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 第176部分

　　是我。

　　有一天我和几位客人聊天，谈起了不少的作家已经弃了笔，去做能赚钱的生意。他们说，你呢？你怎么看？

　　我就回答了这句话。

　　是的，人各有志，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弃了笔的作家，也许值得羡慕，但我以为未尝不值得怜悯，因为他这样做就已经承认他一生没有力量完成文学这件事。一个放弃了初衷的人，在茫茫人世间，在每日每时的变化和运动中，他有选择的自由，但他的内心说不定是凌乱的。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当初来到世上，就不曾抱有初衷，而只想凑热闹。现在热闹凑完了，也就该到别的地方凑新的热闹去了，社会永远不会只在一个地方热闹。

　　这种人一生在世，就压根儿没打算去做好任何一件事，而只想在所有能引起他兴奋的事中捞好处，压根儿不想能奉献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文学失去了轰动效应之后。失去了轰动，它已不再是社会热闹的焦点，于是，热衷于谈论《百年孤独》的人们，忍受不了哪怕只有十年的寂寞，大势已去，真是“无处话凄凉”。但是，剩下的，并非淘汰的。恰似朱老总、陈老总在南昌起义之后带队伍所经历的情状。那些坚韧的、抱业守志初衷不改的真作家们却像冷静的雪峰那样，清醒地俯瞰着世上的一切，他们看着雪水在春天纷纷离去而并不感到忧伤或孤独，相反，他们感到轻松和欢愉。

　　雪水自有它该去的地方。雪峰们却并不会因此”贫雪“。

　　有一座名叫博格达的雪峰就坐落在离我不远的位置，我喜欢远远地凝望它。它是蓝的，一种坚硬有质感的蓝。这种独特的蓝使它和天空的蓝区分开来，使我的肉眼能够看清它高耸于天空傲岸的轮廓。在阳光炽热而强烈的溅射中，它蒸腾着力量和光芒，默然无语，缓缓呼吸，有如一位无所不知的伟大神灵。

　　你如果心态宁静地久久凝视着它。兴许会听见它的声音，听懂它的话语呢！

　　“喧嚣的大势已去，崇尚创造的时候已经来了。”

　　这声音在我心里久久回荡、深深弥漫，一直渗入血液和骨髓。我感动、感激。我心里说，“我的神，你算看透了我了。”

　　多年来，我做的所有的事其实都在为做一件事做准备，所以，那些所有的事都不算事。

　　多年来，我东突西进、杀伐征战，仿佛有点儿战果，而实际上是我始终没有摸到那件事的边缘。

　　多年来，我居于喧嚣的闹市，各种叫卖声嘈杂，起哄和讨价还价的叫声震耳欲聋；真诚的声音是微弱的，它还没有离开口唇就被可怕的声浪淹没得无声无息。

　　我也受到过扰乱，产生过疑问。这时候我就来到一视野空旷的地方，独自凝视那座博格达神。它仿佛能够医治我的灵魂，因为我信任它。渐渐地我就平静下来，在它的那种严峻崇高目光的俯视下，反省自己，物欲的骚动又会平息下去。我想，博格达呀，你一生中究竟做了多少事呢？你仿佛什么也没做，连一步也没挪动过，你一生所做的事不过就是屹立着，永远也不垮下去。你俯视着人们，冷冷地看人们争来斗去，生老病死；一代人的利害智愚随他们的肉体埋进土里，下一代人又重新开始那老一套。他们忙忙碌碌，终生忧烦，似乎有永远做不完的事，临死，到彻底休息的时候一想，原来什么也没做。

　　？？笛声响了，时间到了。

　　所以人们老是想着：“要是能够重活一回多好……”

　　重活一回的话，你愿意干什么：

　　“干文学！”我说，“假如我有这才能。”

　　如果苍天不赋予我文学才能呢？

　　“那我只好……当一个问心无愧的中国公民。”

Number：778

Title：你必须生活在今天

作者：斯蒂文·韦斯特

出处《读者》：总第96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美国

Translator：

　　人们发现人类爱的原动力和求生存的原动力常处于矛盾之中。假若你今年30岁，你可能强烈地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你有过许多不愉快的遭遇。这可能是你的同伴儿抢走了你的心上人；可能是一位三年级的小女孩儿说你长得丑；可能是大学教授在课堂上奚落了你。对所有这些旧恨，没有必要感到十分痛苦，甚至耿耿于怀。

