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一个美好心灵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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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一个美好心灵的自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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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心全意地爱慕他,我知道,跟他这种男人交往不能太直爽、太坦率,因此我很留神没有直接答他,我让他去找我的父亲,他似乎毫不怀疑地认为,父亲会同意这门亲事,他想马上与我取得一致的意见。最后我表示同意,不过我提出,要以父母的赞同作为必不可少的条件。随后,他正式去向父母谈及此事;他们表示满意,因为人们已经许诺说,不久会有希冀的情况发生,这是指他将继续得到晋升。我的姐妹和姑妈们都已被告知了这件事,并被叮嘱一定要最严格地保守秘密。
  现在他已由恋人变成了我的未婚夫,恋人和未婚夫这两种身份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要是有人能够帮助思想成熟的姑娘们,把她们的恋人都变成未婚夫,这对于我们女性来说可真应算作是一大善举。哪怕这种关系没有发展成婚姻。订婚后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不仅不会消弱,反而会变得更加理智。许许多多愚蠢的小动作,所有卖弄风情的行为和喜怒无常的脾气一下子都抖落得一干二净。要是我们的未婚夫告诉我们说,我们头戴简朴的晨帽比云髻高挽戴上最漂亮的头饰更使他们满意,那么一个善于思考的女孩子肯定会对自己的发型漠不关心了。发型肯定会变成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而且这也再自然不过了,他所想的是规规矩矩体面过日子,宁愿希望为自己培养出一个家庭主妇,而不是为世人培养一个身着华丽服装的玩偶。这样一切就好办了。假如有这么一位姑娘,她很有福气,他的未婚夫智力非凡,知识渊博,那么她学到的东西远比她在高等学府或是留学国外学到的东西多得多。她不仅愿意心悦诚服地接受下未婚夫教给他的全部学识,而且力求使自己在这条道路上永远向前发展。爱情使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最后,对于女性必要的、合乎礼貌的服从也会紧接着随之而来;未婚夫不像丈夫,喜欢支配一切;他们只会恳请,而他的恋人也会察颜观色,想方设法逢迎他,力求做到无论他有什么愿望,都能在他提出请求之前便得以实现。
  这是经验给我的教诲,是我非常不愿意失掉的东西。我很幸福,的的确确很幸福,正如人们在人世间所能得到的一样,但这也意味着,这种幸福是短暂的。
  整个夏天就在这种沉静的喜悦中逝去。纳尔齐斯丝毫不让我有任何机会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越来越爱他,我的整个身心都系在他的身上,这一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他懂得珍惜这种情感。不过在这期间逐渐发生了一些情况,它们都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这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地受到了损害。
  纳尔齐斯是以未婚夫的身份与我交往的,他从不敢要求我做禁止我们做的事情。唯独关于道德和端庄的界限我们的看法有很大的分岐,我愿意循规蹈矩,万事求保险,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超越于世人所知的自由。他习惯吃甜食,就严格规定了这种饮食,于是我们之间就出现了持久的矛盾;他夸奖我的态度,又力图削弱我的决心。
  我又突然想起我的年老的语言教师所说的“严肃认真”这个词,同时也想起我当时为反对老师的观点所采用的手段。
  我与上帝又稍微熟悉起来,他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的未婚夫,为此我知道应该感谢上帝。世俗的爱情本身就足以把我的思想集中起来,并使我能开动思想考虑问题,我对上帝的研究与我的爱情并不矛盾,我自然地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却没有察觉到,使我感到恐惧的东西恰恰是我所愿望和渴求的。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坚强,我不祈祷“上帝”保佑我抵制住诱惑!按照我的想法,我已早克服了诱惑,现在对此已再无兴趣可言。
  我给自己的道德披戴上缥缈闪光的服饰,就这样大胆地出现在上帝面前;他没有推开我;按照我对他的最微不足道的请求,他在我的心灵中留下了一个温厚的印象,这个印象诱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探访他。
