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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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10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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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甘子岳抬头看了易兰一眼。
  但易兰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易兰尽可能从容地说明了她的来意。甘子岳听完后依然毫无表情。你跟我的后勤处长去谈吧。说完拨了一个电话。
  后勤处长压根儿就没有诚意,首先就说我们今年没准备搞福利,西瓜到处都是,发几个钱,让职工自己去买。易兰微笑着解释,说我的西瓜产地是白果园,白果园早熟的无籽瓜是很有名的,个头大,水份足,皮薄,含糖量高,在去年的博览会上获得了金奖。大腹便便的后勤处长对易兰热情洋溢的宣传无动于衷,淡淡地问一句多少钱一斤?易兰很谨慎地报了一个价位。后勤处长那颗像西瓜一样的脑袋一边摇摆一边说,高了,高了高了。
  从后勤处长的办公室出来天色阴晦着,太阳躲进了云层,但闷热。易兰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会是这样,易兰的脑子里很长时间一片空白。易兰顺着厂区大道机械地朝前走,直到快要走出厂门时才停住脚。易兰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易兰拦住一个干部模样的工人,问清了甘子岳的住址。
  易兰敲开了甘子岳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惊疑地打量着易兰,你是……谁?易兰嘻嘻笑着,说老人家,您不认识我了?老太太摇头。我是易兰呀,前年还来过的,易兰说。老太太想了一阵说,我记不起来了。也是,我两年没有来了,您把我忘记了,易兰埋怨。老太太真以为是曾经来过而又疏于走动的什么远亲或者故友,说那就进来吧。易兰进屋后,将刚买的一袋礼品放在茶几上。
  家里就您一个人?易兰坐下问。可不是,老太太给易兰倒来一杯凉茶,说,自从蓉儿上大学后,子岳他们两口子经常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回来。原先找了一个保姆,手脚不干净,给辞了,说再找一个的,不知他们怎么搞的到今日还没找到。老太太有了怨气。那您的中午饭呢?易兰又问。有时候热点现饭,有时候下面条,有时候子岳抽空回来,他媳妇是不会回来的,他媳妇当所长了,忙。你要不要烟?老太太从茶几上拿起烟,问易兰。易兰笑着摇头。老太太自个儿抽出一支,颤颤微微地叼上。易兰赶紧拿起火机,打燃,给老太太点上。老太太对易兰有了好感,说你就在这里吃午饭,冰箱里有菜,等会儿我跟子岳打个电话,叫他回来。你来肯定是有事要找他的。老太太抽烟的姿势很是利索。
  
  易兰乐了,易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易兰站起身说,我来做饭。说着撸起袖子进了厨房。老太太拿起电话,三两下就打通了,说是子岳吗?家里来了客人,中午回来一下。
  甘子岳进门时,易兰不仅做好了饭菜,而且端上了餐桌。甘子岳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易兰。易兰迎着甘子岳的目光,甜甜地笑着。你……,甘子岳欲言又止。老太太说,人家几年不来,来了就下厨,还拖地,还擦家具,还跟我讲了一肚子新鲜事儿,还答应跟我们找个保姆。易兰,你累了半天,坐,坐坐。老太太俨然跟易兰成了至亲。甘子岳哭笑不得,进洗手间擦把脸,坐下吃饭。
  吃罢饭,甘子岳才问易兰,你有多少西瓜?
  易兰说三十万斤。
  甘子岳沉吟片刻,说我跟后勤处打个招呼,拖来吧。顿一顿,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说你不错,你是个公关人才。
  
