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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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无定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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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她!“她怎么啦?” 
  “她是个祸害。” 
  “但她有这么好的推荐啊!” 
  “本,你最好在医院出乱子之前,在她弄死一两个病人之前,把她清除掉。” 
  华莱士考虑了一阵,然后作出了决定。“好的。她是该走人啦。” 
  佩姬差不多一上午都在忙开刀。她一空下来马上就去见华莱士大夫,告诉他关于自己对哈里·鲍曼的怀疑。 
  “鲍曼?你能肯定吗?我是说……我看不出任何吸毒成瘾的迹象。” 
  “他自己并不吸毒,”佩姬解释说。“他拿它卖钱。他拿着住院医生的工资,却过着百万富翁的生活。” 
  本·华莱士点点头。“很好。我会查出来的。谢谢你,佩姬。” 
  华莱土让人把保安部的头头布鲁斯·安德森叫来。“我们也许可以确定偷窃麻醉品的人了,”华莱士对他说。“我要你密切监视哈里·鲍曼医生。” 
  “鲍曼?”安德森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鲍曼医生常常送古巴雪茄和其他小礼品给保卫们。他们都很喜欢他。 
  “如果他进药房,出来时就搜查他。” 
  “是,先生。” 
  哈里·鲍曼朝医院的药房走去。他手头有配药单可供填发。很多配药单。事情的开端纯粹出于偶然的运气。他一直在衣阿华州艾米斯市的一家小医院工作,靠着住院医生菲薄的薪金勉强挣扎着过日子。他虽然有喝香擦的趣味,无奈兜里的钞票只能让他喝得起一点啤酒。然而命运终于给他以青睐。 
  有天早晨,他的一位已出院的病人给他打来电话。 
  “大夫,我疼死了。你得给我点什么东西压压它。” 
  “你想回医院来检查吗?” 
  “我不想离开家。你能给我带点什么来吗?” 
  鲍曼考虑了一下。“好的。我回家时路过你那里看看。” 
  当他去看病人时,他给病人带去一瓶芬太尼。 
  病人一把抓过去。“这东西妙极啦!”他说。他掏出一大把钞票。“给你。” 
  鲍曼看着他,吃了一惊。“你用不着为这药付我钱。” 
  “你开玩笑吗?这玩艺儿就像是黄金。我有好多朋友,他们会让你发财的,如果你给他们搞来这东西的话。” 
  事情就这样开了头。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哈里·鲍曼就挣到了比他梦想中可能挣到的还要多的钱。不幸的是,医院的头儿风闻了这事,害怕丑闻暴露,就告诉鲍曼,如果他能不事声张地离开,就不把这事记入他的履历表。 
  我很高兴我走了,鲍曼心里想。旧金山的市场要大得多。 
  他到了药房。布鲁斯·安德森站在外面。鲍曼向他点点头。“嗨,布鲁斯。” 
  “下午好,鲍曼医生。” 
  5分钟后,鲍曼从药房出来,安德森说:“对不起,我要搜查你。” 
  哈里·鲍曼盯住他看。“搜查我?你在说什么呀,布鲁斯?” 
  “对不起,大夫。我们奉命搜查每一个进出药房的人。”安德森说。 
  鲍曼大光其火。“我从没听说过这等事。我坚决拒绝!” 
  “那我就不得不要你跟我去华莱士大夫办公室。” 
  “好!他听说这种事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鲍曼风风火火地冲进华莱士的办公室。“出什么事了,本?这人要搜查我,我的上帝啊!” 
  “那你拒绝搜查了?” 
  “坚决拒绝。” 
  “好吧。”华莱士伸手去拿电话。“那我就要让旧金山警察局来办,如果你喜欢这样的话。”他开始拨号。 
  鲍曼吓坏了。“等一等!这没有必要。”他的面孔突然又变得云开日出。“噢!我晓得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啦!”他把手伸进衣袋,取出一瓶芬太尼。“我拿这药是用于手术的,而且……” 
  华莱士轻声说道:“把你所有的衣袋全掏干净。” 
  鲍曼脸上显出绝望的神情。“没有理由……” 
  “把你所有的衣袋全掏干净。” 
  两个小时之后,旧金山打击毒品犯罪局得到了一份经签字的坦白书,以及鲍曼曾向其出售毒品的人的名单。 
  佩姬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去见米奇·坎贝尔。他正在办公室休息。佩姬进来时,他的双手搁在桌子上,佩姬可以看见它们正在颤抖。 
  坎贝尔迅速把手移到自己膝盖上。“喂,佩姬,你好吗?” 
  “很好,米奇。我想和你谈谈。” 
  “坐下说。” 
  她在他对面坐下。“你得帕金森氏病有多长时间了?” 
  他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什么?” 
