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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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 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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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探得德与才称,再议婚姻。数月以来,见大哥德器深沈,性情温厚;兼蒙母亲慈爱,不啻亲生,窃幸此事可成,终身有托。不意八月初五一夜,为大哥灌醉,识破丑形以后,即情意冷落,形迹阔疏。孩儿自愧自怜,郁结不解,遂成此病。今蒙母亲盘问,敢不实陈!”说罢,呜咽不已。
鸾吹手拭其泪,说道:“他父亲现是六房妻妾,他将来亦无禁其置妾之理。得尔心肯,我所乐从。只要你把心放宽,病好起来,即择日下定。母亲及二哥处,包在我身上,修书玉成,却不可因定了亲,怕有嫌疑,便要回家。要如童养媳妇一般,你与大哥兄妹称呼。待大哥离了外任,再定行止也。”蛟行道:“蒙母亲垂慈,是极好的了!但不知大哥心上如何?若有嫌弃之心,虽母亲屈成,将来必有团扇之悲矣!”鸾吹道:“这是你错疑他了。他因你病,容颜捎瘦,饮食俱废,泪点不干,你难道不知?”蛟吟沈吟道:“求母亲问明,八月初五以后,相待何故迥异于前?以实告知女儿再处。”鸾吹应诺。令小怜脱去蛟吟小靴:“取人参汤来吃,讲这许多话,定是乏了。”
自己便穿衣起床,回至房中,盘问龙儿。龙儿道:“侄儿因看破改装,便觉有男女之嫌,以后实系形迹阔疏。却并未情意冷落。只不便黄昏侵晓,密切谈心;酒后茶前,诙谐肆意,以致他猜疑了。侄儿除非终身不置妾则已,如许置一妾以佐理内政,则走遍天下。何处可寻?还有甚不愿呢?妻妾之间,最易生嫌。此女待姑娘如此孝敬,必能顺事表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鸾吹大喜道:“我已一口许下他了!”因把自已之言,述了一遍。龙儿亦大喜致谢。鸾吹忙去说知。蛟吟益感龙儿之有情,而又能守礼,心结一解,便一日一日好将起来。鸾吹急急赶起主婢两人衣裙鞋脚。至十五日,龙儿、蛟吟生日,病值全愈,蛟吟改换女装,至鸾吹床前问候。
鸾吹细看,与凤姐眉目不同,美丽则一,更饶一种缠绵婉媚情致,不觉我见犹怜,捧住香腮,连唤:“亲儿!你病初愈,不该起得恁早!今日你两人生日,便是吉期,待你大哥进来,替你作定便了!”蛟吟脸上泛出两朵桃花,垂头不语。鸾吹洗面,便来捧巾,梳头便来理栉;从前虽是亲热,究有男女之分,此时则更水乳交融矣。龙儿行香回来,便要避入里间,被鸾吹一把扯住道:“女儿怎是这样?你两人每日要一处办事,商量计较的,岂可相避?我说的如童养一般,兄妹称呼的了,快大家相叫。”蛟吟只得低低叫一声大哥,龙儿便回叫二妹。鸾吹道:“女儿行二吗?”蛟吟乖觉,答道:“女儿并无姊妹,想是留姐姐的地步。”
