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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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 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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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石,共三万二千石。存杂粮五号,每号一千五百五十石,共五千七百五十石。
军器库一所,周围四十六丈,计屋六十六间,内存红夷大炮八尊。钢炮十五尊,旧铜炮十二尊,
东洋小钢炮二十一尊。铅弹两难,各高五尺,围一丈八尺。火枪二百六十枝,铜手枪三百二十四枝。
砂弹十二箱,每箱至五十四斤,火药三百八十八桶,木桶一百个,每个重八十斤,小桶二百八十八个,
每重三十五斤,共一万八千八十斤。西洋式枪三枝,废枪五十三枝,炮架大小六座,火索三百四十条。
旗鼓帐房锣铁斧剑锏藤牌,新旧共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四件。刀叉矛棍角草帽席澄杂器,共三千五百二
十件。兵衣裤巾鞋皮毡夏布油布,一百二十箱,每箱一百件,共一千二百件。
后面一行,写着:“成化二十年十二月日,”下具衔名:“征倭大将军麾下先锋,统带忠强军福建外海水师即补参将闻人杰;征倭行营差委,统带福建福州镇标全军补用水师副总兵官施存义会查呈览。”
文龙看毕,蹙额道:“木贼不走鸡笼,还巢固守,有些军粮,便不易办矣!”因打发差弁暂住,进来与文恩商议道:“东京安堵无事,但倭王不修政庶,空虚已极。此皆国中精华,而为木秀攘夺者;不如分运一半,以备京城缓急。以倭财济倭用,省却内地军资不少矣!”文恩亦以为然。即刻宣进寤生、长生,择定明日发船四艘,同差弁前往搬运。晚间仍与文恩深谈,把奏留一节说明。
文恩惭汗,跪辞道:“文恩虽有微劳,无非随主立功,义所当尽之责。倭地纵小,俨然国体,一旦居此非分,不特不能胜任,亦觉有亵朝廷!这事还望少老爷三思!”文龙道:“我以父病四年,祖母年高,家国事繁,势难久离,特为此举,以求代也。汝且暂摄其权,异日得有源氏宗支,仍复其国。倘竟无人,则收入版图,不过内地行省之制。汝已官居总兵,本与巡抚平移,何嫌之有?家臣同升,古有其事;孔子两称美之,为撰之不辞也。旬余以来,全境荡平,并不轻折一失,民情国俗,大抵可见。我意欲兴文教,修书扶余,请景世伯或家何如太老爷一人,来此主持其事,把前日发封的喇嘛寺院,改作书院。俟规模粗定,即檄锦囊东旋,交吉参赞管理,并可为汝之助。我等圣旨下来,即须回京。法或怀疑,则此事又要半途而废了!”文恩拗不过,心知事已出奏,天子言听什从,必当允行,只得听其自然,不复再辞。
