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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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十年精华- 第2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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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修曾有诗云:洛阳地脉花最重,牡丹尤为天下奇。

  传说中的牡丹,是被武则天一怒之下逐出京城,贬去洛阳的。却不料洛阳的水土最适合牡丹的生长。于是洛阳人种牡丹蔚然成风,渐盛于唐,极盛于宋。每年阳历四月中旬春色融融的日子,街巷园林千株万株牡丹竞放,花团锦簇香云缭绕——好一座五彩缤纷的牡丹城。

  所以看牡丹是一定要到洛阳去看的。没有看过洛阳的牡丹就不算看过牡丹。况且洛阳牡丹还有那么点来历,它因被贬而增值而名声大噪,是否因此勾起人的好奇也未可知。

  这一年已是洛阳的第九届牡丹花会。这一年的春却来得迟迟。

  连日浓云阴雨,四月的洛阳城冷风嗖嗖。

  街上挤满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的看花人。看花人踩着年年应准的花期。

  明明是梧桐发叶,柳枝滴翠,桃花梨花姹紫嫣红,海棠更已落英缤纷——可洛阳人说春尚不曾到来;看花人说,牡丹城好安静。

  一个又冷又静的洛阳,让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悄悄闭上眼睛不忍寻觅。你深呼吸掩藏好了最后的侥幸,姗姗步入王城公园。你相信牡丹生性喜欢热闹,你知道牡丹不像幽兰习惯寂寞,你甚至怀着自私的企图,愿牡丹接受这提前的参拜和瞻仰。

  然而,枝繁叶茂的满园绿色,却仅有零零落落的几处浅红、几点粉白。一丛丛半人高的牡丹植株之上,昂然挺起千头万头硕大饱满的牡丹花苞,个个形同仙桃,却是朱唇紧闭,洁齿轻咬,薄薄的花瓣层层相裹,透出一副傲慢的冷色,绝无开花的意思。偌大的一个牡丹王国,竟然是一片黯淡萧瑟的灰绿……

  一丝苍白的阳光伸出手竭力抚弄着它,它却木然呆立,无动于衷。

  惊愕伴随着失望和疑虑——你不知道牡丹为什么要拒绝,拒绝本该属于它的荣誉和赞颂?

  于是看花人说这个洛阳牡丹真是徒有虚名;于是洛阳人摇头说其实洛阳牡丹从未如今年这样失约,这个春实在太冷,寒流接着寒流怎么能怪牡丹?当年武则天皇帝令百花连夜速发以待她明朝游玩上苑,百花慑于皇威纷纷开放,惟独牡丹不从,宁可发配洛阳。如今怎么就能让牡丹轻易改了性子?

  

  于是你面对绿色的牡丹园,只能竭尽你想象的空间。想象它在阳光与温暖中火热的激情;想象它在春晖里的辉煌与灿烂——牡丹开花时犹如解冻的大江,一夜间千朵万朵纵情怒放,排山倒海惊天动地。那般恣意那般宏伟,那般壮丽那般浩荡。它积蓄了整整一年的精气,都在这短短几天中轰轰烈烈地迸发出来。它不开则已,一开则倾其所有挥洒净尽,终要开得一个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你也许在梦中曾亲吻过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花瓣,而此刻你须在想象中创造姚黄魏紫豆绿墨撒金白雪塔铜雀春锦帐芙蓉烟绒紫首案红火炼金丹……想象花开时节洛阳城上空被牡丹映照的五彩祥云;想象微风夜露中颤动的牡丹花香;想象被花气濡染的树和房屋;想象洛阳城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花开花落二十日,满城人人皆若狂”之盛况。想象给予你失望的纪念,给予你来年的安慰与希望。牡丹为自己营造了神秘与完美——恰恰在没有牡丹的日子里,你探访了窥视了牡丹的个性。

  其实你在很久以前并不喜欢牡丹。因为它总被人作为富贵膜拜。后来你目睹了一次牡丹的落花,你相信所有的人都会为之感动:一阵清风徐来,娇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忽然整朵整朵地坠落,铺散一地绚丽的花瓣。那花瓣落地时依然鲜艳夺目,如同一只被奉上祭坛的大鸟脱落的羽毛,低吟着壮烈的悲歌离去。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

  所以在这阴冷的四月里,奇迹不会发生。任凭游人扫兴和诅咒,牡丹依然安之若素。它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协不媚俗,它遵循自己的花期自己的规律,它有权利为自己选择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它为什么不拒绝寒冷?!

