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腿代脚依计行事。聂飞儒直炮筒子不问暗室的性格和作风，小顺子们焉能不熟。
赵刚不清楚聂飞儒有何良策控制战局，能否明察秋毫对症下药，他也不想弄清楚聂
飞儒将会如何如何了，聂飞儒此时并不重要而是次要的了。此刻漂浮在赵刚心中最
大的悬念和问号，是那个神话般的2 比1 真会出现吗？世上真有这种鬼妖难测的足
球比赛吗？
每一念及那九万块钱和那背后可能出现的七十多万巨额红利，赵刚的心就静不
下来。他自认不是个神经坚强的老赌棍，看球时满脑子钞票的滋味真是太折磨人了。
为下半场祈祷吧！他对自己说。
第四节
赵刚在看台上走火入魔那会儿，黄河队与小龙队的下半场比赛浸淫在乱阵中接
着开打了。确实是乱，小龙队手忙脚乱那是自然的，黄河队也乱，前场中场后场都
有人乱得大失水准不可救药。远远看着聂飞儒在场边急得像做广播体操一样口讲指
画，也觉得乱。这样乱七八糟地打下去，赵刚意识到乱世英雄和乱臣贼子必现无疑。
突然，小龙队在混乱之中凭借自己那名在国家队效力的卓越前锋反越位成功偷
袭得手！
赵刚发自肺腑地吼叫了一声。
这球进得突如其来毫无争议。这看上去似乎是小龙前锋个人闯关的胜利，可是
赵刚明白无误地感到这绝对是黄河队那个3 号后卫多次暗中相助不懈放水造成的结
果。
其实下半场开始不久，赵刚就发现黄河队3 号后卫不只一次在后防线造越位的
行动中用心良苦地拖在后面，可惜小龙队的传球无法由此见机行事，没能发现和利
用这块管涌和蚁穴。小龙队的前锋却是一个精明透顶的老江湖，数次跑回中场向负
责组织传球的队员传递军情。赵刚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也急，心想小龙队这群木瓜还
等什么，管它中场后场，拿到球就打对手防线的身后，打几次定有一次大功告成，
这还用说吗？！
1 比0。僵局终于被打破了。当小龙队在中场一个直线球塞进黄河队后防线的空
档时，黄河队3 号后卫确实没有跟上队友的步调和节奏，导致造越位失败。
小龙前锋斜刺里呼啸杀到，追上球顺势一趟，脚弓推射破网。
场外的观众很不乐意，赵刚身边的主场球迷对此球是否越位在先议论纷纷，有
人随即高喊黑哨黑哨，把不满发泄在裁判身上，大声叫骂。赵刚对此是又同情又好
笑。
聂飞儒换了一次人，忙着在前场调整了一下。赵刚深感聂飞儒老眼昏花，这种
换人思路是乱点鸳鸯谱不辨是非真伪。这场球估计聂飞儒是收不了场的。
黄河队随后重兵压境，所到之处杀得片甲不留。小龙队后场生灵涂炭，岌岌可
危。赵刚觉得黄河队扳回一球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否则夺尽优势，火烧后宫，却拿
不下个球门，此事天理不通。
根据赵刚的粗略统计，黄河队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射门次数超过了二十次，
平均每一分钟就有一发炮弹砸在小龙队的头上，攻击密度实属罕见。但是，赵刚也
发觉，这种密度的一大半是由黄河队的少数几个球员很夸张地堆砌起来的，他们似
乎显得立功心切，有球即射见球就打，场面波澜壮阔，实则见险不危。
黄河队每一次从中后场节节勃起的攻势，扶到前场还算坚挺，只要探进小龙禁
区，让这几个自家的混球轮番交叉地揉弄，尚未切实深入到要害区域便突兀地疲软
早泄，等于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小龙队已难有对搏的机会和作为，被黄河队光打雷不下雨地穷折腾，心境也被
打痞了胆量也被吓大了，只要逮着空子就不顾一切地出城猛攻，打得过就往前冲，
打不过就往回逃，倒也掀起了几次很有威胁的反击。
黄河队的球迷失去了耐心，一边看台上有一些人竖起了小顺子的大画像，狂呼
着小顺子的名字，响应者越来越多连成一片声浪。
阿方这时打通了赵刚的手机，说她正在看电视直播，看见有人打出了小顺子的
画像，在一个特写镜头里，她认出举画像那几个人全是和小顺子一起赌球的哥们死
党，而且小顺子他哥就在那群人中间。
赵刚对她说，这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阿方问赵刚紧不紧张。赵刚说我紧
张得要命，你呢？
