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4林兰香 作者:清.随缘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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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林兰香 作者:清.随缘下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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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祖东海公茅成,祖茅鹿梦,未仕而亡。父茅束,原任御马监承。大伯父茅白,承袭公爵,并无子嗣。二伯父茅苞,原任无为州州牧。叔父茅球,先任御史,现为河南学道。昨曾媒说副都御史燕大人小姐,以八字不对,未能作成。”日落后又一个家丁来,亦是如此说。

  至末尾另一家丁送进一张帖子来,说,“茅大刚外清内浊,武短文亏,人有四言口号十二句,抄来呈看。”林夫人、宣安人看那口号道:

  姓称茅氏,家住土乡。身具全体,才无寸长,祖宗末荫,伯叔余光。作成乌帽,使足白镪。虎皮羊质,鼠肚鸡肠。心袭肉走,酒袋饭囊。

  二夫人听了笑个不止。宣安人道:“想这茅大刚,总令人才出众,品行端方,奈是茅球亲侄,前岁甲科一案,彼虽[非]单为先夫而发,而先夫实因之以亡。忍令女儿反入冤家,使先夫不瞑目于地下耶!且茅白为人,昏庸无比。茅球行事,剥丧太过。目前富贵果能长乎?外清内浊,武短文亏,既不能效周于君父,又何以贻谋于妻子?我前日已苦口推辞,怕那家人媳妇还来歪缠。”林夫人道:“既已恐其再来,莫若先去杜绝,省得托亲觅友,以致扰舌。”宣安人于是命家丁前去回复。家丁到茅家,寻着那家人媳妇,因说:“家主母因主人三年未满,且家小姐亦有誓愿在先,服阕后方肯受聘[字]人。”媳妇放下脸来道:“我家夫人好意,如何反来推托?一个去世废官娘子,家寒子幼,不想攀一两门亲戚,以图贵重,终是穷气。况且你家小姐既如此孝道,当日何不亦学燕大人家小姐,去求代父罪?似这样好机缘当面错过,真真小家形景!”家丁亦放下脸来道:“男婚女嫁,要两家愿意。难道说只许你家寻媳妇,不许我家选女婿?小家是小家,穷气便穷气,但不似有那四言十二句口号的大家气象!”两下里正在争执,有茅家的一个老家下人走来解说道:“俗语说,一家女儿百家求,又道是爰亲作亲,愿不愿自有两家的夫人为主,你们何必先出此恶声?若如此决裂作事,怪不得百无一成了。”于是两边方才散开,正是:狂谋莫逞,方知萱树之有根。邪术能招,益信萍浮之无梗。

  散人曰:全义奏除之后,便可直接甘为侧室一回,乃隔第九第十回者,欲以出彩云也。九回暗出彩云,十回明出彩云,然实于此回之末引起。回未之争执由于媒说爱娘,媒说爱娘,由于媒说梦卿。媒说梦卿,由于全义之奏除。一滚说下,不用吊挽,自相贯串。

  茅白、茅束、茅苞,不过因茅球之名偶为编次,以寓嘲谑,非与茅姓不合而故骂之也。

  看茅家家人媳妇初见宣安人之时,言词虽美,却带一派骄矜之气。不待末后放下脸来,方知其蔑视也。然则世之攀高亲者,其不于家人媳妇也几希哉!

   