次日,文龙发书,差官赉往扶余。过了数日,已是除夕,文龙府中排起筵宴,犒劳军将。寤生、长生已将军械粮食运到,亦与于宴。因并无一员客将,连三岛、村溪也因祭祖辞谢不赴;这里营哨各异,都是镇国府旧属,照着家宴规例,挨次团坐。倒是自己占了首席,文恩次坐,寤生、长生未坐,共是六席,十二人。吩咐:各营兵每棚赏了两席,均要丰盛。文龙吃到半席,想起一事,忽对文恩道:“你那里尚有两个甥妇,我竟忘了,下曾发过酒席去。”文恩道:“方才已有送去,只是两个终日悲感,不如我们快活。”文龙道:“这也难怪。覆巢之下,遗此孤雏,故宫禾黍之怀,谁能遣得?且俟京中书到,当亟为处分罢了。”二人谈论之际,阖座无言。只有寤生、长生觉得句中有眼,登时面涨通红,垂头不语。文龙揣知神情,亦就不题。饮到二鼓后,各已酣,告别归寝。
黎明时分,府中摆起香案,文龙望阙行礼,复西北向遥祝祖母、父母、诸母已毕,诸将、倭官次第贺喜。午后,差人答拜。这几日又摆新年筵席,与文思迭为宾主,困于酒食,未免寻些消遣之事。恰好倭民歌舞太平,就年下戏耍诸事,加意整饰,闹得城内城外,填街塞巷。乡村社火,都是三四十起。文龙大开府门,放他进来,每起均有犒赏,那些百姓,个个颂扬,编就歌谣,沿街卖唱。一直闹至元宵以后,方渐疏落。
这日,正是十九日,门外传报,批奏已转,天于特加文龙太子太保,赐蟒衣玉带;文恩以正总兵加经略大臣,暂主日本国事,荫一子锦衣干户;吉于公、闻人杰、施存义均以正总兵用;吉于公仍兼原官,留军参赞;闻人杰、施存义兼管南洋防务,均暂缓陛见;锦囊以水师副将,暂主扶桑、琉球、台湾事务;赛吕、袁作忠、林平仲、刘牧之、朱无党、奚奇、叶豪、华如虎、华如蚊、元彪、宦应龙均照原官应升之阶,留于浙、闽,遇缺题补;龙生以正总兵衔,统辖沿海各岛;铁面以参将衔,帮办岛事;浙江都指挥王懋、福建厦门总兵林阶、汀州总兵霍武,均赐军功,加一级,俸满引见,听候擢用;浙江巡抚、福建巡抚各荫一子坐监,期满即选;文寤、文长以锦衣指挥用,仍留文恩行营差遣;各营守备千把,均以原官加一级;兵丁赏给一月钱粮,并发银牌一千面,交文恩择优散给。木秀着免其解京,即着福建巡抚督司勘审,定拟办理。其木仁等十一犯,已据文龙讯明,即依原拟,就地正法。尚泰着加恩兔其治罪,交锦囊永远锢禁。于该王宗支内,择贤具奏,另行册封。前日本国王二女源桂贞、源相贞,交文恩抚养,妥为遣配。三岛善长、村溪性良着文恩照日本官制,量予迁擢。所奏筹办善后事宜,颇臻妥恰,着文恩、锦囊、吉于公等悉心办理,随时奏报。余俱如所奏施行。
这旨意之外,另有手谕一道,内云:“汝父主疾未痊,宜速回京。东海之事,概委文恩,有诸将协力和衷,自臻妥协。龙生、铁面是素父旧友,识拔于未遇之时,迩闻岛中安謚,足见二人之才。回时经过,为朕代致委任之意”等语。文龙开读已毕,率领诸将谢恩。是日家书亦到,单有水夫人手谕,已知天子召文龙之旨,但令速归而已。家书封内,另有一函,上书“少老爷自启,仆妇米赛奴叩禀”字样。文龙因寤生在前,袖书入内,与文恩拆看,内系请安谢婚之语,惟谆求俟文容期祥后行聘云云。文龙递与文恩道:“这事须你作主的了。”当晚留住文恩,将应备各事,细细告知,遂定于二十日起程。
到了天明,各军将士均已整齐队伍,在辕外候送。这些倭民,闻知大将军回京,都想恳留。经三岛、村溪二人再三开导,始各备些香烛,沿路陈供,专俟宪驾起行。文龙只带五十亲兵,两员千总,骑马出城。一路观者拥挤,两旁跪送着,更是没个缝儿。登了座船,诸将挨次告辞。三岛、村溪转觉依依不舍,文龙定了再来之期,才肯回身上岸。开船之顷,鼓吹爆竹,一齐作响。文龙立站船头,直到出了内港,方才进舱。时在立春节后,东南风大作,挂起风帆,次日已进高丽黄海道界,望见西面岛屿林立,约有百数十处,知是龙、铁二人所辖地界,遂命海师扯起大旗。午后,文龙踱至舱面,见远远来一大船,挂着号旗,中间一字却认不清。那知来船早已认明,疾忙横驶过来,船头上立着铁丐,狂笑跳舞。两船接着,并行数里,收入一岛,下锚放艇,过船相见。
