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孙和小顺子坐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对车外的一切充耳不闻。麻子搓弄出两个
棉球塞进耳朵。
大巴车一点一点地驶出重围，眼见就要走脱了，有个球迷忽然带头喊道：假球！
假球！假球！这一喊，堵在黄河体育场的滋事球迷立马呼应，假球声爆起难息，像
一组声势浩大的合唱，震得大巴车车身晃荡，气喘吁吁地爬出体育场寻路而逃。
孟义和老温走出办公楼，上了同一辆车下班回家。孟义在车上装了一肚子心事很
难消化，老温看得出来。
老温说，联赛结束了，我的意见是，等高羽和赵刚回来，咱们花几天时间
出一些文章，对有些现象还是要表明看法的。
孟义恨恨地说，我们不能缩着脑袋袖手旁观，发一组专稿，让人看看这些鸟事
有多黑！老温说，揭发假球，咱们风险很大，主要还是个证据的问题，万一惹上
官司难免在法庭上处于被动，在当前情况下，我们的策略很重要……我发现打假球
的人基本上都是精通足球的内行人，其中不乏高手，哼哼，没有造假的金刚钻，他
们是揽不起这些以假乱真的瓷器活的。
第二十二节
一组反映赛季结束后各种事件的图片（以按快门照相的方式切换画面）男低音
旁白：这个赛季就这样在一个严寒冷酷的冬天结束了。这个赛季结束以后，原本就
鲜车怒马的中国足球联赛，一夜间举世闻名，‘假A ’的形象路人皆知。
这个赛季所发生的离奇的故事，在赛后使中国足协焦头烂额、斯文扫地。光线
昏暗的足协院儿里一地鸡毛、鸡飞狗跳，不仅确有其事，而且怪事连篇。
《新足球》报新出版的一期号外，足有半个版没有文字，只印着大字标题：甲
A是假A？！
孟义接受电视采访，表情激动地说：中国足球的甲A 联赛已经蜕变成一场可耻
的闹剧，这里的有些人和有些事，已经像猪圈一样肮脏！像妓院一样淫乱！……我
感觉到，球迷如今去甲A 赛场看球，好比钻进一个脏乱差的公共厕所里拉屎，虽然
臭不可闻忍无可忍，可是为了排泄天物，只能掩鼻受辱忍气吞声。而足协，这个公
共厕所的看门人，除了懂得设卡收费，除了擅长贴标语喊口号，他还会干些什么又
能干些什么呢？！
孟义显然是被气坏了：中国足球不是在腐烂中获得新生，就是在腐烂中走向灭
亡！
一家电视台体育新闻节目。播音员：许多媒体和球迷纷纷质疑今年联赛中几场
关键性比赛的真实性和公正性，督促反应迟钝的中国足协引起重视、照章查处，并
且再次呼吁司法机构介入调查？＆quot；金大柱已剃去络腮胡，显得容光焕发，他
穿着笔挺的皮衣在街道边走着接受电视采访：足球是要靠实力来发言的，足球场上
的竞争是一种综合实力的较量……我们猛虎队能够保级成功，一方面是我们背水一
战、努力拼搏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大家不必神经过敏、小题
大做……我相信，猛虎队留在甲A ，会对中国足球作出更大的贡献！
记者：有一些球迷把这场球叫作假球，你怎么看？
金大柱：球迷的心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一家法院门前挤满人群，人群里有人打着几条横幅？＆quot；球迷3。１5 行动、
买假货！要退货！、我们不看假A ！！一名电视台女记者在现场持话筒报道：中国
足球消费者的自我保护意识开始觉醒，今天，由315 名黄河队球迷组成的上诉团来
到法院递交了诉状，以‘深受假球黑哨之害’为由，请求法院判决中国足协‘退还
原告所购买的甲A 联赛全年门票款，并向原告赔偿315 元精神损失费’……中国足
协在民事诉讼中成为球迷的被告，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聂飞儒麻木地接受电视采访，语调意味深长：甲A 究竟是假的还是真的，我没
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圈中…？＆quot；小孙和麻
子裹着训练冬装外套，嚼着口香糖接受电视采访。记者问他俩：最近有一家电视台
点名批评你们俩在比赛中表现不正常，你们同意这种看法吗？
麻子：当然不同意！这是无中生有！简直是胡说八道！
小孙气愤地说：那全是假新闻！我们俩准备联名起诉这家电视台！……他们有
证据吗？他们懂不懂足球？只要他们能拿出我们打假球的证据，我会当堂把自己的
头割下来！
红酒队的主教练冈萨雷斯被俱乐部炒了鱿鱼。原因是他在阿根廷家中休假时，
对当地媒体发表了骂你骂你，这就是中国的粗球的可恶言论。红酒俱乐部得讯后一