  我觉得除去纳尔齐斯,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都是死的,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对我有吸引力,连我爱好华丽的服饰也只是为了讨他喜欢;假如我知道他不看我,那我就不会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件事。我喜欢跳舞,不过若是他不在旁边,我就会觉得跳舞毫无意思。为了参加盛大的庆典活动,只要他不出席,我既不愿为此去购置新的时装,也不想按流行式样去装饰旧衣裳。这个人或那个人我同样表示喜欢,然而我心里却更想说,这个人或那个人同样让我厌烦。如果我能与几位年长者玩一场牌,我就会认为这一晚上我过得相当不错。本来我对玩牌就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一个要好的老朋友戏谑地嘲笑我玩牌,也许这时我才会整个晚上头一回露出一丝微笑。散步和社交界的所有娱乐活动没有他都是如此乏味,这一切只能让人想到:他才是我为自己选中的唯一意中人,我好像是为他而生,除了他的宠爱,我别无希冀。


第07章
  我在社交聚会中时常感到孤寂,大多数情况下我倒宁愿自己茕茕孑立。然而我的忙碌不息的灵魂既不肯安眠,也不肯耽于梦境。我感悟着,体验着,冥思苦索,逐渐地我学到了与上帝交流情感和思想的妙法。这时另一种情感在我的心灵中形成。新产生的情感与旧日的情感并不矛盾,因为我对纳尔齐斯的爱情与上帝创造万物的整个计划是相一致的,这种爱对于我的天职没有一处冒犯的地方。这两种情感虽说并不互相抵触,却不能混为一谈,它们之间的差别大得没有止境。纳尔齐斯是在我眼前浮现着的唯一一幅图象,我的全部的爱都系缚在这幅图象上;另外的一种感情产生不出图象,可是却使我有一种用言语难以描绘的愉悦。这种情感我已经不再拥有,而且我也不能再使自己产生这种情感。
  我的心上人一向知道我心中的全部秘密,但是,关于这件事他却毫无所知。不久我便觉察到,他另有所想;他经常给我拿来一些文章,这些文章使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对凡是能被人们称之为与看不见的上帝进行联系的一切都轻敲重打地进行驳斥和否定。我所以阅读这些书,是因为这些书来自他的手,但是我读到最后还是一句话也看不明白,不知道这些书中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关于科学和知识的问题在我们之间也免不了会有矛盾;他也同所有的大男人一样,嘲讽受过教育的妇女,并且不断地用他的观点薰陶我。他经常和我谈论法律学以外的其它所有问题,他连续不断地带给我各种各样的书籍,同时他常常反复地宣讲那令人充满疑虑的训诫:一个妇道人家必须得把自己的学问比较深地隐藏起来,要像居住在天主教国度的加尔文教信徒那样,秘密地保持自己的信仰;自然而然我竟真的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总习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比别人更聪明,也比别人更有学问了,倒是他有时抵制不住虚荣心的诱惑,时常充当首先谈到我这些优点的人。
  当时有一位有名望的社交界人士,由于他的影响、才能和智慧十分受人尊敬,并在我们宫廷里深得人心,他特别赏识纳尔齐斯,经常和他在一起。他们也就妇女的道德问题进行辩论。纳尔齐斯把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详详细细告诉了我;我不甘落后地对这些问题加以评论,于是我的情人希望我写一篇文章。我的法文写得相当熟练;我曾在我的法语老师那里打下了良好的法语基础。我与我的情人的通信都是用法文写的,况且当时人们只能从法文书籍中获得更好的教育。伯爵对我写的文章很满意;后来我又不得不把自己不久前创作的几首短小的诗歌拿给他看。总而言之;纳尔齐斯看来很以自己的心上人而自豪,而且这种得意表现得毫无顾忌。这段往事最后以一封使纳尔齐斯感到极大满足的诗体长信而告终,这封用法文写的才华横溢的诗简是在伯爵临行前送给纳尔齐斯的,信中回忆了他们之间进行过的友好的争论,在信件末尾还额手称庆我的男朋友艳福不浅,在经过重重疑虑和错误之后,他一定会在一位妩媚动人品德高尚的夫人怀抱中准确无误地体验到到底什么是道德。
  这首诗首先给我看过,后来甚至几乎给每个人都看过,每个人在读这首诗时都根据自己的需要在进行思索。在许多情况下他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凡是受到他高度评价的外乡人肯定在我们家里人人皆知,个个熟悉。
  因为我们这里有技术娴熟的医生,所以有一个伯爵家庭也在我们当地住过一阵子。在这个家庭里,纳尔齐斯也被当作儿子看待;他把我也介绍给了这个家庭,在这些德高望重的人中间,人们从精神上到心灵上都能找到乐趣,就连社交场合中一般的消遣在这个家庭里也显得不像在别处那样无聊乏味,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样建立起来的,人们对待我的态度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况而定,谈话中从不触及我们的主要关系。我所以要提及与这家人的相识,是因为在我以后的生活中,它对我产生过很大的影响。
  自我们确定关系后已过去了一年,接着我又与他一起共同度过了一个春天。夏天来到了,一切情况都变得日趋严重和激烈起来。


第08章
  由于几件意想不到的丧事,有几个职位出现了空缺,纳尔齐斯是该有资格补上去的。决定我一生命运的时刻临近了,纳尔齐斯和所有想补空缺的人都竭尽全力在宫廷里活动,以消除某些对他们不利的印象,并设法为自己谋取到预期的位置,而我则极为关切地向我那看不见的友人求助。我曾经受到过友好的接待,所以我愿意再来。我十分坦诚地表白了自己的愿望,纳尔齐斯想获得这个职位;只是我的祈求缺乏狂热感,因为我不想为了我祈求的缘故,他才能如愿以偿。