　　每当你遭到老师、好友、教练、教授、老板、情人的拒绝或者被他们抛弃时，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痛苦就加深了一次。据说：你避免和别人保持紧密的关系，关闭心灵的窗户，是为了继续求生，免遭别人的侵犯。你选择了表面看似安全的做法。你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你爱的欲望。你处在爱和安全的十字路口，既无爱的情感，也并非真的安全。这种避免同别人保持友谊的努力，对你的行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透彻地了解爱的逃避给你带来的影响，会帮助你更好地了解为什么你无法同别人分享你的思想和爱。你将会意识到：30年前，你在婴儿床上的经历；10年前你在学校经历，丝毫也不应该影响你的现实生活，你必须生活在今天。过去，不论你曾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你必须继续生存下去，你应该尽可能做好每样你能胜任的事，使生活尽可能地完善。

Number：779

Title：客厅里的花瓶

作者：高希尼

出处《读者》：总第96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韩壮

　　我正在家里踢球玩，忽然“砰”地一声，我把客厅里的粉色花瓶砸碎了。妈妈跑了进来，我“哇”地哭了。

　　“尼古拉！”妈妈嚷着：“告诉过你不要在家里踢皮球！看看你干的，你把客厅的粉红花瓶打碎了，那是你爸爸最喜欢的。等他回来以后，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罚你的。这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教训。”

　　妈妈从地毯上拾起花瓶碎片，然后就到厨房里去了。我还在哭着：爸爸肯定会为花瓶发脾气。

　　爸爸从办公室回来了。他坐在沙发里，打开报纸读了起来。妈妈把我叫到厨房里，问道：“怎么样？和爸爸说过了？”

　　“可是我不想说！”说着，我大哭了起来。

　　“啊，尼古拉，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生活就是要有勇气。你现在已经是个小伙子了。快去到客厅里把一切都告诉爸爸。

　　每当说我已经是小伙子的时候，就一定有麻烦，这次也一样。看着妈妈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只好到客厅里去了。

　　“爸爸……”我叫了一声。

　　“唔？”爸爸“唔”了一声，还在看报纸。

　　“我把客厅里的粉红花瓶打碎了。”我飞快地把这句话说完，喉咙里像塞着一团棉花。

　　“唔？好极了，亲爱的，去玩吧。”爸爸说。

　　我回到厨房里，心里高兴极了。妈妈问我：

　　“和爸爸说过了没有？”

　　“说过了，妈妈。”我答道。

　　“他对你说什么？”

　　“他说，好极了，亲爱的。还说让我去玩。”

　　这下子，妈妈生气了，说：“真是岂有此理！”然后就冲进客厅去了。

　　“喂，你难道就这样教育孩子吗？”妈妈对爸爸说。爸爸吃惊地从报纸上抬起头来，问道：

　　“你在说些什么呀？”

　　“啊，得了吧，别装蒜了。”妈妈嚷道，“当然啦，你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你的报纸。而我呢，我却在管教孩子！”

　　“我是挺喜欢安安静静地读报纸。可看起来，在这个家里是办不到了。”

　　“噢，当然啦，先生喜欢享清福，穿着拖鞋看报纸。而我却只配干脏活。等将来儿子不走正道，你就该傻眼了。”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爸爸也叫起来，“难道让我一进门就带孩子吗？”

　　“你不干该干的事。这个家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见鬼，是我在拚命工作，是我在受老板的窝囊气。为了你和尼古拉能过好日子，我放弃了所有爱好……”

　　“我说了，不要在孩子面前谈钱的事。”妈妈说。

　　“在这个家里，人都快疯了。不过，就会变的，对，会变的！”爸爸嚷道。

　　“我母亲早就警告过我，当时真该听她的。”妈妈说。

　　“哈，你母亲，我早知道你要提起她，你母亲！”

　　“少提我母亲，不许你说我母亲。”

　　“难道是我……”爸爸正说着，忽听有人敲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布莱迪先生。

　　“我来看看你想不想玩一盘象棋。”布莱迪先生对爸爸说。

　　“您来的正好，布莱迪先生。”妈妈说：“您给当个裁判。您说说看，一个父亲该不该关心儿子的教育？”

　　“他知道个什么，他又没有小孩。”爸爸说。

　　“这不是理由。”妈妈反驳说，“牙科医生从来不牙疼，可他们还是牙科医生。”

　　“谁告诉你牙科医生从来不牙疼？真有意思。”爸爸笑了起来。

　　“您看见了吧？您看见了吧？布莱迪先生，他笑话我。”妈妈嚷着：“你不去管儿子，却在这儿寻开心。您说说看，布莱迪先生？”

　　“看来象棋是玩不成了，我走啦。”布莱迪先生说。

　　“啊，不行，您不能袖手旁观，您要呆到底。”妈妈不依不饶。

　　“别胡扯。谁也没叫这个笨蛋来，他在这儿干什么，回他的窝去吧。”爸爸说。

　　“听着……”布莱迪先生说。

　　“噢，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样。你们要好得很！行了您还是回去吧，别在邻居门口偷听！”妈妈说。