纸传真发至冈萨雷斯府上，就地解除兵权。
冈萨雷斯气急败坏，回函说，你们难道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吗？俱乐部：我们
可以等你，可以给你时间，可是中国的粗球不给我们时间。
冈氏又问，你们毁约，违约金怎么办？
俱乐部：我们没有守身如玉，你也没有守口如瓶，双方都有违约，半斤八两差
不多……违约金？什么违约金？是你的违约金，还是我们的违约金？
冈氏大怒，说我要把你们告到国际足联！俱乐部答：爱告不告，我们是国营
企业，告我们就是告这个国家，你告得起吗？你想成为我们的国家公敌吗？你想在
已经站起来的英雄的中国人民面前耍威风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告中国，你试试
看！冈氏屈服道，我不告了，反正中国粗球也出不了亚洲，国际足联管不了你们，
我不告了。俱乐部：瞧你那无赖相，从中国的粗球里赚够了骂你，反过来不领情
不识相，中国粗球待你不薄，你倒恩将仇报背后一枪，你对得起中国粗球和中国骂
你吗？！
冈氏再问，我要如何做才能保住饭碗？俱乐部：管住你的舌头！闭上你的臭
嘴！中国的粗球就算是骂你骂你的，关你屁事？！冈氏说，我接受你们的劝告。
俱乐部反诘道，没有骂你，你会来中国吗？会见识中国粗球吗？你以后如果再
敢污蔑我们中国粗球，没人保得住你，知道吗？！冈氏回曰：知道了。一名
电视台体育新闻记者在中国足协办公楼前现场报道：本台最新消息：鉴于舆论和球
迷的强烈反应，足协近日决定，将派出工作组对几家涉嫌假球或消极比赛嫌疑的俱
乐部进行调查，有关球员和教练员也将受到足协的传讯……另据报道，刚刚从甲A
降级到甲B 的小龙足球俱乐部对外宣布，已正式组成庞大的律师团，于昨日向足协
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足协严肃查处传闻中的涉及某大牌俱乐部的假球疑案，并要
求恢复小龙俱乐部的甲A 资格。
小龙俱乐部一官员接受电视采访：如果足协不在我们要求的期限内给予答复，
我们小龙俱乐部将以‘行政不作为’把中国足协告上国内的民事法庭！……如果还
不行，我们就向亚足联和国际足联申诉，把官司打到国外去！
第二十三节
新浪网竞技风暴的网页出现在画面中。网友评论版字幕（字幕浏览方式）：猛
虎队最后三轮连赢三场是天方夜谭，使俺们看碎了眼镜、尿湿了裤裆！！！！！！
猛虎是当之无愧的假A 之王！！！
万恶的甲A 张开虎口吃人不吐骨头！！！
小龙队是冤枉的！足协要公平办事！
黄河队不拿冠军就是王八蛋！！！洗洗睡吧！滚蛋吧！！
猛虎，俺他妈的爱你！！！！！！
KAO ！假A 动物凶猛！
全国球迷热烈欢迎隆重选举猛虎队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杯预选赛，俺们相信这只
中国虎必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必将操翻巴西队日死英格兰咬烂德国的头扭断法国
的腿假A 是大粪坑！！解散假A ！！！！！！！！！！！！
假不假，三岁丫头作你妈；黑不黑，请到中国看甲A。中国足协一间小会议室，
墙壁上挂着中国足协字样及中国足协徽标。七、八人在开会，杨之卓表情激动地发
言：我们应该看到，足球圈里的违纪腐败现象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我个人认
为，联赛中的升降级制度是一把典型的双刃剑，一方面促使比赛竞争激烈，另一方
面也助长了社会上弄虚作假的行为……假球黑哨的问题，从根本上说就是一个急功
近利的问题！……我建议暂停联赛中的升降级，用两到三年时间整顿赛场纪律，恢
复公众的信任和市场的信誉，这是当务之急！
足协负责人拍桌子道：中国足球和中国足协面临的问题很多很多，但是在目前，
最大的问题就是所谓假球！……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它是埋藏在我们联赛中的定时
炸弹！是一个正在扩散的癌细胞！……对这个问题，我们没必要讳莫如深，没必要
回避，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不符合唯物主义的观点和实事求是的态度！……咱
们必须要好好地反省反省，中国足球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以按快门的照相方式切换画面）一组图片：《新足球》要闻版署名高羽的文
