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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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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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莉亚忧伤地承认说,“我但愿能和你辩论。但是任何一个神志正常的人都不能这样做。”
  令人惊异的是,虽然事先还有过政治花招,一些好的法案还是出现了,而且于一九六二年十月经肯尼迪总统签字后成为法律。尽管新法律远非完美,有些条款后来还使一些非常有用的新药不能到达急需使用者之手,但它总算给消费者提供了“酞前”没有的防护措施。“酞胺哌啶酮以前”的时代,后来就被制药界的人简称为“酞前”。
  也是在十月份,消息传到西莉亚那里,费尔丁·罗思的总经理兼总裁伊莱·坎珀唐已经病了好几个月,就要死了。因为他得了癌症。
  西莉亚听到这消息还没几天,霍索恩就把她叫到他的办公室。“伊莱传来口信,他想见一见你。他已经被人从医院接回家中。我已安排好,明天派车送你去。”
  他家在莫里斯城西南五英里的肯布尔山湖的湖畔。房子在一条长长车道的尽头,远远望去,根本看不见,因为被树木和浓密的灌木丛遮住了。这房子又大又古老,它正面的砌墙粗石由于日晒雨淋而显得绿莹莹的。从外面看,里面似乎很暗。走进去,果然很暗。
  一位弯腰曲背的老管家把西莉亚领进了屋。他把她带到一间以沉重的古老家具布置起来的华丽客厅里,请她等一会儿。房子很安静,听不见有活动的声音。西莉亚想,这或许是伊莱·坎珀唐一个人生活造成的;她知道他已鳏居多年了。
  几分钟以后,一位穿白制服的护士出现了。她年轻、漂亮、活泼,与周围的一切形成对照。“请你跟我来,乔丹太太。坎珀唐先生正等着你哩!”
  当她们踏着厚地毯,走上弧形的宽大楼梯时,西莉亚问道,“他怎么样了?”
  护士实事求是地说,“非常虚弱,疼得厉害,虽说我们给他用止痛药减轻痛楚。但今天没用。他说他希望保持清醒。”她好奇地打量着西莉亚。“他一直盼望你的到来。”在离楼梯口不远处,护士打开一扇房门,示意西莉亚进去。
  一开始,西莉亚很难认出那四柱大床上用好几个枕头垫起的枯槁人形。
  伊莱·坎珀唐,这位不久前似乎还是力量和权势象征的人,如今却憔悴不堪、满脸病容、虚弱无力——是对从前的他所作的一幅漫画式写照。他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看着西莉亚,想微笑一下的脸都变了形。他说话时声音尖细。“恐怕晚期癌症患者并不好看,乔丹太太。我犹豫过,是否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但是,有些事我想当面对你说。谢谢你到这里来。”
  护士搬来一把椅子后就走了,留下他们两人。于是西莉亚在床前这把椅子上坐下。“我很愿意来,坎珀唐先生。您生病了,我真难过。”
  “比我年长的人大多叫我伊莱。如果你也这样叫我,我会很高兴的。”
  她微笑了。“那么我的名字是西莉亚。”
  “哦,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对我说来很重要,西莉亚。”他抬起无力的手,指了指房间另一头的一张桌子。“那边有本《生活》杂志,还有几张纸。请递给我,好吗?”
  她把杂志和几张纸给他找来了。坎珀唐开始费力地一页一页翻着《生活》,直至翻到他要找的那一页为止。
  “或许你见过这个吧。”
  “是附有畸形婴儿照片的关于酞胺哌啶酮的文章吗?对,我见过。”
  他摸着其他几张纸。“这是另一些报告和照片,有的还没有公之于众。我一直密切注视着此事。真可怕,不是吗?”
  “是可怕。”
  他们停了一会儿没开口,接着他说,“西莉亚,你知道我要死了吗?”
