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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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中)〔俄〕列夫.托尔斯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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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就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处境而感到一种欣然的心情。 除此以外,在他心上还烙下了一种模糊不清的记忆,仿佛那善良可爱的老头儿所说的话也并不像他起先想像的那么难为,在那些话里面有一些东西应该弄明白。“当然,不是现在,”列文想,“而是以后哪一天。”列文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深刻地感觉得在他的灵魂里有些不清楚、不洁净的地方,而对于宗教,他抱着象他在别人身上那么清楚地看出而且厌恶的态度,他的朋友斯维亚日斯基就因此领教他的责备。那天晚上列文和他的未婚妻一道在多莉家里度过,而且两人高兴到极点。 当他把自己的兴奋心情描摹给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听的时候,他说他快活得好似一条受训练去钻圈的狗,这条狗终于领悟了,做了人家指令它做的事,吠着,摇着尾巴,高兴地跳上桌子和窗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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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到了举行婚礼的那天,按照习俗(公爵夫人和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坚持要严格遵守一切习俗)

    ,列文不能见他的新娘,在他的旅馆里和偶然聚在他房间里的几个独身朋友一块吃饭。一个是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一个是卡塔瓦索夫,是他大学时代的朋友,如今是自然科学教授,偶然在街上被列文拉来的,还有一个是奇里科夫,他的伴郎,莫斯科的保安官,列文猎熊的朋友。 这次聚餐是很十分愉快的。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高兴极了,很赞同卡塔瓦索夫的创见。 卡塔瓦索夫感到他的创见得到重视和理解,就把它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奇里科夫对于形式各异的谈话总是活泼愉快地加以支持的。“您看,”

    卡塔瓦索夫用在讲坛上养成的习惯拉长声音说,“我们的康斯坦丁。 德米特里奇一向是一个多么年青有作为的人物。我是说过去,因为现在已经看不见他昔日的倩影了。在他离开大学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喜好科学,对于人性的研究很有兴趣;现在他的一半能力却用来自欺欺人,而另外一半就用来为这种欺骗辩护。”

    “我从未见过比您更坚定的反对结婚的人,”谢尔盖。 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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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诺维奇说。“不,我并不反对结婚。 我赞成分工。 没有别的事繁忙的人应当结婚,而另外的人就为他们的子孙教育和幸福尽力。这便是我的看法。 愿意把两件事混合起来的人数不清;可是我不是其中的一个!”

    “当我听到您恋爱的时候,我会多么高兴呀!”列文说。“一定请我喝你的喜酒啊。”

    “我已经开始恋爱了。”

    “是的,和这里的墨鱼!你知道,”列文转向他哥哥说,“米哈伊尔。 谢苗诺维奇正在写一本有关营养的著作……”

    “啊,不要瞎扯!无论写什么都没事。 事实是,我的确爱墨鱼。”

    “可是那并不影响您爱妻子!”

    “墨鱼不影响,可是妻子却影响哩。”

    “为什么?”

    “啊,您会发现的!

    您现在喜爱农事,游猎,——可是您走着瞧吧!“

    “阿尔希普今天来过;他说普鲁特诺村有许多驼鹿,还说过有两头熊呢,”奇里科夫说。“哦,我不去,你们去打吧。”

    “噢,那倒是实话,”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你从现在起可以向猎熊事业告别了——你的妻子不会允许你去的!”

    列文微微一笑。 他妻子不让他去的想法是令人愉快,他甘愿永远放弃猎熊的快乐。“可是,他们会去捉住那两只熊,而您却没去,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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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还记得上次在哈皮洛沃吗?

    那是一场多精彩的打猎啊!“奇里科夫说。列文不愿打破这种幻觉,仿佛离开妻子还能够有什么乐趣,因此他没有说一句话。”向独身生活告别是有道理的,“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不论你多么快乐,你总不能不可惜失去的自由。”

    “您承认您有这样一种想法,像果戈理的新郎一样,想从窗子上跳下去吧?”

    “当然有,不过不承认罢了,”卡塔瓦索夫说,纵声大笑起来。“啊,窗子是开着……我们马上就动身到特维尔省去吧!

    有一只大母熊,我们可以直捣它的老巢。 当真地,就坐六点钟的车走吧!

    这里的事按他们的意思去办好了,“奇里科夫微笑着说。”哦,说实在的,“列文也微笑着说,”我心里一点也找不出可惜失去自由的心情。“

    “是的,现在您心里很乱,您什么也不感觉的,”卡塔瓦索夫说。“等一等,当您稍微平静一点的时候,您就能觉得了。”

    “不!如果是那样,那么,即使有了感情(他不便在他们面前说爱情这个词)和幸福,可失去自由,我多少会感到有点惋惜吧……可是恰恰相反的是,我高兴的恰是失去自由。”

    “糟透了!