铁丐道:“将军如此攒行,真从天而降也!咱好运气.两次相逢,若迟到明日,要在龙兄处厮会矣。此岛是咱所辖,就名扶龙岛。将军奉命班师,但一日半日也不算耽误,况非出师可比,请到岛里屈住一宵,咱也尽点孝敬。”文龙告以加衔旨意,并天子委任之言,铁丐跪地谢恩,起来就喊小船,文龙力辞进岛,铁丐那里肯依。两只小船闻岛主喊叫,如飞驶拢。文龙无奈,随带文宽、文敏,又点了四个亲兵,扶下小船,铁丐亦下了船。一同进了外护,约有四五里,即见岛城,守城岛兵忙去启闸板,两船进得水关。岸上岛民岛妇,探头探脑,因喧传是小文爷,都要见个一面。港道渐窄,山势兜合,城内城外天然隔绝。迎面一座院宇,重楼飞阁,气概轩昂。早有兵士,牵着马匹相候。二人舍舟而骑,进了殿门,下马上阶。
只见正中供丰.安着皇帝万岁龙牌。文龙趋前,行三跪九叩礼。铁丐在前引着,到第二进堂屋内,拉文龙正坐,纳头便拜。文龙急避不及,只得同拜了四拜。后领至后面东间坐下,正要摆酒接风,忽有岛兵进报:“龙岛主船抵外护,即刻进城。”铁丐大喜道:”数年在府搅扰,若非倭国有事,那里请得到贤侄!如今又添龙兄,是好极的了!”文龙道;“任本欲往谒龙老伯,不期而遇,也省得奔波了。”二人忙迎出去,立于殿门之外。少刻,天生、飞娘一同进来,各见礼毕。席上,问些倭京事体。飞娘满口赞叹。文龙即将天诏内的话—一说知,三人感激非常。
席散之后,复就龙牌前谢恩。飞娘告便,龙、铁二人细讯倭事,文龙从头述了一遍。伏侍的丫鬓小子,个个看着文龙,听到骇异处,便摇头吐占,若喜若惊。晚间,飞娘仍到这边同饭。文龙因问道:“铁婶子何以不见?”飞娘因把方才往东院的缘由说明。文龙方知铁丐、立娘反目,回岛分居之事,因比不得素臣身分,不敢用言譬劝。漏深各散,铁丐进内,飞娘也过东院。天生陪着文龙,就在里间安歇。文宽、文敏安置在外厢房,亲兵与小子们,轮更守夜。次日天明,铁丐出来,在堂后中间,坐候文龙起身。
原来立娘自分居后,这边事情全不知晓。昨日飞娘过去,才知文龙征倭班师,顺道进岛,满心要来相见。因铁丐性倩古怪,久不见答,倘或人前奚落,反觉不好意思。银儿已有四岁,聪明秀丽,突过小钟馗。听得飞娘与母亲所言,要过这边看小将军,被立娘喝住,谁知侵早起来,立娘方在梳洗,银儿已摸了过来。刚要跨进屏门,不防铁丐当中坐着,猛吃一惊,转身便逃,竟是合面一跌,头撞柱础之上,嚎陶大哭。
铁丐昨日见飞娘,细审其貌,不禁想到立娘身上,看那年钟楼上被文爷试出贞洁,不道后来竟会改变,因此颇萌悔念。眼见银儿额破血流,有些不忍,立起身来,将他挽住。忽然想起:滴血可以释疑,不如趁此一试!忙叫小子取碗水来,恰好银儿头上一点血滴将下来。因把银儿送回东院,自己取出解手刀,在臂上一划,滴了两点。那知这血,与碗内的凝作一片,碗摇水湿,毫不散动,心下十分明白。因并拉住小子的手,轻轻搠开,取出血来,也向水中滴下,竟是不凝。反复看视,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急忙将水泼掉,放下碗来,一阵心疼,倒在椅上,两眼直翻,痰诞里起。小子见势不佳,上前叫唤,已是不应。正是:
自古英雄皆气短.都缘儿女最情长。
总评
文龙初按福建,所重在整饬军制,前面略提将勇兵强,是其振顿之功。然一百甘九回中,绝不一为铺排,读者谓详于浙江而略于江西、福建,是文法变换之故;不意阅至此回,而后见文龙之知兵也。有这一篇文章,安得不于前回预地步!