鸾吹欢喜说:“这也是个道理。但你表妹年纪反小些,便怎么处?”龙儿道:“现在公主娘娘,不是以小年而居四位庶母之上吗?二妹将来,自然该称表妹为大姐姐也。”因向蛟吟道:“我们先行了望日之礼,停会再行生日之礼罢。”于是两人望空拜了祖母、父母,去见了东方侨,鸾吹禀知情节,惊喜不已。回来见过鸾吹,然后二人相见。鸾吹道:“以后女儿就在房里办事,夜间就与我同床睡觉。”蛟吟便令小怜,将文卷铺陈都收拾过这边来。午间,鸾吹复领二人,去拜了东方侨,望空遥拜水夫人等,两人又拜了鸾吹。拜时虽同站一单,却总后一步,不敢与龙儿齐等。鸾吹深喜其礼让。蛟吟请龙儿上坐拜寿,龙儿道:“夫妾之礼,以待将来。如今且只行兄妹之礼。”鸾吹道:“论起来,女儿是西宾,还该僭你大哥。有将来一说,便只依兄妹之礼罢了。”于是两人平拜。
鸾吹头上拔一枝金凤钗,簪在蛟吟发上;又解龙儿所佩双玉莲环,佩于蛟吟带上,道:“以此二物为定。俟我写书进京,女儿亦通知令祖,然后备礼定亲。”蛟吟欢喜,受了插定。合衙人俱来祝寿,一概辞去。
午后,大排筵宴,双庆生辰。东方侨于席间取历本,择于次日起身回家。鸾吹知有祭祠、谒墓等节事,不敢复留。十六一早,复备席饯行。龙儿定于十二月初一日按湖州,先于二十四日至杭州,补看各营。隔晚二十三日,至江头,将要泊船,外水把篷一折,船折过岸,几个外水齐用长篙,往岸尽力一篙,那船直掀过来,再凑潮水一冲,舵工又把舵捩脱了水,那船便直往江心翻去。舵工水手各抢船板,赴水逃生,一船之人,俱落江底。
第二号船上,便是鸾吹、蛟吟,眼见龙儿落水,魂魄一齐飞散。蛟吟忙喊:“不论诸色人等,救起大老爷的,赏银一千两!随从人等,每一人一百两!”鸾吹、柏氏、天丝等,便俱依言同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船后船水手,衙役中熟于水性者,便纷纷跳下。须臾,成全举着龙儿,伏波举着锦囊,金砚亦捞有船板,赶至船边,鸾吹、蛟吟、柏氏、天丝方才住抖。龙儿送进中舱,寒冬天气,被水一浸,被风一括,已面无人色,牙关咬紧。鸾吹便不顾男女之嫌,把湿衣湿裤脱下,手上解下印囊,放开胸前衣服,抱坐怀中温暖。但酒既饮多,又已疲乏,便沉沉睡去。
成全、伏波复下水,救起四个小内监。各水手衙役,又捞着六个小内监,两个门子。上下诸人,一名不少。俱吃火酒酱姜,不饮酒者即灌姜汤,个个救活。鸾吹大喜,把京里带来的五千银子,兑出二千三百两,分赏众人。蛟吟忙问:“金砚可能劳动?”柏氏道:“他原识水性,捞有船板,未经沉底,现已照常。”蛟吟忙唤至头舱,给与现成牌票,吩咐如此如此。金砚答应上涯。
门子传禀:“岸上文武各官伺俟请安,不敢禀见,求示进城时刻。”蛟吟吩咐:“天晚夜凉,大老爷在船过夜,打发各官俱回。只派兵役巡更守夜,打捞敕命等物可也。”门子传谕讫,复禀:“敕命仪仗等物.已经各官捞齐晒晾,明早禀缴。”鸾吹道:“船里不便益,你怎不同我商量,竟自发放?”蛟吟附耳说道:“今日翻船,不关风水,必系陈荣、安富等设谋,夜里必复来暗害。当令成全、伏波夫妇彻夜侦探,锦囊夫妻彻夜防守。若得有贼人,则国法可伸,私仇可报矣!”鸾吹似信不信,含糊答应。
蛟吟一面吩咐家将们巡防,一面催促夜膳,俟龙儿醒转,述知其意,并催早睡。龙儿点头道:“一些不错,父亲在京早已料到,故特奏带成全、伏波。我们用过夜饭,便是歇息。只是铺盖已落水中,便有捞获,亦不可睡矣!”鸾吹道:“此时只索行权,我与女儿一被,你就睡我之被可也。”到得半夜,忽然发喊。说:“拿住凿船贼了!”登时岸上兵役,船里诸人,一齐惊起。伏波已捆缚一人,验是舵工,丢落船头,将锁练锁好,仍去巡缉。
