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昆仑-王度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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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惊昆仑-王度庐-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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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其实早就知道今天午前灞桥边争斗的详情,但是都不能点破,都夸赞了葛志强一番,然后都走了。
  这些人走后,葛志强反倒很惭愧,到里院看了看儿子的伤势,仍然很重。听儿媳说刚才阿鸾要走,被鲁志中栏住,她几乎同鲁志中动起刀来。
  葛志强一听,又不禁十分担忧,赶紧到阿鸾的屋里,说:“姑娘你别著急,反正李凤杰虽然跑了,但早晚我们要把他捉住报仇。方才有由汉中来的人说,你父亲一半日就要动身,大概再有四五天就可来到,我也托了朋友到镇巴县去请老爷子。老爷子虽然多年没有出门,可是这回我们昆仑派遇见了大对头,他老爷子也不能不出马了。”
  阿鸾一听她的祖文和父亲都快到这里来了,她便信以为真,虽然怒犹未息,但却点头说:“好吧,我等我爷爷来。我跟著他老人家一同出关找李凤杰去,用不著别人帮助。”随又问:“那个纪广杰现住在甚么地方?早先听人说他不是也要跟我们昆仑派斗一斗吗?”
  葛志强摇头笑著说:“早先的那些话,全是别人误传,其实他跟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看今天他在灞桥帮助我们赶走了李凤杰,就可以知道了。这人实在是一位少年英雄,今年才二十五岁,尚未成家,如今来是看他舅父。我打算留他在这里多住些日,好跟他讨教些龙门派的武艺。今天晚间我就请他来吃酒,姑娘你也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阿鸾生著气摇头说:“我不见他!”
  葛志强说:“姑娘你别恼。你要在家中,无论是谁,我也不能引他来见你,可是你现在出门走江湖来了,不能再细讲甚么规矩礼教,何况纪广杰与我们昆仑派原是世交,他和你也如同异姓兄妹,见见面也没大妨碍。因为我刚才去找他,他一见我的面就说:在灞桥跟李凤杰对敌的那位姑娘是谁?我就说那是我师父的孙女。他就说,怪不得有那么好的武艺。”
  阿鸾一听纪广杰夸赞了自己,心中不由有点儿高兴,但又一细想,就还是摇头说:“我不见他,他要是想跟我较一较武艺倒行。葛师叔回头等他来了,千万向他询问李凤杰的来历,并问李凤杰现在逃往哪里去了?我看今天在灞桥他能将李凤杰放走,大概他们两人早就相识,说不定他们还许是师兄弟,要不然怎么全部叫甚么杰呢?”
  葛志强抢著说:“那倒不是,他们二人绝不会相识,要不然纪广杰岂能帮助我们?无论如何今天李凤杰算是败了。”
  说毕,葛志强又到外院去张罗一番,并与鲁志中商量好了回头向纪广杰说甚么话,怎样套近。
  到了晚间,只有华州镖店的秦得玉,是被葛志强找来作陪。
  在点上灯之后,那纪广杰方才来到。他仍然带著仆人,骑著两匹马,那仆人并给他捧著剑。
  纪广杰身穿紫酱的绸衫,头戴便帽,足蹬薄底官靴,手持一柄折扇,丰姿潇洒,举止豪爽。
  葛志强、鲁志中、秦得玉等三人,就十分谦恭客气地把他让到西房内。
  纪广杰一看屋中摆上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他就拱手说:“诸位何必这样客气?随便有点酒就行了,这样真使我不安!”