第九回 话病源胡医荐友 弄幻术叶道摄魂

  心思魂梦动相因,不肖结交益觉真。

  小草浮萍原一类,何妨借取悟斯人。

  却说当日茅家家人媳妇与宣家家丁斗口散后,茅大刚得知十分气愤,二月初生起病来。正是勋旧人家,衣食兼修,巫医并用,急觅名医伊士义、胡念庵诊治。

  这胡念庵背着伊士义一力承当,百般调理,大刚遂结为莫逆之交,两人言语并无隐避。一日大刚病势觉减,留念庵小饮,言及心中情事。念庵道:“公之病,因情而生。

  若遂其情,则病自愈,不必沾沾于草木金石间也。”大刚道:“兄言固是。但此情未遂,若另觅别缘,而此情终然莫释,仍是此生患害。况别缘亦未必称我初心,是此情永不得遂,而此病永不得愈也。兄言不必借助于药饵,想兄定有意外之良方,不知能活我枯鱼否?”念庵笑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公能轻财下士,则彼美之来,可翘足而待耳。”大刚听得,移坐促膝,密密的问道:“兄有何门路,可以说得?倘能有成,敢不重谢!”念庵道:“谋于人者,力常不足。谋于神者,智常有余。若用栾大少君之得结巫山、洛水之缘,则弄假成真,不怕他不自家送到。”大刚惊讶道:“兄有此妙术,何不早言?”念庵道:“是非我所能。我知一人,派本福庭,道传神浒,握死生於呼吸,变真假于斯须,他若肯来,则彼美既可得其真,而公且百年不死。”大刚惊喜,再三扣问姓氏。念庵踌躇道:“此人广行善事,视金如土。公若致之,非数百金不可。盖其周急济困,借此以活众生,并未尝丝毫入己。且又预卜先知,傲贵轻富。我不难代公央恳,却未知缘法何如。”大刚起身拜询,念庵乃慢慢说道:“此位老师,俗家姓叶,单讳渊字,号曰道深,乃崇虚观上座。善会拘人魂魄,指名即来。即先感动其心神,然后儆警其家属,使彼觉悟,甘心嫁君。此非弄假成真乎?”大刚大喜,又问:“如何召请?”念庵又作难道:“后日十五,我先去拜谒,再去央求其左右,同称锦衣公之诚,或者可以速其鹤架。”大刚会意,先封五十金,祈念庵转达。念庵不得已收入怀中,晚间别去。至十五日,大刚早起,便于小轩坐候佳音,砃上瞳瞳旭日,窗前习习春风,坐久不来。饭后急得走出走入,时己正午,晴窗丽丽,但闻赤羽鸡鸣;曲院沉沉,不见金铃大吠。须臾午过,正不可耐,小童报念庵候见,急忙请入。念庵一面告坐,一面说道:“我今日黎明到彼,恰遇入定,只得少候。至午正忽开目向我道:子从茅锦衣处来耶?大凡人之相交,莫不有缘,缘之重者,虽一文不为轻。缘之轻者,虽千金不为重。我与锦衣公大是有缘,子何得以纸裹中物戏我?子可代我复上锦衣公,自今日为始,至二十四日,此十日内,务必清心寡欲,不茹荤酒,我这里替他上章打醮。子亦于此十日内,日日与他加减药味,仔细调理,令其神清气壮。再于二十五日,到我观内,我再定到他家之期。是以仍将原包携回,公暂收起。”大刚道:“此乃贽见,并非聘仪。吾兄亦当善为说词。”念庵道:“他观内上章打醮,一连十日,所费岂止三四百金?只为有缘,故不暇计及此耳。大刚道:“叶翁之情,我已深感。至于吾兄,日日到舍,一饭    
    之外,别无他敬。且又耽搁过外间多少生理,于我心又何以安?”念庵道:“叶翁饶有婆心;小弟宁无义气?公果不安;事毕后些须谢我未迟。”大刚唯唯,只得将银收了。自此念庵早来晚去,大刚令人预备饭食,要一奉二,早已用过五十金之数。到二十五日午间,走来对大刚道:“恭贺恭贺!早至崇虚观内,叶翁道:“静中遥观锦衣公之诚,真是无双少二,自当到家一会。争奈此数日支干,俱与茅君年命不合。惟三十日最吉,子可告之,预为准备可也。””大刚喜极,忙问备用何物?念庵道:“叶翁或入静,或作法,可以旬日不食。今此之来,饮食是不必预备了。所用之物,亦只木剑、水瓯、朱笔、黄纸而已。是日将鸡犬远避,单留小童。叶翁一更到府,二更作法,三、四、五此三个更次,君与彼美相会。撞明钟后,即行遣回。如是,则彼美心目俱注于君身,而叶翁回观,即降神于其家,令于一月内自央媒妁,反来求请,你道妙也不妙?若于撞明钟后挨迟一刻,则迟娶一个月。挨迟两刻,则迟娶两个月了。君须切记。”大刚听罢,喜不自胜。乃说道:“敢不如命!敢不如命!”于是二十六、七、八等日,念庵俱来看,大刚令人将小轩正房作为法坛,坛上安设诸物。将东密舍收拾得天宫洞府一般,以为相会之所。将西边暖屋作为叶渊退息之地。而念庵小童亦息于此。铺设既定,二十九闲了一天,至三十日,大刚沐浴更衣,先将谢仪四百两安放在暖屋箱内,以便携取。起更前,在大门内拱候。一更后,念庵骑马,叶渊坐轿,到门轿马自回。大刚三揖三让,进花园,入小轩。叶渊昂然上坐,大刚匍匐而见。仰之若神祗,敬之如父母。叶渊道:“思柔缘法不浅。”大刚喏喏。彼此默坐不多时,里巷既绝群声,天街已交二鼓。念庵小童退入暖屋,大刚急趋密舍。叶渊去冠披发,书符三道,仗剑一技,瓯水遥喷,烛光飞起。喃喃呐呐,忽吐忽吞。