  十
  
  根儿放了暑假。易兰松了口气。九斤也松了口气。易兰太忙,既要照顾店子,又要组织车辆到白果园收瓜,易兰组织了六辆汽车,打算一个星期内办完,甘子岳跟她表了态,交割完毕就付款,决不拖延一天。九斤这个周值夜班。九斤值夜班黄娟也值夜班,他们一个班次。就在这轮夜班中有黄娟的二十一岁生日。据黄娟说,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生日告诉另一个男人。跟自己喜爱的女孩子过生日那可不是陪着在街上转一圈就能了事的。就在根儿放假的头天晚上,易兰很掷重地对九斤作了交代,要九斤把根儿看紧点,千万不要让他去打电子游戏。易兰说了三十万斤西瓜的事。说着说着易兰兴奋起来,一头扎进九斤怀里,仔仔细细讲起了那天的过程。易兰讲得眉飞色舞,九斤却反映平平。易兰忽然一下子没了兴致。
  屈指算来,易兰和九斤已经十多天没有亲热了,这在他们婚后的生活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如果九斤这天晚上稍有回应,肯定会有一个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刻。九斤无动于衷是因为那会儿他正愁肠百结,跟黄娟过生日是很花钱的,并且不是几个小钱。礼物要买吧?吃饭总不能上地摊吧?如果有可能的话,九斤还想……还想去租一间房子。偏偏九斤没有钱。九斤的钱都被易兰管着。九斤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将易兰口袋里的钱弄到自己手中来。九斤发现他除了怨恨无计可施。
  沉寂了好一阵子九斤才热情起来。九斤捉住易兰的手轻轻放进自己衣内。九斤最崇拜的就是易兰的手。易兰的手简直妙不可言,仿佛是一片神奇的云彩,滑到哪儿,哪儿就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但现在,这片神奇的云彩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对于九斤来说那是一个痛苦之夜。
  第二天一早九斤就起床了。那天九斤应该休息,然后晚上值班。要是过去九斤肯定要睡懒觉的,太阳不晒到屁股不会起床。九斤的异常举动当然逃不出易兰眼光。就在九斤正要出门时被易兰叫住了,这么早上哪儿去?易兰问。九斤不吭声。易兰说这几天你哪儿也不能去,在家里监督根儿作业。顿一顿又说,给你二十块钱,中午买菜。临出门时易兰才掏出两张十元钞票递到九斤手上。
  易兰走后九斤恨得咬牙,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钱也没有找到存折。根儿惊醒了,跑到门口问,爸,你找什么呀?九斤大汗淋漓,一双眼睛绿莹莹的,连声音都变了,说,老子,老子找你妈的魂!
  易兰在白果园里收购西瓜很顺利。白果园的西瓜多,又正逢瓜熟季节,瓜农们正愁着如何销售出去。易兰请了几个娘家的人前来帮忙称秤、装车,质量则由自己一个人把关。
  最近易兰没有跟白云霄联系。易兰没有联系的原因一来是忙,二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这笔生意做完后,她要给他送一件礼品。送什么礼品易兰都已经看好了,那是一件名叫“梦特娇”的真丝汗衫,胸前绣一朵小黄花,要一千大几百块。至于九斤那天的晚归,易兰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易兰清楚,九斤手里没钱。钱是男人的胆。一个男人手里没钱就等于没胆。没胆的男人无论如何都翻不了天。每每想到这一点易兰就洋洋自得。
  易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九斤会把她的一条金项链悄悄拿出去卖掉。
  那条项链九斤卖了一千六百块钱。兜里有了一千六百块钱九斤发觉连天都格外蓝了。九斤挺胸拔背走在人群里,自我感觉仿佛大款。九斤给黄娟的生日礼物是一块手表,花了三百多块。饭呢,就订在西楚花苑。西楚花苑在城郊,依山临水,里面全是一栋栋独立的小楼房。
  这几天九斤对根儿没怎么管。九斤管不过来。黄娟生日那天九斤干脆给了根儿几块钱,叫根儿去吃盒饭。能不能多给我几块钱?根儿笑嘻嘻地伸出手。还要钱干什么?九斤问。我想出去玩一会儿,根儿依旧笑嘻嘻地。又是去玩游戏机?九斤沉下脸。根儿点头。九斤犹豫一阵又掏出钱包,一不留神根儿抢去一张十元的,拔腿就跑。九斤叫住。九斤低声叮嘱,千万不要让你妈知道。根儿嘻嘻笑着,边跑边说,爸,你放十万个心吧,我用脑袋担保,负责替你保密。
  九斤把黄娟领进西楚花苑的一间暗香浮动的小房。那房叫“相思”。房里很简洁,除了就餐的桌椅,再就是一把长条沙发。墙上有一帧装饰画,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九斤亲手给黄娟戴上手表。九斤还给黄娟订了一盒生日蛋糕,由服务小姐端上来。二十一根红蜡烛毕毕剥剥地燃烧着,将黄娟的脸庞映得幸福一片。许个愿吧,九斤说。黄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黄娟的眼角渐渐渗出两颗晶莹的泪滴。
  服务小姐退出去了。服务小组退出前告诉九斤和黄娟,如果有事请叫我们。也就是说没有客人的召唤,服务小姐决不会贸然进来。这是西楚花苑的规矩。许许多多客人就是冲着西楚花苑的规矩来的。九斤也是。
  故事的发生仿佛水到渠成。生日宴只进行了一半,九斤就和黄娟滚到了那把长条沙发上。卜大哥,你该不会丢下我不管吧?风息浪止后,黄娟拥在九斤怀里又一次问。九斤喘息着,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黄娟柔和的双乳。卜大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丢下我。黄娟将九斤抱得更紧。不会的,九斤郑重地说,肯定不会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是我的惟一,是我这辈子的惟一……
  