    坚持一个不可救药的人!“卡塔瓦索夫说。”哦,让我们干一杯祝他健康,或是祝他的梦想有百分之一实现吧——就是那样,也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幸福!“

    一吃过饭,客人们就走了,为的是赶时间换好礼服去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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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婚礼。当剩下他一个人,回想着这班独身朋友的谈话的时候,列文又问自己:他真有他们所说的那种可惜失去自由的心情吗?

    想到这他微笑了。“自由?

    自由有何用?

    幸福就在于爱和希望:希望她所希望的,做她所做的,那就是说,没有自由可言——这就是幸福!“

    “但是我懂她的思想、她的希望、她的感情吗?”一个声音突然向他抗议。 微笑从他脸上消逝,他开始沉思起来。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感到恐怖和怀疑——对一切事情都怀疑。“要是她不爱我怎么办呢?

    要是她只是为了结婚而和我结婚,要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所做的事,怎么办呢?“他问自己。”她或许会从梦中清醒过来,等到已经结了婚才发现原来她并不爱我,而且不能爱我。“于是涉及她的、不可理解的、最邪恶的念头开始涌上他的脑海。 他嫉妒起弗龙斯基来,好像一年前一样,仿佛他看见她和弗龙斯基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就是昨天晚上。 他怀疑她没有把所有真情都告诉他。他迅速地窜起来。”不,这样下去不行!“他气急败坏地自言自语。”我要马上到她那里去,我要马上问问她;最后再对她说一次:我们是自由的,我们不如维持现状!随便什么都比永怛的不幸、耻辱、不忠实好!“他心里充满绝望,充满对一切人,对他自己,也有对她的愤恨,他走出了旅馆,坐车上她家里去了。在后房里找到了她,她正坐在一个箱子上,和一个使女在商量什么,挑拣着散放在椅背上和地板上的各种款式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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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噢!”她一见他就叫喊了一声,高兴得满面容光。“你怎么,您又怎么!

    (最近几天来她差不多交替地用这两个字称呼他。)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呢!

    我正在收拾我从前的衣服,看给什么人合式……“

    “啊!好极了!”他阴郁地说,望着使女。“你去吧,杜尼亚莎,”基蒂说。“科斯佳,怎么回事?”使女一走,她就急确地用了这个亲密的称呼。 她感觉出他的阴郁的异样脸色,她感到恐怖。“基蒂!我很痛苦。 我一个人忍受不得,”他声音里带着疑惑绝望的说,站在她面前,恳求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从她的纯情的、忠诚的脸上已经看出他所要说的话不会产生任何结果,但是他要她亲口来消除他的疑惑。“我是来说,现在还来得及。 这一切还可以停止和挽回。”

    “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不止一千遍,而且禁不住要想的……就是我配不上你,你不可能想和我结婚。 想一想吧。 你错了。 再三想一想吧。你不会爱我的……要是……就不如早说出来的好,”他说,不望着她。“我会很痛苦。让人家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随便什么都比你不幸好……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总好一些……”

    “我不明白,”她恐慌地说,“你想要返悔……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了吗?”

    “是的,要是你不爱我的话。”

    “你发疯了!”她叫了一声,恼怒得两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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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的是这样可怜,她抑制住恼怒,把衣服扔在圈手椅上,在他身边坐下。“你在想些什么呢?把心里一切都告诉我吧。”

    “我想你不可能会爱我的。 你怎么会爱我这样的人呢。”

    “我的上帝!

    我怎么办才好呢……?“她说着,哭了起来。”啊!我做了什么呀?“他叫了一声,便跪在下来,他开始吻她的手。当五分钟后公爵夫人走进房里来的时候,她看见他们已经和好了。 基蒂不但使他确信了她爱他,而且甚至为了回答她为什么爱他这个问题,向他说明了她所以爱他的原因。 她告诉他,她爱他是因为她完全理解他,因为她明白他喜欢什么,因为他所喜欢的一切都是好的。 这在他似乎是十分明白了。当公爵夫人走到他们这里来的时候,他们正坐在箱子上,清理衣服,而且正在争辩着,因为基蒂要把列文向她求婚时她穿的那件褐色衣服送给杜尼亚莎,而他主张那件衣服永远不要给别人,可以把另外一件蓝色衣服送给杜尼亚莎。”你怎么不明白呢?

