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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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2-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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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这些处,弘昌却是怎样挨过来的呢? 
   乳酪很热,屋子里也热,弘昌却仍穿着厚实的棉袍,这时额头上已经细密地冒出了很多汗,我拿了帕子帮他擦抹,明显地感觉到他震了一下,继而想要躲闪,却最终没有动,这点他还是像允祥,永远为别人考虑多一些。 
  “晚饭在额娘这里吃吧,额娘给你做菜。”我征求他的意见,他有些迟疑,却点了头。这让我觉得非常的幸福,一别这么多年,弘昌已经大到不需要额娘了,我都不知道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在外头生活的日子,我唯一的收获就是做菜的手艺,见弘昌点头,我一边吩咐跟他的人来,给他换薄的衣衫,拿他的功课过来,一边将早想好的菜谱列出来,叫厨房准备材料。 
   允祥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我完工,八道小菜加上一个西湖牛肉羹,全部端到桌上。“婉然,都是你做的?”父子俩都有些傻眼,却吃得很认真。 
   饭后允祥还要忙,很多折子和文件都堆在暖炕上,见我看着弘昌发呆,微微叹了口气,拉过我的手拍了拍,示意我不要着急,我也只能笑笑。 
  “我的菜不错吧?”看弘昌起了,我重新靠回允祥怀中,颇有得色。 
   允祥没马上回答我,只是怜惜地看着我,握紧我的手。 
   我的手,我低头看了看,还好,细嫩如初,这要归功于我的懒惰,馒头和开水的日子过得多,不会很伤手指。 
   弘昌住的院子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这一天入夜,见允祥仍旧忙着,我便悄悄披了件厚披风,叫丫头点了盏灯笼过去瞧他。没进院子,已经听见呼呼的风声,我示意丫头噤声,轻轻地推开门,就见月下一个少年挥舞着宝剑,游走园中,身姿矫健。 
  “谁?”少年很快就察觉了,收住势头。 
  “回贝勒爷,是福晋来看您了。”丫头很伶俐地回答。 
  “额娘?”弘昌迟疑了一下,把剑丢给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几步迎了过来,“夜里这样冷,额娘怎么过来了?” 
   我微笑,这是弘昌几天以来同我说过最多的一次话,果然是个好开始。
  “睡不着,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我走近,一旁早有小太监递上弘昌的外衣,我接了,披在他身上。 
  “额娘进来坐,外面冷。”弘昌退开一步,见我若有所失,终于还是伸出手,扶了我的手臂。 
   眼泪飞快地在我眼中聚集,我微仰起头,努力想把它们眨回去,进屋到了光亮处,才发现弘昌一直看着我,“这天还真是冷,冻得人直想流泪。”我对他笑。 
  “额娘!”弘昌叫我,“我一直想问额娘,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额娘当然想你。”我走近一步,很想将他抱在怀里,希望能借这样的拥抱把横亘在我们之间十几年的距离一下挤走,只是,他的疏离让我无奈。 
  “额娘,你想我,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弘昌退到一边,“你既然想我和阿玛,为什么你忍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弘昌……”他的话确实戳到了我的痛处,一时间,我的泪汹涌地落下,“我……”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我不回来的原因,我不是不回来,是我千辛万苦地回来时,正遇上一场婚礼,是我当时心气高傲到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宁愿舍弃他们,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无力回头…… 
  “额娘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我忽然觉得自已无力解释,四肢酸痛如散了架一般,用力擦脸上的泪,却无论如何擦不干净,只得转身准备开,“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肯原谅额娘,额娘也不会怪你。” 
   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我只觉得身子有些飘浮,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发生的,如果当时我可以不那样倔犟,今天,大约也不会如此遗憾了。 
   手无力地扶住门框,外面的丫头已经挑起帘子。 