章大标？＆quot；猛虎是怎样保级的；其他各类报刊的相关报道标题猛虎：有人在
诽谤我们！、记者不是警察、假球？假新闻？、猛虎与记者打官司；法庭答辩的各
种画面；高羽站在被告席；法官宣读判决书；高羽潸然泪下；某大财团首脑西装革
履在新闻发布会演讲。男低音旁白：这个赛季结束之后，《新足球》报记者高羽发
表了一篇署名文章《猛虎是怎样保级的》，文中披露了作者对猛虎队保级战略的分
析和许多鲜为人知的反常的内幕。这篇报道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中国足坛引起轩然
大波。猛虎俱乐部为此作出了强硬的反应，对外宣称：这种虚假报道和恶意诽谤损
害了猛虎队及其所在城市的形象，也损害了中国足球和甲A 联赛的形象……猛虎队
将以‘诽谤罪’向高羽个人和《新足球》报社索赔100 万元。猛虎队当地法院已对
此案正式受理。
此后，足球圈内的有关人士对此事进行了大量的斡旋，希望双方当事人冤家宜
解不宜结，实行私下和解。猛虎俱乐部通过中间人向《新足球》报表示，原告愿意
撤诉的前提条件有三点，第一，立即刊登道歉声明；第二，将肇事记者高羽开除或
撤离岗位；第三，三年内不得发表任何有损猛虎俱乐部利益的消息。
（图片）各类体育报纸刊出高羽站在被告席上的大幅照片，图文标题：追捕假
球严重受挫打假记者当堂失色、假球诽谤案正式宣判、法律不相信存在假球、抨击
假球证据不足足球记者官司败诉、猛虎：我从没有吃过假肉从没有打过假球、猛虎
法庭叫板记者要赔五万。男低音旁白：《新足球》报断然拒绝了猛虎俱乐部的私下
交易，调解宣告破裂。在社会各界的强烈关注下，双方最终走上法庭。经过几次公
开审理，高羽和《新足球》报由于无法向法庭提供确凿的证据，被判决败诉，分别
向猛虎俱乐部赔偿名誉损失费5 万元和15万元，并于15天内刊登由法庭审查认可的
道歉启事。
电视台体育节目。主持人：国内第一起揭发假球疑案引发的名誉侵权案宣判后，
在社会上激起猛烈的反响。据悉，一家著名的国内财团在今天下午联合《新足球》
报举行记者招待会，宣布将由该财团李代桃僵，替报社和记者个人代负赔偿金，这
条息立即在会场内外引起很大的震动。
该财团年约六十岁的总裁在会场休息厅沙发上接受电视采访：我这个人最痛恨、
最反感的事情之一，就是弄虚作假、坑蒙拐骗！中国足球上不去，怪谁？原因在哪
儿？为什么联赛中的假冒伪劣现象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不把假球黑哨这些
脏东西清除干净，中国足球没有出头之日！……足球媒体监督联赛、揭发假球的行
为是无可非议的，是民心所向！官司是输了，那只是输在在法律上没有找到假球证
据，是一次教训，也是一次经验……打假，什么都能输，就是人的骨气和志气不能
输！ 杨之卓家客厅。杨之卓在看电视，屏幕上，该财团总裁正在演讲：古人讲，
得道者多助，匡正者有福。我感到，支持那些有正义感的媒体和记者，就是支持一
个美好而健康的社会！我相信，这不仅是我们的目标，也是大家的目标！……
电视里重播着高羽在法庭被告席聆听宣判的画面。悲怆的高羽清泪洗面的特写
（叠画：杨之卓复杂面部的特写）。高羽与杨之卓的一段对话以画外音方式空灵地
响起来——（片尾曲《伤心FOOTBALL》进入）
高羽：我的良心使我没有办法再保持沉默，我可能不是一个好记者，但我不会
放弃为公众去发现真相的职责。
杨之卓：可是上了法庭，最关键的是要有充足的、确凿的证据，法庭不会相信
你的判断、分析、直觉和推理……你揭发和打击假球，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策略
……哪怕你什么都占理，却拿不出合法的证据，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高羽：我想问你，金大柱企图贿赂你那件事，你愿意站出来作证么？
（此时开始出片尾字幕）
杨之卓：你说呢？
高羽：我不知道。
杨之卓：那你干吗还问我？
高羽：你真的这么胆小么？
杨之卓：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这是一个比冲进世界杯还要复杂、还要艰
难的问题……如果我可以出来作证，哪里还用得着你们打什么官司？
高羽：怪不得都说足球是圆的。
杨之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羽：唉，假球猛于虎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