天子命文龙为征倭大将军,而文恩副之,吉于公参军,闻人杰、锦囊为先锋,声势赫赫。而况以久为海患之倭人勇武,荒淫之木秀,度必如素臣征苗役之数倍其期,然后可克,乃连战败北,团走鸡笼,而全倭已在掌握。自古用兵,于旬日之间,建囊括海外之功者乎?读竟此回,试取明史征倭事迹,较之当日如名臣戚继光、胡宗宪、俞大猷辈,皆应颜汗!
平秀吉一,日本之乱人也。倭君得而诛之,徒以结党叛主,不事内讧,而为中国沿海之患,故日本无起而图之者。例如家养瘈狗,狂噬市人,而不反囓其主,则主人亦听之矣!独怪中国之大,兵将之多,以一海外乱民,而竟畏之如虎,坐靡千万之饷,使纵恶流毒数十年,俟其死而后已,岂不转贻日本笑哉?作者畅快言之,以愧当日之谋防倭者。旬余而逆酋被俘,又旬余而全倭大治,千数里海外之地尽入版图!岂惟防倭诸君惭惶拜倒,即斤斤焉经营支岛者,亦在唾弃之余矣!
师入倭京,不折一矢而坐镇之,可知倭人并无寇明之志,特一乱人肆掠海浜之伎俩!议防让战几及百年,果有素臣雪从父子,安用此纷纷为哉?
于公善谋,特使掌军咨询祭酒,不得不一表之。是时君臣鱼水,内无嫉功之权阉,而外无冒功之督抚,即使鸡笼全胜,尅期进取,不待浙闽会师,亦何至有制其肘者?乃必持重而发,以王懋监其军,盖逆知木秀巳败,收全倭如反掌,缓急之势无甚异也。不然,以远嫌而致失机,岂好谋者所敢出耶?
奚勤死节,留此勾连之状,以示海外之人未免太虐。一进东京,即诛喇嘛,剁碎佛象,改殡奚勤,此第一急务也!故以“忽然记得、忙今文恩”等字样出之。
寤长二将,皆为报仇从军,缟裘雪甲,辉映绮年王貌。是以动木秀之淫心,则居然两文容也。天生住偶,乃在东倭,炙穴焚巢,遗雏未殄,此天假尚泰以存之者也。定睛细看,已有主意。与素臣看做媒人如出一辙。文于热闹场中,惯使闲雅笔墨,的是奇书!
铁丐取淫儿以示,忒出乌珠与立娘淘气,立娘全然不懂回岛置妾分居过活,至此已将两年,天生夫妇过岛相劝谏铁丐亦未说明,存此疑团而不终于一破,不几令读者亦有难信乎素臣耶?故以银儿欲看小将军一段,急为接筍,使莽性人自怨自艾,把数年含蓄一旦倾吐。而妙值文龙在岛之日,故令诸般丑态尽情显露。此非形容铁丐,仍以极表素臣也!
素臣心疾,举止反常,合府惊疑,何止铁丐有猜诬之想?水夫人察言观色又听女子弟歌声,心下已极明白。而旁观不喻,皆谓素臣真以声色自戗。鸾珠二妹,璇素诸姬,尚且有然,况铁丐之不学无术哉?注中谓七姨辈所狎者,内监所交者,素臣大嚼屠门终不得肉,诚素臣之知己也,惜乎铁丐不知也,故作者于此处急破疑团以结束之。

第一百三十五回 七年病退三年艾 一世盲开万世明

小子连叫不应,心下着慌,飞步进内通报。两位加夫人,原是大脚岛妇,起居轻便,方在床沿穿着鞋袜,听说岛主暴厥,跨下床来,三脚两步,奔到前面。一看神色,不知所措。左右拉着衣袖,大哭起来。飞娘正欲进内,经过殿前,忽听哭声,急忙赶到。天生、文龙闻声俱起,开门出视。小子禀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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