  “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你一直想掩盖它。” 
  一段沉重的静穆。“我……我……是的。但是我……我不能放弃当医生。我……我就是不能放弃这个。它是我的整个生命。” 
  佩姬身体朝前倾着,坦诚地说,“你用不着放弃当一名医生,但你不应该再做手术了。” 
  他一下子变老了许多。“我知道。我本来去年就打算退下来的。”他凄凄凉凉地微笑着。“我想我现在是得退下来了,是吧?你去告诉华莱士大夫。” 
  “不,”佩姬柔声说。“你去告诉华莱士大夫。” 
  佩姬正在小餐厅吃饭,汤姆·张坐过来。 
  “我听说发生的事了,”他说。“鲍曼!令人难以置信。干得漂亮。” 
  她摇摇头。“我差一点冤枉了别人。” 
  张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你还好吧,汤姆?” 
  “你是要我说‘我很好’呢,还是要我说实话?” 
  “我们是朋友。我要听实话。” 
  “我的婚姻已经彻底毁了。”他眼中突然充盈着泪水。“谢走了。她回家了。” 
  “我很难过。” 
  “这不是她的错。我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她说我已经和医院结了婚,她说得对。我把我的全部生活都花费在这里,关心照看着一个个陌生人,而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她会回来的。问题是能解决的,”佩姬安慰他说。 
  “不。这次不会了。” 
  “你有没有想过作一次心理咨询,或者……?” 
  “她拒绝了。” 
  “我很抱歉,汤姆。如果我能做什么的话……”她突然听到扩音器里在喊自己的名字。 
  “泰勒医生,410病房……” 
  佩姬感到突如其来一阵惊恐。“我得走了,”她说。410病房。那是萨姆·伯恩斯坦的房问。他是佩姬最喜欢的病人之一,一个70来岁、彬彬有礼的老头儿,患胃癌住院,已经无法动手术了。医院里很多病人都不断诉苦和抱怨,但萨姆·伯恩斯坦是个例外。佩姬佩服他的勇气和尊严。他有妻子,两个儿子已成年,他们定期来看他,佩姬也喜欢起他们来。 
  他已经接上生命维持系统,并挂上了DNR标牌——意思是如心脏停止跳动,则不再设法激活。 
  佩姬走进病房时,一名护士正在床侧,她抬起头看着佩姬。“他走了,大夫。我没有启用急救程序,因为……”她的声音低下去。 
  “你不用是对的,”佩姬慢慢说。“谢谢你。” 
  “还有什么事要我……?” 
  “没有了。我来安排。”佩姬站在床边,低头望着遗体。这曾是一个活生生充满笑意的人,一个有着家室和朋友的人,一个一辈子辛勤操劳,关心自己所爱的人。可是现在…… 
  她走到他放个人物品的抽屉跟前。里面有一块不值多少钱的手表,一串钥匙,15美元现钞,一副假牙,以及给妻子的一封信。这就是一个男人一生所留下的一切。 
  佩姬无法从笼罩自己的忧伤沮丧之情中自拔。“他是这样亲切的一个人啊。为什么……?” 
  凯特说,“佩姬,你不能让自己和病人之间感情上牵扯太多。这会把你撕碎的。” 
  “我知道。你是对的,凯特。只是……他结束得太快了,不是吗?今天早晨他还和我交谈的。明天是他的葬礼。” 
  “你不是在想着要去参加吧?” 
  “不。” 
  葬礼在永恒墓山举行。 
  犹太教中,埋葬必须在死后尽早进行,葬仪通常第二天就举行。 
  萨姆·伯恩斯坦的遗体身穿白色长袍。家庭成员围立在墓穴四周。拉比正在吟诵圣词。 
  站在佩姬身边的一个男子看出佩姬脸上的茫然表情,就为她翻译起来。“让上帝抚慰你和锡安山与耶路撒冷所有的哀悼者吧。” 
  让佩姬吃惊的是,家庭成员们开始一边应声吟诵,一边撕碎自己穿的衣服。 
  “什么……?” 