阿方说我看着电视心里咚咚直跳，只盼着他们赶快踢完。
赵刚收了电话线，一抬头看见聂飞儒迫于形势，令旗一挥，小顺子披挂整齐冲
到场边跃跃欲试准备参战。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立刻集中到了场外的小顺子身上，
仿佛劳苦大众盼来了神兵天将和大救星。赵刚看看表，离全场停战还有不到二十分
钟。赵刚此时的心情格外矛盾，远眺着杀入阵中的小顺子，欣喜中不由哀叹聂飞儒
廉颇老矣！
遭受小龙队专人盯防的小顺子，接连被人拉扯撞翻，尽管如此，他一上场就像
一台轰鸣的马达，使黄河队的中前场攻势更加澎湃。小顺子每一次触球，都能博得
观众的掌声和喝采声，其感召力委实非同小可令旁人望其项背。
就在众人余兴未了之时，黄河队中场的一次乏力的封挡被小龙队飞速突破，小
龙的一名边卫流星赶月一般套边落底，倒地前将球传入门前。黄河队的一名后卫奋
不顾身，跑动中飞出一条长腿铲封此球，却不料忙乱中那条长茅似的铁腿将皮球嘭
地一声捅入自家大门！
赵刚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时张口结舌。他觉得那一脚防守动作简直比前
锋射门的抢点铲射还要漂亮！
定睛再看，又是那位3 号！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这出戏太绝妙太意外太他妈的那个了！这帮人玩球玩到这
个份儿上，岂能让人不服。剩下的比赛里小顺子他们就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了——无
论如何要替黄河队弄进去一球，无论如何要使比分定格在2 比1 上！
第五节
赵刚给孟义挂电话，告诉他小龙队目前以2 比0 客场领先。孟义半天讲不出话
来。赵刚又说，比赛还没有结束，我看场上的情形，黄河队可能会进一球，不至于
颗粒无收吧。
孟义说，咱们的七千块钱就这么泡汤了？
赵刚说，胜负难料，有什么办法。
孟义反过来安慰赵刚，说别灰心，再找机会慢慢来，你把今天的报道发完以后，
再写一份比赛过程的观察报告，传回报社让我们研究一下。
赵刚笑道，您放心吧，我会让您满意的。
孟义有些不解地问，听起来你好像很高兴，你是不是有点幸灾乐祸啊？
赵刚赶紧辩解，说不是不是，黄河队今天踢得确实很好，只是运气太差，第二
个失球是乌龙球，可能是主场的压力太大了……我是庆幸幸亏听了您的指示，没有
在黄河队身上押钱太多，要不我现在能笑得出来吗？
孟义叹道，足球就是这样，谁也猜不准的。
赵刚合上电话，再看看手表，还有四五分钟，心里一下着急起来。他看到场上
的小顺子比他还要着急，使出浑身的本事和力气，上窜下跳左奔右突。赵刚知道自
己已经同小顺子急到一块去了。这真是一种奇异的心灵呼应和共鸣。
赵刚捏紧拳头，跟着身旁的黄河球迷大呼“加油加油”，转而全身心投入到为
黄河队和小顺子鼓劲助威的啦啦队中。
他平生第一次在看球时如此忘情和失态，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踩踏
到座椅上像头狂兽似地纵声嚎叫张牙舞爪。他被一种魔力支配着控制着，立场忽左
忽右忽敌忽友地摇摆不定。
小顺子被同样的魔力驱使着，在草地上如一头矫健的猎豹，倾尽所能神勇无比。
小龙队的防线几次拦不住小顺子，故意对他犯规以阻挠他接近禁区和球门。时间分
分秒秒流逝得很快，小顺子快要急疯了，一个劲儿地挥手示意队友全线压上。有一
次小顺子又在对方禁区附近又一次被对手三、四个人又推又铲地夹击放倒，他压抑
不住怒气，跳起来咆哮大骂。
全场观众气愤不过地大叫着为小顺子鸣不平，聂飞儒也跑到场边气冲冲地指责
对手恶意侵犯。主裁判判罚了一记直接任意球。小顺子气沉丹田调整了情绪，迅猛
地踢出一脚旋速极快的香蕉球，呼地一声击中小龙队的大门横梁。观众惊叫喧哗痛
惜不已。
小顺子并不气馁，没一会儿再次接到后场队友的斜传，沿边路三晃五拐甩开数
名防守队员直逼禁区而来，见队友呈扇形包抄接应，小顺子极隐蔽地将球挑起来传
至中路，穿插到位的队友赶个正着迎球一脚大力抽射，轰地一下又一次打在边门柱
上弹出场外。观众叹声再起。
趁场上有人疗伤，聂飞儒把小顺子叫到场边对其耳提面命传达军令，小顺子频
频地点头会意，回到场上招呼所有队友快速变阵。守门员大李的防区已经扩大到中