至天明,各官投揭,禀缴敕命等物。幸敕书用油纸封卷,装入竹筒,未经浸湿。龙儿令家眷进衙,舵工发监。自己带领家将,径赴教场看操。罚跪穿耳者,不过十数人;合计赏数,竟在八分以上;因违了期限,降作六分以上,给与功牌。官士渚等,皆欢呼叩谢。回到衙中,金砚已获带舵工妻子,并安富之妾,及一个和尚,即是江西禅师,名唤白玉。在衙密禀道:“家将奉小姐之命,昨日进城,先到安富家中,安富不在家,见这妾进禅房,与白玉奸宿。俟其睡熟,点起闷香,将奸夫奸妇双捆,想要解醒,吓问安富密谋,及舵工妻子足迹。适见床头一只拜匣,缄封秘密,打开看时,见这一纸议单,已自画供招。因把小姐所付牌檄,连夜传了闻人将军,并城守营汛,围了陈、安两宅。在陈荣家内,捉获其子陈相,并安富两人。在安富家内,捉获舵工妻子。陈相、安富交与闻人将军看管。家将把这四人解案听勘。”龙儿看过议单,立刻坐堂,监提舵工、陈荣,并拘到陈相、安富勘问。
先唤舵工上堂,将议单给看,喝令实招。舵工见各犯俱齐,议单现据,徒受刑法何益?因实供:“陈荣设谋,陈相、安富主使,知小的兄弟们熟于水性,许给一万两银子,要害大老爷性命。这就是小的妹子,现为安富之妾。船只本钱,又俱是安富的。该死听从。凭这白玉禅师立了议单,事成之后,陈、安家各出银五千两。把小的妻子,预先藏入安府。小的因见大老爷被人救起,原想逃走。后因大老爷仍宿在船,便与兄弟们商议,若凿得沉船,仍可得万两银子,不须逃走,该死又来凿船的。四个兄弟,见小的被拿,想是都逃走了,实不知他们去处。”舵工妻子、陈荣、陈相、安富、白玉,见舵工已招,又有议单确据,俱不待加刑,各各供招,画供已毕。
后审奸情,又是双双捉获的,无可抵赖,亦具直招。奸妇说:“白玉本事好,府中女眷半与通奸;小妇人撞破了,才被姊妹们捉住,与白玉通奸起的。”龙儿拍案怒喝,不许指攀,那奸妇才不敢牵扯,带裤责四十板发回。喝把白玉夹一夹,棒打四十翻青,白玉大叫:“犯僧已直招了,求免夹棍!若但治奸罪,犯僧愿打;若还要治议单之罪,律上载明二罪同发,应从重论的!”
龙儿喝道:“你这贼秃,无恶不作,还想二罪从重吗?休讲别事,只安富这厮,供养人在家,要求福田利益,是要把家中女人俱布施与你奸淫的吗?论起法来,万死犹轻;一夹四十,是从宽不过的了!”左右呈验夹棍,拣了一副极短极硬的;呈验竹板,拣了一对极重极毛的。这一夹棍,四十板子,把白玉十分性命,去了九分多些,只剩有七八厘米景了。当将舵工妻子讨保,各犯分发司府两监,叠成文卷,差了急足,拜发本卷。又将一千两银子,分赏金砚、伏波,以旌其功。
次日,起马按湖州。至二十日封印后,事已大简。到二十六日,更是闲空。鸾吹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几日内,你两人可寻些顽耍之事,引我喜笑喜笑。”龙儿道:“顽耍之事,如下棋、抹牌、投壶、打双陆、抢红、猜手、赌拳、夺标、打秋千、捉迷藏俱是,姑娘吩咐该做那一样?”鸾吹道:“虽都是顽耍之事,却不发笑,只有捉迷藏好笑些,女儿可肯做?”蛟吟道:“倘被大哥捉住,可不乏趣;女儿也不便捉住大哥!”鸾吹道:“你也说出几件来看。”蛟吟道:“还是藏阄、拆白、猜谜、摺纸符、扎鲍老、绩生麻、对巧对罢?”鸾吹道:“也不发笑。”龙儿道:“翻角斗、竖晴蜒、上竹竿、甩台脚、豁虎跳,跌百脚、接长人、装矮子、三人骑白马、七人牵黄牛罢,这却又是顽耍,又得发笑。”蛟吟慌道:“这是一件也做不来的!”