    她的皮肤是褐色的,蓝色衣服和她不搭配……我都考虑过了呢。“

    听到他来访的原因,公爵夫人生起气来,叫他快点回去换衣服,不要妨碍基蒂梳头,因为梳发匠沙尔里就要来了。“实话说,这几天来她什么也没有吃,变得十分憔悴,而你又来说些傻话来叫她心烦,”她对他说,“走吧,走吧,我亲爱的!”

    列文感到内疚而又羞惭,但却得到了心灵的安慰,回到了旅馆。 他哥哥、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和斯捷潘。 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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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季奇都换上了礼服,正在等着用圣像给他祝福。 时间不能耽误了。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还得回家去接她的儿子,他卷了头发,又抹发油,要拿着圣像陪伴新娘。 并且,还得去接伴郎。 另一部马车把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送走后,还得转回来……总之,有许多麻烦的事情需要考虑和料理。 有一件事是确信无疑的:就是不能再耽搁迟了,因为已经六点半了。用圣像祝福的仪式并没有产生什么强烈效果。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带着的庄重姿势和他妻子并排站着,手里拿着圣像,叫列文鞠躬到地,他含着一种善意的、讽刺的微笑祝福他,吻了他三次;达里娅。 亚历山德罗夫娜也这样做了,随后急忙忙地走开,又忙着去调派马车去了。“哦,我看只能这样办吧:你坐自己家里的马车去接他,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如果愿意的话,就请他到了那里之后就把马车打发回来。”

    “当然,我很同意!”

    “我们和他随后就来。 你的行李送去了吗?”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送去了,”列文回答,于是他嘱咐库兹马把他要穿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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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一大群人,大多数是女人,围着由于举行婚礼而灯火辉煌的教堂。那些来不及走进人群中间的人就拥挤在窗子周围,推挤着,吵闹着,从窗框里窥看。三十多辆马车已在警察指挥之下沿街排列。一个警官,身着崭新的制服,不顾寒冷站在门口。马车川流不息地驰来,时而,头上扎着花,两手提着裙子的妇人们,时而,脱下军帽或是黑帽的男人,信步走入教堂来。 在教堂里面,一对枝形吊灯架和圣像前的所有蜡烛都点燃了。 圣像壁的红底上的镀金、圣像的金黄色浮雕、枝形灯架和烛台的银光、地上的块块石板、绒毯、唱诗班上面的旗帜、圣坛的台阶、旧得发黄的书籍、神父的袈裟、助祭的法衣——全都浸设在融合灯光里。在温暖的教堂左边,在燕尾服和白领带,制服和锦缎,天鹅绒,丝绸,头发,花,裸露的肩膀和胳臂,以及戴长手套的人群里面,在进行着壮严而又热烈的谈话,声音在高高的圆屋顶里异样地回响着。 一听到开门的响声,人群里的谈话声就静下来,大家都四处张望,期待看到新娘新郎进来。 但是门开了有十余次,而每一次进来的不是走入右边的迟到的宾客,就是骗过或是打通了警官、混进右边旁观席的观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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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是亲友抑或是旁观者都已经等待得不能再等了。开始,他们想新郎新娘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接着,他们就开始频繁地向门口张望,并且猜测着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接着,这种拖延简直叫人不舒服了,亲戚和宾客们竭力装出不再去想新郎新娘的事情,却在一心一意谈话的样子。总执事,好像是要使人们注意到他的时间是多么宝贵似的,不耐烦地咳嗽着,使得窗子的玻璃也颤动起来了。 由唱诗班的席位上传来了厌倦了的歌手们在练嗓子和擤鼻涕的声音。 神父不断地差读经员执事去看新郎来了没有,他自己穿着黑色长袍,扎着绣花腰带,也一次又一次地到小门去等候新郎。 终于有一个妇人看了看表,说:“可真古怪呢!”于是所有的宾客都骚动起来,开始大声地表示出他们的猜测和不满。 一个伴郎去探听究竟去了。 这时基蒂早已准备好了,穿起雪白的衣裳,披上长纱,戴着香橙花的花冠,正和女主婚人、她姐姐利沃夫夫人一同站在谢尔巴茨基家的客厅里。 她朝窗外望着,等伴郎来报告新郎已经到了教堂,一直等了半个多钟头。这时列文穿好了裤子,但没有穿燕尾服和背心,正在旅馆的房间里的地板上踱来踱去,不时地把头伸到门外,朝走廊望着。 但是在走廊里看不见他所等候的人的影子,他丧气地转身,挥着两手,向正在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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