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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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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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油泡来自油箱里的剩油。”布鲁斯解释说,“从船沉之日起,油泡就一直这样往上冒,谁也不知会冒多长时间,可能会再冒二十年。”
  西莉亚伸手拍拍儿子。
  这是我的儿子,你的外孙。他正给我讲你战舰的情况。
  “我真希望见到过外公,”莉萨说。
  西莉亚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她那感情的防线毫无预兆地顶不住了,垮了。
  似乎莉萨那句纯朴而感人的话虽是极小的砝码,却使本来勉强平衡的天平偏斜了。悲伤使西莉亚忍不住了;悲的是她同父亲相处的时间这样短暂,但她爱他,来珍珠港后更是触景生情,勾起了对父亲的回忆;又联想起母亲至今去世也已十年;加之西莉亚因自己新近的失误而所引起的痛苦——如今看来她的判断大错特错,还丢人地把一生的事业断送了。六个多月来,她曾决心把这后一种想法抛开,但就像欠帐终须偿还一样,眼下这想法加深了她的悲痛。她忍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哭了。
  安德鲁见此情景便向她走去,但莉萨和布鲁斯比他快。两个孩子抱住母亲,安慰她,接着也不害羞地哭开了。
  安德鲁温情地伸出双臂把他们三人全揽住。
  这天晚上,乔丹一家在卡哈拉·希尔顿饭店的餐厅进餐。西莉亚坐下后的第一句话是:“安德鲁,亲爱的,我希望咱们大家喝点香槟。”
  “当然,当然。”安德鲁招呼管酒的侍者,向他要了台丁格尔香槟。他知道西莉亚最喜欢这个,然后对她说,“今晚你容光焕发。”
  “我也这样觉得,”她回答时喜滋滋地看着他们。
  上午以后,就没怎么谈论珍珠港之行。西莉亚在纪念馆中哭的那会儿,旁边的人都有意转过脸去。安德鲁感到,亚利桑那号的沉没勾起了许多来访者的伤心,有时是悲惨的回忆,因此这样的哭泣场面是常有的。
  下午睡了一大觉后,西莉亚去饭店的某处商场逛了逛,给自己买了件红白相间的漂亮夏威夷式礼服,现在她穿的就是这件。
  “妈妈,你哪天不喜欢穿这件衣服的时候,”莉萨很羡慕地说,“我很愿意把它接收下来。”
  这时,香槟送上来了。等各人的杯子斟上酒以后,西莉亚举杯说,“敬你们大家一杯!我深深地爱你们,感谢你们!我要你们都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不会忘记你们的安慰和体谅。不过你们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没事啦。我想,某种意义上哭一场倒是个清除积虑的过程,是一种——那个词儿怎么说?”
  “感情净化,”布鲁斯说。“事实上这是希腊词,是弄干净的意思。亚里士多德用它来……”
  “哎呀,别来劲了!”莉萨朝前一靠,隔着桌子打了下弟弟的手。“有时你也太自命不凡了!”
  安德鲁哈哈一笑,其他人都笑了,布鲁斯也不例外。
  莉萨催她妈妈,“妈妈,你接着讲吧。”
  “好,”西莉亚说,“我已下决心不再难过,我要完全恢复原来的生活。
  这是次好极了的假期,空前的好,只是再过两天就要结束。”她深情地看着安德鲁。“我想你已准备回诊所了吧?”
  他点点头。“准备好了,而且急不可耐。”
  “这心情我理解,”西莉亚说,“因为我有此感觉。所以我不会在家赋闲的。我打算找工作。”
  布鲁斯问,“你要找什么工作?”
  西莉亚呷了一口香槟才回答说,“工作的事我考虑了很久,我向自己提出许多问题,但问来问去,答案都一样:我最熟悉的是药品生意,继续干这行最合情合理。”
  安德鲁赞同说,“对,是这样。”
  “你还能回到费尔丁·罗思去吗?”这是莉萨在问。
  妈妈摇摇头。“我已断了退路。我敢肯定,就算我想去,费尔丁·罗思眼下也不愿接纳。所以我想试试别的公司。”
  “如果有些公司不赶紧跑来把你抓牢,那他们眼光大有问题。”安德鲁说,“你考虑过哪些公司没有?”
  “考虑过,”西莉亚若有所思地接着说,“在所有的医药公司中,只有一家我最敬佩,就是默克公司。你们要是问制药行业中哪家名气大,那就数默克了。它好比汽车里的‘罗尔斯·罗伊斯’牌,所以我将首先向那儿申请。”
  “其次呢?”
  “我也喜欢史密斯克兰,还有厄普约翰,这是两个我愿意为之效劳并引以为荣的公司,再往后数,必要时我还可以列出个名单来。”
  “我料定你不必往下考虑了。”安德鲁举起酒杯。“这杯酒敬给那获得西莉亚·乔丹的走运的公司!”