  她轻柔地回答,“我知道。”
  “我硬是让那些该死的医生们对我说了实话。我至多只有一两个星期好活了;也许只有几天。因此,我要他们把我送回家中。就在这里死。”她正想说话,他用手势止住了。“别,你听我说。”
  他住了口歇一会儿。显然,使劲说了这些话已使他疲劳。他又接下去说。
  “这是自私的,西莉亚。公布这些东西对那些无辜的可怜婴儿没有任何好处。”他的指头碰碰杂志上的照片。“不过我很高兴,在我死的时候,良心上不必为这感到不安。而我能不负疚死去可全因为有了你。”
  她争辩说,“伊莱,我看我是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可当我建议……”
  他仿佛没听见似地接下去。“当我们费尔丁·罗思的人有那药时,我们准备大量推销。那时我们相信一定能赚大钱。我们打算广泛地试用,然后迫使食品药物局批准。或许那时它能获准,因为我们的时机不同,可能由另一人审定。这一类事情并不总是符合逻辑的。”
  他又停了下来,以便积聚一点力气,集中一下思想。“你劝我们只在老人身上做试验;因而六十岁以下的人没有试过。而这药在老人身上不起作用。
  我们放弃了。后来我知道有人批评你……但如果后来的事情……像我们开始盘算的那样……那我就有责任了……”他的指头又碰碰杂志上那些照片。“我将带着可怕的沉重负担死去。而现在……”
  西莉亚的眼睛模糊起来。她握着他的手说,“伊莱,请不要激动。”
  他点点头,嘴唇在动。她俯下身凑近一些听他说。“西莉亚,我认为你具备某种东西:一种判断是非的天赋,一种本能。我们这行业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些变化我看不到了……我们公司有些人认为你大有前途。这很好……因此我要劝告你,我最后的劝告……利用你的天赋,西莉亚。相信你自己良好的本能。当你掌权时,要坚定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不要让风格低的人劝阻你……”
  他的声音听不见了。一阵疼痛扭歪了他的脸。
  西莉亚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去看。那年轻护士已悄悄走进屋里。她把盛有注射器的盘子在床边放了下来,动作麻利迅速。她俯身问病人,“又疼了吧,坎珀唐先生?”他无力地点点头,她就把他睡衣的袖子卷起来,把注射器里的药打进他的胳臂。几乎在这同时,他抽紧的脸松弛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他现在失去了知觉,乔丹太太,”护士说。“恐怕你逗留下去没什么意思了。”她又一次好奇地看了看西莉亚。“你们谈完了吗?看来这谈话对他很重要。”
  西莉亚把《生活》杂志合上,连同另几张纸一起放回原处。
  “谈完了,”西莉亚说,“我想已经谈完了。”
  不知怎么的——反正不是西莉亚,她守口如瓶——她和伊莱·坎珀唐会见的消息在公司内慢慢传开了。结果她发现别人看她时,既好奇又尊敬,有时还有些害怕。包括西莉亚自己在内,谁也没有那种错觉,认为五年前她对公司提出酞胺哌啶酮的试验范围是出于特殊的洞察力;事实上只是试验未成功而已。但公司所走的路使它避免了灾难性的后果,这毕竟是事实;而西莉亚对走这条路所做的贡献使她有充分理由受人感谢。
  公司的领导人物中只有一个人不承认西莉亚的作用,此人就是研究部主任。尽管他当初极力主张广泛试验酞胺哌啶酮,甚至要把这药交给产科医生让孕妇也试用——这一点西莉亚尤其反对——可现在呢,他绝口不提自己在这方面替该药出的主意。相反地,他还提醒人家:当这药在老人身上试验不灵时,是他做出决定放弃这药的。他的话不假,可是不全面。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持续地议论下去。坎珀唐的死发生在西莉亚探望他两个星期以后。第二天,也就是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八日,许多报纸怀着敬意登载着有关坎珀唐去世的长长讣闻。当然更长的一篇讣告是埃莉诺·罗斯福夫人的,她也在上一天去世了。正如西莉亚对安德鲁所说,“看来,似乎两个历史人物同时去了——一个是大历史人物,另一个是小一些的历史人物,不过我是那小历史中的一部分。”
  费尔丁·罗思总经理的死引起公司内部的一些变动,比如董事会任命了新的总经理,另一些人沿着提升的阶梯移上了一级。得到提升的人中有萨姆·霍索恩,他成了副总经理之一和全国销售部经理。而特迪·厄普肖呢,使他非常高兴的是,竟然被任命为门市产品(门市产品在这里主要指不用医生处方即可买到的药品等。译者注)销售部经理,这种产品由公司的布雷联营公司分部供应市场。“在这部门工作是个绝好机会,真正干点把人们拉进来、打出去的买卖,”特迪兴奋地向西莉亚这样描绘他这即将到手的调动。
  “我已推荐你接替我的职务,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里还是有人不喜欢让妇女做任何部门主任。”他又说,“讲实在话,过去我也常有同感,但你改变了我的看法。”
  又过了八个星期,这期间西莉亚在一切方面都是销售训练部的主任,可就是没有这头衔。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对于这种不公平待遇日益感到丧气。
  后来,在一月初的一天上午,霍索恩不事声张地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满脸喜色。“老天作证,我们干成了!”他宣称。“有那么几个死硬派男人,我不得不和他们刺刀见红,不过现在总算传下话来。你是这一摊子的主任了。比这更重要的是,西莉亚,你已正式上了公司的快速跑道了。”

第二部 一九六三——一九七五


  上了费尔丁·罗思的快速跑道,就同上了其他公司的快速跑道的意义一样,你已被选中为提拔当领导的对象,有着较好的机会去熟悉业务、去证明自己的才干。当然,并不是所有在快速跑道上的人都能一直这样到达终点线的。这条道上还有别人,竞争非常激烈。一个人的名字被除掉是随时都可能的。
  西莉亚清楚这一切。她还知道,作为一个妇女,她需要跨越额外的偏见障碍,这障碍男人就不用去跨越。她必需取得双倍的成绩,这使她更有劲头了。
  这就是为什么看来六十年代不太妙,因为六十年代在处方药方面已证明是个无所收获、无所创新的时期。
  “这情况以前发生过,”当西莉亚提起这事时,萨姆·霍索恩说。“瞧,我们刚刚走过了满是奇迹般药物的二十年——各种抗生素、治心脏病的新药、避孕丸、各种镇静剂,还有别的一切好药。现在我们来到一个平稳阶段了,这阶段要到下一个重大的科学突破才结束。”
  “平稳阶段要有多久?”