  “额娘要走吗?这样就不理我了?如果我不原谅你,你就不理我了?”弘昌忽然说,语气是我不能承受的凄凉,“所以,额娘还是不要我的。” 
  “孩子!”我忍受不了这样的心痛,我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离别,所以我猛然回过身,一把抱住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他痛哭。 
  “不要再丢下我了,额娘。”弘昌的声音只如耳语,随即也抱紧了我,“不要哭,是儿子不好,不该惹你哭的。” 
   这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直到他必须睡觉时。“明天还要和你阿玛上朝,睡吧。”我帮他铺好床。 
  “不要,额娘,我还有很多话要说给你听,额娘不走。”我微笑着坐下,坐在床头,拍了拍床,“不然额娘走了。” 
  “哦!”他点头,自有丫头来帮他宽衣,我看他躺好,帮他盖上被子,他却顽皮地要将头枕在我的腿上。“这样最舒服了。”他笑,很好看的笑容,像我。 
  “傻孩子,睡吧。”我笑着轻轻拍他。 
   静夜无声,弘昌说着他小时候的种种,不觉入睡,我安静地坐在床头,深深地看着他,依稀还是当年拳头大的小脸,转眼间,却已经长大成人了。 
  “额娘不哭,我错了。”梦中,弘昌说。我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似乎有一句话是说,母亲的眼泪总是对孩子最大的斥责,弘昌一定是觉得自已伤害了我,这个傻孩子。
  “放他躺到枕上吧。”忽然,有人站到我身边,声音很轻很轻。 
  “你怎么来了?”我转头,一个姿势坐久了,这一转头,身上骨上都痛了。 
  “我写完了折子,左等你也不回来,右等到你也不回来,只好来找你了。”他伏在我耳边,说话时,呼吸吹得我的耳朵痒痒的,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抬起弘昌的头放在枕上,“这小子,睡得真香。” 
  “你别吵他,我在这里陪他一会儿,你回去睡吧。”我推了推他,示意他回去睡。 
  “婉然,”允祥却拉住我,“我也要你陪。”他说,然后一把拉起我,飞快地向门口走,我不敢挣扎,只得由他,出门之前回头,弘昌睡梦中嘴角仍有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允祥不在的时候,弘昌总伴在我身边,就如他阿玛一样,喜欢带了书到我屋子来,占据暖炕,看书、写文章,然后喜滋滋地拿来给我看,等我夸奖。 
   允祥却越发地忙碌了,朝廷表面上看起来他同谦亲王允禩平分秋色,可是实际上,雍正皇帝对他们的迥然不同的态度,早说明了问题。十一月十四日,弘昌回来说:“ 今天皇上又骂了廉亲王,”见我微愣才说,“就是八伯父,说他不尽孝于父母生前,而欲矫饰于殁后,八伯父的脸都白了。” 
   我暗叹,允禩事良妃至孝,想不到,如今也成了罪状之一。 
  “八伯母许久不曾来看我了,”弘昌想想又说,“以前她总带很多东西来看我。” 
   我微微点头,开始想当处将小小的弘昌交到凌霜手上的情形了,当年多亏了有她,不然也不知道弘昌如今怎样了,何况这些年的照顾,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感谢她。 
  “弘昌,改天我们去看你八伯母吧,”我说,“额娘该谢谢她的。” 
  “也好,只是四伯父……皇上不喜欢她的,以前我要去玩,总是不许我去。”弘昌倒是想去,只是有所顾忌。 
  “你年纪小,所以不许你去,如今,额娘带你去,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我剥了只橘子给弘昌,他手里拿着书,这时也不接,只张大了嘴。 
   去见凌霜的日子,是半个月后,允祥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人准备了礼物。  
  “想不到你居然没死,”略坐了一阵,叫人带了弘昌去弘旺处说话,凌霜才把仍旧凌厉的目光投到我身上,“前些日子听说,我本来该去看看我们历劫归来的十三福晋的,不过如今我们是过街的老鼠,怡亲王府我们高攀不起,想想大家也无旧好叙,也就算了。” 
  “这些年承你照料弘昌,本是该我来说谢谢的。”我打量凌霜,十几年不见,她额头眼角竟也有了细小的皱纹,眼神凌厉更胜当年,而其中的孤寒倔犟,却仿佛早已深入骨髓一般。 
  “我也没怎么照顾他,不过是想着要是我的孩子活着……算了,反正不是因为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谢我,也不必领我的情。”凌霜口气没有丝毫缓和。 
   话仍旧不投机,又坐了一会儿,弘昌回来,我便起身告辞,凌霜推说有些不舒服,也不送,弘昌虽有些奇怪,也只是看我一眼,见我言笑依旧,便又高兴起来。 
   未走到大门,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住我:“福晋,请留步。” 
   我站住,下意识地回头,却见小甬道上,此时站了一个妇人,穿着件素色绣松竹梅的锦缎长棉袍,头上盘了家常的如意发髻,面目消瘦,看着却熟悉,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猛然想起:“碧蓝?” 
  “福晋吉祥。”碧蓝嘴角扯动,走近几步,福了一福。 
  “快别这样,”我上前扶她,“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年可好?” 