  酒后进餐时布鲁斯问,“咱们明天干什么?”
  “既然咱们在夏威夷只剩明天一个整天,”西莉亚说,“去海滩上悠闲自在地玩玩怎么样?”
  大家一致同意,他们最需要的莫过于悠闲自在地玩它一天。


  还差几分钟就到早上六点。在乔丹夫妇所住套间的卧室里,床头的电话发出刺耳的铃声。铃声稍一停又响了。
  西莉亚睡得很熟。响个不停的电话却把她身边的安德鲁惊动了,使他从梦乡醒来。
  昨夜临睡前,他们没关上通阳台的玻璃移门,所以有轻轻的微风和淙淙的海水声传来。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屋外灰蒙蒙的一片,万物刚刚看得出轮廓,仿佛有个舞台监督正从黑暗处缓缓走来,照亮了一台新的场景。再过十五分钟,太阳就要从地平线冉冉升起。
  安德鲁坐起身子,电话铃使他全醒了。他拿起话筒。
  西莉亚动了动,睡意蒙眬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啦?”
  “早得不像话!”安德鲁对着话筒说,“嗯——什么事?”
  一个接线员声音说道,“有人要西莉亚·乔丹太太听电话。”
  “谁打来的?”
  电话里换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新泽西州费尔丁·罗思的塞思·费恩哥尔德先生。”
  “费恩哥尔德先生知不知道这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知道的,先生。他知道。”
  西莉亚已坐起身子,这时也完全醒了。“是塞思?”见安德鲁点头,她就说,“我来接。”
  他把话筒递给西莉亚。接线员再接了一次线以后,西莉亚听到了老审计人的声音。“是西莉亚吗?”
  “对,我就是。”
  “听说我们把你们吵醒了,真抱歉。不过这里是中午,我们实在等不及了。”
  她迷惑不解。“你说的‘我们’指谁?等什么等不及了?”
  “西莉亚,我要告诉你的事极端重要,请仔细听好。”
  费恩哥尔德的声音听来有点紧张。她对他说,“讲吧。”
  “我是受董事会的委托,代表董事会给你打电话的。首先,我奉命通知你,你辞职的时候——理由我们都清楚——你是对的,而其余的人……”他支吾起来,然后接着说,“除你以外,我们这些人都错了。”
  她弄胡涂了,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没醒透。“塞思,我不明白,你不会是在讲蒙泰尼的事吧?”
  “很不幸,我说的正是它。”
  “可是根据我听到的和从报上看到的,蒙泰尼的成功十分可观。”她还记得昨天安德鲁转述的话,费尔丁·罗思夏威夷地区的经理田野当时说得还那么肯定。
  “直到不久以前,我们一直是那么认为的。然而一切都变了——变得很突然。如今我们这里处境很糟。”
  “请等一等。”
  她边捂住话筒边对安德鲁说,“出了什么大事,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去分机听着吧。”
  浴室里有个分机。西莉亚等安德鲁走到那里才对着话筒说,“塞思,讲吧。”
  “我刚才给你讲的是第一件事,西莉亚。第二件是,董事会请你回来。”
  她仍难相信听到的话。过了会儿才说,“我看你最好从头说起吧。”
  “好的,我从头说。”
  她感到塞思在整理思路。她一面等着一面纳闷:为什么由他打电话,而不是萨姆·霍索恩打?
  “你还记得来自澳大利亚、法国和西班牙关于受害婴儿的报告吧?就是关于那些听着怪可怕的‘植物人’婴儿的?”
  “当然记得。”
  “这类报告又来了好多,来自我刚讲的那些国家和其他国家。这类报告很多。再也不用怀疑:根源就是蒙泰尼。”
  “天哪!”西莉亚那只空着的手捂住了脸。她第一个吃惊的念头是:可不能让这是真的!这只是个恶梦,没有发生这种事。我不需要证明我正确,不需要以这可怕的方式证明。浴室的门敞开着,她看见安德鲁脸色阴沉,又注意到外面的曙光越来越亮,这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现实。
  塞思继续在讲,在讲述细节。“……两个半月前就开始零星收到一些报告……病例都与以前发现的相似……接着数量增加……特别是最近,报告连绵不断……那些做母亲的都在妊娠期间用了蒙泰尼……迄今为止,全世界病残初生儿已近三百……显然还会增加,特别是在美国,因为在美国销售蒙泰尼还只有七个月……”
  越听越毛骨悚然,西莉亚闭上了眼睛。几百个初生儿本应是正常的,可今后将没有思想,没人扶着连坐立也不会,一辈子都不能正常生活……而且这样的初生儿还会增加。
  她真想放声痛哭,发泄其气愤和失望。可对谁哭呢?没有对象。你哭也罢,气也罢,都没有用,为时已晚。
  要是她原先多使些劲,可不可以防止这可怕悲剧呢?