  抑抑扬扬,乍高乍下。大刚在密舍内听得阶砌下有如雨落,窗棂外一似风来。少顷,户旁传有癿音,帘外透来衣影。正在注目,又闻得案头剑拂,地下水淋。户帘之间,又复一亮。觉得癿响啾啾,欲充栋宇。衣香冉冉,直达床帏。俨然一丽人袅袅亭亭,立于闼内。大刚且惊且喜,方在欲起未起之间。又闻得拍案一声,火光大闪,乃遂寂然无响。但见那丽人若怕若羞,若语若默,且相离咫尺,走近床边矣。大刚暴起,拥坐并肩,以鼻嗅之,以口吹之,真人也。以身倚之,以手抚之,真人也。乃大悦道:“此乃离恨天,吾乃离恨仙伯也。与有宿缘,切勿见却。”时正三更,遂肆其轻狂,欺彼柔弱。那丽人不喜不嗔,亦推亦就。偏映着宝炬上羏脂舞焰,金荷中凤脑腾辉,越显他骨细肌丰,肤香气秀。自肩至踵,浑如粉玉装来。由股及胸,恰是雪檀凿出。

  讶仙郎之莽壮,仿佛欲啼。感雅客之温存,依稀若笑。

  未能玉笛三弄,已是铜锣四敲。大刚披衣下床,剔灯剪烛。再欲重整旗鼓,而丽人且沉沉睡去,任其播弄,只是不醒。亦正胘怠,不觉已是五更。少息又复起身,此时宝炬转明,金荷尤灿。再看衾中,白者愈白,香者益香,虽未睹一点腥红,却更添多般媚趣。丽人亦起,结抹胸,拴膝裤,兜凤履,整鸳裳,大有去意。大刚复揽腕攀肩,叩其姓名,问其行次,只垂首弄带,不发一言。正在缠扰,煌煌然已撞明钟矣。紫禁边,车辚辚,马萧萧,朝客方来。旗亭内,猪鉆鉆,羊吁吁,市声亦起。相持良久,小童披帘直入,丽人倏然不见。方要发怒,忽听叶渊叫道:“小子无知,几误大事!”大刚匍匐出谢,叶渊怒犹不已。念庵再四相劝,方才少霁颜色。坐定乃说道:“思柔挨迟一刻,则迟娶一个月。今迟五刻,便要迟娶五个月。须于七八月间,方有成手。数之所使,吾莫如之何也。已矣!”大刚发急,央求道:“未见其人,尚是空想。既见其人,便是实思。实思较之空想,受病更大。万望救我,立即奉谢。”叶渊未及回言,念庵代恳道:“老师道法极多,何难另寻别计。”叶渊道:“必不得已,我有换容咒、胜阴丹,传与思柔,亦无不可。但须心诚方能有济。大刚长跪恳求,叶渊先将丹丸赐了数粒,然后密密口传咒语。大刚皆拜而受之,遂又献上白金一百。

