抑或
已经伤筋动骨?”他盯着傅贵的脸,“在远离重庆万里之外的地方帮一个老乡,这
不是我的义务,但我有兴趣。”

    傅贵想管他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试试。黄青掏出个本子,在上面鬼画桃
符一番,又闭上眼念叨一气。然后说:“筹码多了,先退1。5万。”

    傅贵灵机一动:“我只买了7000块钱。”

    黄青目光如炬。盯着他道:“既然你想捞点回来,就得听我的。我知道你身上
的筹码不低于4。5万,不高于5万。快去退!”

    两小时后,傅贵果然捞回30万,待他还想下注时,黄青用眼光止制了他。这是
事先约定好的。

    回到下榻的酒店,两人去酒吧,要了加冰块的马爹利。黄奇举着酒杯笑:“老
傅,你这回到苏比克来可是赚惨罗。”傅贵这才如实相告,捞回30万后,加上昨晚
赢的12万,他还输了3万元。黄青依然高深莫测地笑着,说:“良辰美酒啊,老傅。
听我一句,明天你不能再去啦,否则一败涂地,捡不起来。”

    酒吧里人不多,灯光幽暗,音箱里放出的是电影《泰坦尼克号》主题曲《我心
依旧》,席琳·迪翁的歌声正风靡全球。黄青轻轻抿了口酒,说:“听到了吧,好
莱坞对亚洲的文化侵略真是无处不在。说来也怪,我年轻时居然做过电影演员梦,
那梦若真圆了,瞧我这副尊容,如今恐怕也只能讨饭啦。”

    傅贵旁敲侧击:“老实说,刚才我还以为你是江湖巨骗呢。从你对牌局的熟悉
程度看,至少可以认为你是个‘惯赌’。”

    黄青忍不住大笑:“好个老傅,果然有眼水。不过,我真是行赌,早就发大财
啦。但那样的生活太没质量。我亦不妨对你老实说,我学的是建筑设计,获得过英
国剑桥的硕士学位,业余钻研《易经》和堪舆学10年有余。苏比克的赌场同西洋玩
法,我在伦敦早见识过,怕它个鸟啊?”

    说罢,顺手疾书几行字,用无名指按了抻过来。傅贵一看,几句英语似懂非值,
汉字为:“六五。知临。大君之宜。爻位。象辞。象辞。兆辞。乙卯卜……英文是
苏格兰乡间巫师谶语,汉语是《易经》临卦的外卦中爻唉,说了你也不懂,”
黄青道:“简单说,这是中西合壁的破局术姑妄称之吧,不敢多用,否则,人
家早拿卡拉尼什科冲锋枪在你身上穿了五六十个洞啦!”

    傅贵仍觉黄青语言有诈。这年月,啥骗子没有?“这样,回重庆后,我请你到
海边喝茶,”傅贵抬出重庆最高档次的酒楼,“好好向你向你讨教讨教。”

    “谢谢,”黄青点燃一支555烟,“萍水相逢人,闲云野鹤去,有缘才能再聚首。
何况,我的东西你讨教也学不会,除家学渊源和天赋外,我肯定不会再培养你所说
的惯赌。纸醉金迷得浅尝辄止,正正经经干点事,那句话怎么说的?对了发展
才是硬道理。谁说的,邓小平吧?”

    正说着,陈利军走进酒吧,一脸沮丧。傅贵给他要来一杯酒,刚要发问,黄青
悄悄道,“这位先生输得有点修,挨边30万,不信你问。”

    一问,陈利军输了29万8千。

    傅贵心中一惊:狗x的黄青,究竟是啥异人?