  可以的!
  她本可在辞职后大声疾呼,公开表明她对蒙泰尼的怀疑,而不是缄口不言。但这能起作用吗?人家会听她吗?大概没人听,尽管个别人可能听。哪怕挽救了一个初生儿,她的劲就没白使!
  五千英里外的塞思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他说,“西莉亚,这里我们都扪心自问过,有好多个晚上睡不安席,良心不安,我们免不了都要带点内疚去见上帝。但是你可以问心无愧,你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至于你的警告没人听,那不是你的过错。”
  西莉亚在想:接受这种观点容易,也挺舒服。但是她知道自己至死对这点也始终有所怀疑。
  她突然想到一个揪心的新问题。
  “塞思,你对我讲的几点是不是让大家都知道了?有没有发紧急公告?是否已发出警告,叫孕妇停用蒙泰尼?”
  “嗯……没有完全以那种方式,只零星地有所公布,可奇怪的是并不多。”
  西莉亚这才想起,她和安德鲁一路旅游,并没有听到不利于蒙泰尼的消息,其原因就在这里。
  塞思接着说,“看来新闻界至今还没人把零星情况凑到一块来考虑,不过,我们担心不久他们就会捅出来的。”
  “你们担心……”
  她懂了,公司显然还没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这就意味着蒙泰尼还在销售、还在使用。西莉亚想起安德鲁昨天讲的情况,他用的是田野评论蒙泰尼的原话:“销路好得要命。”“有没有采取措施停售此药,收回全部存货?”
  她在提这问题时,紧张得一阵哆嗦。
  塞思小心翼翼地说,“吉伦特公司通知我们说,他们这个星期就要在法国停售蒙泰尼。我了解到英国正准备发表声明。澳大利亚政府已禁止此药出售了。”
  她提高嗓门喊道,“我问的是美国。”
  “我向你保证,西莉亚,法律要求办的事我们件件照办。费尔丁·罗思收到的点滴情况都立即转告华盛顿的食品药物局,毫无保留。文森特·洛德亲自照管这事。眼下我们正等待该局的决定。”
  “等待决定!天哪,还等什么?除了停售蒙泰尼,还能有什么别的决定吗?”
  塞思争辩说,“咱们的律师执意向我们建议,在这节骨眼上,最好先由食品药物局作出裁决。”
  西莉亚几乎要叫了,她克制住自己,说,“食品药物局办事慢慢腾腾,等它运转起来可能要好几个星期。”
  “我想那是可能的。不过律师们都坚持,如果咱们主动把药撤回,就等于承认有错,也就承认负有责任。即使现在,经济上的后果……”
  “孕妇正在用蒙泰尼,还谈钱的事?当胎儿……”
  西莉亚停住了,意识到争论没用,争不出个结果来。这时她又奇怪起来:
  为什么和她谈话的不是萨姆·霍索恩,而是这位审计人?”
  她断然说,“我必须跟萨姆讲话。”
  “遗憾得很,这办不到,起码眼下办不到。”随着是一阵令人不安的停顿。“萨姆他……噢,他本人没事,他有些个人问题。我们请你——需要你——回来,这也是原因之一。”
  西莉亚抢白说,“说话进一句、出一句的,什么意思?”
  她听见对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我本想以后告诉你,我知道你会难过的。”塞思的声音低沉忧郁。
  “你该记得……在你离开我们之前,萨姆添了外孙。”
  “朱丽叶的娃娃,我记得。”西莉亚回忆起萨姆办公室里的欢庆情况,当时她也在场,但后来由于她对蒙泰尼表示怀疑,扫了大伙儿的兴。
  “看来当初朱丽叶怀孕时,早晨恶心呕吐得厉害,萨姆曾给她用了蒙泰尼。”
  “听到塞思最后一句话,西莉亚浑身冰凉,预感到下面将听到什么了。
  “上星期,医生们确诊朱丽叶的娃娃已受到这种药的危害。”塞思的嗓音大变。“萨姆的外孙心智不全,四肢不会动弹,跟其他这类婴儿一样,也是个植物人。”
  西莉亚发出了一声权力抑制的哀叫。接着怀疑又占了上风。“萨姆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当时蒙泰尼还没有获准使用哩!”
  “你知道内科大夫那儿是有样品药的,萨姆用的就是这个。这事除了朱丽叶外,他没对任何人讲。我猜想他对蒙泰尼深信不疑,认定没有危险,这药跟他本人也有关连,或许是自豪感吧。不知你是否记得,蒙泰尼的产销专利是萨姆亲自从吉伦特公司弄来的。”
  “对,我记得。”西莉亚这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沮丧、气愤、痛苦、怜悯交织在一起。塞思打断了她的思绪。
  “西莉亚,我说过我们需要你,你看,我们确实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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