  这个职位由一位远远比他才疏学浅的竞争者占去了。我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后大为惊骇,急忙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紧紧关上了房门。最初的悲恸化成了泪水,我哭得像泪人儿一般,接着我想:
  “发生这样的结局也许绝非偶然。”于是我立即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或许正是使我满意的结果,它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坏事,说不定给我带来的倒是真正的福份。想到这里,一种极为温馨平静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忧郁的云翳全部烟消云散;我觉得,只有借助于这种乐天知命的办法,才能使我忍受住一切。我愉快地去吃饭,这使我家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万分惊异。
  纳尔齐斯的承受能力比我差一些,我不得不安慰他,在纳尔齐斯家里,也有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情需要他去应付,这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在我们俩人之间私下进行的真正倾心的谈话之中,他向我吐露了一切。他到国外供职的事情也同样遭受厄运;我深深地感受着这一切痛苦,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最后我负荷着这一切压力来到能够使我倾吐衷情的地方。
  这一切体验越趋于平缓,我越是更加经常地想要重新温习这些体验,而且我一向到这个地方来寻求安慰,过去我曾经很多次在这里寻找到了安慰;不过,也并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如愿以偿: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就如同对于一个人想到太阳光下取暖,这时有某种东西遮挡住了光线,妨碍他取暖。“这种东西是什么呢?”我自己问自己。我竭力寻根究源,终于清楚地发现,这一切都是以我的心灵状态为转移的。当我的心不是在正对着上帝的方向转向他时,这时我的心是冷冰冰的;我感受不到上帝的反应,聆听不到上帝的回答。于是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阻挡直接面对上帝的方向?”这个问题犹如把我置身于一个广漠的荒野,使我感到非常的渺茫,我陷入苦苦的探索之中,在我恋爱史的第二年,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这种探索。其实我本可以更早一些停止这种探索,因为我不久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不过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寻找出千百个托辞来回避现实。
  不久我便发现,我的心灵直接通往上帝的方向是被心不在焉的这种愚蠢行为所干扰,是受到了一些不该去做的无谓琐事所干扰;该怎么做和向何处去的问题对于我来说几乎是够清楚的了。可是现在在这个一切时而无足轻重,时而狂乱荒诞的世界上我又该怎样脱身呢?我本来可以顺其自然,也跟其他的人一样毫无目标地浑沌度日,这些人我看他们活得还很自在,只是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我的内心与我的行为自相矛盾的时候太经常了。虽然我想摆脱这个社会,改变我的生活境况,可是我又不能够。我已经被禁锢在一个圈子里;我无法摆脱掉某些关系,在我为之操心的事情上,命中注定的厄运密集成堆,我常常涕泣涟涟地就寝,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又噙着泪水起床;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来支撑着我,可是当我穿着快靴到处乱跑时,上帝从不给予我帮助。
  现在言谈往事件件都要字斟句酌;跳舞和游戏首先被纳入审查的范围。我从来没有说过、想过和写过什么东西来表示造成或反对这些事,也从来没有就这些事耗费苦心地去寻找、评论、思考、扩大、屏弃过某些东西。如果放弃这两件事,我毫不怀疑这会伤害纳尔齐斯,因为他极为害怕那种不苟言笑谨小慎微的样子会使我们在公众面前显得十分的可笑,现在我做这一切完全不是出自于我的兴趣,而仅仅是为了纳尔齐斯的面子,我认为这样的行为非常愚蠢,因此这一些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了。
  假若没有反反复复出现这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可能就不需要付出这么多的辛劳,去完成那些造成我精神涣散并且扰乱我内心的宁静的种种行为,与此同时还得努力使自己的心扉向看不见的上帝敞开着,我常常多么痛苦地感觉到这两者之间的对立,我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因为只要我一旦给自己披上那种愚蠢行为的外衣,那就不仅仅是伪装的假面具了,而是我真的会立刻被愚蠢所浸透。
  我可以超越单纯的历史性叙述的法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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