  “这是表示崇敬,”那人轻声对佩姬耳语。“你从尘埃中来,又回到尘土中去,可是灵魂却回到赐予你生命的上帝那里。” 
  仪式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凯特在走廊里碰到霍尼。霍尼看上去神情紧张。 
  “出什么事了?”凯特问。 
  “华莱士医生让人叫我去。他叫我下午两点去他办公室。”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想是我前两天查房时把事情搞砸了吧。里特大夫是个恶魔。” 
  “他可能是吧,”凯特说。“不过我肯定一切都会好的。” 
  “我也希望如此。我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点钟,她准时到达本杰明·华莱士的办公室,手袋里放了一小罐蜂蜜。接待员去吃午饭了。华莱士的门是开着的。“进来,塔夫特大夫。”他叫道。 
  霍尼走进他的办公室。 
  “请关上你身后的门。” 
  霍尼把门关上。 
  “坐下。” 
  霍尼在他对面坐下。她几乎在发抖。 
  本杰明·华莱士看着坐在对面的霍尼,心里想,这就像是踹一条小狗。不过既然非这么做不可,那就只好这么做了。“我恐怕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他说。 
  一个钟头过后,霍尼在日光治疗室碰到凯特。霍尼面带笑容,在凯特旁边一张椅子里落座。 
  “你见到华莱士大夫了吗?”凯特问。 
  “噢,是的。我们谈了好久。你晓得吧,他老婆去年9月就离开他了。他们结婚有15个年头。他再前一次婚姻生有两个已成年的孩子,可是他很少见到他们。这可怜的亲亲太冷清了。” 

  
  
第十四章



  又是一个除夕夜,佩姬、凯特和霍尼在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迎来了1994年。对她们来说,除了病人的姓名而外,生活似乎一成未变。 
  佩姬走过停车场,不由想起哈里·鲍曼和他的红色费拉里车。有多少生命因为哈里·鲍曼出售的毒品而惨遭毁灭?她想知道。毒品具有何等的诱惑力,而且末了,又是多强的致死力。 
  吉米·福特给佩姬带来一小束鲜花。 
  “这是为什么,吉米?” 
  他脸红了。“我就是想送给你嘛。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 
  “不知道!这太让人高兴了。谁是那位幸运的姑娘?” 
  “她名叫贝齐,在一家服装店工作。我们打算生他个半打小孩。头一个女孩我们要给她起名叫佩姬。我希望你不介意。” 
  “介意?我只感到不胜荣幸呐。” 
  他觉得不好意思。“你听说过一个医生只让病人活两个星期的故事吗?‘我现在没钱付给你’,那人说。‘那好,我让你再多活两个星期。’” 
  吉米说着就走了。 
  佩姬很为汤姆·张担忧。他正经历着剧烈的情绪变动,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低沉沮丧。 
  有天上午,他在和佩姬交谈时说:“你发觉没有,这儿的大多数人没有我们都会死掉的。我们有力量医治他们的身体并使他们恢复健康。” 
  第二天上午,他又说:“我们都在自欺欺人,佩姬。没有我们,病人会好得更快。我们不过是些伪君子而已,假装手里有着各种答案。可是事实上,我们没有。” 
  佩姬朝他打量了一阵。“你有谢的消息吗?” 
  “我昨天和她又谈过了。她不愿回来。她打算提出离婚。” 
  佩姬把手放在他胳膊上。“我很难过,汤姆。” 
  他耸耸肩膀。“为什么?我都无所谓了,一点也不烦了。我会找到别的女人的。”他龇牙咧嘴地笑着。“还要再生个孩子。你等着瞧吧。” 
  谈话中好像有什么虚幻的东西。 
  那天夜晚,佩姬对凯特说:“我替汤姆担心。你最近和他交谈过没有?” 
  “谈过的。” 
  “你觉得他正常吗?” 
  “对我来说,男人没有正常的,”凯特说。 
  佩姬仍旧觉得放心不下。“我们明天晚上请他吃饭吧。” 
  “好的。” 
  第二天早晨,佩姬到医院上班签到时得到消息,门卫在地下室的设备间里发现了汤姆·张的尸体。他死于过量服用安眠药。 
  佩姬差不多要发疯了。“我本可以救他的,”她哭诉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大声呼救,而我却没有听见。” 
  凯特严厉地说:“你不可能有办法救他,佩姬。这种情况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也不是解决这种问题的关键。没有妻子与孩子,他就不能活下去。就是这么简单。” 
  佩姬抹去眼中的泪水。“这个鬼地方!”她说。“要不是工作压力和漫长的时间,他的妻子是决不会离他而去的。” 
  “但她还是走了,”凯特轻声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了。” 
  佩姬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中式葬仪。这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观。它一清早就在唐人街的绿街殡仪馆开场,人们开始在室外集合。送殡的队伍聚拢了,还带着一支铜管乐队。在送葬队伍的前头,哀悼者们举着一幅放大的汤姆·张巨幅遗像。 
  出殡队伍随着铜管乐队响亮的演奏,透迤穿行在旧金山市区,队伍的尾端是一辆灵车。多数送葬人步行,但年长者乘坐汽车。 
  佩姬觉得送葬行列似乎在城里随意地兜圈子。她感到困惑。“他们到哪里去?”她问一位送葬的人。 
  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说:“这是我们的风俗习惯,带着逝者经过那些对他的生活具有意义的地方——吃过饭的餐馆,买过东西的商店,参观过的地方……” 
  “我明白了。” 
  队伍最后来到了恩巴卡德罗县立医院。 
  那人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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