  葛志强笑著说:“这是第一次请你,以后我们天天见面,就跟一家人是一样,再没有这些客气了。”
  纪广杰笑了笑,随就宽去了长衣,里面露出一身米色绸裤褂。
  葛志强等人让他就上座了,他也不甚推辞,随坐在上首。葛志强先给他敬酒,纪广杰就说:“我们还是自斟自饮吧,不要客气。”
  于是四个人对座畅饮高谈。纪广杰就说他祖父龙门侠生平的事迹,又说他本人此次在河南各地闯荡的经过。怎样在洛宁县创伤了铁臂猴梁高,在开封府拳打神鹰高庆贵。他说得眉飞色舞,真使葛志强等人不胜拜服。
  最后又说到李凤杰,纪广供说:“此人我久闻其名,并且在开封府我还见过他一面。他大概也是个不第秀才,据他自称他是蜀中龙的弟子,是真是假还不一定。不过此人的剑术确实不错,近一二年来他在江南颇做了些侠义的事情,所以今天我只将他打败,并不伤害他的性命,便是这个道理。可是这只是第一次,若是第二次他再犯到我的手里,那就难保不伤他了!”
  葛志强点了点头,他饮了杯酒,就忿忿地说道:“纪兄弟,你虽然不肯伤了他,放他走开,但我们与他的仇恨是不能解开了。十天之内他杀伤了我儿子,杀死了我师弟苗志英,今天又死伤了这许多人,如若把他放走,那显著我们昆仑派和关中的镖头拳师都太无能了。所以我们现在已有人到别处请朋友去了。到时朋友请来,这里的丧事也办毕,我们就要分头去找李凤杰。虽然不必一定害他的性命,但是也要出出这口恶气。”
  纪广杰就说:“到时我一定帮你们诸位的忙。今天在灞桥边虽然我的剑下留情,但李凤杰他必不服气,迟早他还要来作对,但我是一点也不恐惧。不要说他是蜀中龙的弟子,就是蜀中龙现在尚在人间,他本人若是毫不客气,找了我来,我也要斗他一斗!”
  葛志强等人听纪广杰应允帮助他们对敌李凤杰,他们就全都非常欢喜。鲁志中并因此问说:“纪兄,你从外省来,可知道江湖间有个江小鹤吗?”
  纪广杰摇头说:“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只不知他是哪里的人,与鲁兄怎么相识?”
  葛志强冷笑说:“那是个无名小辈,与我昆仑派积有素仇,后来他拜了个老师,也是江湖无名的人物。”纪广杰摆手说:“那不足为虑!近百年来江湖有名的人物除去先祖龙门侠,就是蜀中龙。如今我们眼见蜀中龙的弟子李凤杰本领也不过如此,旁的人还能教得出甚么好门徒来?”
  秦得玉点头说:“这话对!”
  于是葛志强又擎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纪广杰。纪广杰笑著,接过酒杯,刚要住口中去饮,忽听“吧”的一声巨响,由外面飞进一片瓦片,把桌上的一个磁盘子打了个粉碎。
  屋中的人都惊慌地站起身来,纪广杰吩咐灭烛,立时屋中几盏灯几支烛全都灭了。
  葛志强等人都由壁间去摘刀取剑,纪广杰由他那仆人的手中掣剑在手,悄声嘱咐葛志强等人说:“不要慌乱!这一定是李凤杰,交我拿他!”
  一言末了,对面东房上早已有人相打起来,只听刃物相击,声音十分响亮。
  纪广杰赶紧持剑出屋,葛志强等人也就跟随出去。
  只听东房上有女子声音大喊道:“谁也不许来帮助,谁要是帮助我,我就拿刀砍谁!”
  纪广杰听了,不禁微笑。他提剑蹿上房去,那女子却抡刀向他杀来,厉声问道:“你是谁?”
  纪广杰躲避开这女子的钢刀,挺剑去战那边的李凤杰。
  李凤杰却趁空跳到邻店的房上,在那边还哈哈大笑。
  纪广杰大怒,踏著房瓦,飞似地追将过去。
  那李凤杰却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般,少时就没有踪影,纪广杰因为脚下所踏的都是铺户的房屋,那户里的人都惊慌起来,点起灯笼来高声喊著拿贼。
  纪广杰不便再往下追赶,只得忿忿地提剑回镖店。
  此时葛志强、鲁志中己把阿鸾劝得下了房,拦住她,不叫她去追。
  阿鸾却不住顿著脚大骂,并且拿著刀乱抡。
  葛志强把她手中的刀夺过去说:“师侄女,现在的事情不可暴躁。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怎可去追他?倘或你有了点小小舛错,过几天师父和师兄来了,我们有甚么脸见他?”