  十一
  
  易兰给东升集团拖完西瓜后,又独自联系了两所中学和一家医院。白果园的西瓜今年几乎全被易兰包了,瓜农们都很高兴,纷纷拉着易兰的手问下年的柑桔熟了能不能帮忙找一家大买主?白果园盛产柑桔,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柑桔园。易兰答应一定想想办法。易兰决定抽空出去转一圈,争取拉几家饮料厂或者罐头厂。通过这一阵子公关,易兰信心大增,甚至有些踌躇满志。
  前前后后有十多天易兰没有看见白云霄了,其中只打了几个电话。电话这东西听得见声音看不着人。有时候越打电话想念得越焦渴。这一阵子易兰实在太忙了。当最后一车西瓜卸完毕,易兰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梦特娇”专卖店。
  “梦特娇”专卖店的女老板热情洋溢地给易兰挑了一件汗衫,深蓝颜色,专卖店的老板说这种颜色是今年的流行色。身材娇小而又一脸雀斑的老板问易兰,你老公是个国家干部吧?易兰不答。易兰笑着。易兰笑得有些尴尬。你老公要是国家干部,穿这个颜色更加潇洒更有风度。女老板一边说一边将汗衫装进一条印有“梦特娇”字样的手袋。
  从专卖店出来,易兰就给白云霄打手机。手通通了。白主任吗?是我,易兰。当白云霄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易兰的心禁不住一阵颤抖。易兰问白云霄有没有空,她想请他吃顿晚饭。白云霄犹豫了。白云霄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说今天晚上不行。明天呢?明天怎么样?易兰又问。明天……明天也不行,白云霄说。那……您自己说吧,什么时间?易兰强装笑脸。这样吧,白云霄顿一顿说,这一阵子我很忙,过了这一阵子咱们再联系。
  放下电话易兰心底泛起一阵酸楚,那种无法言说的酸楚就像晚秋的冷雨一点点侵蚀着骨髓。吃过晚饭易兰再也坐不住了,啪一声关了电视。根儿正看一部动画片,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一天到晚看看看,眼睛都快看瞎了,易兰火气冲天,还不洗了澡睡觉。根儿本想撒会儿娇的,见母亲横眉怒眼,知道动了真格,只好怀着满肚子遗憾怏怏地进了房间。
  根儿一睡,易兰就进了卧室跟白云霄打电话。手机通了,是白云霄。白云霄喂了一声,问是哪位?易兰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千言万语一下子卡在了喉管里。白云霄喂了两声将电话挂了。易兰呆一呆,又打。这一次电话里传出的是对不起,你要的电话已关机。易兰发疯一样连拨十几遍。易兰扔下电话,咚咚跑出门,一直跑上大街。
  大街上,华灯高照,人车如流。易兰一家家饭店歌厅挨着找。易兰找到半夜时分才找了两条街。可茫茫临安市,方圆几十里,天晓得白云霄此时正在哪儿?易兰绝望了,靠着如盖的梧桐泪流成河。
  易兰决定去找白云霄。作出这个决定易兰足足花了一夜时间。第二天易兰很早就起来了,从箱底翻出几年前在货郎担上买的化妆盒,那是一套价值低廉的化妆品。易兰学着城里人样子描了眉抹了口红。望着镜中的自己易兰既心酸又欣喜。心酸的是眨眼间就迈过了三十大坎,回想在白果园的日子,起早摸黑,忙里忙外,现在想起来就像白活了一场似的;欣喜的是尽管迈进了三十大坎,这眉毛一描口红一抹仍然有着几分风姿。比起那些二十几岁的女子不见得逊色。易兰打定了主意,她要趁着自己红颜未老好好地活上一回。易兰收拾完毕,拿出手提袋,装上“梦特娇”。易兰还没有去过白云霄的单位。易兰只晓得白云霄的城工办在市政府大院里,在市政府大院门口,一位佩带袖章的中年人拦住了她,问她找准?她说找白云霄白主任。佩带袖章的中年人要她在登记薄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要找的对象,然后告诉她,城工办在五楼。
  五楼,易兰一眼就看见“主任办公室”的门牌。易兰推门进去,宽敞而又豪华的办公室连同扑面而来的冷气吓了易兰一跳。一张宽大的老板桌摆在房中央,白云霄正襟危坐在老板桌后。是……是你?白云霄很是惊讶。
  我……我打这儿路过,就进来了。易兰竭力放松着自己。
  白云霄不会相信。白云霄怎么会相信呢?易兰的衣着、神态以及脸上的化妆都在告诉他,她是特意来的。有事吗?白云霄问。
  要说事么,也有事。易兰说,感谢您给我出了个生财的金点子,这一趟西瓜生意我很赚了点钱。我原来说过生意做完后要跟您表示心意的。易兰走到白云霄面前,从手提袋里提出“梦特娇”。
  你这是干什么?白云霄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白云霄以前对易兰存有好感的话,现在,这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那天晚上在他的私房里易兰能守住最后一道关口,他就认定了易兰不简单。如今城里的女人哪还有如此定力?如今城里的女人追求的是两情相悦,就像那首叫《萍聚》简直唱到他的心里去了。每次唱《萍聚》时白云霄就浮想联翩。相爱了就聚在一起,不爱了就各奔东西。既不要山盟海誓,也不管明天的结局。那天晚上,当易兰将骄阳般的目光投向他时,他分明感到,他的“萍聚”来了。他激动了。他决定放纵一下自己。他清楚,像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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