  “良妃娘娘去后,奴婢就到了这里了。”碧眼中有些晶莹,“托你的福,这些处都好。” 
   我心下恻然,碧蓝,那个曾经圆润明丽的女孩,我知道她心系允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如今也算如愿以偿了,只是她直接间地害凌霜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这些年在凌霜眼皮子底下的日子,又能一切好到哪里?这大约就是为什么我碰到的手臂消瘦得皮包骨头,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毫无神采,只有死水一样的寂静的原因吧,不过,看她的神气,似乎并不想说些。 
  “将来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只管开口。”我们相对站了一会,终究无语,她送我出来时,我叮嘱她,虽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未必能帮上忙,不过在这里,我所剩的朋友,确实不多了。 
  “那是八伯父的一个侍妾,额娘怎么认识?”弘昌很奇怪。 
  “额娘以前在宫里,曾同她住过一间屋子,是额娘的朋友。”我只能这样解释了一下。 
   弘昌点头,大约对我有朋友表示惊讶。 
   平静是短暂的,这是我这些年来体味到的生活真谛,所以,我格外珍惜眼前的平静。 
   这天允祥在家,又换上当年我亲手缝的那件绣翠竹的袍子,经过这么多年,衣裳的颜色都几乎洗尽了,袖口、衣角的滚边也有了磨损。“怎么倒把这件衣裳穿上了?” 
   我看了好笑,“都旧成这个样子了。” 
  “旧吗?”允祥看了看自已,“我还觉得,这还是你亲手缝给我的,穿着很舒服。” 
   我心里一时暖暖的,暗下决心再缝一件给他,替换下这件,叫裁缝裁料子的时候,弘昌却有些不高兴了,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穿过额娘做的衣服。” 
   我莞尔,又挑了料子,也给弘昌裁了一件。 
   缝衣服的日子,我觉得幸福,在允祥和弘昌的世界里,我仍旧是唯一的存在,那么,外面怎样又如何? 
   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夜到深处,也不再觉得微寒,因为有允祥的怀抱在,他的怀换一如多年以前的温暖,在察觉我翻身后,会自动地靠过来,让我在梦中也永远有了依靠。
   雍正二年,便在这样的温馨隽永中来临。除夕清早,外面就爆竹声震天,“好吵,还让不让人睡觉!”我一如从前,被吵醒会有些起气。 
  “不早了,懒丫头,”允祥仍旧喜欢用很多年前的称呼叫我,也不想我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见我不睁眼,就悄悄在我额头印上一吻,“你若是不愿意起来,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什么?”我用四根手指去起眼皮,努力调整焦距,却仍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放弃,夜里太累了,所以早晨会困,也不知道允祥现在是什么结构,居然可以这样早就非常清醒。 
  “你睡吧,我自已来就好。”允祥笑笑,不等我点头就吻了过来。 
  “你不够吗?”我勉力推开他一些,抓紧时间呼吸。 
  “不够,怎么会够,永远不够。”他耳语般地说着,火热的手四下游走。 
   这一天,雍正也办了乾清宫夜宴,不过规模式很小,也没有声色歌舞,我夜里着了凉,这会儿正好不必找别的蹩脚借口了。 
   我不能进宫,不能见元寿,这是当时的唯一交换条件。人生有得有失,虽然这失去让我痛彻心扉,但是,我终于也得到了。 
   皇帝当然也没有治我的轻慢之罪,相反,傍晚,赏赐就源源送到,从吃的到身上穿的、戴的甚至一些古董摆设,几十个人穿着整齐的新装,一只只托盘五光十色。 
   德安仍旧是府里的总管,麻利地打点了红包给了来人们,待颁监一走,方才问我:“福晋,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搁着吧,等爷回来再说。”我没有兴致。转身回房歇着。 
   弘昌如今已经开始有了实质一些的工作,因为白天伴我,不免要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这年正月,开始有军中将领谈论年羹尧擅权,雍正并没有理会,反将那份奏折及朱批令北、西两路军营大臣、官员俱观之,说是“使众各发一笑”。我想,这大约是麻痹年羹尧的举动吧,毕竟,雍正眼前最大的麻烦,来自自已的兄弟。  
   十阿哥允誐出事是意料之中的,这年四月他奉派往蒙古,却不肯前往,竟在张家口住了下来。初八,雍正将他滞留张家口的责任一股及儿算到了允禩头上,训斥了一顿后又说:“朕今施以恩泽而不知感,喻以法令而不知惧。朕自当明罚敕法,虽系兄弟,亦难顾惜。” 
   到了四月二十六日,允誐终究被革爵拘禁,我不知道允誐为什么仍旧如此糊涂,雍正摆明了要整治他们,虽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但是,也不该递这样大的把柄给人呀?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不能说明的原因?我不多想,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已,因为一切才只有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我便不许弘昌议论朝政,允祥更是对朝堂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 
   雍正三年,九阿哥允禟被革去贝子,既而,十二月二十一日,雍正又下旨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 
   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我意想不到的人,除夕前夜,下着很大的雪,丫头秋合来悄悄告诉我,门外一个老女人披头散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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