  阿鸾顿著脚说:“甚么话?你们太怕事,你们太软弱无能,叫人家把我们昆仑派都欺负完了,你们还舍不得拼出去!”
  这时纪广杰已由房上跳下来,他就摆手说:“鲍姑娘你不要著急,现在李凤杰找了我来,那很好,我想他一半日内也不能离开此地。明天我一定能把他拴来,捆著,交到这镖店里!”
  阿鸾气得顿脚说:“我们的事凭甚么叫你来管?难道没有你姓纪的,我们就捉不著李凤杰了吗?”
  纪广杰只是微微地笑。
  这时两屋内又点起灯烛来,纪广杰就说:“请鲍姑娘也去跟我们喝一杯酒。我想李凤杰回头许还来,他若来了,那时我们一定全部不上手,只叫姑娘一人去斗他。”随说随笑,他先走进西屋里,将剑交给仆人入了鞘。他仍高踞首座,自己斟起酒来喝。
  阿鸾也随著葛志强进屋,她也不喝酒,只坐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永不放下刀,两眼专瞧著门外,仿佛急盼著那李凤杰能够重来才好。
  纪广杰此时却从容恬静,依旧与会志中等三人擎杯畅饮,并且时时偷眼去窥阿鸾。
  此时葛志强十分的烦恼,而且提著心,勉强还跟纪广杰应酬著谈话。及至酒足菜尽,时间已深夜了,纪广杰已有些醉意,他越发用眼去瞧阿鸾,并且连声赞说:“这姑娘的武艺真是高强,我实在佩服,现在江湖上的侠女还真是少有。”
  阿鸾却未与纪广杰谈一句话。她在屋中坐一会,就捉刀出屋,蹿上房去,又去搜查贼人。
  当夜葛志强就留下纪广杰在那间收拾好了的房屋中歇宿,秦得玉睡在柜房里。
  阿鸾手不释刀,在前后院的各房上走来走去,一夜也未睡。
  葛志强、鲁志中也时时在警戒著,并未合眼,所幸倒是并未再发生其么事情。
  到了次日,纪广杰命仆人回广益福钱庄去取行李,他就决心在这里长住。他穿著绸衫,抱著宝剑,整天在长安市上漫游。酒店茶肆、客房旅舍,他全都找到,总没有那李凤杰的踪迹。
  晚间他微笑著回到镖店,葛志强又备酒与他在西房里畅饮,刀剑全都预备在手下,并把西房的房门大敞,专为等候李凤杰前来。
  鲍阿鸾姑娘也是骑著马带著刀在外面寻找了半天,晚间又捉刀在房上来回地走,但是那李凤杰竟毫无声息,弄得众人的心里全都非常急躁。
  两三日后,纪广杰就命人裁了许多张纸条,他自己动笔,在纸条上写道:“捉拿李凤杰。盗贼李凤杰曾于日前杀伤本店镖头数人,胆小畏罪,逃匿无踪。如有人知其下落,至利顺镖店通风报信者,赏银二十两,决不食言。”一共写了十几张纸条。
  这时葛志强走进屋来,他看了就皱著眉说:“这恐怕是白费事吧?李凤杰那人很狡滑,有人若来给我们通风报信,不等我们找去,恐怕他就早已跑了。”
  纪广杰却微微笑著,说:“你不必管,我这办法一定有效果,今晚就可把李凤杰捉住。”于是他命镖店的伙计分头去贴传单。传单贴在城内城外各要路口,便许多人都围著看。
  这件事越发轰动了。葛志强又到各衙门去托人情,并说明此事。鲍阿鸾仍然骑马在各处找,那纪广杰却在镖店中磨锋以待,但直到傍晚,还听不见关于李凤杰的一点消息。
  纪广杰真急躁了,他就连长衫也不穿,剑鞘也不带,只提著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出门,在杂乱的人丛中行走。走过了许多条街,有许多人用目看他,他也注意去听别人的谈话,但却仍得不到李凤杰的下落。他使进了一家酒楼,闷闷地饮酒,饮得半醉,方才捷剑走出。此时已交过二鼓,街上往来的人已稀,天际星月茫茫。
  在将走到利顺镖店门前之时,忽听“吧”的一声,有人用一种刃物从后腰拍了一下。
  纪广杰大吃一惊,酒意全失,一跳躲开,翻身抡剑,向后面就砍。后面的人也急用剑相迎,“锵锵锵”宝剑相击了几下。
  忽然那人退步将剑架住,发著李凤杰的声音,微笑著说:“住手!”