　　“那好吧，象棋下次再玩。”布莱迪先生说，“晚上好，再见了，尼古拉。”说完就走了。

　　我可不喜欢看到爸爸和妈妈吵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看他们讲和的。这次也一样。妈妈哭了。爸爸不知该怎么办，一个劲儿说：“好啦，好啦，好啦……”然后，他走过去拥抱妈妈，说他是个十足的野蛮人。妈妈承认是自己不好，爸爸却说是他的错。说完他们都笑了。他们互相拥抱，也抱了我。他们对我说，刚才只不过是在闹着玩。接着，妈妈说她该去做炸土豆了。

　　晚饭可真好吃，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爸爸说：“亲爱的，我想我们刚才对布莱迪这个老好人太过火了。我想打个电话给他，请他过来喝杯咖啡，再下盘象棋。”

　　布莱迪先生来了，可还是很小心。他问道：“你们总不会再吵了吧？”爸爸和妈妈都笑了。他俩一人拉住布莱迪先生的一只胳臂，把他带到客厅去了。

　　爸爸把棋盘铺在茶几上。妈妈端来了咖啡。我呢，有鸭子吃。

　　忽然，爸爸抬起头，很惊讶地问：“啊，真见鬼，客厅里的花瓶到什么地方去啦？”

Number：780

Title：证词

作者：

出处《读者》：总第96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

Translator：

　　清晨，一个喝醉酒的司机撞倒少女后逃之夭夭。一个诗人是这起车祸的见证者，因而被传到警察局。

　　“请您认真地回忆一下某些细节。”警察坚决要求道。

　　“您这是怎么啦，我从不注意细节。”诗人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揉皱的纸，“不过，回家以后我倒是就此事写了一首诗，虽然不是那些最好的，您愿听，我就读一遍。”接着就拉长声调朗诵起来：

　　成排的房屋透过刺绣的轻纱隐约可见，

　　晨曦已经弹起了曼陀铃，

　　处女红着脸您驾驶着赛车，

　　驶向那遥远的马来亚。

　　被摧残的郁金香落入尘埃，

　　激情平息下来，

　　意志消沉……昏迷不醒。

　　啊，天鹅的长颈！

　　啊，胸！

　　啊，鼓和这些鼓槌！

　　就是悲剧的表证。

　　最后，警察在诗人的帮助下，终于从第六行，以及包含着数字的末尾几行中找到了线索。

　　肇事的是一辆褐色的，牌号为二三五的汽车。

Number：781

Title：经验

作者：李广田

出处《读者》：总第96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我读一本旅行记，我想起一种经验。有一个很长的时间，我们在赶路，紧赶紧赶赶到深夜，才赶到一个地方住下。这地方给我们一种神秘的感觉在夜色中，尤其在暗淡的灯光所照出来的迷离形象中，我们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样子，我们所住的是什么房屋，周围是些什么人，什么山，什么水，什么树木与路径。疲乏中感到甜蜜，我们就在无所知中睡在这个新鲜而又生疏的怀抱里。等明日醒来，天亮了，我们才看清了这里的一切，一切与我们所想的不同，一切都觉得可喜，然而这也正是告别的时候了。“再见，再见”，这一别将永无再见之日。第二天是这样，第三天，第四天，一连许多天。不知多久，也许多少年过了，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你忽然想起了你从前曾经住过的某个地方，就想：假如能再走那地方就好，于是感到一点迷惑，也感到一点惆怅。

　　我们的经验大都如此，这就是所谓经验。

Number：782

Title：繁花结出沉甸甸的遗憾

作者：李发模

出处《读者》：总第96期

Provenance：中国青年报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时间急促地呼吸，啊，慢慢伛偻，慢慢鬓发稀疏，慢慢成老朽，猛想起作为，浑身痛楚。才想起该在风中绰立，在雨中绰立，在云中绰立，该在千叶之上杨花。可一切都晚了，在蜗牛爬行的氛围中，在根的盘旋纠缠中，年岁更臻成熟了，而鲜亮的繁花却结出沉甸甸的遗憾。

　　想起同事中，有的还原于泥土，却丰盈如一湖水草，一泓清流；有人在浊浪里洗他的血手和泥足。于是，便有人被踩踏成路，被阻隔为桥，被浪逆为舟……或飞高为鸟；或咆哮为兽；或为树，蔚为森林；或为草，蔚为草地。而我自己呢？叹息便迎面扑来。

Number：783

Title：启示

作者：蒋夷牧

出处《读者》：总第9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