龙儿道:“你只不肯做罢了,不信一件也做不来!也罢,如今和你扮鬼脸,赌笑面,难道也不来?”鸾吹笑道:“扮鬼脸,女儿也是不肯的。这赌笑面,又是你的绝技,凤姐这头亲事,不是你吃奶时节赌笑面骗来的吗?”龙儿不觉失笑。蛟吟问:“姐姐与大哥怎样赌笑?”鸾吹笑道:“那时你姐姐还是七八十岁老人,没到这世里来哩!”因把安乐窝内龙儿与水夫人赌笑,及湘灵等议亲之事说知。蛟吟失笑道:“原来姐姐是没曾投胎就定亲的,就真是天缘了!”
鸾吹道:“我倒想有一法,不如说笑话罢,除了村的陈的不许说,要各出心裁,与你我三人有些关合,谑而不虐,又发得人笑。丫鬟们取酒殽来就算行令,吃一令杯说一笑话。发得两人的笑,两人俱吃还一杯。发不得笑,收回了一杯,重说。如串捏有情,发得大笑,两人须吃三杯。但不许强着不笑。就从我先说起,挨坐而来,周而复始。”丫鬟们如飞取到酒殽。
鸾吹干一小杯,说道:“这里湖州人家,有四个姊妹,闲谈天下快心之事。大姐道:‘生有好女儿,是最快心的事。’二姐道:‘有好女儿,又配得好女婿,才是快心。’三姐道:‘有好女儿配了好女婿去,便得再过继一个好女儿,方得快心。’四姐道:‘过继着好女儿,须得也配给好女婿,方是第一等快心。’大姐不依道:‘有好女婿的快心,原为好女儿见,过继女儿虽好,怎比得亲生女儿?反一并配给女婿,去分女儿之爱,这不成了痴子心?’四姐道:‘现在文按院的丈母,不是过继个好女儿,就许给他的好女婿,每日心花开放,笑得口都合不拢来,把亲生女儿撇在脑后,怎不见人说他是个痴子呢?”’龙儿、蛟吟都笑了。
蛟吟道:“母亲真个掉得下姐姐?怎不同出京来?”鸾吹道:“初时也记挂,自得了你,便把他放淡了。我这笑话却是真情,连自己也解脱不出是啥缘故哩!”蛟吟扑入鸾吹怀中,撒娇道:“莫非前世原是母亲的女儿,怎得母亲怜爱副这等地位?”鸾吹抱坐膝上,叫丫鬟斟酒。龙儿、蛟吟各干一杯。轮到龙儿,龙儿又干一杯令酒,说道:
“父亲定了规条,皇上降了诏旨,僧尼道士年未满四十者,勒令还俗;四十以上者,不许招受年少生徒。阳间便是府州县官奉行,阴间便是城隍奉行。城隍查到观音庵里,见观音身边,立着善财、龙女,大怒道:‘奉旨不许招受年少生徒,你这尼姑怎敢违禁呢?’观音慌道:‘并不是招受的徒弟。’指着龙女说:‘这是女儿;’指着善财说:‘这是女婿。’城隍道:‘这两个男女年纪甚小,还不是婚姻的时候,怎得存在一处呢?’观音说:‘是童养在家的。’城隍道:‘你这面貌甚是少艾,奉旨是该还俗的,可曾嫁有丈夫呢?’观音说:‘早已嫁有丈夫。’城隍道:‘丈夫是谁?’观音道:‘是东方翰林。’城隍道:‘你既嫁东方丈夫,怎不同丈夫往东方去,还住在这南海边上呢?’观音指着善财道:‘这女婿家住吴江,’指着龙女道:‘这女儿家住松江,都在南海边上。’城隍不等说完,即驳问道:‘你家住南海普陀落伽山,谁人不知?怎说你的女儿,住在松江?’观音道:‘实不敢瞒,这女儿不是亲生,是过继松江府钱家的。因欢喜这女儿、女婿,要就近照管他,便抛撇了丈夫,情愿冷清清的,守着两个男女,连这样大节下,都不回去过年哩!’”这笑话,把合房的人都笑个不住。
鸾欢更是眼睛没缝的笑,说:“这扭捏得好,比我的笑话强远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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