  纪广杰探臂挺剑,冷笑问说:“你怕了么?”说时毒蛇攒心,猛向对方胸口刺去,“当”的一声被李凤杰用剑磕开。
  李凤杰反手,用剑横扫,纪广杰就以剑撩开。二人同时进步,剑压住剑,手握住手,脚也蹬住脚,但处处势均力敌。
  李凤杰又微笑道:“我若怕你,还不找你来呢!”说时脚下一用力。
  纪广杰赶紧撤步,右手压住李凤杰的剑,要向外去撩,要反剑去刺,同时左手用力将李凤杰向怀中一带。但李凤杰早已夺过手去,抽回剑去,改变了剑式,闪身直前,上左足纵右足,右手掌用虎口勃猛地向前一刺。
  但纪广杰急忙纵步伏地,以回风式抖剑横砍了去。
  当时两剑又“锵”的一声响了,李凤杰退步哈哈大笑,说:“佩服,佩服,可惜此地狭窄,剑法展不开!”纪广杰怒喝道:“休说闲话,今天我就要你蜀中龙弟子的性命!”
  李凤杰依旧笑著,奋力用剑去挡。
  这时就有人看见他们二人的争斗,跑到利顺镖店里报告去了。
  李凤杰收剑退身就走,纪广杰赶紧追出巷口之时,李凤杰忽然转身横剑道:“姓纪的,你不要逼我太甚!前天在灞桥边,因我一人与那许多人鏖战,在我精疲力尽之时,你才赶到,我才败在你的手下,那你完全是侥幸获胜。真要交锋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在此处争斗有许多不便之处,因为地方狭窄,而且你的党羽也太多。”
  纪广杰摇头说:“那些人并不是我的党羽,我也不是为他们报仇出气。我只是憎别人用剑来对我这口宝剑,假若你弃剑使刀,我便可以饶恕了你!”
  李凤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宝剑只许你龙门纪家一家使用么?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二人争斗也看不出谁的剑法优劣。这里离著我的住所不远,你何妨到我那里谈一会?我们商一个比剑的处所,不令别人知道,到时打只是咱们二人,决定一个胜负。还有,你放心,我住那个地方决无埋伏。”
  纪广杰嘿嘿笑道:“有埋伏我便怕吗?走!”
  这时那利顺镖店的人已找进胡同来了,纪广杰就向李凤杰说:“快走!”
  于是这两人也不再交手,就提剑并行。转过了几条黑暗的小巷,就到李凤杰的寓所,原来是个住宅的门前。李凤杰一上前打门,少时就有人把门打开。
  纪广杰一看,原来是个老妪,李凤杰让纪广杰进来,那老妪随著把门关上了。
  这院中非常清静,只北房中微有灯光。纪广杰随著李凤杰进屋一看,却见屋中并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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