  萨姆沉思地挠一挠他的秃头。“谁知道呢?可能两年,也可能十年。在重大突破以前,我们的罗特洛霉素销路很好,而且我们也在不断改进现有的药物。”
  西莉亚尖锐地说,“你的意思是改进那些‘我们也有’的药吗(“我们也有”的药,指很多医药公司都生产的大同小异的药品。译者注)?模仿我们竞争对手的那些成功的药品吗?玩玩把克分子略加改变的花招,只要不因为侵犯人家的专利而被起诉就行,是吗?”
  萨姆耸耸肩。“如果你要用批评者的语言,可能是这样。”
  “说到批评者,他们责怪我们把研究工作浪费在‘我们也有’的药物上,说我们应该进行一些更有成效,更使人受益的研究,难道他们的批评不对吗?”
  “我们这行业一向被批得一无是处,现在不也是你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吗?”萨姆的声音里也不知不觉地掺进了尖锐的成分。“特别是有的批评者,他们不了解也不关心这样一点:正是这些‘我们也有’的药物,在科学上没什么进展时,能够使我们这样的公司维持下去。总是会有一些空白点的。你可知道,在种痘预防天花取得成功以后,科学家们又花了一百年来研究种痘能预防天花的原因吗?”
  尽管这次谈话使西莉亚灰心丧气,后来她发现其他医药公司也经历着同样无所收获的时期,没有发明什么新的或令人振奋的药。这是制药业范围内的普遍现象,而且——虽然当时没人知道——一直延续到七十年代,结果证明了萨姆是准确的预言家。
  那期间,也即一九六二年的大部分时间,西莉亚继续成功地当她的销售训练部主任。一直到十一月份。
  “我把你找来,”在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在萨姆那间有栎木护壁板的办公室中,他对西莉亚说,“是要告诉你,你有新任务了。哦,对了,也是一次提升。”
  西莉亚等着,可萨姆没有下文。她叹了一口气,微微笑了。“你明明知道我好奇得要命,但你非要我开口问你,那我就问吧。好啦,萨姆:我的新职位是什么?”
  “管门市产品的总经理。你主管整个布雷联营公司分部。特迪·厄普肖过去是你的领导,现在要向你汇报了。”萨姆微微一笑。“西莉亚,我希望你对此相当高兴并留有深刻印象。”
  “啊!我是高兴!我真是高兴极了。萨姆,谢谢你。”
  他机敏地看了她一眼,“在你那兴高采烈之中,我觉得你有所保留,对吗?”
  “没有保留。”西莉亚决然地摇摇头。“只不过……好吧,有这么个事实:我对我们门市产品的业务一无所知。”
  “你一无所知并不奇怪,”萨姆说。“我过去在这方面也有同样的空白点,后来我在门市产品系统工作了两三年,才了解一些。在某些方面,就像到了外国似的。”他犹豫了一下。“也好像从城市的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
  “是名声较差的那一头吗?”
  “可能。”
  他们两人都清楚的是:和其他大医药公司一样,费尔丁·罗思在它的两大部门之间竖起了一堵墙。一边是处方药生意,被认为是有出息的;另一边是门市产品,这方面的活动通常被认为没什么出息。两边各有其业务活动,互不相干。各自有其管理机构,研究人员,推销力量;相互之间毫无联系。
  正是由于这种分离政策,费尔丁·罗思才保留了布雷联营公司的招牌——它原是一家独立的小药房。多年以前费尔丁·罗思就把它弄到了手,现在专门出售不需要处方的各种药品。在公众眼里,布雷联营公司和费尔丁·罗思没有任何关系,而母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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