  时将黎明,轿马俱来。叶胡两人,携银而去。此事惟茅白夫妇不知,其余家丁,或惧大刚的凌虐,或受叶胡的润余,故皆隐忍不言,以坐观其败。正是:浮萍叶弱,惯随无定之波。小草根轻,先陨微寒之露。

  散人曰:此回乃不肖子弟结交匪人之一端,有子弟者皆宜其凛。

  湖南、北、广东、西,不乏诅咒之术,则此换容一咒,其有无固未可知也。亦是随心善事,亦是作孽恶端,好奇者亦不可不慎。

   



第十回 平彩云因思致梦 茅大刚为色伤生

  浅柢浮根本未牢,蠢然酒色自称豪。

  偎红依翠饶多致,忘却樽前笑里刀。

  却说叶道士摄魂之夜,不但燕梦卿的清真非邪祟所敢犯,就是宣爱娘的风韵,亦非邪祟所能侵。恰又引出了一位佳人,这佳人姓平名彩云,乃三月十六日生辰,幼失父母,随姨父运使水泽,姨母杨氏抚养成人,故又称水帘小姐。运使死后,只杨氏母女两人相依,就住在西直门外,门头村西大河左近。这彩云生得曲眉丰颊,雅步纤腰。虽难言世外之天香,亦正是人间之国色。女工最善,翰墨颇通。杨氏酷爱,百依百随。宅内有小楼数间,恰临河水。彩云于无事时,常是徘徊瞻眺。这日正值清明,宿雪早消,处处现来草根绿。和风遍播,枝枝摇动柳梢黄。饭后登楼,侍儿启户,但见提筐荷桶,挟纸锭,捧楮钱,尽是修坟以去。策马驱车,携幼男,抱弱女,无非拜墓而来。眺望多时,正待下楼,忽闻楼外有驰马之声。

  启户再看,见河边柳外,一少年在那里演习骑射,控纵合宜,往回有度。一尾飘霜,宛曳机中之练。四蹄掣电,不沾陌上之尘。慢悠悠,猿背弓开,捕花蛱蝶。特楞楞,鸾翎箭走,点水蜻蜒。射毕,从人接马,少年坐在对面的一块大石上,复又调弓矫矢。细看时冠袍整丽,举止端凝。虽未辨其眉目之如何,自是翩翩然一美少年也。从人又于远处立一标竿,少年起身,操弓抽矢,演习步射。一连三枝,俱不虚发。少年复坐在石上,从人□弓囊矢,献茶饮毕,走到岸旁石碣边,奋笔急书,不知写些甚么言语。但看其把笔洒然,自是善于书法。

  写毕,又坐在石上,看着从人整顿鞍辔,收拾器用,缓缓上马,一行人投东而去。彩云自思,看此光景,不是天潢支派,定是世禄人家。可喜他年少能务正业,但不知他心思与文理如何。若果出奇,方为全美。必须令人抄写了来,看一看为妙。不几时日色平西,行人渐少,彩云下楼,令侍女拿了笔纸,教管事老家人去抄那石碣上字迹。好半天,侍女拿了来道:“管事的说,不是劝世文,又不是药方。字虽不多,却拉拉杂杂的难抄。无法儿用薄纸印着写了来。”彩云知是行书,接取一看,乃是一首七言绝句,其词曰:

  飞键西郊不动尘,桃花又见隔年新。多情崔护今无矣,谁是春闺梦里人?

  彩云看毕,因自叹道:“才子多情,佳人薄命。我彩云幼无父母,随水东西。正不知此后终身更落何所。姨母年老,择配无人。想到此间,由不得落下泪来。又想那郎君容仪举止,武技文学,件件可心,越发委绝不下。

  用过夜饭,合衣而卧。梦中结了几个女伴,悄地出门,来到那郎君题诗所在。见碑上墨迹淋漓,龙蛇飞动。众女伴催令和韵,彩云便依原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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