    那一夜,傅贵兴奋异常,与华媛作爱。双方大汗淋漓,如胶似漆。一夜醒来,
似觉胸中久郁的烦闷消释了许多……

    从菲律宾回渝后,傅贵感觉精神清爽了许多。旅游的一大功能就是消除疲劳,
流连徜徉于风景中,人虽然累,但心情颇放松。在苏比克的后几天,傅贵听从了黄
青的劝诫主要是对方身上的神秘气息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听他的或许没
错。于是,傅贵与华媛随旅游团游览了西班牙古炮台、美军基地旧址、奥图拉火山
和棕榈海滩,在蔚蓝剔透的大海里游得精疲力竭,再享受日光浴,还差点学会了冲
浪。陈利军也收手没再去赌场,毕竟“大赌伤身”哩!事实上,所谓放松心情,在
于个人要找到与大自然的契合点,达到短暂的天人合一境界,那肯定是一桩愉快的
事。

    回到重庆当天,傅贵即赶回办公室处理案头。经过几年的建章建制和规范管理,
劲松公司的内部机制已经进入良性循环状态,也就是说,无论公司高层干部在与不
在,内部照样运行,经营业务照样开展,就像一列高速火车,即使松了闸,它仍能
靠惯性沿铁轨继续前行。从这一点看,民营企业的机制管理得比国企要顺些,更符
合现代企业制度的规范要求。

    个中的关键在于:它产权明晰。

    但涉及公司全局的案头工作却要总经理自己处理。傅贵丝毫不敢松懈,耽搁了
好几天,文件、报表、传真、电函堆了好大一摞。等着主人签字划押呢。

    已经是5月初了,室外的阳光显得热烈。当然,与菲律宾的骄阳比,这只能称温
和。傅贵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起身冲了杯速溶雀巢咖啡提神。

    姚军敲门进来。从夹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封壳上写有“傅贵先生亲启”,
没落款。他没拆信,问姚军:“与林副总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传呼不回,手机也关了。”

    “家里呢?”

    “他太太说,不是公司派他去北京出差了吗,怎么还问她?”姚军踌躇着,
“另外……王丽,王丽也走啦。”

    “走啦是什么意思?”傅贵很冷静。

    姚军说她交了辞职报告,也没有去财务部结帐,便没了踪影。林凡夫耍几天猫
儿脾气是傅贵预料中的事,但王丽辞职倒是他没想到的。劲松曾有规定:中高级干
部辞职要通过经理办公会批准,为防止不正当竞争和泄露商业秘密,辞职人员3年内
不得从事与劲松相同的业务,否则视其后果诉诸法律。“难道,王丽和林凡夫本来
就有啥瓜葛?”傅贵用匙子轻轻敲着咖啡杯,“不会吧?”他想,抬眼见姚军还站
着,便问:

    “姚军,你会辞职吗?”

    “肯定不会。”姚军正正领带。“我这样说并非宽傅总的心。就我的理解,辞
职基于两种原因,一是能力有问题,只能被动辞职;二是主动辞职,在于辞职者对
企业前景看不明朗或另谋前程。而我对劲松的前景充满信心,再加上前阶段我们在
现代办公领域击败李文挺,说明公司有适应市场竞争的能力。何况,目前在重庆能
发挥个性才能的职位并不好找,我为什么要与自己过不去呢?”本来,他还想加一
句:傅总的人格品行也令我敬重。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姚军已渐渐学会把握说话的分寸。

    “那么,你认为目前公司对员工有凝聚力吗?”傅贵盯着姚军的眼睛。“我想
听实话。”

    “肯定地说,有凝聚力。否则公司近两年不会有这样的发展。至于王丽的辞职,
那只是个例。事实上,对绝大多数员工来说,只有公司发展了,自己才能有所得。
重庆的下岗职工恁么多,既然你能加盟站到劲松的旗帜下,岂能不珍惜呢?”

    傅贵听后面无表情地说:“好吧,你先去忙。”心中却很高兴:对姚军这小子,
当初我没看花眼。他拆开姚军刚才拿来的信,读罢,差点想笑。

    信是电脑打印的,文诌诌像40年代的公函:
      敬启者:

                  傅贵先生台鉴。兹定于5月7日下午3:00
      在歌乐山步云山庄,举办原江北龙溪镇插队知青恳谈
      会,以纪念艰难岁月中扭曲且无悔之青春。敬请务必
      拨冗与会,畅叙友情。

                                 切切。

    落款是“原江北龙溪镇插队知青联谊会”。

    “都什么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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