  天南海北的看花人,依然络绎不绝地涌入洛阳城。人们不会因牡丹的拒绝而拒绝它的美。如果它再被贬谪十次,也许它就会繁衍出十个洛阳牡丹城。

  于是你在无言的遗憾中感悟到,富贵与高贵只是一字之差。同人一样,花儿也是有灵性、有品位之高低的。品位这东西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神韵只可意会。你叹服牡丹卓尔不群之姿,方知“品位”是多么容易被世人忽略或漠视的美。

 

Number : 9371 

Title :翻浆

作者 :毕淑敏

出处《读者》 : 总第 181期

Provenance :浙江日报

Date :116期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那年,我从西藏回内地探家,需坐半个月的汽车。搭了一辆地方上运送旧轮胎的货车,从海拔5000米的高原俯冲而下,颠簸了10天,到了一处戈壁。

  正是春天,道路翻浆。

  突然在无边的沉寂当中,立起一根土柱,遮挡了银色的车灯。

  “你要找死吗?你!你个兔崽子!”司机破口大骂。

  我这才看清是一个人。浑身是土的人。他穿着一件尿碱黄色的旧大衣,拎着一个生姜黄色的破袋子,袋口绑着一缕骆驼黄色的绳头。

  “我不是找死。我要搭车。我得回家。”他每一句话中间都有很长的间歇,你以为他说完了,可是他又继续说下去。

  “不搭!你没长眼睛吗?司机楼子已经坐满了,哪有你的地方!”司机愤愤地说。

  “我没想坐司机楼子。我蹲大厢板就行。”他的话语中渗出轻微的南方口音。

  司机还是说:“不带!这么冷的天,你蹲大厢板,会生生冻死!”说着,踩了油门,准备闪过他往前开。

  那个土人抱住我们的车灯说:“就在那儿……我爱人生孩子了……没有奶……我到场部好不容易借到点小米……要是赶不回去,熬不出米汤,孩子就饿死了……我们的粮食早没了……”

  我说:“您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是女孩,好漂亮的!”他立即兴奋起来,笑容像干旱时地上的裂缝在他的脸上蔓延。

  为了那个没有奶吃的女婴,我一咬牙说:“你上车吧。”

  他立即抱着口袋往车大厢上爬,“谢谢谢……谢”最后一个“谢”字已是从轮胎缝隙里发出来的。

  夜风在车窗外凄厉地鸣叫。司机说:“我有一个同事,是个很棒的老师傅。一天,他的车突然消失了。很长时间没有踪影,原来是个知青,化装成一个可怜的人,拦了师傅的车。上车以后把师傅杀死,甩在沙漠上,自己把车开回了上海。直到案发,我们才知道真相。从此我们车队里的司机绝不搭任何不认识的人上车。你是我的老乡说了许多好话,我才破例答应的。”

  我立刻心里一沉,我找到司机身后的一个小洞,屏住气向外窥探。

  朦胧的月晕中,那个土色的男子如一团肮脏的雾,抱着头,龟缩在起伏的轮胎阵里,每一次颠簸,他都像遗弃的篮球,被橡胶击打得嘭嘭作响。

  “他好像有点冷。别的就看不出什么了。”我说。

  “再仔细瞅瞅。我好像觉得他要干什么。”

  这一次,我看到搭车人敏捷地跳到两个大轮胎之间,手脚麻利地搬动着我的提包。那里装着我带给父母的全部礼物。

  “哎呀,他偷我东西呢!”

  司机很冷静地说:“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然后会怎么样呢?”我带着哭音说。

  “你也别太难过了。我有个法子试一试。”只见他狠踩油门,车就像被横刺了一刀的烈马,疯狂地弹射出去。车速接近极限。从小洞向外窥探,那人仿佛被冻僵了,弓着腰抱着头,石像般凝立着,企图凭借冰冷的橡胶御寒,我的提包虽已被挪了地方,但依旧完整。

  我把所见同司机讲了,他笑了,说:“这就对了,他偷了东西,原本是要跳车的,现在车速这么快,他若跳下就是找死。他不敢动了。”

  路面变得汹涌澎湃,车速减慢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去看那个窟窿。大厢上的人也很灵敏地觉察了速度的变化,不失时机地站起身,重新搬动了我的提包。

  我痛苦地几乎大叫,就在这时,司机趁着车的趔趄,索性加大了摇晃的频率,就势猛地一歪,车身剧烈倾斜,车窗几乎吻到路旁的沙砾。

  再看那人,他仆倒在地,像一团被人践踏的麦草,虚弱但仍不失张牙舞爪的姿势,贪婪地护卫着我的提包——他的猎物。

  司机继续做着一整套的高难动作。我又去看那个人,他像夏日里一条疲倦的狗,无助地躺在了轮胎中央。

  道路阴险地毫无先兆地平滑起来,翻浆也像被施了符咒,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机说:“扶好你的脑袋。”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司机凶狠的眼神启发了我。就在他的右脚残忍地踩下去的前一秒,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剩余的时间只够我在明白了他的策略之后,采取最紧急的自救措施:双腿紧紧抵地,双腕死撑面前的铁板,整个身体绷得如原始森林里最古老最强韧的硬木……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个大厢板上的男人,在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面前,几乎被卸成零件。