圈附近了，看来聂飞儒要让11名球员全部充当射手，做最后的一搏，此时的小顺子
成了这些射手们的战地司令。
节骨眼上，小龙队被围攻得几乎散了架。小顺子飘移到右侧又是一脚准确的弧
线球传入禁区，先前自摆乌龙的黄河队3 号后卫高速插上飞腾而至，半空中鱼跃扭
头将球顶向远角。小龙队门将斜身扑救脱手，黄河队头号前锋小孙跟上补射，被门
前卡位及时的小龙后卫本能地挡了出来，小孙再射，又被门将舍身堵出。球在空中
正自下落，只见小顺子拍马赶到，不等皮球落地，也来不及再做调整，凌空半侧着
身子倒挂金钟，劲射入网！
这一连串由小顺子发动和终结的狂攻怒射惊涛拍岸气吞山河，他的最后一击更
是鬼神莫测巧夺天工！
全场球迷兴奋得炸了锅，从看台上抛下无数条彩带和彩花。赵刚喜极大叫，脱
下自己的T 恤衫扔下看台，光着膀子与身边陌生的观众抱成一团载歌载舞。
小顺子没有过多地庆祝自己的进球，冲进对方的大门里捡起皮球夹在胳膊下就
往回跑。他的举动得到无数观众的鼓噪和赞叹。时间所剩无几，小顺子急众人之所
急，他的大画像再一次被人在看台上高高竖起。小龙队重新开球没一会儿，比赛结
束的哨声在主裁判口中吹响了。
大批主场的观众对聂飞儒“冰封”小顺子直至下半场过半才将他派遣上场极度
不满，齐声狂喊“聂飞儒！下课！聂飞儒！下课！”。那声势显然认为聂飞儒是导
致主队耻辱落败的罪魁祸首，不喊他“下课”不足以平民愤。
第六节
第二天，赵刚神气活现地来到金球公司，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沮丧透顶的输了
钱的球迷和赌客，指天骂地，声讨聂飞儒混球。
在大厅的一角，赵刚碰见了蔡先生，见其脸色像被人抢了钱似地难看。问及他
的损失，蔡先生张开手掌比划着说，赔了五万块啊，这聂飞儒真他妈的浑蛋，我真
想找几个人揍他一顿！
赵刚说，聂飞儒老了，不球行了。
蔡先生肝火正旺，嚷嚷道，操他大爷！我怀疑聂飞儒是故意输球的，不然为什
么放着小顺子不用？！这场球肯定是假球！
赵刚忍不住说，聂飞儒应该不会打假球，要打的话，他早就打了，不会等到今
天。
蔡先生不服，说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是没输钱吧？你凭什么觉得聂飞儒好？
赵刚软了下来，陪笑说，得罪得罪，我输得没你多，不应该有发言权。说着，
将自己赔了七千块钱的营业单递给蔡先生看。
蔡先生扫了一眼，拍拍赵刚肩头，兀自走开了。
赵刚在金球大厦楼下的储蓄所里把三十万元人民币转入阿方的私人账户中，感
觉像一桩股份公司的股东分红，似乎应该举办一个特别一点的庆祝仪式。
他翻开当地的晚报找到一个叫作“好花山庄”的度假村，广告中称“一夜销魂
哪里去——好花常开，美景常在”。这种煽情广告从内容到字眼八成都是给男人们
看的，约阿方同去的话不知她有没有这个雅兴。
他跑进阿方的办公室，关好门同她商议此事。阿方听到好花山庄，挺吃惊的，
说她去过几次，都是过去陪小顺子一帮人一起去的。那里是个变相的妓院，她说，
有钱人寻欢作乐才会去那种地方的，男人去没什么，女人去简直是活受罪，我不想
去那里。
赵刚问阿方有什么好主意和好去处。阿方问他怕不怕玩点刺激的节目。赵刚说
不怕。阿方粲然一笑，说找个晚上你和我去月球。
赵刚愣了愣，说月球？……那地方太远了吧，怎么去呀？坐航天飞机？
阿方笑着闭口不语。
所谓月球，其实是一个名叫“月球洞”的旅游景点。那晚动身前，阿方让赵刚
少穿点衣服，她在电话中说，你身上除了带几只安全套，什么也别带。
赵刚听后无比好奇又血脉贲张。
月球洞在郊区十几里的一座深山中，是一条像隧道一样贯通了整座大山的天然
溶洞。有一家名为“顺发”的公司把这条曲“洞”通幽的漫长的大山洞改造成了大
型的游乐场所。赵刚上山买门票时多买了一份月球洞的宣传画册，浏览之下对这个
极富创意的改造工程赞不绝口，觉得这得花费很大的心思和本钱。
月球洞最惊险的游戏是“嫦娥奔月”。阿方领着赵刚在山洞口的饭店中用餐，
说她一年前在其中玩过一次，如果没人做伴，她是不敢再玩第二次的。她劝他多饮
一点酒，以酒壮胆。
两人要了瓶千把块钱的烈性洋酒，互相祝酒，庆祝合作发财生意兴隆，说着笑
着将一瓶酒痛痛快快地饮了个底朝天。酒劲上头后，赵刚说，每次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