  “怎么样?最低他也是个脑震荡。看他还有没有劲头偷别人的东西?”司机踌躇满志地说。

  我想到贼娃子一举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再打我的提包的主意了,心里安宁了许多。

  那个男人艰难地在轮胎缝里爬,不时还用手抹一下脸,把一种我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弹开……他把我的提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往手上哈着气,摆弄着拉锁上的提梁。

  那边,他扎在小米口袋上的骆驼黄的绳子,已经解开,就等着把我提包里的东西搬过去呢……

  “师傅,他……他还在偷,就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了……”我惊恐万状地说。

  “是吗?”师傅这次反倒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显出隐隐的笑意。

  “到了。”司机干巴巴地说。到了兵站了。这是我们今天晚上的宿营地,也是离那个贼娃子住的村最近的公路。他家那儿是根本不通车的,还要往沙漠腹地里走10公里……司机打亮了驾驶室里的大灯,说:“现在不会出什么事了。”

  那个人挽着他的黄口袋,像个木偶似的往下爬,狼狈地踩着轱辘跌下来,跪坐在地上。不过个把时辰,他苍老得分辨不出年龄了。除了原有的赭黄之外,脸上平添了青光,额上还有蜿蜒的血迹。

  “学学啦……学学……”他的舌头冻僵了,把“谢”说成“学”。

  我们微笑地看着他,不停地点头。

  他说:“学学你们把车开得这样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在赶路,怕我的小女儿喝不上米汤,现在到天亮前,我赶得到家了……学学……”他抹一把下颌,擦掉的不知是眼泪、鼻涕还是血。

  司机一字一顿地说:“甭唆了。拿好你的东西,回家吧!”

  他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看着他蹒跚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要查查我的东西少了没有。”我很严正地对他说。

  司机赞许地冲我眨眨眼睛。

  那个土黄色的人孤独地面对我们,脖子柔软地耷拉下来,不堪重负的样子。我爬上大厢板,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敏捷。我看到了我的提包,它像一个胖胖的婴儿,安适地躺在黝黑的轮胎之中。我不放心地摸索着它,每一环拉锁都像小兽的牙齿般细密结实。

  突然触到鬃毛样的粗糙,我意识到这正是搭车人那截失踪了的绳头。它把我的提包牢牢地固定在大厢的木条上,像焊住一般结实。

  我的心凌空遭遇寒流,冻得皱缩起来。

  我的提包原是用一根旧绷带捆在车上的。经过长途跋涉,绷带磨断了,汽车的每一次急转弯,都可能把我给父母的礼物甩给大漠,搭车人发现了这个隐患,他解下了自己扎米口袋的绳子,想把我的提包重新固定……在寒冷与颠簸之中,他操作了一路……

 

Number : 9372 

Title :浪漫的灵魂

作者 :冯骥才

出处《读者》 : 总第 181期

Provenance :文学报

Date :1996。1。11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外国记者几乎无所不问。一位加拿大记者问我:“你对女孩子感兴趣吗?你能举出三个给你特殊印象的国家的女孩子加以评论吗?”

  我先告诉他,给我印象最美的是波兰的女孩子。我住在波兰卢布林大学时,常常坐在矮矮的石墙上,欣赏着那些在校园里走来走去的女孩子们。虽然她们的神态各异,但都是那么善于打扮自己,还以美好的气质表达她们良好的素养。如果发现你在注意她们,便会对你莞尔一笑,表示好感。大多数波兰姑娘都是金头发,那每一张脸儿都像镶在金色镜框里的一幅幅动人的画儿。

  接着我又说,最没有给我留下印象的是意大利的女孩子。意大利简直就是人类的艺术宝库,米开朗琪罗、贝尔尼尼、切利尼等等那些艺术大师举世闻名的作品就在大街上,比比皆是,谁还会注意她们?意大利女孩子对于我是一片空白,或者说是一片空白的梦。这印象够特殊的吧!

  最后我告诉这位对女孩子分外好奇的记者说,给我印象顶特殊的要算奥地利姑娘了。别看她们并不漂亮,甚至有点死板,但个个灵魂却很浪漫。

  “为什么?”他逼问我。他不明白。

  要想弄明白这些姑娘,先得弄明白这个国家。

  从表面看,奥地利连20世纪也没进入。在维也纳很难看见一座现代化高楼。他们鄙视现代建筑的单调,缺乏历史,没有人文内涵;反过来自然就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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